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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宴和易晓璇已完成省人防办的审计。增加戈文文加入他的小组，开始对江南省交通厅的审计，围绕“四张清单”开展审计，即贯彻执行党中央、国务院和省委、省政府经济方针政策、决策部署情况的重点工作清单，重要发展规划和政策措施的制定、执行和执行效果情况的目标任务清单，重大经济事项的决策、执行和效果情况的重大决策清单，以及以前年度问题整改清单。
安排乙晴加入先来打前站的伍明华、曹溢小组，重点对遇见通讯技术公司招商引资政策落地情况进行审计。
他和叶婷、萧潇则正式进驻东城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芙蓉区。开始对江南航空产业集团决策、经营、绩效情况进行审计。为了防范疫情感染风险，尽量不外出，三个小组都在芙蓉区源园酒店办公，被审计单位送审，有事及时商量、讨论、决定。
七月初，审计组通知，各小组要求在七月底前结束现场审计，八月份进入集中休带薪年假，确有需要移送的重大问题，可在休完年假后根据需要延长现场审计时间。
戈文文一脸无奈，她负责审计的省交通厅二级单位预算执行和对外投资事项，因受疫情影响迟迟收不齐审计所需资料，开始着急了，向博士求救。博士让她找苏处，她那小组是苏处负责。她还是坚持找博士，一是跟苏处不熟，二是觉得苏处很严肃。
“财政组不是下发了交通厅下属事业单位对外投资未纳入国有资本经营预算的疑点数据吗，这些疑点涉及预算执行，又涉及对外投资，你把疑点数据核实清楚，不就完成任务？”
“对哈，我怎么没想到。”九八年初出生的戈文文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用她漂亮的瓜子脸在水若山胳膊上贴了十几秒，“谢谢博士。”
财政组下发的疑点数据，是指江南建设工程检测公司。天眼查显示，检测公司成立于2012年10月，初始注册资本1500万，其中：建设发展中心占股40%，黄菊香、邓宏发等4人各占股15%。2020年12月注册资本变更为900万，为省交通厅下属交通建设发展中心全资国有企业，法定代表人为中心正科级干部。
2018年至2021年，检测公司共取得营业收入1.82亿，4年经营净亏损728万，其中，2021年度净亏损1277万，无国有资本经营预算可交。戈文文经询问了解到，同期同类企业净利率均在30%以上
检测公司采取对外承包管理模式，承包人黄菊香4年上交厅建设发展中心管理费218万，为营业收入的1.2%。
审计发现，检测公司财务账除了人工工资支出金额较大外，很少检测成本费用支出，造成微利甚至亏损的主要原因是，有营业收入的80%左右劳务分包支出。国家相关法规规定，工程质量检测业务禁止转包分包。戈文文认为，如此大额的劳务分包支出不正常。
7月6日，疫情稍有好转后，戈文文根据对前期陆续收集到的资料进行分析后，申请查询检测公司将公款转入3家劳务公司和大额转入聂高远等5个个人账户的银行流水。
随后两天，戈文文陆续收到银行返回的查询结果：检测公司2018年以来支付给劳务公司的检测业务分包款1.46亿，劳务公司扣收6.42%左右的税费后，全部转给程仁等个人账户，再通过聂高远等人回流部分资金到检测公司法人、监事和部分员工个人账户。
戈文文因此要求检测公司解释劳务支出回流的原因。
检测公司法人邓宏发和监事张晓琴提供书面说明，称回流其个人账户的资金为其初始投资的股本加5%年息转让给承包人黄菊香。口头说明黄菊香受让股本的资金来源正是其承包经营所得。
按此说法，检测公司2020年12月变更后的注册资本900万，全部由建设发展中心全资。但建设发展中心不能提供黄菊香初始出资、退资协议、财务凭证等相关证据。
审计小组开会讨论分析，初步判断检测公司可能存在利用承包管理“补充协议”的漏洞，以劳务分包的名义，虚列支出套取资金，侵占、贪污国有资产。
为维护国有资产安全，尽量挽回国有资产损失，防范审计风险，同时消除国有企业股权纠纷隐患，审计小组研究决定：追溯审计检测公司以前年度相关事项，通知交通建设发展中心和检测公司补充提供检测公司变更登记股东信息和验资报告，以及检测公司成立以来的银行流水、会计凭证等资料。
