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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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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计故事》连载

第四十三章 青塘先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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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若山安排何思娴、吴娟和刘欣、金水秀等8人负责搜集、整理、分析南城市本级2008年至2013年征地、供地所有相关文件,包括政府抄告单、会议纪要,国土局原始会议记录、会议纪要等征地、供地决策文件及档案资料。在此基础上,确定审计应关注的重点地块。

其他人也按照这个方式去堆积如山的资料中,筛选出有用的东西。这些其他人,绝大多数是进点前大脑被“格式化”的,水若山不指望他们,倘若能发现并报告重要疑点线索,那是他和审计组中奖了。

何况除耕地保护小组外,其他4个小组他都安排了高平县审计局的业务骨干在里面,每个小组又都有他和何思娴江南财校的师兄弟,点名要师兄弟帮忙,面子多少会给,至少不会死心塌地去当“内奸”吧。

多年的审计经验告诉水若山,审计组不在乎人多,关键的人有一两个就够,其他的,就让他们去打酱油、混差旅费吧,只要他们打混得心安理得。

也就是说,审计小组重点要审哪一块地完全由小组自己去决定,他主审不干预。这是他这几年案例教学的心得,主审和组长不能包办一切。根据现有资料如何发现疑点线索,如何取证,留给审计组员们自己去想,真相通常只有一个,但发现或查找真相的方法或路径可能有很多种,不同的审计人员采用的审计方法或路径不可能完全一样,但最终都有可能获取相同真相。

所以要发挥每个审计组员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才能创新审计思维方式,提高每个审计人员的能力,最终取得想要的审计成果,实现审计目标。

当所有审计人员还在对着市国土局按照审计资料清单提供的成堆资料发呆,完全不知道要看什么、如何去看的时候,水若山已锁定了他要自己去实施并争取在一周内突破的三个地块:易达物流园、易得山庄、和谐公园。

这么快就锁定重点审计地块,这是其他审计组员根本想不通的。

他们更想不通的是,易达物流园是经营性的用地,作为审计重点是可以理解的。但易得山庄资料显示是人防配套设施建设,和谐公园是公益项目,都是政府划拨用地,凭什么一上来就作为审计的重点?

水若山没有解释,这几年的案例教学疑问继续留给他们,等他们自己想通了,再去发现疑点,获取证据也就容易多了。

安排好这些,水若山带着秋城市局的程芷缨,高平县局的熊伟、朱海燕直接来到了易达物流园。在车上通知水南镇准备好征地拆迁档案资料,看完物流园现场后就到镇政府,中午在政府食堂就餐,不回去休息。

水若山4人先到现场察看物流园的沙盘,了解物流园的整体布局。负责接待的物流园营销主管告诉审计人员,整个物流园用地近三千亩,规划建设三层结构的仓储房一千五百余套,十一层和三十二层的商住房共三十一栋两千八百多套,配套设施有汽车酒店、购物广场等。目前已经基本建设完工并经验收交付,商户入驻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住房入住率也有百分之四十以上。

按照分工,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朱海燕负责现场拍照取证。

对易达物流园有一个现场感官认识后,水若山他们在黄金区国土局工作人员陪同下,来到了水南镇政府。在镇政府大楼一楼大厅水若山停了下来,认真看着墙上悬挂的水南镇党委政府岗位职责监督牌,排在最左上的镇党委书记,水若山似曾在哪儿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来到镇征迁办,征地拆迁档案资料已按审计要求全部整齐摆放在桌上,还有几盘当地产的时鲜水果。

一进门镇征迁办牛副主任要给每个人发一包软中华,水若山赶紧说,“我不抽烟,那两位美女也不抽烟,就放一包在桌上,熊总想抽时自取吧。”

“那就吃点水果吧,水博士。”水南镇征迁办主任、镇长邝志华给水若山端上一块西瓜。

“镇长不要客气。天气这么热,大家想吃就吃吧,解解渴。”水若山接过西瓜,吃了两口,坐下,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博士?”

“区政府通知我们时,说这次土地审计项目的主审是个博士,这真是我们镇的荣耀。来我们镇检查指导工作的审计署领导本来就很少,这回来的还是个博士,真令我们水南蓬荜生辉。”

他这个博士是郑司长开玩笑说的,又不是真的博士,没想到这个玩笑这么快就开出来了,不仅审计组的人叫,延伸调查的基层也叫上了,“博士就博士,别加个水字,让人一听就是假的。”水若山笑着说,“先把青塘村的甲鱼养殖基地和蔬菜种植基地这两个征地拆迁的档案找给我们吧?”

