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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中旬，江南虽已春意盎然，京城却依然春寒料峭，雪花飘飞，早上起来穿着皮衣也还觉得有点冷。
为贯彻落实审计署2008至2012年干部教育培训规划关于案例教学及师资培训的要求，审计署2010年度审计案例教学师资培训研讨班于3月16日至4月2日在审计署怀柔培训基地举办，包括水若山在内的全国审计系统共45名师资参加了培训研讨。
培训班第一堂课是预培训，培训中心郑尚主任先是给出了古老的案例教学，一下子把培训学员的学习热情激发了起来，然后结合案例简要讲解了案例教学的一般要求，列举了任务、情节、困境等教学案例的诸多要素。
授课过程，水若山好好打量了一番培训中心的这位郑主任，一米六九的样子，站姿直挺。头发略显稀疏但乌黑，像是染过的。穿一身深灰休闲装，黑色休闲皮鞋。广东口音但吐字清晰，言谈举止儒雅有风度。
他说，“案例是讨论、解决问题的基础，审计案例是基于真实的审计事项，像讲故事一样将案例叙述出来，让大家讨论，启迪思维。案例的好坏，关键在于教学目的是否明确，是否便于阐述，是否有可读性，是否鲜活有趣。案例应具有复杂冲突的元素，问题设置要具有挑战性，教学手段应翔实，准确描述。”
盛副审以“监盘时遇‘携巨款逃跑’应如何处置？”为题现场教学。通过此案例要求审计培训除解决审计技术上的问题外，还要求文明审计、依法审计，审计要有应急预案，讲究心理战术，掌握审计谈判技巧。
盛副审说，“同一个案例有多种教学方式，参训师资要认真学习，真正理解审计长计长关于案例教学师资培训研讨‘真学、真懂、真信、真用’的深刻含义。”孙总的这堂案例教学课之后，“刘满囤”这个名字深入学员心中，“我不跟审计人员一般见识”也成了学员们饭后打趣的话题。
听完国家行政学院科研部史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陆副院长，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中国公共管理案例中心林老师等人的课后，所有参训师资分为4个学习小组，各小组在培训期间交流审计实例素材，并基于一个审计项目实例设计出案例教学方案。
所选审计项目实例应是师资参与过的真实审计项目，根据教学目标的需要，有关内容没有固定的答案和结论，并能够引发争议和讨论。水若山将他主审的湖阳县农网改造项目竣工决算审计作为案例教学素材。
研讨班预培训后，4个学习小组分别选派一名代表实战演习各组集体编写的案例，水若山所在的小组最后推荐审计署外资审计司一位副处长编写，小组集体讨论修改完善的外资绩效项目审计案例，题目是《明年审什么》。
实战演习案例结束后，由金副审和培训中心郑尚主任现场进行点评。通过实战演练和点评，使参训师资明白研讨班的主要目标是探索案例教学方法在审计干部培训中的应用，学习案例教学基础理论，学习如何编写审计教学案例，研讨在审计培训工作中如何有效设计和实施案例教学，培养师资骨干队伍等。在学习和研讨过程中，大家普遍认为，审计案例教学是很有效的方式，对于提高培训效果、提升审计人员的总体素质具有重要的意义，作为师资人员责任重大。
金副审临时有事要赶回署机关，最后一个案例临时指定由水若山现场进行点评。这一点水若山没有想到，参与培训研讨的师资，最高是副特派员级的，最低也是主任科员级的，唯独他是普通职员，指定由他来现场点评，他大感意外，压力自然也就不小。
最后一个实习案例是由企业审计司一位副处长主讲，题目是金融衍生品的审计，水若山一边认真做着笔记，一边积极参与回答问题，并思考如何点评。轮到他点评时，原来想好的一些客套话竟然全忘了，案例的成功与精彩之处只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
重点点评问题和不足，说是好的方面大家都知道，主讲老师自己通过学员参与的热情也能感受得到，所以要点评的主要是问题和不足。他这一说，竟然说了本案例教学8个方面的不足，有些地方还说得站在台上的主讲很尴尬，差点下不了台。
私下里就有人议论，这人是哪来的，说话咋这么直呢？听口音又不像是北方人。培训中心的郑尚主任倒是欣赏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事实上，看不到案例教学存在的不足是水平的问题，看到了却不说出来，就是态度的问题，大家都说好话，那么案例教学的水平肯定难以提高，案例教学的目的也很难达到。
培训中途，审计长抽空到怀柔审计培训基地看望师资班的学员，学员们很激动，排队跟审计长合影。借此机会，水若山将一本去年底出版的《政府审计案例》送给审计长。
审计长翻了翻那本厚厚的案例书，带着很浓重的重庆口音说，“你这不错啊，思维超前，审计署去年才刚开始启动案例教学，你就出了审计案例专著。”又看着书扉页上的作者介绍，拍拍水若山的肩膀，“江南省厅的吗，还是作家？”水若山点点头。
审计长转向郑尚主任，“郑主任，这种审计理论与实务水平都不错的专业人才，你要好好培养使用哦。”
“报告审计长，已经准备聘请这一批表现优秀的学员担任审计署审计干部培训教师，下个月举办的今年第一期地县审计局长培训班的师资，就有水若山。”
“那好。对了，小水，这本书你还得给我签个名，要不然没什么价值，哈哈。”审计长说着，爽朗的笑了起来。
水若山忘了带笔，紧张了起来。郑主任赶紧递给他支水笔。