一天下午，建设发展中心总支书记兼主任邹一开、分管检测公司的中心副主任和检测公司法人邓宏发、承包人黄菊香来芙蓉区审计组办公室，向审计组介绍检测公司校企合作和承包管理的情况，对检测公司国有企业性质及承包经营模式进行确认。
情况介绍结束时，水若山要求他们尽快提供审计所需资料。
第二天，检测公司补充提供2013年以来的会计凭证和对公账户的银行流水等资料。审计结果表明：检测公司初始注册资本1500万元，均在工商注册登记成功后的一个月内，通过“其他应收款”科目，相继退还给建设发展中心600万元和黄菊香、邓宏发等个人股东900万元，不存在个人实际持有900万元国有企业股权，国有企业股权纠纷隐患至此已消除。
2013年至2021年，检测公司采用劳务分包和购买设备耗材等方式列“营业成本”科目，支出资金最终流向承包人黄菊香的女儿、公司法人邓宏发、监事张晓琴等个人银行账户2.75亿（含900万元退资），另支付3家劳务公司4077万元。
黄菊香、邓宏发、张晓琴自行提供的个人银行流水显示，这几个检测公司承包人和高管收到公司虚列劳务支出而套取的资金后，转给省国土资源厅测绘局某处长、建设发展中心分管基建副主任等人数千万元。
几个项目审计下来学会计算机数据分析的戈文文，通过分析发现，绝大多数资金往来中转频率最高的，都跟前面那个叫聂高远的关联上。银行查询聂高远开户身份信息，其年龄和相貌与一个人很相似。
“莫非是他的弟弟？”水若山的怀疑一下子窜出来了。他吩咐戈文文对已经取得的证据形成取证单，交给中心和公司核对。
下午1点半，建设发展中心的邹书记，分管检测公司副主任、检测公司法人邓宏发，承包人代表再次来到审计小组办公室，沟通审计取证单的数据和表述，邹书记说他只看了对外投资决策1份取证单，其他取证单没时间细看。
“书记是不是很忙。”水若山猜想，不然昨天给的取证单，到今天来沟通才说只看了1份，总共也才5份取证单呀，都没看完怎么沟通。
“真是忙，一天到晚的，没有个作息规律。审计领导也知道了吧，省委巡视组正在我们厅巡视，昨天通知要找各部门负责人谈话。我请假先到你们这儿来了，一会还得去巡视组。”
那时审计小组几个人还趴在会议桌上午休，说话是轻轻的，灯光也没全打开。虽然会议室有点暗，但水若山还是清楚地感觉到邹书记面无光泽、印堂发黑。
水若山心里紧了一下，迟疑了大约半分多钟，没跟戈文文、审计小组两位副处长和其他组员商量，就下了决定。
“书记，鉴于检测公司流向个人账户的资金可能有一部分是实际发生的真实的检测费用，有一部分是承包人应得的分红，当然也可能有一部分属于不便在财务账上支出的费用。为维护国有资产安全，麻烦把检测公司送来的所有资料拿回去，我们就不再审了，由你们中心与检测公司共同理清流向个人账户资金的真实性、合规合法性。理清后再约时间商量修改取证单内容。中午都没休息就赶了过来，一会您还得去巡视组汇报，就不打扰您了，您看如何？”
“是我们打扰了审计领导中午的休息时间，真是抱歉。”邹书记拿出手机，“感谢审计领导信任我们，我这就通知中心和公司财务过来拿回资料，我自己监督尽快理清。”
约下午3点，中心和公司财务人员赶到审计组办公室，按审计资料清单清点收回中心及公司会计凭证等所有资料。
读者朋友可能会奇怪，为什么这一过程描述这么详细，你水若山的审计风格没有这么拖沓繁琐婆妈？
难怪你们奇怪，连他的小组成员都很奇怪，以水若山的审计风格，幕后大V已经露出尾巴了，怎么不跟组员商量就把被审计单位的重要证据退回去了呢，难道他博士已经被人“和谐”了？
这几天确实有人找过水若山，包括审计厅投资审计处长凌天，分管厅领导戴球球，还有已去省人大的原投资审计处长。省交通厅两年一次预算执行、三年一次经责审计，年年审都没发现这么重大的问题，还被一个临时借用的内审小丫头查出来了，我们审计的脸往哪儿搁。
当然，不会有人承认以前也审出来了，只是“和谐”了。
华厅三番几次来说情，水若山没怎么给他这个厅长的面子。他现在基本不亲自出面找水若山，要找也是直接找审计组长洪特派员，或通过其他人出面说情。
当然，水若山不是因为他们说情，就放一马。水若山当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说不出来，但确实预感很强烈，事后他把这预感告诉何思娴。
