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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回到鹿城，言由衷和辜自芳将审计报告和管理建议书打印好送给星光集团胡总征求意见。大致情况集团财务部杨经理一回来就向他作了汇报。
胡总认真看完了审计报告和管理建议书。
管理建议书指出管理中存在的重大漏洞，其中包括，出纳开票、收取现金，管理银行的现金发票和全副支现印鉴，以及大部分大额费用支出，只有经理和出纳结算单而不是税务发票和实物入库验收单签批报支等不相容的职责未实行分离，财务审批手续不规范等重大控制缺陷，这是导致舞弊行为发生的根本原因。而集团每期只是对通过电邮报送来的财务报表的相关指标，如销售额、销售量、毛利率、回款率、销售网络覆盖率等指标感兴趣，而不对子公司的财务成果作实地监督检查分析，这是集团必须立即着手解决的问题。
“你们这是去掉我一块心病啊，谢谢你言工，谢谢辜老师。我会在圈子里大力为你们宣传，相信会有更多的客户和你们签约的。”胡总说，“这些年沿海省、市经济发展很快，尤其是民营经济，这些公司、企业不接受财政、审计监督管理，税务部门只是查税，关心与税收有关的经济业务，而对财务管理和企业管理中存在的问题则很少关注。所以现在许多民营企业都渴望有这么一个中介服务机构，能帮他们管理，帮他们理财。只是有一些中介机构都是从行政机构分离出来，还脱不了以收钱为目的的职业习性，使得服务的质量和效果大打折扣。”
言由衷说，“行政机构只重经济效益而轻服务的问题，实质上还是管理理念转换的问题，这需要有个过程。发达地区的公共管理部门已经在尝试这一理念，这使得公民的素质也相应得到提高，比如在北京，城管的执勤人员看到某人丢了根烟头或纸屑在街道上，他会很有礼貌地说，先生，请您将垃圾捡起来，然后放到垃圾箱中。如果你这么做了，执法者会微笑着给你敬个礼，然后说声谢谢。”
“但在中西部某些落后地区的执法者却不是这样，他会手上时刻捏着一叠罚单，看到有人手里夹着烟头，或拿着纸屑，他会悄悄地跟在你身后，心里还念叨着，‘扔呀，快扔呀！’就差喊出声来了。而一旦你真的扔了，他会第一时间跑到你面前，你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一张罚单就到了你面前，‘罚款！’没一点客气，好像你欠他的钱。‘我捡起来行吗？’‘不行，捡起来也要交罚款，这是规定，我看到了你说捡起来，我没看到呢，交钱吧！’很多人不满这种管理方式，不就是五块钱、十块钱吗，索性从衣袋里、提包里扯出几张纸，撕个粉碎，往空中一抛，纸屑纷纷扬扬，散落一地，还不泄愤，又在执法者的脚下猛吐几口浓痰，有点得意地说，算算吧，该罚多少款。”
“这就是管理理念的问题，这也是中西部地区改革开放40多年了，还是不能彻底改变自己的观念，以致于经济发展始终缓慢，公民素质低下的根本原因。古人说，桔在南方叫橘，而在北方叫桔，这是水土的原因。而同一个女人在中西部某些地区是个泼妇，但在发达地区却是个淑女，这也是环境的影响。很多地方贪大求全，总是要订个人为的计划，在多少年内要达到城市居民多少万人，财政收入要达到多少个亿，然后挤入大中城市的行列。而在加快城市化进程的同时，却不注重管理，不注重市民的素质提升，居住环境和社会治安相当差。这样的城市真是徒有其表，而无实质，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形容他们一点也不过份。”
言由衷停了一会，却没人打断他的话，胡总还特意亲自给他加了点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也是中西部地区的人，对此深有同感。
言由衷却把话题一转，回到了胡总的主题上，“所以，我们中介机构只有为客户提供高水平的服务，也才能体现我们的价值，如果我们的服务能使企业管理更为合理、有效，企业得到发展，反过来会增加对服务的需求，中介服务机构也会得到相应的发展，并共同促进经济社会的发展，这是多方互赢的事。”这只有亲身体验过经济和法律监督部门只知道收钱、罚款而不提供服务的言由衷才会说出这一番话的。
胡总点点头，“不错，我记得跟你说过，以前在家乡搞企业时也几乎是被那些婆婆妈妈的单位弄垮才到这边来发展的。这样吧，我们既是老乡，也帮过集团改革，又成了签约单位，为表示感谢，我约几个大客户来，就在这个周末跟你们见个面，看能否促成他们跟你们签约。他们都是我多年生意上的朋友，相信会卖这个面子的。”
