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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水若山紧张忙碌投入医保审计及其研究时,妻子姜莹的焦虑失眠症更严重了。
社保司夏处帮他介绍的精神科专家也感觉奇怪了,像这种焦虑和轻度抑郁引发的失眠患者在他手上治愈过很多,去年还夸下过海口,“小儿科,没问题”。可现在差不多一年过去了,盐酸帕罗西汀片、盐酸曲唑酮片,还有米氮平片什么的,用药一个比一个猛,不但没见症状减轻,反而更严重了呢,心理测试还有轻生自杀的倾向?专家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水若山白天要上班,晚上还得经常带工作回家做,回家还得照顾妻子,好在还有方艳帮忙。妻子之前用药晚上还能睡一会儿,晚上睡不着,白天也能小睡一会儿。现在整晚睡不着,白天也一样睡不着,哪怕是合眼一两分钟也好。没有,完全没有。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精神好得很,躺着时间长了,浑身都痛。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从客厅到阳台,有时半夜还跑去外面跑啊走啊,水若山都得跟着,生怕出什么意外。听人说身体累了疲劳了,就能睡会儿,去爬了八达岭长城,都累得走不动路了,回来还是完全睡不着。
水若山和方艳精神压力也日益加大。
眼见着妻子一天比一天憔悴,精神还一天比一天好,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水若山彻底急了。这是怎么啦,正在全国医保审计呢,社保司是管医疗行业的,医疗资源没有问题,偌大个京城,连治个失眠焦虑的专家都找不到吗,不可能啊?一定是别的什么原因。
“哥,我记得在你上学时,爹也得了个怪病,春城医院也是一点办法没有,连病症都没找到,后来哥找了占卦的先生,设法制破了。要不,我们也想想这个办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水若山信这个的,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其实水若山心中一直有根刺。妻子突然焦虑失眠,起初是他出差在外,有天晚上喝多了在K厅玩,妻子打他电话没听到,回到酒店房间看到后又回复,把已入睡的姜莹吵醒,这时开始睡眠有点情况,但如果那时及时回家陪妻子,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紧接着,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外游荡了四年,是北城市审计局的古局长和开发区谌局长帮忙,安排在北城开发区审计局上班,把她激动得。得知消息的当晚就彻底失眠了。
但这件令她激动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至于还有影响。
父亲坟墓的风水有问题?也不会呀。父亲零八年去世的,坟墓风水真有问题,三年内就会显现出来。那三年,他除了公务员身份弄丢了,党组任命文件是假的,并没有大的事件发生,相反,他不还再次风光到京城工作了吗?
会不会是房子风水的问题?这一点,水若山是想到过的。他初到京城,无房户,署里团购的经济适用房加分也不少,但他手气不好,选房时抽了个末钩,房源没得选。房子入户大门朝西偏北,整栋房子处于主路十字交叉口,房后是一条河,没有靠山,“煞”位。
刚入住时人少车也少,开始两个月还挺安静。随着入住的人多了,尤其是只能晚上进城的大货车多了,这个路口就一点也不安静。别说是睡眠有问题的人,就是睡眠质量非常好的的人,半夜听到大货车“嚓”“嗞”的刹车声和刺耳喇叭声,也会被刺激得睡不安稳。
水若山记得,入住新房的第一天,没听乡下老人家说的,没有请亲朋好友来闹新居,增加人气。开门放挂小鞭炮,点了三次火才点着,当时头皮就有些发麻。不吉利呀,现在看来,果然房子有问题,怎么办?
