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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早饭时，欣然问言之，我们今天做什么呢？言之说，我们就去绿水青山，享受大自然。具体去哪儿，暂时还没想好，先发会儿呆吧。欣然问，你不是真在餐桌前发呆吧，要不吃完早饭，先去二楼看看能不能捏到临北区的痛脚，找到那位龚家村的神秘京官。
“你等等，”言由衷左手拿着的筷子，与右手的半根油条对话，“欣然，你记得我俩去楠城高速公路项目拆迁现场时，进村前有块大木牌匾，下午是我开车的，你还跟我说这儿怎么还是个古村？”
“记得啊，我还隔着车窗随手抓拍了张照，来看看，不知道是不是清楚。”
欣然手机里的照片还算清楚。龚家村还真是2019年列入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的古村，而且是4A级乡村旅游景点。标志牌上还显示，省文旅集团负责龚家古村的古建筑保护性修缮工程施工，2023年10月完工。
文欣然还在网上搜索到，龚氏族谱修辑完成，今年正月举行了盛大的出谱庆典仪式，微信和抖音都有短视频。
言由衷对大家说，“园区的金山银山就留给中原办的几位干将，要不调整分工，王处，你和吴倩重点审宏发新材料公司，陈霞与孙逊重点审紫鑫电瓷科技。我和欣然再去一趟大青山的绿水青山。”
王红军说，“好的，我来联系迎审办安排车辆。”
言由衷说，“不用他们安排的车，我来想办法。”言由衷走出餐厅回到房间，给过新年打了电话。
王红军他们知道这两位教授行事隐秘，也不打扰他们，吃完早饭就去二楼，按照刚才的分工，审各自的企业。
2019年8月，经雨晴集团招商引资，青莲高新区管委会与宏发控股集团签订招商引资项目投资协议，宏发控股集团拟在雨晴产业园投资成立宏发新材料公司，同时签订《关于兴办年产8万吨节能环保型高分子复合材料项目合同书》，合同约定：
宏发控股集团在雨晴产业园范围内通过挂牌出让方式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使用年限为50年，土地性质为工业用地，具体位置为:东至五经路，西至四经路，南至三纬路，北至四纬路，共约110亩。总投资约12亿，其中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约人民币9亿，投资强度不低于820万/亩。甲方以每亩6.4万挂牌出让上述国有土地使用权，土地价款总额约700万。要求在2019年12月底前挂牌出让给宏发控股集团所属企业。
青莲高新区同意宏发控股集团摘牌土地并缴清土地款后，雨晴产业园项目运营管理公司与宏发控股集团签订代建厂房合同，合同约定：代建完成第一期3万㎡厂房基础后15日内，先无息借与宏发控股集团在雨晴产业园投资成立的新公司每亩5万元；在第一期建成不少于3万㎡厂房，安装设备并投产后15日内，再无息借与新公司每亩1.4万元。
招商协议约定，新设公司2020年12月底前总投资达到10亿以上，一次性给予招商引资落地奖500万元（其中100万归招商引资单位雨晴集团）。项目建设完成投产后，达到相应税收规模，青莲高新区给与新设公司相应的财政资金奖励、税收返还及所得税减免。
2019年12月，宏发控股集团在雨晴产业园注册成立河西宏发新材料技术公司，初始注册资本5千万并实缴到位。注册后的9个月时间里，历经三次增资，截止2020年12月，注册资本达12亿元，并开始正式生产经营。
2020年3月，青莲高新区管委会与宏发控股集团签订招商引资项目投资协议，宏发控股集团在雨晴产业园新增投资一家复合材料公司，同时签订《关于兴办年产5万吨节能环保型高分子复合材料项目合同书》，合同约定：