言由衷在胡总手下做财审总监时，他们从没这么畅谈过。
“那就先谢谢胡总了，定好了时间告诉小辜。”言由衷要起身告辞。
“言工，不急，还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胡总也站起身，招呼言由衷再坐下，“你知道的，去年底因为税收的事，集团出了点问题，我想再请你带队去趟山西太原，把我那边的子公司搞个破产清算，把公司卖了补税。”
“胡总，清算的事小辜就能搞定，这个请您放心，回去我就向我们所长建议。但不好意思，我下周有其他任务，去不了太原。”
“师傅，我怎么没听说你下周有其他任务？”回所的路上，小辜问，“破产清算时间长，任务重，你让我一个审计新人带组？”
“你哪是什么新人，都工作四五年了，对自己要有信心。不要有顾虑，真有什么难题，打电话给我。”言由衷说，“我要离开事务所，去做别的事。”
“你来所里一个月时间还不到，这么突然要离开？”小辜有点惊讶，“是因为井冈山房间的那位美女领导吧？”
“你看她像领导？”
“肯定是啊，虽然穿着简约，但不失大气，而且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做领导的。”辜自芳提着电脑，紧跟着言由衷的步伐，“对了，师傅之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没听说过。”
言由衷笑着说，“别瞎打听，等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
“还保密呢？那好吧，星光集团补税的事总可以给我说说吧，让我也学习学习，做了一个项目的徒弟，也算是有师徒情吧？”辜自芳一手提着电脑，一手拉着言由衷，“走，中午我请客，边喝边请教。”
会计师事务所搭档才做过一个项目的一大一小，在一家干净的小餐馆里，边喝边聊起言由衷的往事。
言由衷说，2023年6月底开始，退休在家闲得无聊，这个时候“新冠疫情”彻底过去。我先是在南方几个省的旅游城市尽情地游玩了一番，后又到沿海城市以一个陌生旅人的身份感悟了他的繁华。
这样过了近半个月，应在鹿城市工作的儿子儿媳之邀，我和妻子才来到鹿城帮着带小孩。一个偶然的机会，来自宫亭的老乡胡总请我给他们集团做财审总监。
到星光集团任财审总监才三天，对集团管理架构还没完全弄清楚的我，接到一个与财审毫无关联的特殊的任务——“抗台抢险”。
006
鹿城台风警报：始于台湾的今年第五号台风——海棠，正以每秒50米的速度向东南沿海逼近，预计在11日凌晨登陆鹿城……
10月10日下午4点刚过，言由衷接到集团老板胡总紧急通知，立即赶到梧埏镇北村全权指挥抗台抢险，那里有公司的两个集团核心分厂，50多名员工，十几名员工家属和小孩。
言由衷来不及思考和准备，只捡了一身内衣，带上手机充电器，赶到了抗台地点。
分厂位于村口，正迎南方，厂房后面不远处是一座小山，旁边有条不宽的小河。厂房是一层结构的简易平房，员工宿舍则在抛光车间二楼上面，简易钢棚结构，屋顶是用铁皮盖着的，很容易被台风掀起，厂房包括宿舍的总面积有1200多平米。
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察看了厂房周围的地形，了解了厂房内的材料、设备分布状况，4点50分言由衷下达第一道命令：所有工人5点整时停止生产。
两个分厂的生产主管当即反对，“不会这么严重吧，要停止生产，这个月的任务肯定完不成，完不成任务老板肯定会发火，甚至又要罚款。”
言由衷说，“老板那边的事我负全责，既然老板安排我来全权负责分厂的抗击台风工作，你们只要照命令去做就行。”
5点准时停工，迅速组织一部分工人将不能沾水的锌材料、压铸成品半成品全部转移至高处和工人们都认为不会掀起屋顶的地方。
一部分工人按照分工，将言由衷在前往分厂的路上就打电话要他们买来的几捆较粗的绳子和油布，一是将容易掀开的屋顶用粗绳子加固一下，二是用油布将归集到高处的存货,以及八台单位价值二十几万元的压铸机台盖好，并用绳子扎好，确保台风吹不开；所有女工和家属帮忙整理好所有工人的宿舍，收捡好衣物，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估计是5点50几分的时候，胡总打来电话，问这边的情况。言由衷如实作了汇报。