培训班结业会上，郑尚主任转达了审计长对参训师资的问候，审计长还送给参训师资六个字：方法、范例、思路，要求参训师资通过这次培训实现案例教学。最后要求参训师资必须在4月30日前向审计署提交教学案例1篇，纳入审计署案例库。
金副审特别要求：地方审计机关参训师资回去后一定要把案例教学培训的意义、内容、方法，以及审计长的讲话精神和要求向单位领导汇报，审计领导和审计人员均应形成新的审计培训理念，尽快开展案例教学工作。地方审计机关第一次搞案例教学，如果成功了，证明案例教学确有成效，就立即向署领导汇报。
师资班培训结束的第二天早上，水若山等地方审计机关来的学员回到华审宾馆，开始陆陆续续返回各自单位。水若山因为订了晚上直达江南的火车票，还有大半天的空余时间，于是和郑尚主任一起坐车来到了中关村南大街审计署科研所，向推荐他参加师资班培训的王所长表示感谢，同时汇报这次培训的成绩和感受。
王所是去年五月在江南举办的审计科研论坛上认识水若山的，当时听说那次论坛是一个从基层审计机关上来才一年多点的水若山一手组织策划并实施的，就开始关注起水若山了。回到北京后又听说2008年署科研所与水若山一起合作开展的节能减排审计研究，是由水若山主要执笔的，更加深了对水若山的印象。
去年10月水若山将刚出版的审计案例一书亲自送到王所的手上，王所已经断定水若山这个人不仅理论研究水平高，而且审计实务能力也非常强，是审计科研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一次他就征求水若山的意见，是否愿意调到署科研所，如果愿意，他去找分管领导力荐。
水若山考虑北京的房价实在太高，而署机关2009年4月刚解决了一批经济适用房，近几年内肯定不会再考虑团购房子的事。加上他学历太低，科研所最低学历也是硕士，博士甚至博士后都有好几位，像他这样成人专科的早就进博物馆了。基于这两点考虑，水若山婉谢了王所的好意。但希望王所推荐他参加师资班的培训，提高自己的审计业务培训水平。
王所欣赏的不仅是水若山审计理论与实务能力，更为欣赏的是水若山肯于钻研和不断创新的审计精神，听了水若山这次师资班的汇报后，王所说，“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我们习副主席对党史研究工作非常重视，要求中央各部门编写中国共产党部门工作史，审计工作史也是其中之一。为此，审计长指示，由科研所牵头，先期进行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审计的研究工作。革命根据地的审计分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而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审计工作最有影响力。我们想将这一课题分为3个子课题，你负责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审计研究，重点突出党的领导，你看如何？”
“这倒没什么问题，我零六年曾做过‘从瑞金到北京’的大型历史纪录片的专题研究，搜集了不少有关苏区审计的资料，只是后来没人给研究经费就停止了。”水若山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有这个基础那就太好了。课题研究经费的问题你不用考虑，你先把课题立项申请书带回去跟厅领导汇报一下，如没问题随后就有8万块的课题经费直接下拨到你们所里，到时我跟你们甄所长说一下，专款专用，保证用于课题研究上。还有，子课题的课题组长建议由你们厅长担任，以加大研究力度。”
“有什么时间要求吗？”
“先搜集一下资料，计划10月份3个子课题集中在北京编写，争取在年底呈交审计长审阅。”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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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厅干部，甚至市县审计机关想在省厅工作的老乡往上爬的人都在打听，新上任的梁厅长的第三把火会不会是人事调整，结果却是另一把火。当年烧起的第三把火，是开展市长、厅局长的经济责任审计。
三月底召开的厅长办公会上，梁厅说，“充分发挥审计对权力的制约和监督作用，是党的十六大报告对审计工作提出的新要求。根据这一要求，中纪委、中组部、监察部、人事部、审计署联合下文，从2005年起将党政领导干部经济责任审计范围扩大到地厅级。审计署2006至2010年审计工作发展规划进一步明确提出，在经济责任审计层面上，政府审计机关将继续坚持‘积极稳妥、量力而行、提高质量、防范风险’的原则，加强协调指导，不断深化县以下党政领导干部和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领导人员经济责任审计，全面推进地厅级党政领导干部经济责任审计，继续探索省部级党政领导干部经济责任审计，推动部门单位开展经济责任审计。这一规划都快要结束了，我省的地厅级党政领导干部经济责任审计却还是个空白，已经远远落后于兄弟省市了。”梁厅扫视了一眼其他厅领导，接着说，“下面的市长权利很大，也有很多的无奈，特别是与书记之间的配合、融洽和智斗，要花去市长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我们要想开创审计工作的新局面，就是要开展市长和厅局长的经济责任审计。”