宏发控股集团在雨晴产业园范围内通过挂牌出让方式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使用年限为50年，土地性质为工业用地，具体位置为:东至环园路，南至二纬路以南约200米:西至宏发新材料围墙，北至三纬路，共约78亩。总投资约10.8亿，其中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约6亿元, 投资强度不低于700万元/亩。青莲高新区以每亩6.4万元挂牌出让上述国有土地使用权，总金额约500万元。要求在2020年6月底前挂牌出让给宏发控股集团所属企业。
青莲高新区同意宏发控股集团摘牌土地并缴清土地款后，雨晴产业园项目运营管理公司与宏发控股集团签订代建厂房合同，合同约定：在宏发控股集团第一期建成不少于3.5万㎡厂房基础后15日内，先无息借与宏发控股集团新设公司每亩5万元；在新设公司第一期建成不少于3.5万㎡厂房，安装设备并投产后15日内，再无息借与新设公司每亩1.4万元。
招商协议约定，新设公司2020年12月底总投资达到10亿元以上，一次性给予招商引资落地奖500万元（其中100万归招商引资单位雨晴集团）。项目建设完成投产后，达到相应税收规模。青莲高新区给与新设公司相应的财政资金奖励、税收返还及所得税减免。
2020年9月，宏发控股集团在雨晴产业园注册成立河西宏发复合材料公司，初始注册资本10.8亿，实缴3千万。2021年1月，复合材料公司正式生产经营。
此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宏发控股集团又与青莲高新区签订招商引资投资协议，在雨晴产业园新设1家新材料公司、1家物流仓储公司，在高新区新设5家物流、贸易公司。至此，宏发控股集团在青莲高新区共投资设立高新材料技术公司3家，总投资32.98亿元。其他类型公司6家，总投资6.4亿元。获取政府招商引资项目落地奖3300万元。
审计发现，2019年12月，青莲高新区管委会为宏发控股集团提供财园惠企贷中行合作贷款5亿，年利率1.8%，借款期一年。
2020年12月，该财园惠企贷贷款逾期未还，河西省财政厅下发了关于“财园惠企贷”省财政厅风险补偿金弥补批复书，同意合作银行抵扣该企业应由省财政风险补偿金弥补部分的逾期贷款本金及部分利息2.545亿元。青莲高新区代偿逾期贷款本金及部分利息2.545亿。代偿本息合计5.09亿人民币。
2020年6月，青莲高新区为宏发复合材料公司提供财园惠企贷农商行流动资金借款1亿元，年利率1.8%，借款期一年。2021年11月厅组审计日，逾期未还续贷1个年度。该笔贷款青莲高新区管委会未提供与贷款合作银行签订的主合同和保证合同，主合同和保证合同系宏发复合材料及其关联企业与银行签订。
2022年12月，该财园惠企贷1亿续贷一年后再次逾期半年未还，省财政代偿5225万元，青莲高新区为宏发复合材料代偿5225万元。代偿本息损失1.045亿元。
上述两笔财园惠企贷贷款，未按规定收取贷款企业1%的互助保证金600万元，贷款企业未按规定连续上报财务报表，贷款企业连续两年逾期未还贷款仍然获得财政政策支持续贷。
截至审计日，宏发新材料、宏发复合材料高新银行账户均被司法冻结，省财政和青莲高新区管委会代偿本息6.135万元，存在损失风险。
吴倩不无感慨的说，“政府资金就跟水一样，想流向哪儿就流向哪儿，别说是种庄稼，草都不用长的。”
王红军跟着说，“可不是吗，这么多年来的招商引资，到底有多少成果，没人说得清，只要有政绩就行，有政绩就能获批，损失的反正不是自己。”
“不是损失哦，有可能这些痴迷招商引资的政府官员，才是最大利益既得者，哈哈。”吴倩笑着说，“就看我们审不审得出来。”
“一步步来，先让他们补充提供资料。”王红军拟了一份补充资料清单，吴倩再补充了，包括两笔贷款的尽职调查报告、专家评审意见、审批抄告单、会议纪要、会议记录、提交会议研究的相关资料等决策文件。