何思娴惊呆了，说他这次预感不仅救了自己，也救了整个审计组。
上面的这段描述，也是他向洪特派转交领导，未作任何删减的审计情况汇报。
7月13日，中心和公司财务拿回全部送审资料的当天晚上九点，中心书记兼主任邹一开，从单位办公楼5楼跳下来了。
省交通厅、省审计厅多人借此向审计组发飙。后经调查与审计无关，整个审计过程符合国家审计准则和文明审计、依法审计的原则。
与当天下午的巡视是否有关，没人知道。但与原秋城市常务副市长、现省交通厅厅长聂高峰可能有关，与前任省住建厅长、现任省人大程副主任也可能有关。
当天晚上七点巡视谈话结束后，邹书记的手机里，有跟聂厅长、程副主任分别长达半个多小时的通话，与程副主任的通话结束时间是晚上8点4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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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邹书记跳楼自杀是否与审计有关的暗中调查，水若山是不知道的。洪特派只是让他休息三五天，调整下。
虽说这事与审计无关，但对水若山来说，多少还是有点内心触动，毕竟这条人命是在他审计过后的几小时丢的。2018年西城市委书记丁祖德、2020年竹城市委书记陆小安的夫人蒋丽英，都是审计移送后的事，他没有心里负担，这次却是在审计现场。
叶婷把这件事告诉了何思娴，何思娴马上打电话给方艳，说自己确实请不到假，让方艳无论如何去一趟东城，陪她哥几天，她哥这个时候需要有人安慰。还有，这事千万不要告诉嫂子，嫂子睡眠不好，而且有焦虑症和抑郁症。
但水若山叫艳子不要过来，几十岁的人了，这点风浪还能扛不住。
他下午开车回宫亭，脑子里还在不时想这件事，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或者是迫于什么压力，或者想保护什么，使得这位也可以说得上是经历过风雨的副厅级领导，万般无奈，选择自杀。我审计查的还只是疑点，没有做实证据，最多只够疑点线索移送，怎么说，也不至于轻生。
在回宫亭的高速枢纽地方，有两只正在高速路中间嬉戏甚欢的鸟儿，还没等水若山反应过来，一只鸟儿已经撞向前保险杠下方，水若山减速从后视镜看过去，那只被撞的小鸟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另一只小鸟在他或她身边叽叽的叫唤着，急促且凄惨。
过了大田街，转个弯还有4公里就到家了。车子刚拐过路口，一只大黑狗从右前方人家敞口的院子里朝他的车直冲下来，嘴里似乎对着他咕咕哝哝的。“嘭”的一声，撞他车头了。他赶紧把车停下来，想过去看看有没有把狗撞伤或撞死时，那只大黑狗又爬起来，对着水若山叫了两声，然后，晃晃悠悠的跑回家了。
他顿悟……
回家休息的水若山很快放下来。他的战友还在一线战斗，“为审计而生”的他怎么可能安心呆家休息三五天，他心里还有事呢，从北城带回来的遇见通讯的事，一直压在心里。
叶婷告诉他，他回乡之前通知芙蓉区和遇见通讯提供的审计所需资料清单，迟迟不提供，这更引起了水若山的特别关注。他要利用这段空闲时间，静心好好研究下遇见。
天眼查显示，2017年1月，通过招商引资，上海遇见集团在东城芙蓉区注册成立东城遇见通讯技术公司，注册资本10亿元，其中：上海遇见占股50.5%、东城产投集团占股49.5%。2019年1月，东城遇见通讯增资6亿，股权结构变为上海遇见69%、东城产投31%。
东城遇见在芙蓉区注册登记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老板骆铁又在芙蓉区、经开区、沧海区、航空新区注册了8家经营范围相同或相似的公司，公司名分别为遇见科技、遇见软件技术、遇见电子技术，以及骆铁控股振新通信设备公司等。
以水若山多年的审计经验，骆铁在东城不同区注册这么多经营范围相同的公司，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获取不同区招商引资财政补贴和产业引导资金投入，利用关联企业的相互担保，获取更多银行贷款。另一个则是利用关联交易，粉饰经营业绩，同时骗取税收抵扣和出口退税。