会议决定，先选取省会东城市和被国务院列入资源枯竭型城市的春城市作为市长经济责任审计的试点。
这是一个该省从来没有过的工作，为了探索总结，为以后普遍开展这项业务打好基础和积累经验，梁厅亲自组织召开经责审计业务会议，在听取与会者发言后，他拍板定案，同意经责审计处孟不凡处长的提议。
市长经济责任审计，需要既懂理论研究，又懂审计业务的人参加这次试点审计，否则光是业务人员，无法完成厅领导关于出台市、厅长经济责任审计操作指南的任务。
孟处点名要水若山参加，他说，“水若山进审计组，一者可以总结提炼项目审计经验，为我省的市、厅长经济责任审计操作指南作好铺垫。这也是深刻领会审计长在全国审计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精神，注重审计实务的研究，审计理论研究一定要服务于审计实践的最好体现。二者是因为水若山通过这几年的理论与实务研究，多次与审计署科研所、审计学会和业务司特派办的联系与合作，已经有了与众不同的宏观经济分析判断能力，而市长的审计重在宏观决策方面，不是什么专项资金的使用管理，更不是什么财政财务收支真实合规合法的问题。”
一说，梁厅就同意了。
而那个时候，水若山经署科研所王所长的推荐，参加审计署在北京怀柔培训基地举办的为期三周的师资培训。
清明节过后第一天上班，水若山将审计署师资班的培训情况和自己的收获，形成书面材料，当面向梁厅汇报，说师资班结束后，审计署给他发了审计干部培训教师的聘书，并邀请他于四月和五月在怀柔举办的两期全国地县审计局长培训班上讲课。
梁厅听了很高兴，“很不错啊，若山，你这是全省审计机关唯一一位受聘审计署的培训教师，据厅学会秘书长说，你还是我省唯一一位进入中国审计学会理论研究骨干人才库的专家，你一人占了两个唯一，是我们省审计的骄傲啊。”
“谢谢厅长的鼓励。对了，梁厅，审计署科研所还有一个审计党史研究的重点课题，希望请您担任子课题的组长。”水若山将立项申请书递给了梁厅。
梁厅简单看了一下，问，“这事你向甄所汇报了吗？”
“还没有。甄所没在办公室，我就先来向您汇报了。”水若山在心里并不想向甄当真汇报，在他的眼里，甄当真已经不配做他的所长。
“你还是向他汇报一下，这事要科研所去做。你就跟他说这事我知道了，我愿意做这个子课题组长，要认真完成审计署交办的任务。”梁厅将立项申请书还给水若山，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根据省委组织部的委托，厅里面准备对春城和东城的市长任期经济责任履行情况实施审计。对市长级的经济责任审计厅里面还是第一次，以后肯定还会扩大审计面，包括市长、书记，以及省直厅局级负责人。这次对春城和东城的审计就是个试点，为以后的市厅级经济责任审计作铺垫，所以我的想法是你也参加这次审计，带研究目的去做研究型审计，积累些经验，为出台我省市、厅级经济责任审计操作指南或审计实务之类的做准备。你的意见呢？”
“好啊，谢谢厅长，我不搞审计业务差不多三年了，审计业务都快要生疏，这次正好下去学习。”
“那好，综合处和人事处会跟你们所长说，你现在去跟经责审计处的孟处长联系一下，看他是怎么安排的。”
按照分工，水若山在资源枯竭型城市的春城审计组，审计组先派五个人去春城开展了将近半个月的审前调查，然后编制审计实施方案。
按照实施方案，审计组将分为四个小组，分别为综合组，财政税收组，民生保障组和工程投资组。因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这一块以前从来没人搞过，正好水若山这次是带着研究任务来的，就把这项全新的任务分给了水若山。
就在审计组进点的前两天，水若山接到通知去不了。原来甄当真所长找了分管的屠副厅长和梁厅，说审计署交办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审计研究课题时间要求紧，两万元课题研究启动经费也在立项申请书批下来的当天就汇过来了，要求我们七月底就要召开开题报告会。
时间这么紧，课题组成员虽然有十来位，但一时难以进入状态，真正能在两个月内拿出开题报告的，就只有水若山，水若山要是不做，这课题就没法做了，审计署交办的任务就无法完成。
没办法，还是审计署的工作任务要紧，梁厅答应了，但还是希望水若山有空时能去审计组，这是省厅一个探索性的实务研究课题，科研所也没别的人能做下来，要不调整一下，去东城审计组，两边兼顾。水若山也答应了，无非就是辛苦一点，两个课题可以同时进行。
一零年六月初，赴东城市傅文清市长零三年至零九年经济责任审计组一行22人正式进点。审计组成员均从各业务处室抽调过来，由分管经责审计的成再兴巡视员担任审计组长，经责审计处处长孟不凡任常务副组长、财金审计处长涂士超、农业审计处长黄水清、社保审计处伍处长，以及投资审计处杨子青副处长为副组长，经责审计处主任科员艾洁为总主审。
行事审计处主任科员何思娴任综合小组长兼小组主审，水若山因为有课题研究任务在身，只负责综合小组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一块的审计。副组长杨子青兼财税审计小组长，副主任科员许诺为小组主审。投资审计处副调研员凌天为工程投资审计小组长，主任科员康辉为小组主审。副组长黄水清兼民生保障审计小组长，新从农业审计处到社保审计处的主任科员蔡东冬为小组主审。每组均另配组员两名，组员大部分从市县审计机关抽调过来。