补充资料清单发给迎审办，要求青莲高新区下午三点前送到审计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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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了半天，青莲高新区拿不出审计所需的上述资料。但提供了别的借款项目相关资料。
2021年9月底，宏发控股集团与农商行高新支行签订5500万元的流动资金借款合同，由高新区融信担保公司提供5500万元的担保，借款期一年。
2022年1月初，宏发控股集团与中行高新支行签订4500万元的流动资金借款合同，由融信担保公司提供4500万元的担保，借款期一年。
尽调报告称宏发控股集团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增加额为负数。尽调报告称申请人的历史信用记录：截止到2021年9月20日，宏发控股集团未结清贷款2.2亿元，其中：融信担保公司中行贷款5000万元，2020年6月借的一年期，已逾期3个月；融信担保公司农商行贷款7000万元，贷款到期日2020年12月20日，已逾期9个月；宏发控股集团在入驻雨晴产业园之前还在楠城经开区获得财园惠企贷中行贷款1亿元，贷款到期日2018年12月，已逾期三年未还。
尽职调查报告项目经理有两人签字，分别为融信担保一般员工及高新管委会一般科员。
2022年1月，上述两笔担保贷款逾期未还，融信担保公司为宏发控股集团代偿12930万元，其中利息930万元。另代付宏发控股集团律师代理费15.8万元、代付宏发控股集团法院诉讼费12.4万元、代付信用担保公司财产保全费1.6万元，总计29.8万元。宏发控股集团反担保质押物不足，向青莲高新区管委会缴纳担保保证金138.5万元。保证金冲抵代偿款后，融信担保公司实际代偿费用12821.3万元。
同样，青莲高新区管委会不能提供该笔担保贷款的尽职调查报告、专家评审意见、审批担保的抄告单、会议纪要、会议记录、提交会议研究的相关资料等决策文件。
2021年10月，宏发复合材料公司与农商行高新支行签订1亿元的流动资金借款合同，青莲高新区融信担保公司提供1亿元担保，借款期一年。
尽调报告称宏发复合材料公司经营活动现金流量为负数。尽调报告称申请人的历史信用记录：截止2021年9月，宏发复合材料贷款余额为8300万元。其中农商行融信担保贷款5000万元，到期日2020年10月（逾期续贷）；农商行财园惠企贷2000万元，到期日2021年3月（逾期续贷）；工商银行承兑汇票800万元，到期日2020年6月。农商行银行承兑汇票600万元，到期日2020年8月。
尽职调查报告中显示股东个人均有逾期还款记录。
尽职调查报告项目经理有两人签字，分别为融信担保一般员工及高新管委会一般科员。
2020年10月，宏发复合材料与融信担保公司签订5000万元农商行贷款的《反担保抵押合同》，抵押物为宏发复合材料持有青莲高新区的3处房产和估价541万元的生产设备；同日，宏发控股集团为宏发复合材料贷款向融信担保公司提供反担保，反担保合同未明确宏发控股集团反担保资产清单。
2022年10月，该担保贷款逾期未还，融信担保公司为宏发复合材料代偿5750万元，其中2年利息及罚息750万元，另付律师费16.4万元，财产保全费2.6万元，法院诉讼费11万元。合计代偿费用5800万元。
该担保贷款经融信担保公司风险评审委会议审议决定，未报经出资人高新区管委会决策批准。
2023年5月，城控集团与宏发控股集团、楠城创投三方共同签署《股份转让协议》,协议约定：城控集团认购宏发新材料3万股计10.2亿元股份，宏发控股集团承诺在城控集团认购期满两年且不能通过股份转让系统协议转让退出时，以认购本金加每年10%的收益回购，楠城创投为宏发控股集团的承诺承担连带责任保证担保。城控集团实际认购宏发新材料股份时间为2023年11月。