遇见通讯技术公司失信被执行人记录6条，其中：2019年和2021年分别是东城新红区、重庆市法院判决执行标的，合计1.43亿元。被执行人记录26条，其中2020年东城法院判决执行标的1.62亿。此外，江南省东城、竹城，重庆，上海，广东省东莞、惠州，西南省窖洲等多市、区法院，下达20条遇见通讯法人骆铁限制消费令。
水若山通过骆铁这个名字，查询条件设为“老板”，天眼查一下子跳出来骆铁名下企业共32家，其中上海9家、江南8家、广东7家，重庆、西南、河南、河北三省市各2家。
水若山给江南财院西南省窖洲市税务局同学微信电话，请他帮忙查一下窖洲法院的限制消费令详细情况。窖洲税务同学回复，主要是偷税、骗取出口退税，以及借贷纠纷。
就是这样一家劣迹斑斑的企业，却是省政府重点保护的招商引资企业。嗅觉非常灵敏的水若山，能不认真研究吗？这一研究，水若山的审计思路就已经出来了。
周末在家休息了两天，周日晚上洪特派打电话给水若山，休息时间结束，请博士回来。
7月18日，水若山重返审计现场。一到芙蓉区办公室，乙晴姐说，“博士，你不知道，这几个小丫头想你想得不行了，你看看，瘦了好几斤，上班想、吃饭想，晚上睡觉也想。”
“你不想吗？”
“我也想啊，不过我没她们小丫头想得那么明显，表情都在脸上，我是心里想，哈哈。”
“想我不在，没人领队学习108文件吧？”
“这个也想。”萧潇和戈文文同时回答。
“那今晚开始学习，把前面两晚的学习进程补回来。”
水若山跟苏处、伍处商量，住建厅的问题马上形成现场征求意见稿交给他们核后沟通，有这些问题已经达到审计目标，不再深查了。
下一步审计重点放在两个企业上，小组重新分工，伍处、易晓璇、乙晴、戈文文负责遇见通讯，苏处、叶婷、曹溢、萧潇负责江南航投，他自己则两边兼顾。
这个时候的新冠疫情基本稳定，做好日常防控和核酸检测就可以。水若山和苏处他们一起先去芙蓉区，直接找区主任，现有资料有多少先给审计，审计所需清单未到的资料，限期24小时内提供，并请区主任在资料清单上签字。经过住建厅一事，水若山做事比之前更果断、更坚决。
所需资料到了，审计其实很快。经过整理，截至2022年6月，东城市、区两级产业引导资金共投资遇见通讯及其关联企业23.8亿元，其中：芙蓉区动用市产业引导资金对遇见通讯股权投资4.95亿元、振兴设备股权投资5亿元、遇见软件股权投资3亿元、遇见电子股权投资0.95亿元，动用托管基金对遇见科技股权投资4.95亿元；航空新区动用市级产业引导资金对遇见通讯股权投资4.95亿元。
截至2022年6月，遇见及其关联企业未按投资协议约定，实现营业收入和缴纳增值税目标，市区两级财政却按投资协议补助遇见企业0.56亿元。2020年4月新冠疫情稍微稳定后，为帮助企业尽快恢复生产，市区两级财政又补助遇见企业1亿元。
截至2022年6月，遇见公司欠付投资协议约定的产业引导资金股权投资利息0.23亿元。欠付芙蓉区标准化厂房和写字楼租金0.58亿元。
审计还发现，2019年1月，上海遇见增资6亿，稀释东城遇见芙蓉区股权时，芙蓉区和航空新区在东城产投、上海遇见签订的《股权投资补充协议》基础上，与东城产投、上海遇见共同签订了《二次补充协议书》。二次补充协议约定：芙蓉区、航空新区对上海遇见回购东城产投投资股权23.8亿元承担连带保证责任，但没有要求上海遇见对芙蓉区、航空新区管委会提供任何反担保措施。三年回购期已经逾期两年半。
2021年9月，在遇见企业出现经营危机，多地法院判决其限制消费和失信被执行人的情况下，芙蓉区主任办公会议研究，同意以管委会名义与上海遇见签订协议，为其东城项目公司提供江南银行三年期13.5亿元委托贷款，并由管委会承担银行基准利息贴息。另提供财园惠企贷8.5亿元，遇见企业生产设备抵押贷款2亿元。
更为离谱的是，根据税务部门提供的资料，遇见通讯自2017年1月注册成立以来，通过关联交易，虚开增值税发票500多亿，遇见通讯在东城的8家企业，进销项抵扣后，5年半实际缴纳增值税不足15万元。
这些数据汇总分析出来，水若山的头都快要爆炸了，没有一点财政、税收贡献，反而花了财政、银行这么多钱，这是招的什么商？
芙蓉区招商局长冷心德说，“中西部地区招商引资本来就是靠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虽然财政、税收贡献不大，但社会贡献还是可观的，带动本地经济发展是不可否认的。”