胡总当即就发火了，责问言由衷为什么擅自决定全部停产，现在根本没事，公司那边风平雨静，根本就还没有台风刮来的迹象，你一个新来台风区的人，装什么专家？电话里，言由衷很清晰地听到老板娘也在旁边骂言由衷。
在私营业主的利益面前，请来帮忙的老乡照样不给面子，这很正常。言由衷没有作任何解释，也无暇解释，因为在接电话时，他的手机里已呼呼作响，台风起来了，关掉电话不到三分钟，霎间的飘泼大雨在十级以上的台风风势协助下，泼洒在了车间和库房的地上，好在存货转移及时，才没有受到任何雨淋。
员工宿舍和厂房的部分屋顶铁皮掀了起来，室内和室外没什么两样，厂房的大门要十几个人才非常艰难地关上，如果两扇6*2.5米的大铁门关不上的话，台风一定会直捣厂房，整个房顶就可能全部掀走，当时有几个女工和小孩吓哭了，不知道要躲在哪里，就是几个男工也非常紧张，恐惧地站在那里，像呆了一样。
这第一次台风只持续了四分多钟，胡总听到汇报后一个人开着车赶了过来，看到这个情景，才知道先前的火发错了。是啊，要是晚下命令十分钟，存货没有得到及时的保护，他的财产损失至少上百万元。
胡总问言由衷，“下一步怎么办？”
“我已与梧田三小那边联系好了，所有的员工必须立即全部安全转移，此时员工的安危是第一位的，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台风何时会来，公司财产安全有我、厂长和车间主管在这里负责。”言由衷当过兵，又经历过九八抗洪的大场面，虽然对抗击台风没什么经验，但应急灾情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看着被刚才的台风吓得抱成一团的女人和孩子，胡总也感觉到责任重大，立即吩咐所有员工集中。言由衷面对所有员工说，“目前的状况大家都知道，集团胡总知道了我们这边的情况立即赶了过来，他非常关心我们的安危，要求我们现在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公司的财产有我们几个管理在这里守护。你们一定要向胡总保证，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现在有多少人转移，就要有多少人安全返回，一个都不能少。”
胡总也说了几句，56个工人就开始转移到３公里外的梧田三小，带着小孩的女人由老板开车护送过去，50多岁的门卫本也在转移之列，但他坚持要留下来，要和五个管理一起守护厂房。
把工人安全转移后，胡总再叮嘱了几句就回了集团，剩下言由衷他们六个人开始研究下一步的抗台方案。
６个人作了明确的分工，门卫和压铸主管阿丙负责员工宿舍和抛光车间、库房的巡检；谢厂长和抛光主管阿平负责值班室的电话、大门的守卫，以及与梧田三小转移员工的联络；言由衷和分厂会计负责压铸车间和库房的所有存货、300多付模具的保护工作。言由衷同时还要时刻与胡总、集团后勤主管和几个司机保持联系。
言由衷说，“这只是临时分工组合，一有紧急情况大家再集中在一起战斗。”
员工安全转移后不到20分钟，暴雨又开始一直下个不停，几个人就不停地清扫车间内的积水，屋内屋外一样，穿着雨衣、戴着安全帽，身上还是湿透了，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大约晚上11点的时候，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强降雨，发电机组旁边的下水道突然堵塞，靠后墙的屋檐被台风折断，暴雨如瀑布般倾注下来，水位片刻上升，已经显得很疲惫的门卫谭长辈一脚落进了深水里，大吃一惊，大声喊叫，快来呀，这里堵水了！分片执勤的几个人一齐跑向堵水的地方。
记不清是谁在用手掏堵住下水道口的杂物，但没用，有人拿来一米半长的钢钎，用钢钎将道口撬开，才慢慢掏出杂物，有竹片、布片、还有淤泥，眼看就要浸泡到车间和库房的积水，终于缓缓消退。
大家都知道，如果这一险情晚发现5分钟，或排除不及时，都将造成严重的后果，数百万元的存货，八台压铸电机和300多付、价值一百多万的模具说不定要全部报废。
刚把这事处理完毕，在外厂上班的谢厂长老婆回来了。谢厂长问她，“外面风雨这么大，而且这边这么危险，你不在外厂安全的地方呆着，怎么跑回来了。”
她说，“我听你电话里说，你们这里没饭吃，两顿都是泡的方便面，这样不行，光吃这些东西哪能抗台抢险啊？！”说完自顾去食堂做饭去了。
其实食堂没有菜，因为大雨阻断了交通，菜农们也怕台风，不敢去菜市场卖菜。她只有将员工们的剩饭剩菜归集整理好，全部过锅热一下。吃着这些有点变味的饭菜，六个人的心里却是香甜和温暖。