2024年5月，上述三方在城控集团认购不足一年时签订《股份转让协议》，协议约定：宏发控股集团受让城控集团持有的宏发新材料3万股份，股价10.31亿元（每年10%收益）。如宏发控股集团到期不能支付转让款，楠城创投承担连带责任保证担保。
9月，青莲高新区管委会主任主持召开第19次主任办公会议，鉴于宏发新材料与宏发复合材料因生产经营等多方面的原因，资金链断裂，宏发控股集团资不抵债，无力兑现城控集团股价退出的要求，研究决定由楠城创投接盘城控集团股份，妥善处置为宏发控股集团担保履约问题，维护企业合法权益。同时要依法追损，最大限度减少国有资金损失。
2024年12月，楠城创投按照三方股权转让协议的资产评估公司出具评估报告，折价支付城控集团股权转让款8.1亿元。至此，城控集团收购宏发控股集团股份，不计利息净亏损2.1亿元。楠城创投也将自己拖入了招商引资后的泥沼，难以自拔。
2025年1月，宏发新材料拖欠工人工资事发。楠城市人社局对其拖欠工资半年以上的行为作出行政处罚。
宏发复合材料及另一个新材料公司，一开始就是空壳企业，虚开增值税发票，粉饰经营业绩，为骗取招商项目落地奖和骗取银行贷款而设立的。
截至审计日，宏发控股集团和宏发新材料停产近两年，税费为零，银行账户被司法冻结，公司面临破产，楠城创投股权投资的8.1亿元国有资金存在损失风险，而城控集团因转让股权形成的亏损2.1亿元，可以确认损失。
两位中原办的审计精英，面对此类问题，除了愤慨，还有迷惑。他们搞不懂政府融资平台到底为何而建，他们也想不出来，下一步如何审下去。
以前审计还真的很少涉及过这类审计范围，要不与陈霞那一小组商量讨论一下？或者等言教授回来，听听他的意见，这些审计方向可是他定的。
陈霞拨通了言由衷的电话，“教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紫电科遇到瓶颈了，快回来救场。”
此刻言由衷和文欣然还在大青山，美丽山景，言由衷随口来了一句玩笑，“你们看看雨晴产业园的园区布区，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
四个在家的人一看卫星云图，没看懂，截图发给言由衷。
言由衷哈哈的笑了起来，把文欣然吓一跳。问言之，言之说还真是风水有问题，你看，像不像九宫八卦图。
欣然说，“你这是歪理邪说，审计什么时候看上风水了？”
“你心理学不讲究这个吗，说明你还没出师，博士学位是怎么拿到的，打电话问下你的导师。”
欣然说，“这个博导还真没教我，我得问问，为什么有保留。”
陈霞说，“风水学我们不懂啊，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肯定回啊，还能在外面过夜，想哪儿去了。我想，人家欣然大美女也不同意啊。哈哈。”
“叫你瞎说。”欣然一巴掌打在言之后背，抢过手机，“陈霞，回去跟你们讲讲今天的收获哈，很有意思哦。”
043
改天，陈霞和孙逊上午去了雨晴产业园，现场看了紫电科生产经营情况。接着又去了青莲高新区税务局，了解紫电科这几年的税收申报缴纳情况。下午就在17号二楼办公室做审计取证单。
吴倩正不知道如何审下去呢，跑过来看陈霞做的紫电科成立运营情况的审计取证单。
紫电科于2020年6月在青莲高新区市场监管局注册登记成立，法定代表人李安宁，注册资本10.8亿元人民币，主要经营钢化玻璃绝缘子、高低压电瓷系列产品、钢帽，玻璃工艺品、器皿、产品配件的研发、制造、销售；玻璃机械和相关产品的技术研发及进出口业务等。股东有3个：李安宁出资10亿元、李康宁4000万（实际认缴700万）、杨东鹏出资4000万元（实际认缴300万）。
2020年6月至2024年10月，收到楠城创投10笔共4.4亿产业引导资金，收到城控集团产业发展基金5.2亿。
资料显示，紫电科总部在青莲高新区雨晴产业园。现场察看表明，总部目前只设生产车间，总部出纳和会计由同一人担任。80%左右的设备从未投入生产。