水若山看着这个快五十岁的招商局长，招商说词，一套一套的。心里想，如果真是那样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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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处这边花了五天时间，把江南航空产业投资集团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江南航投成立于2018年4月，注册资本30亿，国有全资，其中省发改委占股72%。
按照江南省委、省政府的决策部署，围绕“决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设富裕美丽幸福江南”奋斗目标，突出通用航空交通服务功能，加快通用机场建设，省政府办公厅根据《江南省通用机场布局规划（2016—2030年）》，于2018年印发了《加快推进通航产业发展的若干措施》，计划到2021年底，确保全省建成通用机场21个。
航投集团在此基础上提出，积极探索投资建设及运营模式，打造示范项目，推动5个通用机场开工建设。并制定了虎峰山、宫亭、宁湖、皇阳等7个通用机场2018年至2020年从选址立项到建成运营的时间节点。
截至审计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仅虎峰山通用机场完成了选址批复和发改委立项，其他通用机场均未启动。
南城市下辖18个县市区，是江南省的第一大设区市，民国时期就建了机场，直到现在还是收不抵支，要靠政府财政补贴，才能勉强维持。
现在的高铁、高速网络四通八达，你还搞什么机场，通勤机场还没等人到机场过安检登机，坐高铁就已经到了办公室。这么做，老百姓称之为“不烧钱难过”，所以才会导致通用机场建设迟迟启动不了。
没启动就没启动，江南又不是什么经济大省，也不是什么交通旅游大省，建设21个通用机场的决策本来就很冒进，及时止损才是上上策。
但江南的决策者偏不，竟然换了个投资项目，搞什么通勤航空。
2020年10月，江南航投与北京瑞星航空技术公司、华东快捷通用航空公司签订合作协议，共同投资设立江南通勤航空公司，注册资本5亿，江南航投、瑞星航空、快捷航空分别占股52%、30%、18%。而瑞星航空与快捷航空则为互相参股的关联企业。
叶婷发现这么几个违反程序的问题：
一是江南通勤成立在前，江南航投党委会决策在后。2020年10月20日，江南通勤注册成立。11月26日，航投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胡有为主持召开党委会议，讨论并通过设立江南通勤的报告。12月2日，江南航投向江南通勤注资2.25亿。2021年1月14日，江南航投才向江南通勤下达同意设立江南通勤的批复。
二是购机协议签订在前，江南航投党委会听取汇报在后。2021年1月8日，江南通勤在未收到江南航投设立批复前，且未经江南航投集体决策的情况下，与其股东瑞星航空签订了《飞机采购协议》，决定采购60架欧国生产的8座小型飞机，采购总价15290万美元，2021年底完成30架飞机的采购任务。1月23日，江南通勤总经理刘慧燕主持召开总经理办公会议，讨论江南通勤购买飞机方案。2月5日，江南航投董事长胡有为主持召开党委会议，听取关于江南航投购买飞机并签订购机协议的汇报。
“等等，”水若山打断了叶婷的汇报，“你刚才说是集团党委会听取飞机采购协议的汇报，而不是‘三重一大’决策？”
“对，博士，您没听错，不是决策，是听取江南通勤的汇报。”
“省发改委没有委派代表参会，履行出资人职责，行使出资人权利吗？”
“会议纪要上没有省发改委委派的代表参会，但有省国资委监事会主席参加。”
“调这次党委会的原始会议记录，看看监事会说了什么。”
曹溢说，“我们调了原始会议记录，但江南航投解释说，会议纪要是根据音频文件整理形成的，由于人事变动频繁，音频文件找不到了。”
“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人事变动频繁？”