这样坚守了一夜，虽然整晚风雨大作，但破坏性并不是很大。
凌晨五点半时，住在梧田三小的员工打电话回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厂，很多人的衣服湿了，觉得很冷。言由衷告诉他们，“目前台风情况还不明朗，等过一段时间再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回厂。”
六点左右，风声再起，估计风力在八级以上，雨随风势，全体值班人员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拉下闸刀，关闭电源，分守在员工宿舍、压铸、抛光、挫毛刺车间和库房。
此次台风持续15分钟。
风势稍平缓，言由衷即打电话给公司的司机，要他立即过来，在梧田三小带几个工人过来拿衣服和被子，一定要快，免得员工身体吃不消。
衣被送过去时，言由衷派抛光主管阿平一起过去，叫他与三个小组长开一次会，一定要他们服从指挥，一个都不能少，有什么问题及时与指挥部联系。其时通往梧田三小的路已经被水淹了，司机很小心地开着车，生怕一不小心，车子会熄火在半道上。
10月11日早上6点鹿城新闻：台风正以每秒68米的风速登陆鹿城，方向呈三角形，中间有一个回旋，情势非常不利。
起风了，真的起风了，六个坚守厂房的值班人员清楚地意识到，真正的更猛烈的台风，来了!
上午十一点十分，猛烈的台风再起，持续时间更长，在言由衷当时的记忆里，好像这次的台风持续了约六个小时，风力都在十二级以上。
下午一点十分，台风警报又响起了，风雨大作，路上的积水更深，谢厂长和阿平去了梧田三小，做好员工的安抚工作，再一次点名，看有没有员工走失的现象。两个人回来汇报说，有很多员工因为外面水阻和大风，早饭和中饭都没有吃，身体健康受到威胁。一些女人和小孩一直在哭，不知道可怕的台风到底何时会过去。
言由衷当即与集团食堂取得联系，要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弄一些盒饭送过去。但食堂负责人说，因为台风，集团所有员工全部在食堂用餐，平时自己烧饭做菜的也是，中午已经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这会儿真的没有办法。
言由衷带着恳求的声音说，“现在外面可能很难买到菜，但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至少要保证我的人晚上有饭吃，算我求你们了。”食堂负责人不知道怎么去跟这个新来的，在食堂吃过不到五餐饭的集团财审总监解释。
言由衷接着又打电话给胡总，把员工和小孩吃不上饭的事告诉他。胡总当即说，我来安排。胡总组织了厂里的几位突击队员，将食堂烧好的两桶开水带上车，冒着大风大雨，到超市里买了几十箱方便面和一些榨菜、辣椒酱等，直接送往小学，帮着挨饿的女人和小孩泡好方便面。胡总跟他们说，“晚上集团会送饭菜来的，你们放心！”
下午三点四十分，山洪爆发，滚滚洪水迅速涨满了厂房旁边的小河，并开始渗透泥沙筑成的厂房墙脚，有三个地方已经有洪水进来，值班人员忙不迭装沙袋堵水洞。
言由衷立即打电话向公司紧急求救，四点十分时，公司有十名抢险队员带着沙袋赶到，看着他们把沙袋搬下车时，这时集团食堂来了电话，说外面很难买到菜，问言由衷怎么办？
言由衷说，“没有怎么办，晚上六点半准时送饭到梧田三小，这是命令，其他的什么也不用解释。”对方有点急了，那个时候言由衷还不知道，集团食堂负责人是胡总的亲妹妹。自她在集团食堂负责以来，还没听到过有人这么跟她说过话，听得出她已经带着哭音。
因为风雨太大，言由衷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这样纠缠了三分多钟，等言由衷到大门口时，集团的车把刚来的抢险队员带回去了。言由衷问谢厂长，“怎么回事？”
谢厂长说，“刚才带队来的人问如果没其他的事就先回去，我就说没事。”
言由衷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拨叫司机的手机，但联系不上。其他人因为抢险，又没带手机。言由衷只好再跟老板打电话，说再准备配上5个队员，共15个人，他们一到集团立即返回分厂。