吴倩问，“就这么简单？”
陈霞答，“就这么简单。”
吴倩还有疑问，“你这取证单的意思是，紫电科的投资有差不多百分之九十来自政府融资平台，而且公司注册成立五年了，实际产能只有百分之二十？”
陈霞笑笑，“你还看出什么问题了？”
吴倩继续，“你们不是还去了高新税务吗，那边什么情况？”
“税务的取证单小孙在做。”
吴倩转向孙逊，“看看呀，税务情况怎么样？”
“别说了，我到现在还没看懂，正准备给税务小姐姐电话确认呢。”孙逊指着他的电脑屏说，“税务局热情接待，一听说是中原办的，二话不说，立马安排人导了紫电科成立以来的所有税务数据给我。但是，你看，材料供应商倒是不少，北京的，江东的，上海的，广东的都有，深圳的最多，金额也不小，每年都有数亿元的材料购进，但最后大多数都是红字冲回，这玩游戏呢，税务部门不警示吗？”
吴倩看别人的取证单非常清醒，追着问，“购进材料也只是进项税啊，销售产品呢，销项税呢，每年有多少？”
“我这不就是看不懂吗，进项税有一些，但销项税完全没有。投资这么大，销项怎么一分也没交过？”
“你真的要打电话问下清楚税务，”听对话的王红军插话了，“吴倩，你这边的事还没弄明白呢，反倒指导起他们那边了。”
“什么你们我们，王处，这不对，欢迎吴妹妹继续提问指导，哈哈。”陈霞也跟着插话，“对了，王处，宏发新材料的银行流水到了吗，有没有抽逃出资的问题？紫电科的流水还没到，我来打电话催下农行。真别说，农行和工行的服务差一些，大行，就是牛X。”
“说来奇怪，宏发控股集团、宏发新材料、宏发复合材料，还有宏发仓储物流、贸易等几家公司的银行流水都来了，没发现有抽逃资金的情况，只是他们集团实际认缴出资很少，主要靠融资平台担保借资。估计真是生产经营或者市场出了状况。”
“紫电科就不一样了，投入的资金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陈霞对着电脑，指给吴倩和跟过来的王红军说，“2020年11月，紫电科收到楠城创投按协议投入的产业引导资金1.2亿。同日，紫电科转深圳奇迅电子材料公司货款3890万，摘要写预付中车新风系统过滤层材料款。转上海浩宇电子材料公司两笔，分别是4870和2650万，摘要写精密注塑机设备款。合计转出1.141亿，三次转款凭证后面都有附材料设备购销合同和发票。”
“还有，当年12月，收到城控集团投入的产业发展基金1个亿，次日，转上海浩宇电子材料公司4100万，摘要也是购买精密注塑机设备款，附有购销合同和发票；2021年4月，收到楠城创投产业引导资金4000万，同日，转深圳菲谱电瓷科技公司3811万，摘要写预付粉沫冶金材料款，有购销合同和发票。”
吴倩说，“那不都是把政府融资平台投入的钱转出去了吗？”
“不止啊，你看这里，”陈霞翻到下一页尚未完成的取证单，“2020年6月至9月，收到李安宁等三位股东的投资款10.1个亿，城控集团协议投入的产业发展基金2个亿，均于同日分次转深圳瀚柔贸易中心广发银行账户11.39亿元，列‘固定资产’科目，原始凭证为购买进口机器设备及软件预付款，都附了设备、软件购销合同和税务发票。”
孙逊补充说，“我天眼查查了深圳瀚柔贸易中心，它的经营范围仅塑料制品、玻璃制品、金属材料及制品、汽摩配件、紧固件等，没有进出口贸易资质，它就是一家个人出资的个体工商户。”
王红军问，“你们上午不是去现场看了生产车间吗，他那么多设备是哪来的？”
孙逊说，“确实有很多生产设备，我们还拍照了，设备看起来像是新的，不像是别的地方拆过来重装，冒充购买新设备。”
陈霞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得去趟深圳，实地调查深圳瀚柔贸易中心是不是真的进口了设备，进口设备的国内代理商是谁，紫电科为什么不直接从代理商那儿购进设备，而要从一家个体户那儿进口十亿元的设备。顺便调查下，深圳税务对瀚柔贸易的税收征管情况。”
