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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琴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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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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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坡上的山花》连载

第一十四章 彩礼逼嫁

暮色如墨,稠得像刚熬好的黑糖浆,顺着远处的山脊缓缓淌下,将整个小山村裹进一片沉沉的灰。土坯房的屋顶冒出最后一缕淡青色炊烟,被晚风一吹,散成了几缕薄纱;老榆树的叶子在昏暗中泛着深绿的光,枝桠间挂着的旧灯笼,早被岁月浸得褪了色;田埂上的狗尾巴草垂着脑袋,穗子上的细毛沾着白日里的热气,此刻也渐渐凉了下来。

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一盏马灯悬在粗壮的枝桠上,昏黄的光团像块被揉皱的黄布,罩着树下的一圈人。飞蛾围着灯芯扑棱,翅膀撞在玻璃罩上,发出细碎的“嗡嗡”声。村民围着磨得发亮的石碾子坐,张婶盘腿坐在草席上,手里摇着一把快散架的蒲扇;王大娘靠着碾子,怀里抱着个粗瓷茶碗;山花的父亲蹲在最边上,烟袋杆儿在手里转来转去,烟锅里的火星子明灭不定;还有个姓刘的老汉,叼着烟袋,眯着眼听着,偶尔咳嗽两声,声音在夜里传得老远。

话头起初飘在收成上,刘老汉叹着今年的雨水太多,玉米秆都倒了一片,张婶跟着应和,说自家的菜园子被水泡了,茄子苗死了大半。聊着聊着,张婶忽然用蒲扇猛地拍了拍大腿,竹篾子刮过粗布裤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她身子往前探了探,额前的碎发垂下来,眼里却亮着几分“总算想起来”的光:“光顾着说庄稼了!山花那闺女的事儿,真不能再拖了!”

她顿了顿,蒲扇在手里扇得更快了,语气里带着点急:“我前儿个去她家借筛子,见她睡在炕上,门帘都没掀一下。窗户纸糊得厚,屋里暗沉沉的,她就那么睡着,眼神直勾勾的,问她话也半天回一句,再这么憋下去,身子骨要垮,心怕也要憋出毛病!”

王大娘闻言,赶紧端起怀里的粗瓷茶碗,抿了口早凉透的茶,茶沫子粘在嘴角的皱纹里也没顾上擦,顺着话茬接得飞快:“可不是嘛!那家人也太黑心了,当初彩礼才八万不算少,如今算了五千还要驴打滚的利息,利滚利跟滚雪球似的,这才几个月,就翻了一倍!”她往山花父亲那边瞥了一眼,声音压得低了些,却还是透着股愤愤不平:“这不是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嘛!山花那闺女,打小就懂事,如今倒好,为了这笔钱,连门都不敢出了!”

说着眼珠子一转,王大娘忽然想起什么,手在大腿上搓了搓,脸上露出几分“有门路”的神情:“哎!我倒想起个人——我娘家侄子!就是住在河对岸李家庄的那个,人老实得像块榆木疙瘩,话不多,但绝对是个本分庄稼汉。”她越说越起劲,胳膊都抬了起来,指着远处的方向:“虽说没读过几天书,可地里的活计样样拿得起来!春耕时播种,他一天能种好几亩地,腰杆挺得笔直;秋收时割麦子,镰刀使得比谁都快,麦穗子掉在地里的都少!过日子踏实着呢,绝不会让媳妇受委屈!”

张婶听得认真,追问了句:“他家条件咋样?别到时候嫁过去,还是受穷。”

“条件好着呢!”王大娘拍了拍石碾子,声音都高了几分,“我老哥家虽说儿子多,可架不住有水浇地啊!村里就他们家那两块地,挨着河边,抽水方便,不管天旱天涝,庄稼都长得旺。每年收的麦子,那麦拴子大得(麦屯子)每年拴三个,齐排排拴在仓里,堆得比人还高,粮食根本吃不完!”