镇征迁办牛副主任马上把一堆资料里最上面的两套档案端过来给水若山,“上班时接到朱美女的电话后,我们就准备好了。这两个征拆个案补偿项目资料全在这儿。”

水若山把蔬菜基地的征拆档案交给了程芷缨和熊伟,由她们俩个负责。他和朱海燕看甲鱼养殖基地的征拆档案。

甲鱼养殖基地的征拆档案资料很全,已装订好的资料里,首页是资料目录,一眼就能看清,审计资料清单需要的什么征拆补偿协议书、资产评估报告、补偿面积测绘报告、破拆前后现场照片、补偿资金支付银行回单等资料全有。

因为认真和执着而在参加审计工作才两年的时间里瘦了快二十斤的朱海燕,眼神迷茫的看着水若山,言外之意,这就是你通过外围收集资料而锁定的首个突破口?

水若山说,“我在闲话审计那本书里,曾经表达过‘越是完美的内控越有可能舞弊’,这不是内控执行的问题,而是内控设计的问题,这样的问题更可怕。因为前者只有可能在某个环节出现漏洞,而后者,则是蓄意设计的内控固有漏洞,非常规情况下是不可能被发现的。我在给南审、江财讲审计实务课,也曾多次说过这个观点,因为想舞弊的人在刻意粉饰他的内控。这么做,一是让人直觉他们设计和执行内控很认真、没问题。二是让人错觉这么完美的内控想查问题也不一定查得出来。”

水若山用老师的口吻跟朱海燕说,“燕子,你别急,你要一时看不出档案破绽所在,先听听程科长还有你熊总是怎么看的。”

水若山这一声“燕子”叫出来很自然,他叫妹妹方艳也是“艳子”。但没想到朱海燕听到后很激动,因为她家人也是这么叫她的,一下子让她感觉水若山就是她大哥,虽然他俩差了二十几岁,叔侄辈的年龄差。

蔬菜基地表面看起来档案资料也很全,但经验丰富的老审计程科长、熊总审计师,很快就从资料齐全的档案里找到了疑点。

一是征拆资产补偿协议补偿对象和补偿款收款方均为区园林公司,资产评估报告所附的区园林公司营业执照经营范围没有蔬菜种植和销售。南城市易达项目征地拆迁指挥部、区征迁办和征拆补偿对象三方代表参加的征拆补偿协调会议记录上记载,真正从事蔬菜种植的是5位村民注册成立的黄金区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虽然企业法人为同一人,但股东和经营范围、经营地址均不同。

二是档案里的资料形成时间错乱,如委托评估业务时间在后,评估报告出具时间在前。南城市易达项目征地拆迁指挥部与区征迁办签订的补偿协议时间在镇征迁办与补偿对象签订的补偿协议之后。三方代表参加确定补偿金额的蔬菜基地拆迁补偿协调会议时间早于资产评估报告出具时间。此次协调会议要求签订补偿协议支付包干补偿费用前,需先向南城市项目指挥部报审、再向南城市重点办报备,镇征迁办未经报审、报备即签订补偿协议并支付补偿款。

程芷缨、熊伟分析认为,镇征迁办未经资产评估程序和向市重点办报备,在与区征迁办签订征拆补偿协议,明确征拆补偿责任义务之前,就已经与补偿对象达成价值补偿意愿,资产评估是后补的程序,目的就是为了应付检查监督。

但镇征迁办对此分析结论不予认可,解释说资料时间顺序错乱是工作疏忽所致,并非刻意造假,更没有行政干预资产评估结果,资产评估结果是客观可信的。至于为什么与园林公司签订补偿协议并支付园林公司补偿款,解释说是两家企业都是同一个老板,蔬菜种植专业合作社的农民股东一没时间跑征拆补偿的事,二没经验与征迁办沟通,所以口头同意由园林公司老板全权处理蔬菜基地征拆补偿事宜。

镇征迁办的解释能否站得住脚,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确认,审计小组决定先看看评估报告后再说。

169

快吃中饭时,燕子把两个她不确定是不是问题的问题报告了主审水若山。

一是占地不足二十亩的甲鱼养殖基地,竟有一亩多是宅基地,且分属六户农民,而征拆前的现场图片显示,只有一户农民是站在住房大门口拿着本人身份证照的,另五户农民也就是宅基地征收补偿户主,是站在养鱼池边上简易饲料棚前拿着身份证拍照的,难不成这些农民没有住房,都住在饲料棚里吗,连个入户大门都没有的简易饲料棚就是他们的家?