王红军说，“何必那么麻烦，发个函给深圳办，请他们代劳一下不就行了，还省得舟马劳顿。”
陈霞说，“那不一样，亲自取得的证据总比请别人代取的证据，来得真实有感觉且够爽。再说，我毕业参加工作就在中原办，还没去过深圳呢，嘻嘻。”
“我也是，陈姐，带上我。”吴倩像个小孩子一样搂着陈霞的臂膀，笑声附和着，把两个男生愣住，好像没他们什么事了。
王红军说，“我觉得还是教授的分工提议合情合理且有效。”其他三个人看着他，冒冒然的出来这么句话，没摸着头脑。“你们说是不是，6个人，3个小组，3男3女搭配，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看教授他们俩个，不知道多潇洒，才两天工夫，称呼都变亲切了。”
陈霞笑着说，“王处，好羡慕是吧，想和我一起去深圳，直说啊，我没问题。”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套了。”吴倩说，“看来王处不只嫌我笨，还嫌我不懂情调。那好吧，等教授回来，按照他的方式，抓阄确定分组，呵呵，呵。”
吴倩真的给文欣然挂起了电话，“到哪儿啦，快五点半了，等你们回来吃晚上呢，是不是太开心了，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快了快了，快下高速，估计半小时到，正好开饭。”言由衷手势示意她，晚上不回17号吃饭。文欣然松开捂着手机话筒的手，“不好意思，教授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你们不用等了，先这样，回去再说。”
欣然问言之，“你怎么回事，另有安排也不提前告诉我。之前过部长说请你，你不是谢绝人家了吗？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不是过部长。我也是刚收到微信，人家位置都发过来了。”言由衷打开高德导航，跟文旅集团的司机说，“下高速后，你把我们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了，谢谢你！”
欣然问，“谁呀？”
言之答，“到了你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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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旅集团的车把他们俩个送到地铁站口。乘坐两站出站，步行300米，远远看到穿着白衣白裤的人在招手，临近了，文欣然才看清，那不是前两天借车我们下乡的目目吗？
“言哥好，”目目迎上前，跟言由衷招手表示见面礼，然后握住文欣然的手，“欣然姐好，欢迎欢迎。好快呀，才六点一刻，我还以为要六点半才到呢？”
“目目好。”欣然握着她的手，“等等，目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言哥告诉你的？还知道叫我姐，确定我比你大？”欣然转向言之，确认是不是泄密美女年龄了。
“刚才你们还在路上，言哥微信说一会儿带个美女小姐姐来，我就不管了，喊姐准没错。至于名字，不是言哥告诉我的，是那天我去17号拿车时，我听到言哥这么叫你，感觉好亲切，就记住了，但我不知道欣然姐姓什么。姐姓？”目目依然握住欣然的手，左手搂着她的肩，进小区的门。
“姓文，文欣然。”欣然把电脑包交给言之，只顾跟目目聊天去了。走不多远，进了一个单元的电梯，电梯停在了14楼，敲门进了1404号门，吩咐老板，上菜。回头对言由衷说，“就在这儿，我们叫它‘一桌饭’，每餐只安排一桌，外面没有招牌，只有本地人知道。是言哥你说的，安静、安全。”
言之说，“挺好。现在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餐馆，包括一些乡村，大酒店的生意反而难做了。”