她又想起什么,忍不住笑了:“再说劳力!他们家兄弟六个,割麦子时一块地,兄弟六个往地头一站,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镰刀一挥,‘唰唰’的声儿,半天就能割完好几亩地。不像有些人家,就缺少劳力,割麦时还真够吃力的啊!”末了,她补充道:“他们兄弟多,名字就按数字排,老大、老二往下数,给山花说的这个,是老三,今年二十四,比山花大四岁,正好能疼人。”

山花的父亲自始至终没说话,只是蹲在那儿,烟袋杆儿转得飞快,烟锅里的烟丝快烧完了,他就用拇指按了按,再往烟荷包里掏。听着王大娘的话,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额头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晒干的老树皮。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王大娘娘家那六个儿子,虽说劳力多,可土地就那么一点,一家十几口人,分下来的地肯定少得可怜。山花嫁过去,光是吃饭都得紧着来,更别说以后生了孩子,日子八成要受穷。

以前,他还跟菊花她爸在田埂上念叨过,说想给山花找个闺女多的人家。看来是没有多大希望啦!不像儿子多的人家,妯娌多了容易拌嘴。那时候,菊花她爸还笑着说,等秋收后,帮着打听打听邻村的人家。可谁能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家里摊上这当事了,如今竟落到嫁女儿翻过来还债的地步!

他长长叹了口气,烟袋锅子在石碾子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起来,落在地上,瞬间就灭了。声音里满是无奈,像被霜打了的庄稼:“这就是命啊……”他顿了顿,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半天才能说出下一句:“眼下这情况,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要能让山花好好活着,不受欺负,就算受点穷,也认了。”话落,又是一阵“唉唉”的叹息,混在晚风中,轻得像要被吹散,却又沉得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这么着,一场由村民们凭着热心撮合的姻缘,在夏夜的虫鸣与闲聊中,悄没声儿地定了下来。王大娘拍着胸脯保证,会去跟她老哥说,让老三家拿出那笔能还清“驴打滚”利息的“五千彩礼钱”——在当时的农村,那可是个能让人惊掉下巴的天文数字。村里人一年到头,靠卖粮食也就挣个百八块,而那笔“彩礼钱”,足足有五千块啦!

对于被困境缠得喘不过气的山花来说,这不仅是摆脱眼前泥沼的机会,更像漆黑的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盏马灯。那天晚上,父亲把她叫到屋里,坐在炕沿上,吞吞吐吐地说了这门亲事。山花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也是粉红色的,如今却因为愁的吃不下,手的颜色煞白煞白的,指甲没有一点血颜色,而且陷下去。

听完父亲的话,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爹爸我听你的。”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场婚姻不是她的人生大事,只是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父亲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初次见面的场景,直到后来,还像一幅褪了色的老照片,模糊却又扎得山花心疼。那是个闷热的午后,太阳像个大火球,把地面晒得发烫,脚踩在土路上,能感觉到热气从鞋底往上冒。布谷鸟在树上“布谷布谷”地叫着,一声声重复着,搅得人心烦意乱。院子里的杏树耷拉着叶子,被晒得发卷。

山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站在屋门口,手里攥着衣角,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她曾在心里偷偷幻想过未来的丈夫:或许是个读过书的青年,能跟她聊聊天;或许是个爱笑的人,能让家里多些笑声。可当她看到老三时,所有的幻想都碎了。

老三局促地站在院子中央,个头和山花一般大,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蓝布褂子,领口的扣子扣错了一颗,衣角被他攥得皱巴巴的。皮肤黝黑,是常年在地里干活晒出来的颜色。双手不停地在身前摩挲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头低着,不敢看山花,脸涨得通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王大娘在一旁催他:“老三,快跟山花说说话啊!问问人家喜欢吃啥,爱干啥!”

老三张了张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叫老三,会……会种地,还会喂鸡。”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耳朵都红了。山花站在屋门口,望着眼前这个大字不识几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庄稼汉,心底那些关于爱情、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啪”地一下就碎了,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那天夜里,她缩在被子里,用枕巾捂住嘴,无声地哭着。泪水浸湿了枕芯,把棉花泡得发沉,也把她对生活的最后一点盼头,泡得发了霉。她想起小时候,跟着菊花在田埂上追蝴蝶,母亲笑着说,等她长大了,要给她找个好人家;想起那年,她和菊花趴在菊花家窑洞炕上看“小说”看得入迷,幻想着自己也能像书里的姑娘一样,有个美好的未来。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从那以后,她像把自己关进了个无形的牢笼。白天,她机械地做饭、喂鸡、下地,手里干着活,心里却空荡荡的。别人跟她说话,她要么不答,要么就“嗯”一声;晚上,她躺在炕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再笑,也不再哭,像个没有情绪的影子,在这个家里晃来晃去。