二是那户有住宅的农民,补偿协议签名夏土德,收款户名也是他,但征拆补偿审批发放单上签名笔迹与补偿协议上签名笔迹不同,很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签的字。

水若山对照了燕子说的资料,的确,她的怀疑是对的。水若山问她,“根据你的分析判断,你认为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

“我就是觉得有疑问,但具体说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我还说不上。”燕子先前还有点担心自己的胡乱猜测,会惹来博士的笑话,现在放心了。不过还是有点害羞,生怕自己猜的太离谱。

“没关系的,你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档案,就发现了很重要的疑点,已经非常棒了,接着来,不要怕什么,你可以大胆假设,说出你心里的第一感觉。”

受到了鼓励,燕子壮着胆子说,“我在想,明明只有一户入户大门和住宅,怎么变成了六户农民的宅基地,是不是他们想骗取首签奖。我看到区政府的征收决定和征地拆迁补偿方案里都有,哪户在规定的时间里签订补偿协议就有3万块的首签奖。按照市区下达的补偿标准,宅基地补偿标准没有经营性土地的补偿标准高,但事实上,近二十亩的土地全部是按经营性土地补偿的。”

“在农村,前店后院搞经营的很普遍,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宅基地是不是真的分属六户农民,村组干部最清楚,有宅基地证或宅基地权属证明吗?”

“档案资料里没有宅基地证,但有村委会和镇政府的产权证明。”

听到这里,水若山没有立即回复燕子,而是示意她继续说说第二个疑点,“你觉得签字笔迹不一样,可能存在什么问题?”

“有可能这个叫夏土德的,住宅是他的,但住宅后面院子里养的甲鱼不是他的,是帮真正养殖的人领的,我看了档案里他的身份证彩照,七十来岁的老人,看面相不像是养殖这么多甲鱼的业主。”

水若山再认真看了那户农民的彩照,感觉也不像是能养这么多甲鱼的业主。但审计不能凭一个人的面相来分析判断是否存在疑点,在农村,如果以貌取人,那是会偏离审计取证方向的。“你有没有对这笔八百多万的个案补偿的合理性做一个测试?”

“这个我也初步做了,您看,补偿款八百多万,除去首签奖18万,宅基地补偿款32万,不算甲鱼产卵、休息区和中间隔墙所占面积,包括育苗池、养殖池、收获池在内的18亩多的甲鱼场地及设施补偿也接近八百万,平均每亩补偿44万元,也就是说,平均每亩差不多有六千斤甲鱼。我问了我们县的养殖户,他们说不可能,一亩平均能有一千斤、三百多条就已经是满负荷养殖了,否则会死掉的。”

“你这样,我们不去猜,你直接问下镇征迁办主任,笔迹不同,是谁代签的名字。还有,让他们立即通知六户补偿对象,在下午两点前把各自收到的征地拆迁补偿款银行流水打出来给我们。”凭着水若山多年的征地拆迁补偿审计经验,他看到了首个将被拿下的征拆补偿项目问题已经撕开了一条口子。

还在云里雾里没摸清头脑的朱海燕,坚持不肯去午休,要继续把那个甲鱼基地的补偿档案看个明白。

审计人员正准备在会议室兼临时办公室趴桌休息一会时,临时有事外出刚赶回镇里的镇长兼镇征迁办主任邝志华到了会议室,解答了朱海燕的疑问,“不好意思,各位领导,临时有事没能陪各位领导用餐。那个领款签名的确不是夏土德本人签的,而是他儿子夏得恩签的,这么大笔钱,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怕到时跟他说不清,就让他儿子代签了,但补偿款还是打到他一卡通账上去了。”说完,邝镇长将六户补偿对象的银行流水递给了朱海燕。

朱海燕看到六户农民的补偿款确实都是打到本人的一卡通账户上,她对完觉得没问题就交给了水若山。不一会儿想起什么又问,“我看到你们征地拆迁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名单上,有个征拆一组的组长也叫夏得恩,同名同姓,是不是他儿子?”

“是是是,朱美女真厉害,不愧是审计专家,他们确实是父子关系,所以代他老子签了名。”邝镇长似乎有点满意他那套应付上级检查的工作方式,加了一句,“不过,夏得恩负责的征拆一组不是他们家那一片区的。”

这加的一句,水若山听到了,但装作不在意,说了另一个事,“你这些银行转账回单是之前就打印好的,且只有收款记录,没有使用或支取记录,不是我们跟你说的自收到征拆补偿款至今的银行流水。还得麻烦你催他们再去打下银行流水。”

“这宗地的征地拆迁补偿经过了很多次的检查和审计,这是我们准备好的银行流水。如果要打到现在的恐怕没那么快,那些老表还不一定都在家里。钱确实打到他们账户上了,我打保票,我们没有截留挪用。”

“我刚才说了,你这个是银行转账回单,不是他们一卡通账户的银行流水。我们不是怀疑你们镇政府是不是截留挪用了,而是要了解补偿资金的全貌,看不到全貌,我哪知道这补偿款到他们账上后,又被你们收回来了呢。实话说吧,我们以前就碰到过这种资金回流的情况。”