“是啊，前年下半年换了分管省领导后，变动了两次。江南通勤总经理刘慧燕任职不到三个月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乙晴姐，你在笑什么？”曹溢在解释人事变动频繁的事时，乙晴在吃吃的笑。乙晴努力止住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或跟曹溢说的事无关。水若山就不再问她了，转向叶婷，“小叶，你继续说。”
“尽职调查和可研部分是萧潇看的，还是让萧潇汇报吧，她更清楚。”
萧潇认为主要问题是一次性购买30架飞机未充分考虑市场风险。2月5日江南航投党委会听取购机协议汇报时，监事会主席等人还不知道已经签订了购机协议，以为这个会是讨论决策的，所以针对飞机采购相关决策事项提出几项建议：
一是在江南通勤组建初期，应充分考虑融资风险、市场风险和运营风险，充分论证一次性采购30架飞机的必要性，为防范投资风险，建议先租机试运行；
二是江南通勤是国有股东发起并实际控制的国有控股公司，飞机采购应根据相关法规要求进行公开招标，或经上级批准采取竞争性谈判方式确定供应商；
三是飞机采购代理商瑞星航空为江南通勤股东，重大关联交易应经过专业机构组织的市场调研和评估，重点关注交易的公平性、价格的公允性；
还有，瑞星航空及股东个人的资信状况未见相关证明材料，一次性预付巨额采购资金存在安全风险。瑞星航空法人谢英奎在山东、天津、重庆、厦门等地注册了多家公司，注册资本超过十个亿，但据监事会外调，实际出资不足100万，而且出现多次违约失信情况，其中厦门、重庆公司2020年3月被法院冻结全部股权。
会上，江南航投金融事业部负责人在《关于设立江南通勤投资基金的报告》中提出：通勤产业基金涉及重大关联交易，交易的公平性、公允性有待明确；该项目投资12个多亿，占通勤基金多元化项目可投额度的20%，单一项目投资集中度高；江南通勤为初创企业，商业模式、盈利模式尚未得到市场检验，成长性不确定，属于风险类VC投资项目。
萧潇说，“江南航投党委会未充分考虑上述监事会及职能部门的风险提示，仍要求江南通勤于2月10日前，也就是大年三十放假的头天，完成购机款支付工作。感觉像是谢老板没钱过年了，要江南航投赶紧雪中送炭。”
“还有，事后补做的尽职调查报告严重偏离市场。2021年7月底，也就是飞机款一次性付清半年后，江南航投控股的兴航信河投资管理公司出具了江南通勤项目尽调报告。8月初，江南航投又聘请上海中介编制了江南通勤可研报告，上述两份报告关于航班定价、飞机数量增速、飞行时间和日航班次等与当时市场相比，均严重高估，投资效益评价比运行多年、客流量大的上海通勤还要好。截止审计日的实际运行结果也印证此项重大投资决策完全缺乏市场和专家论证依据。”萧潇汇报完了，把记事本合拢来。
水若山问苏宴，“苏处，你那儿还有补充的吗？”
“哦，我不是补充，我看了投资效益这一块。根据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江南通勤2021年度审计报告，再根据我们测算，截止2022年6月，江南通勤已发生1.75亿元经营亏损。一次性支付30架飞机采购款，有7架瑞星航空未按合同约定交付飞机，有10架因未取得民航总局的适航证和飞行执照，目前处于闲置状态。另有1架过海关落地后因故障就飞不起来了，还有4架因发动机超温，今年3月被古北民航局责令整改停飞。只有8架在运营，”苏处说，“目前只有8架飞机在运营，其中江南省内5架，古北3架。年运营收入不足可研报告收入的千分之一，主要是政府包机和财政飞行补贴，几乎没有商业乘客。”
水若山说，“这是被谁忽悠了？”乙晴姐再一次在旁边吃吃的笑。“还笑，有什么内幕说出来，都是审计组的，不会出卖你的，快点。”
乙晴迟疑了一会，还是没说。水若山估计她不方便说，也不强迫她，宣布没什么事就先汇报到这儿。下一步怎么办，等他想好了再说。
晚上他要请乙晴姐喝酒，就不信套不出她的内幕消息来，他曾听乙晴姐说她以前是国资委监事会的，而且现在还是江南航投的监事，也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安排乙晴姐在江南航投这个组，既避嫌又保护。但私下里还是可以透露一些的，免得审计走弯路。