自己虽然信这个,毕竟只有半桶水,得请人看看。
一个电话打回湖阳妻子老家,请她家人去隔壁镇请一个会扶乩的瞎子婆婆扶乩问仙。
瞎子婆婆先是掐指算了下姜莹的时辰八字,算了半天,说不对,时辰与八字不对,是不是报错了时辰。水若山的岳母早几年就过世了,就是在世时也不记得她女儿的出生时间,生她时晕过去了。后来还是姜莹的大姐想起来,是辰时出生的。瞎子婆婆再算一次,这才说差不多。
八三年做法驱鬼救父是水若山亲自做的,这回瞎子婆婆扶乩问仙,乡下家人口述不清,只在电话里说这个婆婆好神奇。说新入住不久的房子风水与水若山无关,但与姜莹的时辰八字相克,是那种能致命的克。
新房入住时,湖阳乡下的家人都没来过,根本不知道房子的朝向和周边环境,更别说扶乩的瞎子婆婆,但瞎子婆婆根据仙人指点,却把他们夫妻现在住的房子的前后左右说得与真的一模一样。
水若山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怀疑,他不加思考,跟妻子和方艳简单招呼后,当晚就挂网,把刚入住才八个多月的房子出售,不管什么价,只要成交,即刻卖掉。
艳子二话不说,全力支持哥,与之前租住的房东联系,老房东说随时欢迎搬回去住。
那个时候,审计署的房子是不允许私下卖掉的,团购房协议上就有约定,新入职审计署必须满五年,房屋产权才是自己的,如果中途离开审计署,房子就得收回来。好在水若山并不没有离开单位,但也跟买主约好,房子先让出来,钱也不用付清,满五年后再办过户手续。
2019年下半年,也就是水若山为新单位服务和房子合同签订均满五年时,房子大幅涨价了。单位很多同事笑他,搞这么多年投资审计,这回投资眼光出问题了,先租房子住,晚三年再卖房,至少多赚三百万,那是多少年的工资收入,得少奋斗多少年呀。
水若山不以为然,他认为,只要这套房子是自己的,不管是自己住,还是租给别人住,都有可能影响自己家的风水,万一这套房子风水鬼阵破不了,妻子的病如何拖得。不管多少钱都抵不了妻子的健康甚至生命。没办法,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多东西钱是买不到的。
现在的价格卖出去,也赚了差不多上百万,回乡下老家去选块地做个小别墅,再投资搞农业开发项目,这不也是自己和妻子多年的愿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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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顶层设计决策服务搞得头痛的水若山,跟郑司报告说想出去转转,离开了审计现场,坐在医保办,实在研究不出比那些专家教授研究烂了的更好的医改建议。郑司向鲍审报告后,计划去江南、东北、古北等实地调研。
水若山决定先去江南,一同来的姜莹在北城下了车,儿子水杉接站送她去了她姐和姐夫家先住一段时间。要人陪她说话,聊天,身体状态好时还可以打打牌,这样脑子里就不会总在想“今晚怎么过啊?”
郑司说他过几天也去汇合,应华厅之约。
还没到东城呢,两年前跟水若山一个办公室的刘向辉处长就来电话了,说他已经在厅里等他,先去秋城指导工作。他是当兵的,司处长都没来,也不需要听江南省厅的汇报,那就下去转转吧。
不管怎样,当年查省教育厅的时候,当年的刘副处长还是支持他的,跟他在一个小组,基本上是他怎么想怎么做,刘副处只做好协调配合工作。虽然最后在“小金库”如何处理的问题上当逃兵了,但也不能怪他刘副处,怪只怪他水若山自己一根筋,最后搞得业务处不让呆了。
这也不是坏事啊,要不是当年堵了一口气,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开江南。现在重返江南,跟个钦差似的,不挺好吗。
水若山六楼跟华厅见了个面,社保处的杨处正好也在,简单客套几句,刘向辉处长就把水若山接走了。厅医保办的许诺也跟着一起去了,华厅安排的,要全程陪同审计署来的专家。
秋城,水若山是熟悉的。最后一次在秋城审计,是2013年上半年江南省厅对樟河的土地整治项目的审计。2014年的南城土地出让项目审计,秋城市局和下面的县市区审计局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所以入住审计组订的月阳酒店后,秋城很多审计朋友都来看他。而他一生中的最爱,除了喝酒就是吹牛,当然,都是喝了酒后才会吹牛,没有喝酒进不了吹牛的状态。
到的那个晚上,刘处自己掏腰包请水若山喝酒,把程芷缨请了过来,高平的熊伟和金水秀正好在阳州区交叉医保审计,晚上也过来了。刘欣娘家有点事,临时赶去北城了。
老朋友两年多不见,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不过用的是小杯,估计三钱一杯的。但几杯下去也受不了。许诺想拦着,刘处不让,突然想起一招,给何思娴打电话。
刘处跟何思娴共事的时间比许诺和水若山要长很多,自然不起什么作用,刘处生生的把何思娴的视频电话给掐了。
水若山也不认啊,凭什么我喝酒,她何思娴就能管得了,什么关系啊,出门在外,老婆姜莹都管不了,这要是能听,以后还怎么在酒场立足,哈哈哈。
许诺没办法,带着小师弟熊总一起上,你财大的欺负财校的,是吧,来呀。刘处看看,搞不赢人家,最后软了。许诺趁热打铁,“你请我哥来就是喝酒吗,你上午不是还说请博士来指导工作的吗,你这要把他搞醉了,还指导什么?”
“喝酒不谈公事,明天再说。还有,别套近乎,还你哥。”刘处笑了笑,端起杯,跟他的组员喝上了。
其实,水若山真要想喝,是没人能管得了的。现在跟以前多少还不一样,毕竟是审计组安排他下来的,不是休年假可以随便。那就听许诺的吧,适可而止,意思到了就行。
喝酒适可而止的水若山,每次都能来审计灵感,灵感一来,就不能管是不是酒场上,于是问,“刘处,在来秋城的路上,你说发现一个疑点,但不知道如何突破深入。是什么疑点,说来听听吧。”
刘处指着坐在下面的一个组员,“小胡,过来跟博士汇报下。”
原来,审计人员小胡在将计算机审计分析得出来的结论与医保局财务账、证的相互核对过程中发现,数据库的相关数据通过计算机整理汇总后显示,某患者一年中多次住院、出院,仅2015年就报销住院费24万元。每次来办理住院费报销手续的均是患者的儿子,但奇怪的是每次报销住院费所记录的病种均不同,而且有的是本地定点医院的,有的是外地医院的。
“这名患者百病缠身?”小胡的疑点在这儿。
水若山问,“去医保了吗?”