水若山故意透露一个审计意图给他,如果真回流到镇政府,他们是不敢去打这个流水的,会找各种借口拖延,如果没有回流到镇政府,配合审计自证清白肯定会很积极,“他儿子不是拆迁一组的组长吗,这么热的天,就不要让老人家去了,万一中暑了就不好。让他儿子代去银行,我看到你刚才那份银行转账回单上收款方的开户行就在你们镇上的信用社,路近人又熟,一个小时的事,最多两点半就回来了。其他人的尽快打出来,实在不在家的,那就定个时间交给我们。快去吧。”

邝镇长当即叫在外等候的夏组长进来,要他立即回家拿老子的身份证去银行打流水。夏得恩还有些犹豫,邝镇长说,“别耽误了,按审计领导要求的,积极配合。”越是有问题的,越是要积极主动配合审计调查,这是水若山关于“越是完美的内控越有可能存在舞弊”的观点的另一版本。

夏组长去银行了,邝镇长继续解释朱海燕的疑问,“朱美女说得对,一亩鱼池确实养不了六千斤甲鱼,近八百万的补偿款也不光是补偿甲鱼。实际上,征地拆迁实施时间跨度几个月,鱼塘里有的鱼基本上都能卖出去,只有很少的鱼没人买,所以,补偿甲鱼款不到十万,绝大多数是补偿养殖场地和设施建设,以及拆迁后无使用价值的养殖设备。”

水若山看燕子差不多已切入角色了,所以花心思在看易达物流园全部征地拆迁明细表,没注意燕子也问了邝镇长这个问题。

“对不起,是我搞错了,”朱海燕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资产评估报告里有资产补偿价值确认明细表,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资产评估报告和测绘图里还有一个4米宽、500米长的地下养鱼池,这个单项补偿205万,地下室没有阳光、缺少氧气,能养鱼吗?”

“能不能养鱼我不知道,这得咨询渔业专家。”

“燕子,你把档案资料你看到的疑点再梳理下,中午这么热,要不我们等银行流水拿来后,再去征拆现场看下。”水若山转向邝镇长,“镇长,你中午跑来跑去,也辛苦了,你先去休息会,让夏组长记得两点半把流水拿过来就行,我们也休息会儿。”

水若山习惯审计期间在办公室趴桌上打个盹,其实这习惯不好,颈椎和肩周容易出问题,水若山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但他不想去被审计单位安排的钟点房休息,审计署不比原来在县、市审计随便。

他心里清楚,审计署各派出审计组都是带着问题来的,要查问题,就得谨慎,谨慎最起码的是清正廉洁。

但朱海燕睡不着,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她反复翻看那套资料齐全的征拆档案资料。结果又让她发现了一个新的疑点:该个案补偿中唯一一大住宅破拆现场照片显示,那应该是一套砖混结构的住宅,但评估报告补偿价值明细表上却是框架结构,补偿差价也有20多万。

她兴奋的把水博士叫了起来。水若山其实没睡,他睡眠不好,但中午能闭目养神静下心来几分钟就足够清醒一下午了。

他看看破拆彩图,还真是砖混结构的。

他又随手翻了几页评估报告,看到准备下午去现场察看的地下室测绘图,有三百多米伸到了隔壁也在拆迁范围的发电厂院子内。

他脑子里高速运转了起来,他立即拨通了何思娴的电话,让她想办法联系上江南国电,他们下午要去这家发电厂调查,特别叮嘱何思娴,不是去查他们电厂,让他们放心,是请他们帮忙证实一个事,那个地下的建筑是不是他们电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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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些亢奋的朱海燕传染了老审计程芷缨和熊伟,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再看档案,没理由一个从事审计还不到两年的审计新人能发现的问题,她们老审计却发现不了。

第一次看档案的确是走马观花,第二次看得就很仔细。

资产评估报告里没有蔬菜基地资产权属证明(如土地流转承包租赁合同)和补偿对象关于资产产权的承诺函。评估采用重置成本法,但区征迁办和评估机构、补偿对象均不能提供原始投资建设成本相关证据,评估资产明细表全部为区园林公司自制的表格,明细表没有材料、设备的生产厂家、品牌、规格等信息。

还有,评估资产确认的面积、体积、长度等数据,未经具有相应资质的测绘机构出具测绘报告,也是由区征迁办、区园林公司制表确认,其真实性、准确性存疑。

燕子注意到,征拆资产全部为95成新。蔬菜基地建成时间为2011年12月,评估基准日为2012年3月,也就是蔬菜基地投资建成时间距离评估基准日3个月,而易达物流园项目早在2011年上半年就已启动征地拆迁调查摸底工作。

审计人员开始疑问:补偿对象是否得知物流园项目建设内幕信息后,临时抢建蔬菜基地骗取补偿?区征迁办和项目所在的乡村干部是否也参与其中,否则怎么可能在明知抢建还给予补偿,加大项目建设成本呢?