晚上真的劝乙晴姐喝了大半杯高度白酒。
酒后脸上粉红润泽的乙晴姐偷偷告诉博士，她作为国资委委派的监事参加了那次听取购机协议汇报的党委会。会上，胡有为董事长把江南通勤的总经理刘慧燕骂哭了，会后三天即免了刘职务，挂闲几个月，前不久安排去河东某市挂职副区长了。
这里面有故事，但乙晴姐说她知道的就这些，想了解更多，要水若山他们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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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喝了差不多三瓶小二，水若山很兴奋，在酒店房间里走来走去，就是静不下心来，他拨通了方艳的微信视频。方艳还奇怪呢，几乎每次都是她主动找哥视频，很少哥主动找她的，这是怎么啦？
“哥，你有什么事吗？”视频里方艳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你脸上那样，又喝多了吧？倒点温水喝呀。”
“也没什么事，是喝了点酒，脑子发热，静不下来。”
“那就上W房间看美女跳舞，或者唱唱歌。”
“看美女跳舞更静不下来了，在酒店房间唱歌不能大声吼，不过瘾。”
“那我陪你聊聊天。我下班时去京东超市逛了下，想买件裙子，选了半天没选中。我拍了照，取了几个样回来，哥，你帮我参考下，看哪件好看。”
方艳发了五套裙子的试穿照过来，深蓝色和暗绿色的两件水若山不喜欢，没给她发表意见，“那套紫红色的旗袍改良版、黑色蕾丝袖肩，还有那套粉红的连衣裙都不错。紫红旗袍活泼又不失端庄，黑色蕾丝的性感又大气，不过，要我说，粉红的那套最好看。”
“没品味，粉红的那套最便宜。哦，我知道了，你喜欢的娜娜就总是穿这件粉红的裙子上麦跳舞。”
“我喜欢娜娜？你又不玩W，你怎么知道，还知道她总穿粉红的裙子跳舞。”
“你的电脑又没有密码，我进去看过呀，你哪天不是去娜娜的房间玩，娜娜一上麦你就拼命刷礼物。只不过我一直帮你保密，没告诉莹姐。对了，你得给我封口费，明天我去把紫红旗袍和黑色蕾丝裙两件都买了。不跟你聊了，记得哈，660发过来。”方艳把视频关了。
被方艳一说，水若山还真想起了娜娜，不由自主的点开了娜娜的微信，还以为是方艳呢，就把660块买衣服的钱直接转给了娜娜。
也就是几秒，娜娜来了，“你发错了吧，哥。”后面加了个抱抱表情。
叫哥，还以为是方艳，“没错啊。”
“哥从来不走私，今晚想了吗？别人走私都是66，十五分钟，你却发660，想我整晚陪你玩呀。”后面又加了个艳吻表情，随后微信视频跟着过来了。
水若山这才发现真发错了，但不好意思要回啊，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视频，“青，别误会，我不是想那个，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青是娜娜的微信名。
“那个有什么呢，哪个男人不那个，你经常出差在外，喜欢妹子很正常。何况自从认识差不多十年来，你一直帮我，我家小燕读书、生日你都给红包，跳舞房间更不用说，经常来捧我场，我还没谢过你呢。钱我不收，今晚就让妹子送你一场真人秀。”
娜娜边跳边脱，水若山有点招架不住，“不好意思，我们还是语音吧。”随即关了视频，发了语音申请过去。
“怎么啦，哥这是第一次，害羞吗？没关系的，总得有第一次，玩过两次，你会很喜欢娜娜妹子的。”
第一次玩这个，说不害羞是假的，但水若山真的不是想玩，他就是想跟娜娜聊天，想向她求证之前雨轩发给他的两个视频文件里的钱先生，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但这是舞女客人的隐私，他一时找不到切入点，跟搞审计不一样，找准了切入点，直接进就是了。一旦对方反感说这个，一生气，说不定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要开口，娜娜是东北妹子，说话本来就直接，接触这么多年，感觉她是个聪明大气、通情达理的女人。绕来绕去，反而惹恼她，不如直说，真要生气，再给她陪个不是。