“去了,问医保财务人员,财务人员说审批手续齐全,没有什么问题。也正因为审批手续齐全,每次患者的儿子来了,都能当时拿到现金支票。问医保科医疗费报销审核人员,回答也一样,并反复强调该患者患病多年,如果觉得还不踏实,可以带审计人员去他家,当面向患者求证。”
水若山跟坐在旁边的程芷缨说,“这是你的地盘,你最熟,晚上就找一位中医专家,明天上午辛苦他跑一趟。”然后又对小胡说,“现在就通知医保局联络人,安排一个知道这名患者家住哪儿的工作人员去带路。明天上午八点,在酒店门口准时出发。”
程芷缨请的那名中医专家一早就派车去接来上门为患者望闻问切。专家确诊,该患者确实患有医保报销凭证上所记录的慢性肠胃炎,腹部也明显可见曾做过两次手术的创痕。但报销凭证上所记录的心血管病和肺气肿等病种却没有明显症状。
再询问并检查患者所服用的药物,中医专家确认,该患者除了并不严重的肠胃炎外,已经没有其他的疾病,且以他多年的临床经验判断,肺气肿的可能性不大。
水若山和许诺他们再次审核报销凭证,并求证医保科财务负责人。财务负责人认定审批的笔迹确实是他的。
水若山让他们分成两个小组,一组拿着这些报销凭证去秋城最好的打字复印社,一组去调查走访患者的邻居。
去打字复印社的小组很快就有了结果,凭他们多年的打字复印经验,确认医院出具的报销凭证和转院手续加盖的审批公章是通过扫描,再进行图文技术处理彩色打印出来的,不是原始发票和公章的印泥。
走访小组也有新的发现,有患者邻居清楚地记得,患者在去年12月根本就没有上省城去住过近半个月的院,因为他小儿子在外面打工,元旦时要回来结婚,全家人忙里忙外,根本不可能带他去省城住院。
为了获取更充分的证据,许诺将上述医院发票传真给省厅医保办,请杨处安排人加急去省医院查实一下患者住院的真实性。
要在平时,没这么快反馈结果,现在是全国都在搞医保审计,各医保机构和医院、药房都在24小时严阵以待。
不到三个小时,省厅医保办就反馈了信息回来:秋城审计组提供的医院住院费发票对应的号码和医疗内容是真实的,经核对医院保存的病历档案,所患病种也是真实的。但患者的姓名、性别,以及机打发票时间不同。
很快查证,这是一起通过复印他人病历、伪造住院发票等手段骗取医疗费的案子,审计组迅速将案件移送给当地公安经侦大队。
原来患者的儿子三年前曾带他爸到省医院住院治疗,回来凭住院发票到市医保局报领现金。有天突发奇想,认为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
此后的三年里,通过获取他人住院病历、发票,自购一台高清晰度的扫描仪和彩色打印机,复制印章和住院病历、发票等他人的真实信息,再修改患者名字和住院时间,到市医保局报销套取现金。三年共虚报骗取医保56万元。
此案一出,把刘向辉处长高兴的,审计都进行一半了,还一个拿得出手的案子都没有,刚任处长怎么向华厅交差,这下好了,零突破。吩咐小胡赶紧写一个经验交流材料报厅医保办。
回东城的路上,水若山想起一件事,“许诺,你们在医院有没有留意过,总有一些人在医保窗口前徘徊、不时向患者及其家属兜售住院发票,我怀疑这些人是职业的,专门骗取医保基金的幕后‘始作俑者’”
许诺想了想,“你还真别说,确实有这个印象。还是哥观察仔细。”
“我也不是仔细,刚刚我脑子里还闪现了几张住院发票,其实鉴别发票真假没那么复杂,复制的发票和原始发票,审核审批付款的笔迹在签字正面很难看出来,在背面是能看出来的,这名患者的儿子不至于有那么高的造假水平。”
“对呀,我记得哥讲过叫什么‘打草惊蛇’的课,就是故意透露审计掌握的证据给对方,让对方临时去伪造证据。临时伪造的证据一定会有破绽,伪造什么,修改什么或删除什么,就是问题所在。”
“嗯,不过,这些审计技巧与方法要在审计实务中熟练掌握、灵活运用,还得经常磨练。”
“正好哥这次提前来了,可以跟着你多磨练磨练。”
水若山笑着说,“你名义是陪我,实际是要我当临时工啊。我明天还想去趟宫亭乡下,休息两天等郑司来。”
“正好啊,去宫亭路过春城,凌天就在春城带队审计,顺便去看看他。”
“你是不是又私下接活了?”