评估蔬菜大棚2.2万平方米价值682万元,折合每亩投资成本近21万元。水若山经刘副处长向聚贤县农业部门咨询,同期财政补贴的蔬菜大棚建设成本最高标准不超过每亩6万元,补偿标准是市场投资最高标准的3.5倍。其中土壤改良评估价值50万元,折合每平方米挖土或填土1.8米深。聚贤县农业专家反馈说,这不是改良土壤,是破坏耕作层,没人会这么做,农业和自然资源部门也不允许企业这么做。

此外,蔬菜停产一次性经济补偿200余万元未经评估程序,区征迁办直接以会议形式决策补偿价值。

资产评估报告结果虽不可信,但并不能做实违规补偿行为及违规补偿具体金额的证据。

程芷缨建议主审水若山去征拆现场补充证据。水若山说,“甲鱼养殖的征迁项目也要去现场,等到两点半吧,先拿到流水再说。”

快到两点半,流水还没到。水若山打电话给邝镇长,问他休息好了没有。邝镇说休息好了。实际上,他中午根本就没睡,哪睡得着啊。赶紧到会议室,得知是要银行流水,立即打电话给夏得恩。

其实6个人的银行流水中午就已经打出来了,先把以前应付审计检查的存档银行转账回单拿来应付一下审计署的人,再想办法磨蹭一下,能拖则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客气的水博士,其实是很认真的。

水若山扫了一眼夏得恩和其他6个人的流水说,“真是辛苦了,这么热的天。”然后把流水交给朱海燕,叫她放进电脑包里。又跟区征迁办主任和邝镇长说,“我们再去趟物流园现场,跟司机说下吧,现在就动身。”

再次来到现场,物流园东边是一排排整齐的蔬菜大棚,原来这是今年春季新建的棚,老板和股东也不是原来园林公司和农民合作社的老板和股东,而是招商引资过来的的一位河东老板。

河东老板介绍说,他来投资动工建设蔬菜大棚之前,还有不少蔬菜大棚没有拆除,但是否还在持续经营就不清楚了。

他的蔬菜大棚是按最高标准建设的,建设成本接近每亩6万元。他来之前未拆除的大棚无论是高度还是跨度都比他的大棚要差,使用的镀锌钢管也没他的粗和厚。

河东老板还把之前大棚拆除下来没有清理的钢管、PO膜给审计人员看。根据他的估算,建设成本最多每亩4万元。审计说的每亩21万元的大棚建设成本根本不可能。

现场察看提供了三个信息,一是区园林公司的蔬菜大棚并没有全部拆除,至少是易达物流园建成投入使用后近一年还没有拆除。也就是说,这些大棚不是建设项目征地红线内的建构筑物,也不是因物流园建设影响蔬菜种植而必须征拆的资产。二是蔬菜大棚建设成本被严重高估,征拆资产剩余材料和区农业部门提供的大棚蔬菜财政补贴项目预算都印证这一审计结论。三是易达物流园建设征拆红线外的这部分蔬菜大棚拆除工程施工单位,既不是区征迁办也不是区园林公司,而是负责征拆工作的乡村干部。

这又引发了一个新的疑问:征拆补偿取得的钢管、PO膜、抽水泵、电缆、监控等资产是谁负责处置又是如何处置的?处置残值收入去了哪里?

水若山叫朱海燕使用高德地图确定蔬菜基地的具体位置后,审计小组4人再次来到甲鱼养殖基地征拆现场。但甲鱼养殖基地全部在物流园建设范围内,看不到拆迁前的状况。

水若山示意朱海燕也确定甲鱼基地的大概位置。然后跟水南镇的邝镇长、区征迁办主任等陪同人员告辞,“今天的工作就到这儿,你们先回去吧,商务车跟着我们就行。”

“好哦,那明天怎么安排?”区征迁办主任问。

“明天去哪儿,晚上我会通知你的。”

“那我们就不陪了。我们区长说晚上安排一下各位就个工作餐,位置都订好了,区长正在开会,说一会亲自给博士您打电话。”

“别客气,我们审计组又不止我们这几个人,都去的话不好安排,就我们几个人去又不合适,麻烦你告诉区长,心意领了,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们在这儿要呆两三个月,机会有的是。”没再说什么,水若山第一个上了车,坐到他喜欢的后排位置上。

朱海燕也跟着坐到后面,“博士,我们去哪儿,刚拿来的流水我还没看呢?”