做完这些，言由衷本想说谢厂长几句的，现在这里是我指挥，没我的同意就让抢险队员回去。但他忍住没有说他，这个时候最关键的是冷静、是团结，任何抱怨和痛骂不可能解决问题，还会增加问题。
正在这时，洪水冲了进来。
007
洪水冲了进来，沙包根本就不能堵住汹涌而来的泥沙筑成的墙脚洞眼的洪水，没有别的办法，六个人只有竭尽全力用整根的锌条将压铸机的电机升高，不让它们被水淹而损坏，但放在挫毛刺车间的300多付模具，他们却无能为力，每付模具都在100斤以上，有的重达300余斤，凭他们已经是连续3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的６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期内转移的。他们只有尽力先搬，同时，急切地盼望集团的抢险队员来。
15名抢险队员到时，底下第一层的模具已经进水了，胡总亲自指挥，只花了35分钟的时间，将所有模具全部垒高，并用油布包好。言由衷看到紧张剧烈的劳动之后，几乎所有抢险队员的手不能抬起来，腰也痛苦地佝偻着，但被汗水和雨水挂满脸上的却是笑容，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在精力充沛时都要花两个多小时才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只用了35分钟。
言由衷看到亲临现场指挥的胡总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下午五点时，梧田小学的员工组长打电话来说，有些人不喜欢吃方便面，至今未吃什么，现在他们的情绪波动都很大，有的人要出去找东西吃，怎么办啊？
言由衷知道，此时再叫谢厂长和阿平过去安抚他们是没用的。他把这边的事稍作安排后，就和阿平一起过去。
只能步行，水有80公分深，现在是真的叫摸着石头过河。言由衷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往前一冲，幸好没摔跤，但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掉了出来，好不容易在洪水里摸着了手机，迅速把它关了，从此讯号中断达12个小时，值班室的座机也因为停电或是台风刮断什么的，同时中断通讯，这是后话。
赶到了小学，小学一楼也被水淹了，员工们分三个组，在三个班安置，且不在一栋楼里。言由衷分别集中他们，跟他们讲，“伙伴们都看到了，外面的积水已经很深，而且风雨不止，实际上，我们的厂房也被水淹了，但伙伴们放心，你们宿舍里的床架和物品我们都移开了，不会有风雨侵袭，有我们在，也一定不会让集团的财产受到大的损失，更不会因此而影响今后的生产，我现在只需要你们注意安全，克服困难，更要服从指挥，不要擅自行动，只要你们安全就是对我最大的理解、支持和配合，晚饭和水晚上六点半左右一定会送到你们手上的，但也可能会因为道路阻塞，会迟一点送到，相信大家一定能够支持，只要我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我们就一定能够战胜台风！”
言由衷突然感觉到，此时此刻，体制内的优势就是这样体现出来的，他突然放大了音量，“还有一点我要强调，你们一定要爱护学校的公共财物，进来时是什么样的，离开时也要怎么样，还有要注意环保，不要乱扔塑料纸袋、矿泉水瓶和饭盒，要注意星光员工的形象。做到这些，你们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但声音不够响亮。言由衷知道，他们有的人已经没有气力去喊了，更多的人还对集团持怀疑态度，集团真的会把员工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吗？
回分厂的路上，言由衷发现阿平身体有些发抖，嘴唇也变白了，他是太累了，连续近40个小时不休息，数十公分深的洪水里往返于厂房和学校十几次，就算他1米8几体重80余公斤的大汉，还是快受不住了，
言由衷说，“阿平，回去歇一会，决不能累趴下，后面的任务还是未知数，我们少一个人都不行啊。”
阿平说，“言总，你放心，我会挺住的。”
到晚上六点半时，小学那边的组长打电话给谢厂长，转给言由衷接，问为什么晚饭还没送到，是不是公司骗他们，根本就不会管他们，很多人都失望，说他们不再相信公司了。