欣然问，“为啥呀？”
“为啥，你做教授的，应该知道呀。”言之看她摇头，看样子真不知道，也难怪，她又不是学校领导，公家的饭局很少请她，跟老师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基本上是AA制，没人管她们。“你不知道，我就说说我的见解，不一定准确哈。现在到处都有纪监、交警的眼线，还有政敌或仇人的眼睛，专盯公职人员在外面吃饭喝酒娱乐，说不定霉运上身。哈哈，开玩笑的，上桌吃饭吧。”言之把欣然的电脑包放在坐位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目目给言之倒了杯温开水，问欣然姐要茶还是饮料，欣然说跟言哥一样，先喝点温开水吧，还真有点渴了。
五分钟不到，老板菜上桌了，目目说，“谢谢魏叔，不好意思，一桌饭就三个人，让您推了其他客人。”
“哎，都是老熟人，我还得谢谢李美女经常光顾，照顾我生意。”这位姓魏的老板说，“菜上齐了，合不合味口，或者还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我这就先出去了，你们慢用。”魏老板满脸笑容，带上门出去了。
“五菜一汤，三个人，够了。”言之左手拇指与食指合成一个圆形，左手下右手上，做着开酒瓶的动作。
“言哥这就不懂小妹了，早就准备好了，”目目将身边椅子上的浅灰色手提袋打开，掏出六瓶56度红星小二，“言哥最喜欢的，包里还有，今晚陪言哥和欣然姐喝个够。”
欣然自己拿去一瓶小二打开，说，“也不用开那么多，一人一瓶就够，同事还等着我们早点回去切瓜吃呢。”
目目说，“言哥晚上不是不加班吗，才几天就破规矩啦。”
欣然盯着言之看了好一会儿，眼里的意思是，你的事这新妹妹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目目，你欣然姐就喝一瓶吧，我喝两瓶，晚上真有事，改天再好好喝，哥请你。”言之拿过目目开好的酒，倒在了玻璃杯里，“我刚进小区时，看见大黄石上写着‘宏发花园’，开发商是哪儿的，跟深圳来的那个宏发控股集团的老板有关系吗？”
“言哥是说青莲高新区的那个宏发控股集团吧，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关系，但这个开发商好像真是深圳那边人，姓什么，我不记得了，要不我打听一下？”
“先吃饭吧，不急。”
“没事，我有个好姐妹在青莲高新区，这会儿应该下班回家了，我微信给她帮我了解下。”目目拿起手机，“唰唰唰”几下，一串文字就过去了。放下手机，举起酒杯，“来，我敬下欣然姐和言哥，终于请到了言哥你们俩，好开心。”
“先吃口菜吧，”欣然端起杯，但没碰，一口菜未尝，上来就干酒，这习惯还有点不适应。
“不好意思哦，我们河西的规矩，贵客登门，要干三杯才能动筷子，我就是怕姐不适应，所以先开席意思一下的。”说着，一杯酒喝了一半，拿着杯子看着欣然。
“还有这规矩，那好吧，我就抿一下哈，这酒度数高，第一口最考验人。”欣然果然只打湿了一下嘴，就把杯子放下，夹了一块多精少肥的红烧肉，“这肉好香好嫩，还带点甜味，果然是一桌饭的牌子。”
三个人的酒席正式开始了，目目想起一件事，“言哥，你前两天交待我了解的杉城临北区的那个人，我今天又问了辖区派出所长，他还是说不能进系统查详细户籍或身份信息，但他透露了那个人现在的名字，说是他下户工作时，有意无意问到的。我根据他说的那个名字，上网查了，那个人原来是……”
言之挥手打断了她，“是吗，那我们学学古人，你把他的名字写在手机上。”言之转向坐在右边的欣然，“欣然，你也把我们了解到的那个人的名字写在手机上，然后把两个手机都放在我面前，我来见证下。”
目目和欣然拿起手机，在微信言之对话页面写下三个字，然后放在言之面前。言之清楚看到，两个人写的名字，是完全一样的。
