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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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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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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华梦》连载

第二十四章 疤痕星图

上海的梅雨季总裹着化不开的湿意,顾家老宅的天井里,石榴树的新叶沾着水珠,绿得发亮。顾漪坐在石阶上,撩起军装袖子,肩胛的梅花形疤痕在雨雾里泛着浅红 —— 那是紫金山溶洞里留下的伤,与沈若梅旗袍下的旧疤、佐藤断臂处的弹痕,竟在月光下能拼出半张星图,缺的那半,老陈说 “藏在百乐门的穹顶画里”。

“重庆来人了。” 周珩川的军靴踩过水洼,带起细碎的涟漪,他手里拿着份电报,纸页被雨水洇得发皱,“皇室军医总监的真配方送到了,说日军内部有个‘反战同盟’,想借我们的手毁掉上海的最后据点 —— 藏在百乐门的地下实验室。”

麟儿蹲在石榴树下,用树枝在泥地里画星图,怀表链垂在胸前,与脖子上的玉佩撞出轻响。“柳娘说,百乐门的穹顶画是法国人画的,有十二星座,” 他抬头时,左耳垂的痣在雨里像颗小红豆,“佐藤叔叔的怀表齿轮,转到‘猎户座’就会卡住。”

猎户座?顾漪忽然想起百乐门的穹顶,猎户座的腰带三星被画得格外亮,像三颗悬着的灯。她摸出沈若梅的金质樱花徽章,徽章背面的刻痕与疤痕星图的缺口严丝合缝,“反战同盟的接头暗号,是‘要一朵带刺的玫瑰’。”

百乐门的霓虹在雨夜里晕成一片模糊的光,顾漪穿着月白色旗袍,耳后别着珍珠发卡,站在后台的镜子前时,恍若回到初遇兰草的那天。镜中映出周珩川的身影,他穿着侍者的制服,袖口藏着勃朗宁,指尖在她肩胛的疤痕上轻轻一点:“星图的猎户座腰带,正对着地下室的通风口。”

兰草曾经的化妆间还留着脂粉香,镜台上的凤钗生了锈,口红滚到墙角,像滴凝固的血。顾漪掀开梳妆台的暗格,里面藏着把黄铜钥匙 —— 是兰草当年塞给她的,说 “危难时,百乐门的地脉在这”。钥匙孔是朵玫瑰形,正好能插进樱花徽章的花蕊。

“咔嗒” 一声,梳妆台后的墙壁移开,露出黑黢黢的通道,一股福尔马林味混着爵士乐的旋律涌出来,像两个时代的碰撞。周珩川举着手电筒先走进去,光柱扫过通道两侧的实验室标本,玻璃罐里的绿色液体晃出幽光,标签上写着 “人体实验样本”,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 731 部队的分支。” 周珩川的声音发沉,他踢开地上的试管,“他们在用平民做细菌实验,配方就是用这些数据改良的。”

通道尽头的实验室亮着灯,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操作台忙碌,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转过身,看见顾漪时,忽然摘下眼镜,露出左眉骨的疤痕 —— 是 “反战同盟” 的标记,老陈给的照片上见过。

“带刺的玫瑰?” 男人的中文带着法语口音,手里把玩着朵塑料玫瑰,花瓣上的尖刺闪着银光。

顾漪摸出樱花徽章:“要配得上猎户座的星图。”

男人笑了,往操作台底下指了指:“引爆装置在那里,连接着穹顶的吊灯,午夜十二点,电流会触发炸药。但特高课的人在楼上盯着,领头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沈若梅的学生,代号‘毒梅’。”

是栖霞山竹林里那个假卧底!顾漪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她刚要说话,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毒梅” 站在门口,军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响,手里的枪对准金发男人:“叛徒!”

枪声在实验室炸开,周珩川立刻拽着顾漪躲到操作台后,麟儿紧紧攥着怀表,齿轮的 “咔嗒” 声在枪声里格外清晰。金发男人中了一枪,倒在操作台旁,临死前指着穹顶:“星图…… 缺的半张在……”

话没说完就断了气。“毒梅” 的目光扫过顾漪肩胛的旗袍,那里被子弹划破,露出梅花形的疤痕,他忽然笑了,笑得狰狞:“沈老师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蠢,连自己人都分不清。”

顾漪忽然想起沈若梅的日记:“毒梅幼时被日军收养,心里只有仇恨,分不清正义与邪恶。” 她摸出藏在旗袍暗袋里的炸药,引线握在手心,“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完成你的‘樱花梦’?”

“毒梅” 的枪对准麟儿:“把配方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 佐藤的亲儿子,沈老师用命护着的人。”

麟儿突然举起怀表,齿轮转到 “猎户座” 的位置,“咔” 地弹出根细铁丝,正是打开通风口的钥匙。“佐藤叔叔说,恶人最怕光。” 他的声音虽抖,却站得笔直,像株刚冒头的竹。

周珩川趁机扔出颗烟雾弹,实验室瞬间被白烟笼罩。顾漪拽着麟儿往通风口跑,“毒梅” 的枪声在身后追着响,子弹打在通风管上,“叮叮当当” 像串乱响的风铃。

爬到穹顶时,午夜的钟声正好敲响,十二点的霓虹在穹顶画的猎户座上聚成光斑,与顾漪肩胛的疤痕、麟儿怀表的星图拼在一起,完整的星图在光里亮得惊人,像幅活过来的指南。

“拉引线!” 周珩川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他正与 “毒梅” 在实验室缠斗,枪声混着玻璃破碎的声响。

顾漪拽动引线的瞬间,看见 “毒梅” 举枪对准周珩川的后背,她想也没想,抓起穹顶的装饰灯砸下去,铜灯 “哐当” 一声砸在 “毒梅” 的头上,他晃了晃,倒在地上。

实验室的爆炸声震得百乐门的穹顶嗡嗡作响,爵士乐的旋律被硝烟撕碎,像场破碎的旧梦。顾漪抱着麟儿从通风口跳下来时,周珩川正靠在断墙上喘气,左肩的旧伤又在流血,却笑着说:“星图拼齐了。”

雨还在下,百乐门的废墟在雨里冒着白烟。顾漪望着远处的黄浦江,江面上的船灯像串流动的星,忽然想起佐藤的话 “也是…… 我的念想”,想起沈若梅的 “樱花谢了,春会来的”,想起父亲的 “看天亮”。

这些念想,这些伤疤,这些碎在时光里的星图,终究在今夜拼在了一起,像幅迟来的黎明图。

麟儿摸出怀表,齿轮在雨里转得轻快,他抬头问:“姐姐,我们要去东京了吗?”

顾漪点点头,将樱花徽章别在他的衣襟上,徽章的光映着他左耳垂的痣,像颗小小的火种。“去东京,”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很远,“去把剩下的星图拼完。”

周珩川走过来,将风衣披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这漫长雨季里,终于透进来的那缕光。

沪上的华梦,还没做完。但他们知道,只要手里握着星图,心里装着念想,就一定能走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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