言由衷说，“不可能的，一定是路上交通堵塞或别的什么原因，你告诉工人，我向你们承诺，一定不会让你们晚上再饿肚子，如果我食言，我会引咎辞职。”
他又给集团食堂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他们说确实很难买到菜，现在有的只两、三种素菜，且数量不多，只能满足20几个工人吃的。言由衷说不管有什么困难，就是多跑几家饭店也要把工人的晚饭问题解决，限你们四十分钟内把饭菜送到小学。
言由衷不知道40分钟后，8个突击队员涉水将晚饭送到工人手上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后来听工人们说，当时有人激动得难以下咽，特别是当他们得知，这些饭菜并不能送到驻守在厂房的6个值班人员手中时。
风，还在刮着，雨，也还在泼着，6个人仍然坚持在宿舍、车间和库房巡逻，不停地清扫堆放材料的场地的积水和杂物。晚上10点多时，50多岁的门卫谭长辈跟言由衷说，“言总，我实在太累了，想歇会儿，可以吗？”
言由衷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说，“长辈，您快去好好睡一觉，这里有我们几个人守着，您不用担心。”
但是谭长辈睡了两个多小时，又起来了，他说，“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们也很长时间没休息了，我要跟你们一起抗台抢险。”
这中间，估计在12点左右，阿丙的老婆打来电话，听得出是哭着说的，她是10号员工安全转移时带着一个两岁多点的孩子，和一个刚满月的婴儿临时到低档旅社里去住的。她说，那边停电停水，方便面都泡不上，大人还挺得住，小孩饿得只是哭，怎么办啊，老公？阿丙说，老婆，我还不能离开，厂里有集团数千万元的财产需要保护。你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台风很快就会过去的。
累了、困了，想在值班室门口（因为已经停电，只在办公桌上点了几根蜡烛）坐一会养精蓄力准备下一次战斗的分厂会计，坐了不到半个小时，身上就被风雨逼到唯一一处亮光地方的蚊子叮下上百处的血痕，被咬过的地方痒得不能自持。
平时好喝两杯的言由衷，这两天因为抗台滴酒未沾，也禁止他们喝酒，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心想，大家都快挺不住了，叫会计拿出大半瓶“口子窖”，跟他们说，“相信自己，相信你们的战友，我们有这么多的财产要我们保护，我们还有50多号工人、孩子需要我们保护，我们不能躺下来，来，我们一起干一杯，为我们自己干一杯，为我们最终会取得抗台防汛的胜利干一杯！”所有的剩饭剩菜都吃完了。他们就喝着酒，当作是水！
10月12号清晨4点多时，雨还在下，但台风渐渐平息，大家知道，台风终于要过去了。
言由衷安排阿平、谭长辈和会计下去休息一会，剩下三个人继续在车间等地清扫积水。七点左右，言由衷到厂门外察看了台风后的环境，周围简直是一片狼籍，很多别家的厂房房顶都被掀下来了，只有他们的厂房，除了屋顶被掀起一些铁皮外，并没有太大损失，厂房旁边的小河也开始退水了。
言由衷掏出手机，想试一下是否有用，刚打开，听到响铃声，显示屏上却没有任何显示，一听声音，是妻子打来的，很急促的语音，“你怎么啦，老公？这么长时间不开手机，都急死我了。”
言由衷说，“我没事，手机掉水里了，你和家人都好吧？”
“我们没事，只是停了一会儿电。”
“那就好，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先这样。”言由衷挂了妻子的电话后，又给集团打电话，要求派一辆车过来，把他们转移到小学的员工接回来。
车子来了，但员工和家属却不让，他们坚持要步行回来。他们说，路上的积水虽然没那么深了，还是想体会一下那种滋味。
回到自己的宿舍，看到他们的床和箱子都移到了较安全的地方，并用油布盖着，经历了这么吓人的风雨，竟然还是干的，好多工人都哭了。好几个工人还抱着管理，动情地哭着说，“谢谢你，大哥！”
因为职业的习惯，压铸、抛光的工人一直都比较散慢，管理也很难，在这个厂就从来没有认真组织他们开过一次会，但当言由衷只说一声，请大家集中一下，开个短会。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排成四行，整整齐齐地站在言由衷的面前。
“亲爱的伙伴们，大家早上好！”