“可是，仅仅是这样……”
“嗯，现在不谈这个。”言之示意欣然别再说下去，尽管是他之前请目目了解这个人，但目目毕竟不知道了解这个人的目的何在，更不知道这个人与什么案件有关。不管怎么说，目目是新朋友，认识才几天，如果这个人可靠，把案件告诉她了，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她毕竟是本地人。如果这个目目不可靠，就更不能当她面讨论案情了。他举起杯，“喝酒，先把杯中酒干掉，再开一瓶。”
目目的手机响了，是微信视频。言之用手挡住自己和欣然的脸，意思是告诉目目，摄像头别对着他们俩个。
“哎，燕子，在外面散步呢。”
“是啊，目目，你在哪儿呢，还在吃饭吗？不像是你家餐桌啊，在哪儿，也不叫上我。”
“哈哈，我外地来的一个朋友，下班时才联系上我的，把你给忘了，不好意思哈。对了，给你留的言，看到了吧？”
“早就看到了，那时正好在给孩子喂饭，家里还来了客人，就没及时回你，吃完饭正好借口出来散会儿步，所以给你视频。报告目目姐：你让我了解的青莲高新区的宏发新材料与宏发控股集团同一个老板宋云伟，与宏发花园开发商宋晓勇，都来自东南花莲县，不是深圳人，宋云伟老板几年前在深圳开过一家公司，但现在公司注销了。开发商宋晓勇以前在上海呆过，听说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股东，五年前才来楠城的。至于这两位宋老板是否有关联，目前还不清楚，需要的话，我再帮姐查下。”
目目看看言之，言之挥手。“暂时不用，谢谢你哈，燕子，改天姐请你吃饭。”
“开玩笑呢，目目姐，下次我来约。”目目正准备挂断视频，那边接着说，“对了，目目姐，你刚说的宏发新材料，前天他们厂的工人讨薪，都闹到区管委会了，我们区分局在现场维持秩序，我也去了。工人们说欠薪大半年了，有的连去年甚至前年的钱都没付清，一到年底都是管委会来出面解决，我们去年的绩效奖都只发了百分之六十，就是为了解决企业欠薪和拖欠中小企业民营企业账款的问题，这个商招的，把我们招‘伤’了。”
“怎么会这样呢，听说宏发的新材料很有市场啊。”
“它们那个新材料确实不错，刚开始那两年每年都有上千万的税收，可是企业刚走上正轨，不知道是哪个领导搭错了哪根筋，说要帮助宏发上市，极力推进宏发进创业板，接着区里、市里，天天在招商平台吹，结果把宏发吹垮了，上市不到两年，听内部消息说，宏发新材料不堪其负，可能要终止上市了。”
“啊，哪个领导这么急功冒进？”
“不知道啊，都是内部传的。目目姐，你们经侦是不是准备查宏发啊，是的话，带上我。”
“是的话，肯定带上你。但真的不是，就我外地一朋友，想投资这块，听你这么一说，都不敢让他做接盘侠了。”
“刚不跟目目姐说了吗，市场是没问题的，就是那个上市的鬼主意害了宏发，现在爬不起来了，有人愿意来扶一把，肯定是好事，新的管理思路，说不定又东山再起了。再说了，我们局也有招商引资任务，目目姐要是这事促成了，流水席，少不了，哈哈。”
“那好，我朋友要愿意的话，就带他去实地考察下。先这样，改天再约哈。”目目挂了视频，看着言之。
“我成了你的客商朋友？”言之用手指着自己的胸，“也好，明天就去雨晴产业园，顺便看看他的九宫八卦阵是如何摆的，哈哈哈。”
欣然说，“你还真的扮客商，要穿帮了怎么办？”她刚才一直在想，眼前的这个目目原来是市经侦的，言之今天突然辞了家里的饭，特意跑这儿来，原来是搜集情报，这个人的思维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还有那位目目女警，虽然年纪不大，但绝对老练，而且很实诚。刚才言之打断她讨论案情，目目的面部表情是明白的，是理解的。但她不露声色，把同事的信息巧妙的透露给了言之。同时也表明，我是可以信赖的。
后面的审计，可有意思了。文欣然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