往后的日子里,每到夜晚,噩梦就像缠人的幽灵,准时钻进她的梦里。她常常梦到自己被困在一个漆黑的深渊里,四周是冰冷的岩壁,滑溜溜的,找不到一丝可以抓握的地方。不知名的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她拼命地跑,脚底下却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无比沉重,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她被冷汗惊醒,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冰凉的,她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椽子,一根一根地数,数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不知道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身边的丈夫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鼾声,她转过头,看着他黝黑的脸,心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一片麻木。

日子一天天过去,漫长的岁月像一把刷子,刷掉了许多记忆。那些曾经的欢笑、年少的泪水,都被时光的尘埃层层掩埋,再也记不清了。她甚至快要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曾经的模样,只知道自己是“老三的媳妇”,是“孩子的妈”。

然而,一本偶然从收垃圾站用胶鞋底烂铁换来的《平凡的世界》这本小说,却成了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那是在她嫁给老三的第三年,集市上有个收废品的老头,用这本旧书换了她手里的一捆废铁丝。书的封面已经掉了一半,书页被水浸过,有些字迹都模糊了,可她还是像捡到了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着。

书页被她翻得边缘起了毛,纸页也泛黄发脆,连书脊都裂了缝,用麻线缝了好几道。只要干完丈夫交代的活儿——喂完鸡、洗完衣服、拾完柴火,她就会找个墙角的阴凉地,抱着这本书,一头扎进孙少安、孙少平兄弟的故事里。她仿佛跟着他们一起,在黄土地上经历生活的苦难与挣扎:孙少安顶着压力办砖厂,失败了再爬起来;孙少平离开家乡,在煤矿里打拼,哪怕浑身是伤,也不放弃读书。

她常常看得入迷,忘了做饭,忘了喂鸡,直到丈夫回来喊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六年时间,无数个日夜,这本书她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烂熟于心。每一次翻开,都像是在跟书中的人说心里话,那些她不敢对别人说的委屈、不敢表露的渴望,都能在书里找到共鸣。

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金灿灿的,透过窗纸洒进屋里,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院子里的麻雀落在晾衣绳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透着股热闹劲儿。山花坐在屋里的土炕上缝补衣服,手里拿着丈夫的旧褂子,补丁摞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心思却飘在书页里——她昨天读到孙少平在煤矿里救了人,心里一直惦记着后续。

忽然,外面传来孩子兴奋的笑声,那笑声像银铃一样,越来越近,又猛地朝着大门外跑去。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门口那条水渠——前几天下了场大雨,渠里的水涨了不少,水虽不深,可水流急得很,尤其是下游那段五十米长的水泥管道,黑乎乎的像个张着嘴的怪兽,管壁又滑又陡,孩子一旦掉进去,根本爬不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她慌忙扔下手里的针线和书,连鞋都没顾上穿好,赤着一只脚,另一只脚只套了只鞋,鞋跟还踩在脚底下,就往门外冲。跑过院子时,她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扶住墙才站稳,也顾不上疼,继续往前跑。

就在她跑到门口的瞬间,悲剧还是发生了。孩子刚跑到渠边,脚下不知被什么滑了一下,“扑通”一声,整个人掉进了水里。湍急的水流像只有力的手,一下子就把孩子裹住,朝着下游的水泥管道冲去。孩子吓得大哭,小手在水里乱挥,喊着“妈!妈!”

那一刻,山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钻进她的身体,让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自己是谁。她想都没想,往下游跑去,纵身就跃入了水中。冰凉的河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冻得她牙齿打颤,可她顾不上这些,两只手在水里乱抓,眼睛死死盯着被水流冲下来的孩子。

她拼命地往堵住,水流太急,好几次都差点被冲偏,可她咬紧牙关,手脚并用,终于在孩子快要被冲进管道前,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胳膊。孩子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山花死死抱着孩子,一只手抓住渠边的野草,拼尽全身力气,一步步往渠边挪。野草被她拽得连根拔起,她又抓住旁边的石头,指甲都抠破了,终于把孩子推上了渠边。

邻居们听到动静,都跑了过来,有的拿着竹竿,有的拿着绳子,见孩子已经被救上来,都松了口气。围着渠边七嘴八舌地议论,张婶跑过来,用围裙擦着孩子脸上的水,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刘老汉蹲在渠边,看着浑身湿透的山花,忍不住惊叹道:“这哪像个平时蔫蔫的人!刚才那动作快得很!再晚一步,娃娃被冲进那五十米长的管道,可就真的难救咯!真是老天保佑啊!”