好！很好！非常好！
言由衷第一次听到他们喊出这么坚强有力的声音。
言由衷先点了一下名，跟安全转移的人数一样，56名，一个都不少。他说，“这次我们能够圆满完成抗台抢险的任务，达到了人员安全转移，安全返回，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伤，以及最大限度保护公司财产不受损失的抗台目标，我要深深感谢站在我面前的伙伴们，是你们的充分理解、全力支持和积极配合给了我战胜困难的信心与力量，同时我还得深深感谢厂里的四个管理和这位谭长辈，是他们团结忘我的精神给了我这个孤身一人，几乎从没接触过台风，临危受命的指挥员以指挥的魄力和灵感！”
“台风虽然过去，但我们下一步的任务会更重。因为台风，我们停止了两天的生产，炉子熄火了，按照流程，恢复生产，还需要一天多的时间。大家都知道，外贸订单要在本月26日前商检，29日前发货，如果不能按时发货，集团将承担巨额的违约赔偿责任。能不能按时发货，就看我们自己了，伙伴们，保证按时发货，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异口同声，声音宏亮。所有工人保证说，迅速完成场地的清扫和材料归位工作，确保在晚上十二点前全面恢复生产。
言由衷相信他们，他们并没有被台风和洪水吓倒，反而激起了他们生产自救的信心和斗志。言由衷知道，有一种力量，一种震憾力、一种感染力是来自人们内心深处的！
10月12日上午11点，胡总来看望转移回来的工人，顺便接言由衷回去。
言由衷说等生产恢复后再走。胡总说，这里有其他管理，50多个小时没合眼，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分厂的厂长、主管和工人们都说，回去休息吧！
临上车时，言由衷看到厂房大铁门旁边墙角处的一盆海棠，在经历了台风暴雨之后，竟然开花了，且在风雨后显得更加清新，6、7株粉红色的花簇拥在一起，满是生命的色彩！
言由衷微微一笑，挥挥手，告别了相处两天两夜的伙伴们。
008
言由衷加入星光集团的第十天，胡总主持召开了一次中层以上管理会议，集团行政部、生产部及所属车间主管、销售部、采供部、财务部均参加了会议。最近三个月除财审总监言由衷以外的十三位新进人员也列席了会议。
会议室在集团行政楼的三楼。行政楼共三层，一层大厅左边是老板胡总的办公室，右边是行政部４名工作人员的公共办公区，里间是行政总监的办公室兼卧室。行政部右边及相连的附楼是采供部及原材料、半成品与产成品的样品库。
二层全部是生产部的办公区，生产部是集团最大的部门，包括生产总监、集团本部的三个分厂长、车间主管和研发部、品质部、仓管部都在这一层办公。
三层进门右边则是销售部的办公区，销售部的人不少，但多数在外省市相关市场网点，在集团本部办公的只有七个人。言由衷的财审总监办公室在三楼进门的左边，很大，有八十多平米。
销售部和财审总监室中间大厅，是集团管理层的会议室。本部员工五百多人开大会时都在集团大门外的空地上。集团按照鹿城市政府的统一规划，在工业园区购买了土地，新建了厂房和办公楼，估计还不到一年就可以搬进新厂办公、生产了。
会议开始，新进员工先进行自我介绍，让大家都认识认识。言由衷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海棠台风过后的当天晚上，集团外网就以“海棠花儿开”为名，对新任财审总监言由衷成功指挥的抗击台风事迹进行了专题报道，接着专题报道又被市防总采用，在鹿城晚报全文刊登。
新进员工自我介绍完毕，胡总又对星光集团的历史，第六个五年发展计划，以及星光人的心态和集团六大原则简单进行了介绍。
星光集团成立于1997年7月，香港回归的时间，这个日子好记。现在是第六个五年发展计划的第二年，到计划末年实现目标产值二十亿元，利润二点五亿，并完成上市申报工作，到时，所有集团老员工都将是股东，由集团根据工作年限、岗位、考核结果等条件派送股份。胡总鼓励员工要有老板的心态和感恩的心态，要求员工推崇不说集团坏话、在集团不谈政治不谈宗教不谈是非、男女关系要分清，原则要求集团内部不得谈恋爱。
“员工有什么意见、想法只管提出来，而且要当面提出来。集团财务监管一直是个软肋，所以在财务部的上面新增财审总监的岗位，以后，与财务相关的事情，由财审总监代表集团高层全权负责。”胡总将目光转向了坐在旁边的言由衷，“言总，你来集团也有十来天了，要不就你的想法跟大家说说。”