车子启动了,司机问,“博士,我们回酒店吗?”

“这才四点刚过,导航去新电厂。”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何思娴微信发过来的电厂联系人的电话,说大概半个小时到,把材料打印盖章准备好。

南城新发电厂位于岩江区,与黄金区交界处。到新电厂与他们副总和资产科长简短交流,就拿着夏土德地下养鱼池的产权证明材料回到了市国土局审计办公点。

朱海燕和程芷缨按照水若山的吩咐,通知市国土局提供蔬菜基地的历史影像资料。她们同时通过高德卫星地图搜索蔬菜基地建设、拆除前后的历史影像资料。并与市国土局提供的影响资料进行比对,相互印证,增强审计证据的可靠性。

卫星地图显示:该项目的确建于2011年底,是在易达物流园项目建设征地拆迁摸底工作之后半年动工的,有因物流园征地而临时建设骗取征拆补偿之嫌,不过是在征收决定下达之前动工,审计难以锁定证据。

但蔬菜基地拆除的历史影像资料却为审计结论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易达物流园项目建设只征拆了部分蔬菜大棚,项目建设动工前、施工过程中、建成投入使用后多组历史影像资料都证明,评估补偿蔬菜大棚面积58亩,实际只征拆33亩,未征拆部分资产违规补偿289万元。同样,未征拆部分经济损失多补偿85万元。

有没有征收拆迁,区征迁办和乡村干部是清楚的。没征拆也给予补偿,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问题?审计组讨论决定,沿着征拆补偿资金走向,追查。

但再次要求镇里配合打银行流水,已经不可能了。尝试请市、区审计局支持查询流水,也以各种理由予以拒绝。水若山知道,水南镇现场拿到了流水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通常这种大规模的审计项目,当地政府都有智囊团为党政领导出谋献策。

“不过没关系,甲鱼养殖的问题基本拿下,蔬菜基地怎么可能跑得了。我们就走司法查询程序,过几天不就真相太白了。”水若山笑着对他的组员说,“晚上我请客,为我们征拆小组第一炮顺利打响庆祝一下。”

朱海燕还没搞明白,“怎么就基本拿下了,我流水还没看呢?”

程芷缨和熊伟也附和着要水若山先透露下案情。

“吃饭时再说。燕子,你填个银行流水查询申请表,我一会向宁司汇报请他签字后报南京办。”

“这还卖关子,留悬念,真是的。”程芷缨他们收拾电脑,准备下班。

下班,水若山叫上何思娴和吴娟,6个人来到一家土菜馆里。

何思娴还在怀疑呢,“这才来了几天,也没见你一个人出来吃过饭,哪就这么轻车熟路,找了这么个偏僻环境又还不错的土菜馆?我在江南时,从没来过这儿。”

水若山说,“你忘啦,我儿子是江南理工大学毕业的,在这儿读了四年书,我还不得到处逛逛。”这家菜馆是江南理工附近一住宅小区里,是他财校税务班同桌同学的老婆开的,两室一厅改装而成,一餐就接一桌。这里说话安全,不怕别人听到。

上菜了,水若山先站起来要敬朱海燕,“燕子,恭喜你,旗开得胜。”

燕子赶紧站起来,“博士你等等,想我死没问题,但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到底什么叫基本拿下?”

何思娴和吴娟同声说,“对呀,对呀,给我们大家都讲讲呗。不然,你请我们来得有点其名其妙,我们也不喝。”

“这……”水若山看着何思娴。

何思娴明白了,“燕子,你快点先干,敬你师傅的酒。”

燕子反应过来,杯子都没碰就一口干了,把个粉脸呛个通红。

水若山还真的收了这个徒弟,这小姑娘可教。

把酒干了,然后叫燕子把资料拿出来,“银行流水看到没有,那5户收到补偿款后当天就把钱转回给了夏土德,只是每人留了2万,这应该是说好的好处费。”水若山又翻到电厂提供的资料,“这个很明显了,那个地下室其实是电厂的下水管道,电厂也在拆迁范围内,资产评估里有原始建设成本和破拆、填方现场照片,有几张与夏土德档案里的破拆填方是同样的照片。你这就做实了两个证据。”

朱海燕说,“也就是说,为夏土德出具资产权属证明的村、镇领导都有可能参与其中?流水里能找到村镇领导分钱的证据吗?”

“有啊,但得你自己找。我不是让你接着申请查询收款人流水和开户身份信息吗?”

“那也不能确认收款人就是村镇干部啊,同名同姓不同人呢?”