可山花却呆愣愣地站在渠边,浑身湿透的衣服往下滴水,头发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她看着怀里的孩子,看着渠里湍急的水流,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的水里好像漂浮着她的以前画面,随着波浪起伏。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妈呀”从她喉咙里冲了出来,那声音里满是痛苦、委屈、绝望,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村子的宁静。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河水。这一声哭喊,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被遗忘了十几年的往事,像潮水般汹涌而至:儿时在苜蓿地和菊花追蝴蝶的欢乐,母亲笑着给她梳辫子的温柔;少女时和菊花在窑洞对着镜子编织梦想的羞涩,偷偷藏在枕头下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被“周家”逼债时的恐惧,父亲无奈的叹息;还有被彩礼逼嫁时的绝望,初次见面时的失落……

这些年憋在心底的委屈与痛苦,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像渠里的水一样,川流不息。邻居们赶忙上前,把惊魂未定的她和孩子拉上渠边的土坡,她一屁股瘫倒在地上,抱着孩子放声痛哭,哭声里满是这些年积压的所有苦楚,仿佛要把心都哭出来。

恍惚间,她的思绪又飘回了那本《平凡的世界》里:润叶与少安那段曲曲折折的姻缘,润叶一开始不接受向前,可在向前残疾后,却选择了陪伴,用温柔化解了所有的苦难;少平与晓霞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晓霞牺牲后,少平没有垮下去,而是带着晓霞的期望,继续在煤矿里坚守。书中人物那些起起落落的命运,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忽然就懂了——生活从来都不是一条铺着鲜花的路,每个人的脚下,都有沟沟坎坎,都有走不动的时候。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却已经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那笑容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灰暗的心底,让她忽然就明白了:润叶能在苦难里找到温柔,少平能在失去后找到力量,她为什么不能?

这一刻,她终于真正接纳了这个家。她想起这些年,丈夫老三虽然木讷寡言,却从不说重话,每次从地里回来,都会把兜里的野果子留给她和孩子;想起婆婆虽然话多,却总会在冬天把炕烧得暖暖的,让她和孩子睡个好觉;想起孩子出生时,丈夫笨拙地抱着孩子,脸上露出的那种不知所措又满心欢喜的模样。这些细碎的、被她忽略的温暖,此刻像星星一样,在她的心里亮了起来。

她也接纳了那个木讷寡言却真心待她的丈夫,接纳了怀里这个鲜活的、让她愿意拼尽全力去保护的孩子。她紧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从心底里涌出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驱散了河水的寒意,也驱散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阴霾,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从那天起,她终于放下了过去的包袱,不再活在回忆的牢笼里,安心过起了属于自己的日子。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纸洒进院子,把土墙上的年画照得亮起来时,山花都会牵着孩子的手,在田埂上散步。她指着地里的麦子,教孩子认:“这是麦苗,你看它的叶子多绿,到了夏天,就会长出金黄的麦穗,能磨成面粉,做成你爱吃的馒头。”她会蹲下来,摘一朵田埂上的小野花,别在孩子的衣襟上,看着孩子蹦蹦跳跳地追着蝴蝶跑,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傍晚,丈夫从地里回来,她会把晾好的衣服递过去,笑着说:“今天天热,快洗把脸,饭马上就好。”吃饭时,她会给丈夫夹一筷子菜,给孩子舀一勺汤,听着丈夫说地里的庄稼,听着孩子说白天的趣事,心里满是踏实。

夜晚,等孩子睡熟了,她依然会翻开那本早已翻烂的《平凡的世界》。灯光下,书页上的字迹虽然模糊,可她依然看得认真。只是这一次,她的眼里没有了绝望,只剩下满满的希望和幸福。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难处,可她不再害怕了——因为她有家人,有书里的力量,还有一颗愿意好好生活的心。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书页上,也落在她平静的脸上。她轻轻合上书,放在枕头边,像把一份温暖的希望放在了身边。闭上眼睛时,她的嘴角还带着笑,梦里不再是漆黑的深渊,而是金黄的麦田,是孩子的笑声,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模样。

日子就这么在田埂的绿意与书页的墨香里慢慢淌着,山花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连眼神都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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