“没有啊,凌处长发微信给我问你的行程,我就说可能会去宫亭乡下,他说随时恭候。你回宫亭,经过春城,不去他那儿,让他尽个地主之谊,说不过去,是吧。”
“那就听你安排吧,反正陪我,是华厅给你的工作任务。我呢,喝了弟、妹的酒,也得干点活,是吧。正好,春城的审计局王局长我熟,也是宫亭老乡,回乡下路过春城经常去骚扰他,你让杨处给王局长打个电话,说我们明天去做个调研,让他安排准备下。”说完,水若山把调研提纲微信发给了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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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到春城,全程高速,两个小时车程。凌天和市审计局的王局长已经在春城西收费站出口等候,接到直接去了市政府接待处紫玄宾馆。江南省厅医保审计组在宾馆办公,在房间稍微洗了把脸,就开始了调研座谈。
当然,这种座谈,比起国家级的专家教授和人社、卫计部门领导的座谈,是完全不同的。相比而言,这里的座谈,更容易懂,更接地气。不跟他们聊医改政策,不谈三医联动,感觉那些东西太虚,就谈审计发现了哪些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整改有哪些好的措施或建议。
凌天果然是凌天,既有审计业务能力,又有组织协调能力。他们审计组跟刘向辉处长那一组比,查的问题多多了。
“也可能那是秋城吧。”许诺见水若山一个劲夸凌天组的成果,担心这话传到刘处耳朵里去不好,所以打下圆场。秋城审计在南城土地出让审计组当内奸的事,水若山跟许诺讲过。
但许诺话虽这么说,还是认可春城组的审计成果的。“春城组报给省厅医保办的汇报材料里就有两个典型案例,凌处,你们审计组就跟博士说说吧。”
春城医保审计组主审屠主任汇报的是某学校用其保管的学生医保卡,到定点药店刷卡购物,掏空了学生医保卡上的个人账户余额。
水若山问,“怎么发现的?”
“我们通过数据分析和筛选,发现某药店一天刷卡卖药6000多次,金额50多万,所售药品均为阿莫西林。进一步分析发现,刷卡的医保卡账号全部是连号的,持卡人年龄也都相仿,据此疑点追查到学校。”
许诺问,“对了,这事审计出来后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学生家长发现自己孩子的医保卡被学校盗刷了,结伴去找政府,政府问责学校,学校又不能把盗刷出来的钱吐回到医保账户上,只有以购物券的方式补偿。不过购物券还是这家药店的,还只能在这家药店购物。”
“这是什么鬼学校,一错不够再加一错。移送了吗?”许诺问。
“移送处理书写好了,等另外一个案子一起拿去法规审理。”
凌天示意另外一件事由审计发现人小邱负责汇报。小邱说,“这个案子与刚才学校的案子差不多,不过当事人均是公职人员。我们也是通过数据分析和对某药店的延伸调查,发现该市公职人员疯狂盗刷个人医保账户的余额,一年刷卡金额达4800万元。经进一步核实,盗刷的医保基金中,只有1700万元属于购买药品,3100多万元全部为绿豆、冰糖、肥皂、牙膏、毛巾甚至衣服等物品。”
座谈结束,凌天跟水若山说,“哥,听说你前天晚上在秋城喝嗨了,今晚少喝点,就我和你、许诺三兄妹?”凌天虽然跟刘处一样也是处长,但比刘处资历嫩多了,家里还有纪委的哥哥,做事果然谨慎小心多了。十八大后禁酒,私人掏腰包,也是可控范围的。
三个人在小包厢里,水若山说,“还叫哥,不直接跟我联系,还通过你师姐来中转。”
“哥不是只跟美女有共同语言吗,听说那晚还请了何思娴出山。”
“这又扯上何思娴啦,许诺,你怎么什么话都跟凌天说呀。”
“哥,思娴师妹可不是我说的,八成是刘处八卦。”
凌天说,“别管是谁八卦的,总之羡慕师兄哥幸福,有性感美女管着。”
“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恨,我记得当初你可是追过人家的,只是人家没看上你。”许诺打趣的说,“你还别说,思娴妹妹比在江南时更好看了,皮肤红润光泽,丰满性感,用尤物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不过,她是你师姐,别把她当成你的安梦华,哈哈哈。”
凌天那时是喜欢何思娴师姐的。审计经常出差,离婚率高,婚内出轨,玩个一夜情,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是没办法的事。何况凌天一表人才,无论身高还是长相、气质,标准的帅哥。不知道何思娴怎么喜欢上了水若山,论男人,那跟凌天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不过在有些人的眼里,凌天是风流但不是才子,博士是既风流又才子。
凌天把矛头指向了许诺,“我也追过你呀,你也没看上我。”
“你还好意思说,那时我正离婚,处于人生低谷,你却乘人之危,还好我的定力好。”许诺说完大笑了起来。
凌天虽然当上了处长,但跟眼前两位聊起来,没一点脾气。正要准备回怼许诺时,手机响了,有人要举报,举报人是名患者,根据审计组张贴在政府门口的审计公告找来的。
第二天,审计组就举报内容开始了细致的走访调查,一起利用病人重复“分解”入院,套取医保基金的案子浮出了水面。
这位患有糖尿病和高血压的张老先生在他家里向审计人员展示他被“分解”的证据。这是从2009年10月到2015年12月的一堆厚厚的病例和医院的收费单据。