“我这儿收集到了财政供养人员名单,还有相关村干部的财政转移支付信息,可以确认是否是同一人。”综合组的吴娟插话说,“你跟着师傅简直是神速,我也得敬一杯。”

何思娴举杯站起身,“不如我们一起敬师傅,干了吧,水老师。”

171

第二天上午,水若山先来到市国土局审计点,了解易达物流园土地出让情况。供地档案资料显示:易达物流园区项目建设用地共2236亩,全部于2011年12月的同一天出让,土地受让人均为该市招商引资企业易达商贸物流有限公司。

毛晓琴负责的土地出让组初步审计表明,该项目土地出让至少存在三个问题:

一是违反国土资源部关于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规定,设置限制性竞拍条件。在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招拍挂出让方案审批表和出让公告中明确要求:竞买人或其控股股东必须具有建设物流园项目开发经验,且持有一个以上建筑面积300万平方米以上的物流园建设项目;竞得人需当场与南城市黄金开发区管委会签订土地交接协议书;为确保开发建设的整体性,竞买人必须同时参加南城市物流园项目规划用地红线范围内所有宗地的竞买等。

二是该项目包括市政基础设施建设用地共计征收农村土地2990亩,其中水田旱地2413亩,农村宅基地及未利用地577亩,为了规避土地管理法关于征收基本农田以外的耕地35公顷以上的必须报国务院审批的规定,南城市政府划整为零,分五个批次报省政府审批。

三是该项目共分15个小地块计13宗地,平均每宗地203亩,故意规避国土资源部限制用地项目目录关于中等城市商住用地单笔出让面积不得超过210亩的规定。

为招商引资企业设置限制性条件竞得土地,以及划整为零报批征收和出让土地,是地方政府的普遍做法,通常只能在审计报告里提一下,没有实质性的处理处罚和整改措施,很多情况下审计报告说了也是白说。

如何从这两个违规问题深入下去,挖出更深层次的违规违法,是审计人员必须去做的。

水若山决定分两个小组,一组再去项目所在地水南镇,由毛晓琴副科长牵头,组员:程芷缨、黄亮、熊伟、金水秀。一组去易达物流园开发单位江南易达商贸物流有限公司,由何思娴牵头,组员:水若山、朱海燕。

毛晓琴一组在区国土局长田晓德的陪同下来到水南镇。与水南镇镇长邝志华、财政所所长等人简单见面介绍后,毛晓琴进行了再分组分工。由她负责审阅镇拆迁办征地拆迁档案资料,程芷缨和金水秀负责审查财政所征地拆迁补偿款的收付情况。熊伟、黄亮直接上被征地拆迁户家中调查。

有效的审计时间非常少,这是审计人员的共识,大型项目审计,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路上,另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等人等资料上,水南镇的情况也不例外,头一天已经打草惊了蛇,今天的资料就很难拿得到,但审计人员有耐心等。

等了整整八个小时,临近下午下班时,征地拆迁补偿款收付台账和电子数据才陆续到审计人员手中,而拆迁档案资料仍然没有着落,不是管资料的人请假了,就是辞职不干了。水若山电话要求邝志华镇长无论如何,就是晚上也要找来管资料的人,明天上午九点前要还是拿不到资料,让他自己去市里汇报。

何思娴她们在市国土局钟副局长陪同下,来到了易达物流园。易达物流园区位于东西与南北走向的两条国道的交界处,距南城市中心和南城市下辖县级市均不到20公里,园区背面即是铁路客运与货运站,地理位置好,流动人口多,属于商业用地的黄金地段。

此前,该项目所在地属县级市下的水南镇,十年前黄金开发区经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后,开始划归黄金区管委会管辖。

由于易达物流公司办公大楼还未交付使用,他们就在简易工棚的二楼临时弄了个审计点。何思娴负责对易达物流投资、受让园区土地和享受各项招商引资优惠政策情况进行审计,没有给主审水若山分工。他了解水若山,做事从不按常规出牌,就让他去自由发挥。何况他是主审,通盘考虑把握大局是他应该做的事。

水若山随意翻看了易达物流的几本支出明细账,又叫财务科长把几本凭证找出来给他翻了翻,在财务科长离开时,他用手机把明细账和记账凭证与下附的原始凭证拍了照。然后说颈椎不舒服,想下去溜达溜达。国土局钟副局长要陪他一起去溜达,他说不用,就一个人独自下楼了。

搞得钟副局长和易达物流的财务科长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昨天水南那一弄,已经把区、市政府领导弄紧张了,当晚紧急开会研究决定,接待升级。所以今天特意让他这个熟悉情况的副局长来陪同,区国土局田局长则陪同去了水南镇。不要到时审计发现了重大问题,陪同人员却一无所知,怎么向市、区政府领导交代。