进点会结束后，成巡交待了几句就回厅里了。孟不凡处长召开会议，就已明确的分工提出各自的审计思路。讨论会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不知道这市长的经济责任如何去划分，如何去评价。
“听说，该市长有可能提拔为书记，现任书记据说要调走。”凌天说。
“我也听说，这个书记都当了十五年了，也该挪个地方。”蔡东冬附和。
“傅市长与省委巴书记的关系据说不错，与封省长的关系也处理得挺好，两方都不得罪，属于在政坛中左右逢源的人物。上位当书记估计没问题。”
“要真这样，这次审计还真不知道如何来评价这位即将位高权重的市委书记。”东城的市委书记一般是省委常委兼，许诺有点担心，不知道这个业务如何做下去，做到什么程度。
水若山说，“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认真审就行了。经济责任审计结果和其他审计成果一样，是一件公共艺术产品，审计人员只管采购原材料，按程序和审计目标初级加工一下，最后能否成品销售出去不是审计组的事，而是厅领导的事，当然你的半成品质量必须确保，否则入不了库。厅领导根据情况会认真验收你提供的半成品，必要时还会要求你返工或重包装，直到审与被审双方，有时还包括人大、党委组织部门都满意为止。你明白吗？”
水若山把审计成果当作一件公共艺术产品的说法吸引了大家，大家都来问他怎么采购、加工这件产品。
水若山笑笑，“你们不要忽悠我了，大家都是高手，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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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傅文清市长述职报告中关于城市建设与发展部分的内容，工程投资审计小组决定先到市建设局。
进驻市建设局前，市审计局投资处长等人特意向厅审计组介绍了以前对该局的审计情况：一是账务杂。该局这些年资金往来数量多，金额大，各类账册林林总总，各种凭证眼花缭乱，审计核查繁琐复杂。二是取证难。该局下属单位多而分散，不易取证。三是阻力大。历次审计被审计单位很少提供完整的会计资料，有关人员故意回避，百般阻挠，增添审计查证的难度。四是干扰多。建设局长魏伦时自零一年担任市建设局副局长以来，就苦心经营严密的关系网，零三年他担任局长后做了一些“开拓性”的工作，多次得到省、市领导的嘉许，于是常以改革者自居，不少人对其工作赞赏有加，对审计工作颇有微词，不予积极配合。
市局多次审计都没有成效，言下之意是希望省厅这次认真审计，严肃查处，挫挫这位不可一世的局长威风。
审计组认真分析了这些情况，大家认为，傅市长的述职报告浓墨重彩地报告了任期内的城市建设与发展，审计的重点应围绕城市建设重点工程项目的资金来源、使用管理和项目绩效来开展。成巡特别要求审计人员一要坚决，二要慎重，三要重证据，用客观事实说话，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以对党高度负责的精神和向人民交满意答卷的态度，务必将情况查准查深查透，对审计反映的事实要确保准确，要经得起历史检验。
根据审计组讨论分析结果和厅领导的指示，工程投资审计小组凌天一行四人进驻市建设局，重点审计这几年的城市建设重点工程项目，同时关注建设局机关财务收支，看到底有多乱，有没有套取、截留、挪用市政建设专项资金的情况。
审计组在建设局的大门前张贴审计公告，希望审计工作得到社会的帮助和监督。
很快，审计人员盯住了东城旅游开发公司开发的重点工程项目——“欢乐园”。
“欢乐园”是省城一个新的旅游景点项目，寓旅游、商业娱乐、酒店、商住于一体，占地一千一百多亩，地处城东郊区。审计人员侧面了解到，市建设局下属市建工集团与某私营房地产公司合作开发的“欢乐园”项目，其对外投资至少占有百分之九十的股权却不控股，且巨额对外投资不仅未经局领导班子集体决策，多数局领导当时也不知情，概由魏伦时独自洽谈拍板，严重违反国有资产管理规定。
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审计公告张贴后不久，审计组就收到了举报信。举报信称，该私营企业开发“欢乐园”项目前期费用三千七百万，系魏伦时本人直接与该私营企业法人罗敏谈定，据可靠资料来源，前期费用至少有两千万以上的水份，这些水份，极有可能被魏和市建工集团等有关人员套取私分。
从东城项目公司提供的资料看，截止零九年底，“欢乐园”项目账面支出总额一点三四个亿，其中征地与林木补偿六千七百万。令审计人员异常惊奇的是，东城项目公司总账明细账反映的项目成本费用支出有三千六百万没有相应的原始凭证印证。“原始凭证去了哪儿呢？”凌天心里想。
问公司负责人，说是不小心丢了，实在找不到。这些可都是国有资产投资建设的项目，按规定必须经过竣工决算审计的，凭证怎么可能会丢呢？
好不容易约个时间与魏伦时面对面交谈，想听听他的合理解释。魏却振振有词地发表了高见，“竣工决算审计我当初就考虑算了，因为审计较难操作，中介审计费用又那么高。况且时间那么长，一个私营企业财务管理哪有那么规范，要拿出全部单据肯定有困难，即使能拿出完整的凭据，审计要真核减了造价，私营企业也无法处理。”
