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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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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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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行记》连载

第六章 黑独山

七点起身,日行千里,只为早点邂逅柴达木盆地深处的你——黑独山。也许,名字倒过来就是你最好的诠释:山的独特之处在于黑。

看过黄山的奇,登过华山的险,览过峨眉的秀,故乡的瓦屋也堪称绝美,可却从没有听说过山是黑的,黑的山是美的。女人肤黑绝对算不上美人,但黑的你为什么如此吸引人?停车场里停满了车,观光车前排满了队。人们从天南地北赶来,只为一睹你“黑色的容颜”。

我知道,你是一片黑山戈壁。曾经的你,不住在地表而住在地下。经年累月在地下不停地运动,聚集能量。能量越来越多。不知是哪一年,你的身体膨胀到极限,满身汗水的你和身体一起努力往外涌,往外涌,想要寻找一个突破的方向。只听“轰——”一声巨响,一股黑流冲出一个口子,冲向天空,化成黑雨又落下地面。最后,滚烫的你停在地面上,冷却凝固,成为一片黑色的荒原。后来,又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你的身体再次膨胀隆起,成了一座座山峰。猛烈的风一年年与你的身体厮磨,你被风化,被销蚀。你的身体渐渐变得圆润,有了优美的曲线;你原本黑黝黝的肌肤颜色变浅了,变淡了,有的地方甚至显出黄色来。那些被搓磨掉的棱棱角角成了碎石成了细沙,偎依在你的脚下,一会儿被风吹到这边,一会儿又被风吹到那边。历史之河太长,长得记不清你的年岁,唯一不变的就是——你依然是黑的,而且更加魅人,让人看过就无法忘却。

看过千山万水的人来了。他们说,你是一幅水墨丹青。我是不相信的。不就是山吗?不就是黑吗?不就是一堆石头吗?怎么可能是丹青?我来了,带着猜疑,带着探究,风雨兼程,从千里之外赶来了。

阳光灿烂,白云悠悠。我随着人流,坐着观光车,来到你的脚下。胭脂山和贝壳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它们是你的门户,为你作了一个漂亮的开场白。你的门楣是用黑色的柱子装饰的。上面嵌着的一块黄色木板,“黑独山”三个醒目黑字跃然眼中。远处的你,姿容隐约可见。

穿过山门,一脚踏进黄沙,细细的,软软的,白色运动鞋立刻陷入沙海。鞋里灌满了沙,但依然提起脚,一步一步走近你。果然,你是黑的,每一个你都是黑的,黑得发亮,黑得沉静,黑得悠然。深黑,浅黑,浓黑,淡黑,黑与黑之间层次分明又过渡得是那样自然,流畅,生动,婉约。现实中的丹青高手恐怕还画不出这种境界来呢。

走过沙路,前面一条两米来宽的黑色木栈道延伸到你画卷的中心。你是黑的,大家当然都用黑来配你,衬你。爬上栈道,上坡,下坡。左观右望,你的数量越来越多,水墨丹青也就越来越多。多却不显繁复,冗杂,乏味。千峰万仞,姿态万千,浓淡不一,明暗相宜,组接成一幅自然山水的长卷。

饱览着山光画色,脚下的路却到了尽头。

伫立,默默注视你,只能折服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那座梯能够登上月亮呢!”旁边,一个年轻男孩子对一个年轻女孩子认真说道。然后,两人手挽手向上面跑去。

登上月亮?真的吗?我望向左边横出的一道黑色的木栈道。它如一道天梯,蜿蜒盘旋,一在爬到对面山峰的最高处。

月亮上是什么样子的呢?人们都说,你是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真的吗?要知道,月亮是一个多么令人遐想的地方啊!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蟾宫折桂……哪一个不美好?哪一个不让人个念念?我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向“月亮”爬去——我也要到“月亮”上去!

终于爬上了“月亮”。观光台挤满了人。风呼呼地刮着,吹乱了人的头发,撩起了人的衣裙。我极目四望。嫦娥呢?吴刚呢?玉兔和桂树又在哪儿?看到的全是人。近处的每个峰顶,站着人;山下,游人如一只只黑蚂蚁;空中,一架架无人机盘旋往复。所有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你完成美的留存,融合,延续,以求美美与共。远眺,层层叠叠的你,黑色的你,绵延远方,直到天的尽头。黑独山,你这幅自然之作实在够黑,够独,够大,够长,也够吸引人。

忽然,飘来几朵白云。没有了阳光,金灿灿的沙地变成了铁灰,你身上的墨又“加浓”了些许,但更加端庄,肃穆,深沉,大气。

从“月亮”上移步下来,在沙地里漫步穿行。本想找一块没人的沙地里玩一玩沙,可一条黄色警戒绳挡住了脚步,旁边的广播里不停地温馨提示:“严禁进入未开放区域及无人区,避免破坏脆弱地质结构!”

怀着敬畏收往了脚步。弯腰抓起脚下的一把沙子,迎风扬去。风过沙无痕,你还是你。只有手心还残留着你的温度,暖暖的。

走出沙地,脱下鞋袜,抖净沙子,恋恋地向你告别。返程。

人远去了,但心却没有离开。

路上,坐在车里想的是你。

晚饭,等菜的时间看的是你。

夜里,躺在茫崖市的铂曼宾馆里,回味的还是你。

也许,梦里也是你吧,黑独山——黑色的独特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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