“既然你叫我哥，哥就直说了。不是玩，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不过先说好，你要生气了，怎么骂哥都行，好吧？”
“哥说什么，打听谁，娜娜都不会生气，你说吧，打听谁？”
水若山把那两个视频发给她，娜娜在两个跳舞房间算得上是头牌，有后台管理的权力，知道的事认识的人肯定很多，相信她能帮到忙。
“什么意思啊，这个人是我呀，你还买了我的视频，看别人跟我爱爱，为什么你不自己试试呢？”听她语气，好像还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视频里你们喊的钱先生，他是谁，你们不是微信私聊吗，你能不能把他的微信号和手机号发给我？”
“啊，查案呀，审计审到我头上啊？”
“等会，你怎么知道我是搞审计的？”
“你经常发朋友圈，谁不知道啊。还有，你总在房间狂刷礼物，后台管理早关注你了，你在查别人，别人也在查你。幸好你是搞审计的，也不是见谁都刷礼物，所以没人搞你。但你要查房间里的土豪，后台是会干预的，你还是不要找我，会有麻烦的。”
“我怀疑这个钱先生就是我正在查的案主，如果证实是他，到时我怕会牵连到你。”
“牵连到我，不会吧，我就几十块钱的事，难道也算犯罪。”
“几十块是不算什么，但你知道钱先生是什么人吗，他的钱是哪儿来的吗？我看到有个英文马甲的人每天晚上刷礼物几千万甚至上亿个W点，那一天下来现金就是几千上万，一年得刷几百万，那还是一个房间的，别的房间我也看他去玩过，我经常呆的唱歌房间他也去刷过，他有这么多钱玩吗？”
“我管他有没有钱玩，房间刷礼物破产卖房卖车的主多的是。也不管他钱来得干不干净，我们赚的这个钱本来就不干净。不过呢，看在你帮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他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到时真有事牵连到我，你可得帮我哈，我立过功的，哈哈。”
“肯定的。”
“还有，这些客人都很鬼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可能是用了别人身份证办的。我从来不跟客人见面，也不玩双P、多P什么的。视频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人。刚才那三个女的跟那个钱老板见过几次面，有一个女的跟我关系好，你也认识，具体谁我就不说了，她应该有钱老板的照片或截图，我看过她朋友圈，有一次就在东城什么莱特酒店。我帮你问问。”
“谢谢，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也谢谢你关心，怎么说我在网上也混了十来年了，还是会把控的，倒是你，跟谁都说真话，到哪儿出差都发朋友圈。我要提醒你，干你们这一行的公职人员，真要注意保护自己，网络坏人太多了，说不定身边就有一个。”
“嗯，我以后注意点，红包记得收下哈。”
“好的，谢谢啦。哥，说真话，我的视频你看过多少遍啦，有没有感觉，要不，我俩来试下？哈哈哈……”
娜娜发过来的微信号和手机号都不是他手机里的人。随后她舞友发过来的微信、手机号，水若山没见过，但舞友偷拍的照片和截图，水若山确定了。
水若山又给娜娜转了三百块，请她给他的W号充值上一年的水晶会员号，然后去午夜激情房间狂刷娜娜礼物，运气还非常不错，刷过几个66、99、521金苹果、星光麦克，竟然中了五个还是六个500倍的，全部送给娜娜拿去换了100多个娃娃。
子夜一点多，正想继续问娜娜充值、换娃娃和领工资等内幕时，房间有个叫“溜溜”的刷客进来了，娜娜说她改天你有空再告诉你。
溜溜一上来对着麦上的三个美女狂刷，然后又群发红包，房间开始热闹起来了，不时看到成双成对的在点对点私聊，快到麦序的又放麦走私去了。这才是真正的午夜激情。
水若山下线关机，白天出了一身汗，在空调底下呆了几个小时，澡都懒得洗了，上床睡觉。酒性已过去，几分钟后，睡着了。
晚上，水若山做了个梦，遗憾的是，梦里的是娜娜，还是何思娴，他认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