不知道这个魏伦时是怎么当上建设局长的，看来跟他讲政策法规作用不大，说不定还会落不痛快。“果真如魏所说，账证相差三千多万元，是因为私营企业财务管理不规范，导致原始凭证缺失，那么，这些支出总应该在银行收支中得到印证吧？”凌天他们商量，决定一方面结合欢乐园项目开发有关文件资料，关注项目开发资金收支逻辑链，另一方面走村串户深入项目实施所在村调查取证。
在调查东城项目公司提供的会计凭证和合同资料时，一份二千五百万元的林地补偿合同又令审计人员疑窦丛生：如此巨额的林地补偿合同上仅盖公章，居然没有法定代表人的签字和名章，也未经法律公证，这合乎常规吗？合同签订时间为零八年九月，时隔两年，公章红印为何还如此鲜艳？
到项目村调查后进一步发现，其他的合同项目实施村均与各村小组签订征用耕地和林地补偿分配协议并且按征地规定张榜公告，唯独这份二千五百万的巨额合同例外，没有对外公告。
“签订如此重大的合同，村里应该有会议记录，把会议记录给我们看看吧。”审计人员小廖说。但旺盛村书记和主任却找来找去，找不到相关会议记录，连到底有没有就此事召开过村民代表会议，也记不清了。
“这么大金额的合同，两年还没满就不记得是否开过会，这也太离谱了吧？”凌天看村委会的书记、主任和会计，也没到七老八十的年纪，“那么，这些征地补偿款是否真实发放了呢？”
“这个没问题，肯定全部发放到位。”这回村书记记清了，但当审计人员要求其提供征地拆迁补偿款发放表时，又装模作样的找来找去，最终还是没找着。
凌天不喜欢跟他们玩这种游戏，离开村委会，直接上农户家调查。欢乐园在旺盛村征用林地近七百亩，涉及农户三百来户，二千五百万的林木补偿款，户均补偿八万多元，加上项目办和村委会提供的资料载明的征用土地补偿款，应该不是个小数目，时间不长，村民们不会跟村委会的领导那样，想记得的就记得，想不记得的就不记得。
调查结果大出审计人员意料。凌天问村民，“听说该项目零三年就已立项，为什么到零八年才平整动工？”
“起初东城项目公司给我们的平均地价是每亩两万元，包括已经成材的经济林地。我们认为补偿太低，几个村联合起来一直不肯他们征地拆迁，要动工就砸他们的机器设备。直到前年经过多方协商提高了征地补偿款，才允许开发商破土动工。”
“前年最后谈妥的地价是多少？”
“每亩平均六万。”比五年前开发商的开价翻了两倍，但村民们还是不满意，“零八年下半年是房地产低谷，很多房子卖不出去，没想到今年国家房地产宏观调控政策出台后，周边的征地价反而涨到十几万一亩了。”凌天感慨，现在的农民越来越关注国家大事，越来越有商业头脑了。
“是不是后悔当初答应六万一亩卖地啦。”审计组员小关半开玩笑的说。
“后悔也没用，根本也就轮不到我们后悔，”看到审计人员疑问的眼神，村民有点无奈的说，“当时我们是不卖也得卖，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强买强卖？”审计人员想深入了解下去，却没人敢说话了。后来通过不表明审计身份的秘密走访，才得到一些大概。
原来零八年下半年，开发商请来城管、公安等百余人的执法队伍，采取强硬措施日夜不停地施工，有个农户为了保护其辛辛苦苦承包经营了十几年的林地，活生生被挖掘机在身上碾过，当场死亡。至今仍令人不寒而栗，恶梦难除的是，一家五口的“钉子户”，半夜被强拆队伍埋在废墟中。
这么大的事，身处东城的省审计人员却完全没听说，可见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
这就是某些党政领导说的，城镇化快速发展总得付出代价，做出牺牲。事后花了不少钱来摆平这件事，但在项目办的财务账上却看不到这些开支。审计人员分析，数千万没有原始凭证的项目支出，除了千余万元的“意外”封口费外，还有就是百余执法人员两个多月不分日夜的辛苦费，以及有关负责人的巨额贡献奖。
而这次百余人执法队伍“与民争地”战争的幕后指挥，据说是新任省公安厅副厅长，原北城市检察院检察长莫有为，赫赫有名的“蛮博士”。
初战告捷，从项目村风尘仆仆回来，审计小组立即向分管厅领导成再兴作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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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党的生日那天，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审计研究开题报告在中央审计委员会旧址召开。
按照约定，梁厅和办公室郑主任带车自井冈山出发去红都瑞京，科研所甄当真所长和水若山则从东城先到南城机场，接审计署科研所来的胡处，然后与课题组副组长南城市审计局马局长、以及该市另外两位课题组成员一同前往瑞京，与梁厅他们汇合。
开题报告会在中央审计委员会旧址正厅召开，中间是两张八仙桌拼接而成的会议桌，桌两边是原木刨成的长凳。课题组长梁新厅长、副组长马局长，包括署科研所胡处在内的8位课题组成员分坐两边长凳上。南城市常务副市长列席了会议。