最初在选择医院的时候,家人考虑到就近照顾他,把他安排在市中医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频繁的出院、住院、转院就成了老人的全部生活内容。患者第一次被要求住院时在医院总共住了11天。出院的时候医生告诉他病情已经好转,让他过一个星期回去复查。一周以后他来复查,结果被告知血糖又升高了,需要再次住院治疗。14天后,医院又让他转院了,说这个病转到县医院去治就行了,这样还可以省钱。
县医院这一住又是90多天。后来才得知,自己被两家医院联手用于“赚钱”了。
那么,作为医保定点服务机构的医院在患者的频繁出院、住院和转院过程中怎么“赚钱”呢?审计人员展开了深入的调查。
原来,医疗保险基金财务制度规定,参保人员发生的医疗费用在统筹基金支付范围以内的由基本医疗保险基金支付。
目前,很多医疗保险管理部门对参保人员住院费用的结算采用定额包干的办法,即按住院人次和定额标准向医院支付医疗保险费。在医保协议中,医保基金管理部门规定,病人在15天内重复住院的,医保基金管理部门只能按照一次住院的标准支付定点医院的费用。所以,医院要想在定额内费用有结余,就要缩短住院时间。当病人的住院费用接近定额时,医院就会采取一些“措施”了。
一般情况下,这些医院都会在病人住院到十一二天的时候让病人出院,并安排好所谓的“复查”时间。当病人按照医生叮嘱的时间前来复查的时候,一个选择是“接着住”,重新入院。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转院,这样就能将一次住院费用控制在定额之内,也能规避协议上的那“15天内重复住院的只按一次定额计算支付”的硬性规定。
这就又衍生出了另外一种骗保形式——接力踢球。简单地说,就像本案患者所遇到的情况一样,是在“人头费”赚的差不多的时候,以各种借口要求病人转院。这种“转院”可以是同级医院之间的串谋,也可以是不同级别的医院之间的“默契”。
通常,一般同级医院“玩接力踢球有点难度”,因为病人会怀疑。但不同级别的医院“玩”起来可就方便多了,小级别往大级别医院踢病人,可以找的借口有很多,专家多、医疗条件好、技术先进呀等。而大级别医院往小医院踢病人,往往又是“为病人着想,少花钱,治好病”等。再加上医学本身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绝大多数患者又很模糊的东西,在面对医生“建议”和“要钱还是要命”的选择时,病人只有听从的份儿,这是各医院间得以常用“此招”而不被发现的主要原因之一。
有没有定点医院与医保监管部门联手骗取医保基金的可能?由于医保监管部门信息管理系统没有设置重复就诊预警功能,无法利用肉眼将重复入院问题一一查出来。
于是,审计人员利用计算机数据筛选比对查出该市仅2014年就有多起、多人重复入院的记录。
许诺让他们连夜加班把这一发现,以经验交流材料的形式上报厅医保办,由医保办向全省各审计组推广,并向署医保办推荐。
在医保审计收尾阶段,江南全省审计组查出上千起类似“分解住院”骗保的案子,审计成果一下子得到巩固和提升。
许诺直笑,水若山是她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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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春城,水若山去湖阳呜山乡把寄住在三姐家的妻子接到宫亭乡下,开始着手选地建房的事。说来也奇怪,从京城出来,只在乡下住了几天,姜莹的失眠就有好转了,晚上也能睡上两三个小时,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整晚不合眼。
正在宫亭乡下陪妻子姜莹的水若山接到郑司的电话,说他定好了机票,周四上午九点半左右到达东城红北机场,从机场直接去西城。当晚在西城住,周五上午开半天座谈会,下午去上海。让水若山通知江南省厅做好安排。
宫亭虽归西城管辖,但没有直达去西城的车,坐大巴过去要4个多小时,不如先去东城接上郑司,然后再和郑司一起去东城。
水若山跟头天晚上就已回东城的许诺打了电话,许诺立即向华厅汇报。之后跟水若山说,已跟春城市局王局长联系,由他们安排车送你到东城。
水若山坚持不肯麻烦人家,一大早去春城西站搭乘六点半的大巴到达东城客运站,许诺已在客运站等,直接把他带到红北机场。其时郑司他们的飞机刚好落地,陪同郑司来的,还有社保司三处处长秦世杰。
差不多中午一点到达西城,简单吃了个工作餐,西城市审计局主持工作的董副局长早向市政府接待办报告,接待办安排他们在龙湖宾馆入住。董局悄悄建议郑司,不如中午就在龙湖宾馆休息下,晚上我们去一个环境特别好的地方住。
郑司说,“那不行,中午休息开钟点房要付费,晚上住宾馆又要付费,超标了,财务上不允许。还有,环境特别好的地方,是不是旅游景点,这个更不能去。”
“郑司您放心,中午的钟点房费用您不用管,接待办会安排好的。那个环境特别好的地方是刚开发的,还没申请到旅游景点对外开放,不收门票的,是山区民宿,不信您问博士。”
董局跟水若山是认识的,前年水若山儿子水杉参加西城的公务员考试时,还请董局帮过忙,只不过那时已内定录用的考生没参加面试而取消了。
还有一层关系,董局老公刘建堂是财政局的副局长,也是宫亭人。不过水若山在宫北,刘副局长是宫南,相距很远。
董局说的那个环境特别好的地方,水若山听说过,但没去过,叫什么“神仙谷”。董局这么一说,水若山也想去了,于是朝郑司点点头,并建议说,“这儿吃完饭都快两点了,不如中午不休息,现在去市局开座谈会,反正他们也都准备好了。开完会我们直接去神仙谷,晚上就住那儿。我看您那么累了,不如明天休息一下,后天再去上海,您看如何?”