“前面已经自我介绍了，我之前在财审行业工作，有些观点和思维方式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下面所说的，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各部门总监和管理们批评指正。”
言由衷其实不喜欢官方套话、空话，直奔主题。一是要改革财务机构，集团本部财务人员５个，因办公用房紧张，都分散在各自宿舍内办公。要求：所有财务人员集中在三楼财审总监室，虽然人多，但不会很挤，这样便于管理。
集团本部仓管部有二十几号人，目前归生产部直管，同时又要对接采供部、销售部和财务部，按集团要求上报财务部的旬报、月报数据质量参差不齐，有的根本看不懂，这几天抽查的部分仓库保管台账，竟然与实物不符，有的仓库还没有保管台账。
经调查了解，仓保问题的主要原因是，员工大多数文化程度不高，管理能力不够，相关部门购买材料、销售产品无日、月、季计划，经常导致要么大量存货积压，要么满足不了市场销售需求，拖单发货不及时现象时有发生。
建议：仓管部划归财务部直管，由财务部对接采供部、生产部、销售部等部门。近期将对财务、仓管人员进行为期一周的首期业务培训，培训结束进行考核，考核优秀的给予现金奖励。根据考核结果调整仓管岗位，能力强且责任心强的仓管安排到重要岗位，按岗位区别薪资待遇。
培训考核及岗位调整结束后，先对集团本部所有的仓库、车间存货进行一次全面盘点，摸清存货家底，彻底解决目前存货不分颜色、不分品种、不分规格、不分生产日期，急出货时找不到货和发错货，存货成本难以控制的问题。在此基础上，规范财务、存货，以及采供、生产、销售考核奖惩方面的内部控制制度。
言由衷要改革财务管理架构，完善集团内控制度的想法，在会议前一天已与胡总汇报沟通过，这些也正是胡总近几年来一直想做的事。胡总去过人才市场几次，猎头也联系过，合适的财审总监人选也不是没有，但总会因为某些原因，最终没有聘任。
而这些原因，言由衷在集团各层级前期调查过程中已有所了解。
这是一家典型的家族企业，集团生产部总监王孝明是胡总姑妈的儿子，销售部总监杨国斌是他亲妹夫，他妹妹胡瑛是集团食堂负责人，采供部总监胡文是胡总的亲弟弟，行政部总监石朝兴虽无亲戚关系，但是胡总高中的语文老师。集团高管以下的中层管理，也有半数是胡总的亲戚或朋友路上的。
家族企业在沿海发达城市不算什么，关键问题是，胡总虽然在生意场上打拼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个生意达人，但却是个“妻管严”，有些决策上，集团话事人是妻子刘红。刘红在鹿城市中医院做护士，不知道是什么岗位，好像并没什么事，大多数时间都在集团，跟行政总监石朝兴走得近，老师长老师短的。有些不好开口，甚至得罪人的事，石总都不亲自安排，而是给老板娘刘红吹个风。老板娘觉得很有道理且很有必要，有时都不经过胡总，直接指挥下属这么做那么做，搞得很多下属无所适从。
这还不算什么，负责集团现金进出的出纳却不归财审总监管，甚至没有纳入财务部管理岗位。不仅如此，出纳的权力事实上比财审总监还大，不是财审总监管出纳，而是出纳实际管财审总监。他不是别人，是胡总的老丈人，老板娘刘红的亲爸，原来在湖泽县本村生产队当过保管员的刘老蒙。
言由衷的财务相关改革方案，得到了胡总的支持，各部门总监当面都没意见，但毕竟有些改革措施是针对集团高管的，所以背后议论言由衷，甚至去老板娘、出纳那儿搬弄是非是少不了。言由衷把在体制内养成的直接、坚决和不留情面的品性带到了私企，为他日后的工作开展埋下了阻力。
言由衷做事向来讲究效率，会后当天下午就着手财务、仓管人员的业务培训课程，他要亲自上课、出题。制定存货盘点流程、设计存货盘点方案表格等。
同时着手起草集团内控制度，并问卷征求集团总监、部门主管，以及部分普通员工的意见。所有人都完全认可、支持的制度是不存在的，只要大多数人认可、支持，这项制度才是可行并能得到有效执行的。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后，已是周末。胡总和言由衷一起去千岛湖参加野外拓展活动。胡总想先亲自参加活动，回来再组织集团管理层和部分员工也搞一次这样的活动，通过信任背摔、高空跳断桥、障碍攀越等拓展活动，来提高集团员工之间的信任、信心和凝聚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