“在这样一个时刻，在这样一个地点，召开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审计研究开题报告，是非常有意义的。”梁厅在开题报告上说，“一九三一年，在瑞京，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工农革命政权——中华全国苏维埃政府正式成立了。作为国家机器组成部分的中央审计委员会也于一九三四年成立。当时，对这个新生的红色政权，国民党反动政府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为了粉碎敌人的军事围剿，经济封锁，整个苏区的军民浴血奋战，保卫着红色政权。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以阮啸仙、林伯渠、谢觉哉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代表的审计工作者，在硝烟战火中谱写了中国审计史的光辉篇章，为党的历史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以心血和智慧摸索出了符合党情、战情的审计体制，并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审计工作。尽管条件极为困苦，处境十分艰难，审计工作始终与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在贯彻落实党的决议、净化党风，推行党的战时财政政策、促进党的纪律和财经制度的执行、稳定革命根据地的财政制度，支援人民战争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新中国建立初期继续实行审计制度提供了宝贵经验，也为改革开放后社会主义审计制度的创建提供了有益借鉴。”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在当前，我们新一代审计工作者，如何继承和发扬苏区审计工作者的优良传统，如何传承苏区审计精神和文化，如何借鉴历史留下的宝贵审计经验，如何熔炼审计团队精神，使审计工作更好地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更好地为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服务。这一切，促使我们重新翻开历史，期翼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审计历史这一页上，我们将有所学习，有所借鉴，有所促进，有所提高。”
“为了铭记历史，激励后人，审计署科研所牵头组织实施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根据地审计研究课题，并将3个子课题之一的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审计研究任务交给我们厅，这既是对我们工作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科研能力的考验。希望通过课题组成员的共同努力，高质量的完成审计署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并以此研究成果作为建党九十周年的隆重献礼，献给革命的先烈们，以告慰他们的在天英灵。献给全国的审计同行们，使审计监督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做出应有的贡献。”
审计署科研所胡处长受王所长的委托，在开题报告上传达了王所的几点意见或想法：一是署领导很重视，要求研究人员认真完成这项工作。课题研究要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审计历史为主线，突出党对审计工作的领导作用，覆盖全国各省、县苏区审计工作，深度挖掘特殊历史背景下的这一时期审计的产生、发展及其对现代审计的深远影响。注重对苏区审计精神和审计文化的挖掘、提炼和升华，达到激励教育影响后人的目的。二是要在审计党史研究的基础上，再多搜集一些馆藏资料，以丰富中国审计博物馆的馆藏文献资料。”
最后，梁厅就开展课题研究，提出了几点要求，一是要紧密联系当前的审计监督工作，在现有资料的基础上，深入调研，真实再现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审计的历史，使这一时期的审计研究有所创新，具有借鉴作用。二是就在这次开题报告会上确定实施方案，计划需要去省内、省外调研的主要内容和地点，以便省厅及时与有关省市联系请其支持与配合。三是根据这次确定的课题篇章结构，落实资料搜集、整理、编审等责任人。四是在这次开题报告会上列出一个时间表，明确课题完成进度和结题时间，课题组要按照时间表组织、实施课题，确保在2011年6月前出结题报告，以此研究成果向建党九十周年献礼。
开题报告会结束，课题组成员一起陪同梁厅参观财政人民委员部旧址，茨坪的国家银行和一苏大、二苏大会址等，听解说员讲解茨坪老芙蓉树上挂着的那颗哑弹，观看苏区干部好作风的歌舞表演，在踏着烈士血迹前进的草坪上感受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波澜壮阔的历史画面。
结束了瑞京的革命教育，梁厅去竹城检查指导工作，甄所与水若山把胡处送上飞往北京的飞机后，由南城市局安排车送去了秋城丘山县，去看望已退休在家的漆荣庭厅长。
漆厅长是秋城市丘山县漆家村人，说起来也是老红军的后代，还曾是抗日战场呢。
在丘山县审计局长的陪同下，他们来到了漆厅的家——荣庭山庄。漆厅还在任时，就在乡下老家开办了山庄，时任农业审计处的蒋玉林处长帮他运作申请了农业专项项目，财政投资1千多万。以养猪养鱼为主，还种了上百亩的菜地，在此基础上，开了一家农家乐，市县一些单位会不时带人过来吃饭。