郑司看看三处的秦处长,秦处还没接上话,华厅先说了,“刚在车上,我看郑司还打了个盹,这会儿恢复得也不错,脸色红润。要不就听博士的,博士家在西城,听地主的,先去市局吧。”
董局一时有点尴尬,通知下去的是明天上午,这会儿来不及通知他们赶过来座谈啊。华厅反应快,“没事的,有厅医保办和市医保办的在,按照座谈提纲说几个重点的话题,汇报材料都是纸质的,交给署领导慢慢看。”
江南省厅和西城市局各准备了两套材料,已放在市局四楼会议室与会者座位前,一套是座谈提纲上拟定的话题,一套是审计发现的主要问题。会议刚开始,临时接到电话的市政府分管医疗卫生的廖副市长赶了过来。
郑司快速翻了翻桌前的材料,用眼神跟廖副市长和华厅交流后,座谈会就开始了。
其实很简单,汇报材料这么齐,不用去汇报审计发现的问题。郑司也清楚,市局交上来的问题材料,肯定是经过市政府领导看过且同意提交的,而省厅提交的全省问题材料,又不宜当着廖副市长的面汇报,所以只就座谈提纲上的话题开展座谈。
廖副市长看看没他什么事,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假装接了个电话告辞了。
市局的医保审计各项工作,都是按审计署统一部署和省厅医保办的具体指导完成的,相比而言,省厅医保办的座谈材料当然更全面,更有代表性。
杨子青处长代表省厅分析了医保基金问题存在的主要原因:一是法制不健全,医疗保障体制待完善。二是监督管理机制存在缺陷,为骗取套取医保基金提供了可乘之机。三是药品价格虚高,药品招标采购控费机制失效。四是信息化建设滞后,医疗保险运行不透明。结合上述问题存在的主要原因,江南省厅提出了六条有针对性的建议。
说实话,江南省厅的这一套功夫是做得很足的,郑司当场给予了肯定和表扬。整个座谈还不到三个小时就满意结束了。
一整天都是晴空万里,六点到得神仙谷,却下起了绵绵秋雨。郑司、华厅一行先办理好入住,稍微梳洗一番,约好七点准时开饭。
女同志入住房间后通常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出门,男同志就不同了,方便一下,洗把脸,整理下衣服,这就可以出门了。一出房门就碰到许诺,这让水若山感到有点惊讶,“这么快?”
“可不就这么快,难不成还要梳妆打扮一番?”也是,许诺平时就很随意,不喜欢涂脂抹粉,化妆打扮,素颜就很好看了。
两个人一起来到郑司房间,郑司和华厅住的是套房,估计得有六十多平,房门是开着的,华厅已在里面呢。
郑司正在案几上摊开宣纸,华厅在帮他磨墨。郑司有个习惯,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办公室,有空不是看看书,就是写写字。出差时,也会把纸墨笔砚随身带着,闲下来就挥毫几笔。正好看到水若山进来,“博士,你先来试试笔,看看墨的浓淡、滑涩。”
水若山虽然在2003邓小平诞辰一百一十周年和2004年中国电影百年纪念时,获得过全国书法比赛等级奖,作品还在人民大会堂参展过,但比起郑尚司长的书法来,那是差了一大截,哪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在审计署12楼小白的办公室,水若山曾经练过几笔,郑司还给他指点,说他的字个个漂亮,但缺乏书法的整体美。一句话批评,谋篇布局还差些。点到水若山的穴位上了,跟他搞审计一样,做主审行,审计组长也马马虎虎,当部门负责人,完全不够格。
水若山不是怕献丑,写得不好也没什么丑的,正好还可以请郑老师指点。但这离七点吃饭时间不到一刻钟,还没润笔就得走了,外面还很多人在等呢?
许诺这时正好接话了,“郑司,您看看这窗外的景色,真是美呀!”
郑司直起身走到窗边,“你的意思是,你的窗外没这么好看?”