水若山在易达物流办公区院子里转了一圈,随心所欲的拍了一些照片,然后来到易达物流车队和门岗。没跟任何人接触,又出门在售楼部大厅随意看看。不到半个小时回到办公室。

坐下吃了块西瓜,等汗水快干时,就把刚才拍照的那些账页和凭证折好,交给财务科长让他把折好的全部彩色复印,盖上公章拿过来。财务科长问,“是不是等其他需要的材料一起复印再盖章,用印审批程序没那么快。”

“先把我这个弄好吧,不用盖公司章,盖你的财务章就行。”财务科长有点疑惑地看着钟局长,钟局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点点头,去办吧。

财务科长接受过很多次检查和审计,但审计署来的还是第一次,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就把水若山需要的资料复印好盖上财务章给送过来了。

水若山核对了那些彩色复印件,没有少,说,“通知下安全科,把门岗那儿近半年的监控记录拷盘过来,再请公司车队的队长带上用车登记审批台账来一下。”

财务科长这才反应过来,是在查我们公司有多少车,是用什么钱买的。我们是私营企业,又不需要政府控购,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就如实提供情况吧。

但水若山并没有问易达物流所有的车,而是专门问公司账上财政返还土地出让金后购买的两辆路虎车。

2012年上半年物流园正式启动建设后,公司确实用土地返还款购买了两辆路虎车,裸车价格243万,加上车购税和保险上牌费合计成本约270万元。

这些没有疑问,有疑问的是,其中一辆车上牌后两年多,没在公司账上看到保养费、保险费和油费、过路费等用车费用支出。

水若山的疑问是,这辆路虎车到底是谁在用。

财务科长说是他们王老板在用,车队队长说是十总在用,说完特意说这个“十”是八九不离十的“十”。不管是王老板在用,还是十总在用,车队没有老板的用车登记很正常,但门岗那儿提供不了这辆车牌号为江B65E23的路虎车最近半年的进出监控记录,却有些不正常。

“十总平时都在深圳,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来南城。”得知这个情况的易达物流罗副总赶过来说,“这个情况我清楚,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来解释。”

“那好吧,麻烦你现在跟十总的司机打个电话,用免提。”水若山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这事过了一夜、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结果都会不一样。

罗副总拨通了十总司机的电话,“小揭啊,我这边有个领导想跟你了解下情况,你等会哈,让领导跟你说。”

水若山接过手机,说,“你好,打扰你一下,你是易达物流公司十总的司机是吧?”

“对,我是,什么事?”

“你开的十总的车是什么车,车牌多少?”

“车是奥迪的,车牌是粤B88678。”

“好的,没其他事了,谢谢你。”水若山请罗副总把刚才的录音通过微信发给他。然后说,“没事了,你们忙吧。”

没事是不可能的,忙是一定有得忙的。半个小时后,十总的司机小揭直接打电话给了水若山。听说是司机小揭,水若山当即按下了录音键。小揭说,“真不好意思,领导,刚才是我没说清,十总有两台车,还有一台留在南城,车牌号是江B65E23,很少开,我刚一时忘了还有这辆车。”

“哦,记错了是吧。那你知道十总的全名吗?”对方吱唔了好一阵没回答,水若山不等他想了,“不知道就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然后把电话挂了。

这件事的前后,朱海燕与何思娴都尖起耳朵听着呢,正好办公室没其他人,何思娴悄声问,“十总是谁?”

“我要分析得没错的话,这个十总就是石振滨。”水若山压低声音,“此事保密,不再问他们了,回去跟宁司汇报后再作下一步打算。还有,你们现在把易达物流从开始之日起至今的会计账套拷过来,明天可能不来这儿了。”

“我俩才刚刚摸清他们的会计做账规律,怎么明天就不来了?”朱海燕不懂了。

“今天晚上市领导肯定要开会研究应付审计对策,明天我们来了,收集资料了解情况的难度肯定会加大。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缓一口气,放松一下警惕。”

何思娴秒懂,拿出U盘跟朱海燕一起去了财务科。她俩刚离开,钟副局长就进来了。

水若山正好有事找他,“钟局,有个事你清楚不,前年国庆时,物流园落成剪彩仪式上,是不是每个嘉宾都送了一套纪念币?”

“这事博士也知道啊,确实是送了,不瞒博士说,我当时也得了一套银币。”

“是吧,那麻烦你请罗副总安排提供一下金币、银币订做和赠送出去,纪念币设计图纸等相关资料,再找一套库存的纪念币给我们看看。”

过一会儿,罗副总将水若山要的资料复印件交给水若山,然后打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不好意思,金币当年就全部送出去了,仓库还剩下几套银币,一点小心意,请你们收下。”

水若山说,“我只是想看看,谢谢罗总客气。”水若山将银币拍完照放回盒子里还给了罗总,“我们先回去了,明天怎么安排再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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