甄所他们到时，漆厅正在自家鱼塘悠闲自得的钓鱼呢，见老部下来了，招呼老部下坐下。漆厅一边看着他的鱼漂，一边跟老部下聊天。
晚上，县审计局安排在荣庭山庄吃饭，漆厅要甄当真和水若山分坐他两边，一杯酒下肚，漆厅问，“小水呀，现在工作怎么样？”
水若山说，“托厅长的福，还是老样子，还在科研所呆着。”
甄当真站起来，说，“若山，我们一起来敬一下漆厅的，感谢厅长的栽培，要不是漆厅慧眼识英才，你还在县局有才无处用呢。”
水若山端着酒杯，有些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其实水若山心里并不痛快，感谢什么呢？公务员身份没了，想去业务处始终去不成，副科级党组任命还是假的，这些都是他漆厅手上干的事。远离家乡，父母照顾不了，老婆又整天关在家里，身体都憋出病来了，悔不当初来省厅，还要感谢，感谢什么呢？
水若山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没说出来，人家都退休在家了，还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感谢就感谢吧。“感谢厅长对我的厚爱，这杯酒我干了，漆厅您随意。”水若山还真把二两半一杯的白酒一口干了。可能是喝急了，咽喉呛了一下，有点反胃的感觉。
说到用人感谢的话题，漆厅来劲了，平时喝酒不多，退休了可能顾忌就少些，酒后也管不了那么多，说某某人不是人，是王八蛋，顶了很多压力一年搞副调，又一年就破格把他提到正处，还不知足，有次去了厅里见到他厅长招呼都不打，还在外面说他厅长的坏话，不懂得感恩。
甄当真知道漆厅说的是谁，他们是私下里非常要好的哥们，漆厅应该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有可能是故意说给甄当真听的。回到省厅，他把漆厅的不满告诉了黄水清。
黄水清暴跳如雷，“我没骂他王八蛋算不错了，从副调到正处前后花了我十多万。他也太贪了，临退休的两个月还一下子提了四个副厅，二十九个副处，真不知道贪了多少去呢？！”漆厅那儿到底花了多少钱，只有黄水清自己知道。
自从巴德望书记来后，在江南，官员价格几乎是明码实价，科级干部两万左右，处级十万不等，副市厅级五十至一百万，市厅级一般在两百万左右，权重厅局的一把手可能五百万也未必搞得定。之前的官价是多少，没有明码实价标出来，所以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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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审计现场的水若山，想要抓紧时间与何思娴他们一起，就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指标完成情况深入调查。
综合小组首先来到统计局，调查了解全市GDP、财政总收入、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社会商品零售总额、招商引资等指标完成情况。
统计局分管统计业务的何副局长拿出这些年的统计年鉴给审计人员，介绍说，“各项指标任务数与实际完成数都在年鉴里，还有什么要了解的请尽管问。”
“我们就是想知道，你这实际完成数是如何统计出来的，能跟我们说说吗？”何思娴直入主题，把统计年鉴转交给了审计人员管群芳。
“也就是统计的原始数据能不能提供给我们？”小管接过统计年鉴说。
“这个还真不好说，原始数据都在指标执行部门，不在我们这。”何副局长摊开两手，“年初或上年末，市政府将省政府下达的指标任务分解给各部门，各部门按月、按季报告指标完成情况，到次年初再上报上一年的指标完成情况，我们也会派人跟进核实他们上报的数据，据此对各个部门进行考核。”
“省对市一共有多少个考核指标，哪些是列入政府目标考核一票否决的指标？”坐在何思娴右边的水若山端着杯白开水，貌似漫无经心的问何副局长，“我说的是决定下级官员政治前途的指标。”
“这个可多了，我细数了一下，这些考核指标共分七个大项，如经济发展、固定资产投资、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社会发展、社会稳定、民生工程、政务环境，近80个具体考核指标，今年好像又增加了个新型城镇化建设的考核大项。具体考核指标有一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如GDP、财政总收入、固定资产投资总额、招商引资等，有一些是大家不很清楚的，比如住房保障、非正常进京上访、非正常进省上访（何为正常、何为不正常就大有文章可做——水若山心里想）、耕地保有量、民生工程满意指数调查（有点类似于公民幸福感指数的调查统计）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额外加分的考核指标，如粮食总产量、新增造地（土地之所以增而不减，土地红线永远突不破，因为是‘造地’）、国家级生态县建设等。”
审计人员小常感觉很惊讶，“哇，这么多考核指标，要全面完成，样样都能让上级政府满意那有多困难，即便是全部造假数字，也会因为诸多的数字勾稽关系和充分关注横向、纵向数字的分析比较，足可以把基层政府累趴下，谁还有能力和精力去因地制宜发展地方经济，维护地方稳定呢？”