“我的窗外也好看,但真心没您这儿好看,领导的待遇不是白给的。”说完,许诺甜美的笑起来。
郑司把落地布艺窗帘全部拉开,视野顿时开阔。放眼望去,秋雨淅沥下的远山朦胧含烟,近树润翠吐绿,枝叶在微风细雨中摇曳低吟,偶有鸟儿似是惊恐掠过窗前,好一派江南水乡景色。
郑司看醉了,叫水若山一起把窗边的根雕樟木椅摆到窗前,然后坐在椅子上,反脚搁顺腿,面带微笑,“来来来,小许,拍一个。”
水若山同时拿起了手机,把照片翻给郑司看,这张背景的照片,正好衬出儒雅书生的翩翩气质。而许诺拍的那张,却有五指山隐者笑谈江山的味道。“不错不错,华厅要不也拍几张?”
华厅说,“现在就不拍了,下雨天黑得早,先去吃饭,明天再拍吧。”
郑司说,“那就先吃饭去,不过先说好,今晚这顿我请,别跟我争哈。”
“您忘啦,郑司,上次在署里,我们约好的?”
“没忘啊,你中午请过了,晚上我回请。”
“中午是匆忙吃了个工作餐,那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十八大后,审计强调,只能吃工作餐,不能喝酒。想喝酒,工作之余,自己掏腰包。”
“那没问题,我私人请。”
“别说你是厅长,工资收入未必有我高,反正花不完,还是我来请,别再争了。”郑司一脸的认真,貌似不让他请,他就不去吃饭。华厅让步了,那您请吧。
那天晚上,郑司很高兴,很难得看他喝了一杯满酒。
那天晚上,水若山也喝了不少,半夜了还睡不着。索性起床,掏出手机想再看看傍晚拍的照片,却发现,郑司那张坐在窗前根雕樟木椅子上的照片,打不开了……
许诺微信让他转发给郑司的照片,同样也打不开了。
水若山顿时慌了,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试试是不是文件格式有问题。结果,这两张照片还是打不开。
198
到十二月底,审计报告和审计研究报告都出去了,终于歇下来了。
社保司开始考虑全国医保审计优秀项目评选的事,水若山给许诺透露了一个信息,“江南省厅这次的审计,无论是发现并移送处理问题,宣传组织动员工作,还是经验交流材料,做得都很不错,综合得分在全国地方审机关排个前三名应该没问题。审计署还准备把审计过程中编发的所有经验交流材料,以案例的形式编一本书,为今后类似的审计提供参考、借鉴。”
许诺给水若山发了个大红的吻过去,“这都得感谢哥的支持与帮助。华厅说了,过年回家,一定要提前打个招呼,到时去看看你博士。”
“我回家不去东城,直接回宫亭乡下,不方便,麻烦你转告华厅,心意领了。”水若山刚想把手机挂了,突然想起一件事,“许诺,你记得在西城神仙谷,郑司的房间给郑司拍过一张照片吗?”
“记得呀,我当时还微信发给你了,怎么啦?”
“是啊,你发给我了,我当时还看了,不知怎么后来再看时,打不开了。你找找,再发一次吧。”
“我手机东西太多,过段时间就会剪切下载到电脑里保存,你等等。”间隔时间也不是很长,许诺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时间段的文件夹,找到了那张照片。但奇怪的是,许诺那边的照片文件显示“该文件已损坏无法打开”。
“那你把照片文件发给我,我再在电脑里试试。”许诺通过微信和QQ邮箱两种方式发给水若山,水若山在电脑里还是打不开,连同他自己给郑司拍的照片都打不开。
“太可惜了,那张照片拍的效果很好,背景的山水层次分明,记得当时郑司和华厅还夸我摄影艺术,以为我用了什么美颜软件呢,都可以参展了。真是太可惜了。”
水若山可惜的不是这么好看的照片打不开,而是他之前的预感。他给郑司发了个微信,“老师,去做体检了吗?”
“做了,昨天拿到了结果,没什么大问题。若山,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哦,我看你上次说去体检,临时有事耽误了,现在忙完了,所以问问。”
“难得你有心。对了,我昨天去拿体检结果时,正好碰到你们姜所也在,就一起当面跟人教司的胡司长说了你的事,工作三十多年了,这么优秀,出了那么多成果,还是一个普通职员,组织上该考虑下。胡司让姜所回去先查下岗位和编制的情况再说。你等会,我先给姜所打个电话。”
郑司马上给姜所打了电话,姜所说昨天回所里后忘了这事,这就安排人查,还说不好意思,我所里的人,劳烦陈大司长费心,自己失职。
姜所不久回复郑司,说查了编制卡,没有编制了,副科、正科不仅没有空编制,还超了,有几个人还在等空编出来呢。副处职数倒是有一个,但难啊,破格提拔,要不换个部门。
郑司心想这事耽误不得,马上过年了,一晃就过去了,到时又忙忘了呢。
还别说,在大机关里找个人做事不难,想找出个空编来还真不容易,事业单位副科级全是满编的,像水若山这么大年纪,不破格从副科做起,更不容易,这种级别的,都是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小姑娘享有的。查来查去,只有机关后勤服务中心还有个管食堂的编制,明年六月退休,可以空出一个编来。
不为难领导,从头开始吧,反正他水若山在科研所做的也多数不是科研所的事,先弄个副科,有机会再说吧,领导不是还有“小步快跑”的说法吗。郑司这就给人教司那边下定了,这个副科给水若山留着哈。为这个口头下定,郑司还特意请人喝飞天去。这一切,水若山都不知道。
到腊月底,快过年了,郑司突然感觉不舒服,去医院看了专家,专家说没有大碍,开了点药回家了。
除夕那天,回到乡下跟老母亲一起过年的水若山微信给郑老师拜年,郑司回复了,问他是不是回乡下过年了。水若山说是,老师您是不是也回海南过年了呢?郑司回复今年没回,明年过年看看再回,还是老家过年热闹,想回去呢。还说上次去江南调研督导时间太紧,真想找个机会再去水若山乡下看看。
水若山手上没什么事,请假在家多呆几天。一晃元宵节到了,水若山又给郑司微信发个元宵节快乐!这回郑司没回复他。这是2010年师资班认识郑司以来,从没有过的事,以前出国了,也会回复的。记得2012年那次全国社保审计,水若山因为江南省厅有事要跑署里找郑司,但郑司很忙,只在医保办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等他到北京西站候车时,郑司打电话来,说终于忙完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喝点酒。
可能是郑老师忙吧,水若山没放在心上。
过完元宵,水若山派去中央巡视组,一走三个多月,手机很少跟外面联系。六月底回来时,去郑司办公室转转,敲门没人应,可能是出差了。于是在微信留言,但没有回,打电话没人接。
第二天水若山回到宫亭乡下,村里一起长大的发小想搞个农民专业合作社,从事种植养殖业,这是好事啊,能带动村民创业致富,帮助贫困户精准脱贫,是中央政策。水若山在县里跑了几个单位,了解合作社和扶贫的相关政策,争取项目支持。正好有中央财政部与农业部的南方种草养殖项目扶持,而这个合作社又吸收了30多个贫困户社员,符合国家扶贫政策支持。
等办完这些事,水若山再次想起郑司,再次发微信还是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就直接把电话打给秦世杰秦处长了。这才知道郑司病好几个月了,住国际医院。水若山立即赶回京城,秦世杰开车带他去医院看望。
到医院时,郑司正躺在病床上睡。跟郑夫人简单说了几句,水若山和秦世杰就在走廊上等。水若山小声问,“郑司到底是什么病,怎么突然间就病成这样了,他年底还做了体检,报告说没事的。”
“体检是没发现什么问题,听郑夫人说,年前郑司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没有大碍,只是劳累过度,身体虚弱,回去服半个月的药调理下就可以了。可是只服了七天药感觉就很不舒服了,再到医院一检查,当时就安排住院了。”
“诊错了病因?”
“不是,好像是看错药单了,本来是一天一片,看成是一天服十片。用药过量,出现负作用了。”
“现在确诊是什么病?”
“我也不太懂,说起来在社保司这么多年,这个病症还真讲不清。只听医生说是血小板过低,正常人的血小板是125到350个单位,郑司的只有4万个单位不到。经过国际知名专家会诊,换最新上市的药,效果都不好,有时会升上去,但过不了几天又是原样。”
“既然拖这么长时间都治不好,为什么不试试中医治疗?”
郑夫人正好过来,“正在尝试中医治疗。老陈醒了,让你过去。”
郑司想坐起来,但没力气,只能把床后背摇起来,斜躺着,思维很清晰。
问水若山个人的事是不是解决了,水若山说是,现在是副科了,不过不用管食堂,也没安排具体工作,轻闲。郑司又问,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水若山说没忙什么,这不刚跟巡视组下去了三个月,回来就去了乡下,响应中央精准扶贫政策,帮村里人搞个种养专业合作社。郑司说那是好事啊,你可以利用你的资源帮助他们脱贫。等十月份天气凉快些,我出院了,我一定去乡下看看你的农庄。水若山说好啊好啊,到时我来接老师去。
九月八日,在去援疆项目审计的路上,水若山接到秦世杰的电话,说郑司走了。水若山那次见到郑司后,就开始改用中医治疗,一个月后,血小板从4万个单位不到升到80多万个单位,以为没问题了,不知道哪个专家建议,中西医结合治疗,好得会更快些。九月一日,病情开始恶化了,最后,中医西医都没救得了。
还有两年,郑司就退休了。
惊悉噩耗,水若山不由得流下了眼泪,在手机备忘录写下《采桑子·魂归》:
九月京城正飞花
一声惊雷
无雨落残
五八年华奈何殇
四千里路云作帆
三缕清香
七归海南
二六行雁嘶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