“没办法啊，省里压市里，中央压省里，级级分解，层层加码。外界老是羡慕当官的，但根本不知道当官的压力有多大。”何副局无奈的摊开双手。
离开市统计局去外贸局的路上，审计人员还在议论。何思娴说，“也真是的，不光是我们审计人员压力大，其实当官的也不容易，为了完成这些考核指标，省、市、县各级政府均成立了七考办，这个专门成立由财政拨款的七考办的主要职责，说穿了，就是专门负责玩数字游戏的机构。”
“对，我看这外贸局就是玩假的，”管群芳指着统计年鉴上关于出口创汇的数据说，“零九年比上年出口创汇增长四点六倍，增长速度全省十二个设区市排第一，有这么夸张的增长吗？”
“你是不是看错了，不会是增长百分之四点六吧？”小常显然不相信。
“一会去外贸局问问不就知道了。”何思娴说。
外贸局游局长亲自接待了审计小组的人，并准备好了汇报材料，游局说，“真的有这么高的增长速度，不然去年怎么全省排第一，全国排第二呢！”
“这么快的增长，请问主要是哪些方面的出口增长？”水若山问。
“增长最快的是社德公司，去年该公司新能源出口创汇总额占了全市的百分之五十左右，其次是江山集团的有色金属出口创汇占全市的百分之四十，我市历史支柱产业之一的钢厂去年出口创汇倒没什么增长，只占百分之五不到。”
“可是我们在财税部门了解到，本市纳税大户排在前二十位的，并没有社德公司，而且在出口退税数据库里，社德公司还排不到前五十位。这是什么原因？”
游局指指坐在旁边的曾副局长，示意他来解释这个问题。曾副局说，“事情是这样的，社德公司是个很大的集团公司，在华中、华东几个省市，甚至海外都有分公司，分公司的出口产品都在东城海关报关，所以出口创汇都统计在东城。”
“也就是说，分公司的税收都在经营地缴纳，在经营地退税，但在东城报关，产品出口创汇收入走东城过？东城是该公司的总部？”
“前面3项是的，但创汇收入直接从境外汇入出口的分公司，公司总部在德国，东城公司与外省分公司同为德国总部设在中国内地的分公司。”
“这我就不懂了，所有的业务都在外省，何必舍近求远跑来东城报关，东城的水陆交通并不如那些沿海分公司的便利，难道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看得出，曾副局不想说，或不好说。冷场了好几分钟，还是游局道出了实情。原来，该市为了完成出口创汇增长考核任务，就千方百计去外地找出口产品的生产企业，人家不肯来，就给人家财政补贴，不仅社德的分公司这样，本市其他企业也这样，一分钱外汇和税收、就业照顾不了本地，每创汇1美元，财政还奖励4分人民币给外地企业，每年为购买出口创汇指标财政要支出近亿元。“虽然没有收汇，但有报关确认的出口创汇，还有GDP。”游局说。
“那是，”何思娴说，“不仅东城有GDP，外省因为有实实在在的外汇流入，当然也有了GDP。所以同样一笔贸易，就出来了两个甚至更多的GDP。”
离开外贸局，审计小组决定延伸调查东城招商引资企业，也是东城三大支柱产业之一的社德公司和江山集团。
审计小组先来到位于芙蓉区的社德公司生产基地，出乎审计人员意料的是，偌大的生产基地杂草丛生，大门保安室里除了两个保安，还有两个管理人员，四个人正在打纸牌。何思娴问，“办公室有人在吗？我们是省审计厅的。”
听说是省审计厅的来了，他们几个人没有动身，边抓牌边说，“都快倒闭了，还来审什么呀？你去办公室看看吧，应该还有几个管事的在。”
来到公司办公室，有位副总接待了审计人员，让座，倒茶后，就倒起了苦水，“社德前几年的确红极一时，最高峰的那年有近万员工，主营业务收入五十多个亿，每年上缴税收三个多亿。今年为了降低成本进行了大幅裁员，在里面正常上班的人目前不到一百人，五分之四的生产线停产了。”
“怎么会这样大起大落？”来审计调查前，水若山在网上搜索过这家公司，名气很大，省、市政府领导都常来此视察，
“可能跟金融危机有关吧，出口大幅下滑，企业资金链几乎断裂。”
就在审计小组离开办公室来到公司大门时，看到保安在阻拦进来的人，何思娴上前跟想进来的人聊，才知道是一家社德请的施工企业，“我跟社德签了六百多万的工程合同，工程都交付使用一年了，到现在才拿到一百多万元的工程款。”
这位姓项的包工头一说起社德就来气，“我这只是小数目，据我所知，社德厂房和办公楼、员工宿舍建设，拖欠的工程款及农民工工资有五亿元之多。办这样的公司简直就是来坑人。”
审计小组回到芙蓉区，区管委会一位知情者告诉审计人员，社德公司实际上是政府投资“造”出来的外资企业。公司注册登记时是政府财政担保，向江南信托融资三个亿、省财政支持八千万、东城市与芙蓉区又从城市经营结余中拿出一点二个亿，共五个亿资金到位后，公司法人又投入五个亿注册成立社德公司。
“这家企业有土地抵押贷款吗？”水若山问。
“这个不是很清楚。”
水若山接触很多这样的招商引资企业，在江东鹿城星火集团任财务总监时，也参与过类似招商引资的游戏。一些空壳企业以投资为名，不知道从哪儿借了点钱，借了辆豪车，然后与急着要招商的政府夸夸其谈，大展宏图，等忽悠拿到零地价甚至负地价的土地后，就用土地去抵押申请银行贷款。用这些贷款做几个花架子的厂房，一不留神，他就卷巨款跑了，再也不见了踪影。
当然，负责招商引资的人或许知道踪影，但就是不说出来，还装出找不着人的一脸无辜样，暗地里却跟所谓的外资骗子一起分脏。
想到这里，水若山果断提出，“去区国土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