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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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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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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连载

第二十一章 妻的心肝宝贝

2021年,疫情来了。北京的小学全部停课。

这年的夏天,妻带着才上一年级的外孙女,回到了景县县城。

乡下没有疫情,安全得很。

晚上,我们走下自己的大楼。

在景县中学的家属院里,最北排的大楼前,明亮的月光下,外孙女蹬着脚踏车,在那个光滑的石灰铺成的平平的场地上,一圈圈地转。

我和她姥姥在后面追。

三个人吱吱呀呀地叫声,把平静的水一样的院子,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涛。

外孙女突然扔下脚踏车,抓住我和她姥姥的手说:咱们玩老鹰抓小鸡。

她姥姥说:谁是小鸡?

外孙女说:姥爷是小鸡。

她姥姥说:谁是老鹰?

外孙女说:我是老鹰。

她姥姥说:我呢?

外孙女说:姥姥是保护小鸡的人。

她姥姥站在中间,张开双臂,跳起双脚,吼嗜吼嗜地保护我,驱赶着她。

外孙女突然从姥姥裤裆下钻过去,抓住了我。

外孙女是胜利者,就大笑,就蹦高。她说:再换一换。

她姥姥说:怎么换?

外孙女说:我是小鸡,老爷是老鹰。

我就从她姥姥右面佯攻,突然从左边跑过去,给她姥姥一个防不胜防,一把抓住了她。

她就咧嘴哭。

她姥姥就抱起她:这个不算,这个不算,你姥爷偷袭,不算,不算,再重来。

重新来,我抓不到她,她才乐得心里开花。

妻眯着眼,微笑地瞅着外孙女。那眼神里,好像外孙女就是一个神奇的宝贝,这宝贝,生在她心里,飞在她的梦里。

白天,我们经常领着外孙女,到景州塔下去玩。

在景县家属院到景州塔下的路上,外孙女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拉着她姥姥的手,蹦蹦跳跳地走。

走着走着,外孙女说:姥姥,我累了,抱我。

她姥姥说:叫你姥爷抱。

她说:不,就叫姥姥抱。

她姥姥抱起她。她调皮地在姥姥的脸上亲一口。姥姥就笑得脸上开了花。

到了景州塔下,塔下的广场里,很多孩子在那个用气吹起来的,像房子又像城堡一样的东西上,蹦蹦跳跳,跑上滑下。

外孙女大声叫:蹦蹦跳,好玩。姥姥,我要去玩那个!

她姥姥说:去玩吧。她姥姥从那个灰色的小挎包里,拿出20元钱,交给人家。

她就爬到上面,一会跑,一会蹦,一会跑上,一会滑下。

她姥姥怕她摔着,围着那个气蹦,跟着外孙女,一圈圈地跑,看着她亲爱的外孙女笑,她也跟着哈哈笑,听着她亲爱的外孙女叫,她也跟着大声叫。

现在回想起,妻那围着外孙女奔跑的姿态,就想起小时我们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玩丢布包。妻就像那个摸到自己屁股下有一个布包,拾起布包,拼命追赶丢布包的那个顽皮的孩子的人。

蹦蹦跳玩够了,外孙女说:姥姥,我要去游泳。

妻竟然一次买了300元的卡,她要带她的外孙女,隔几天游一次。

外孙女第一次游泳,妻给外孙女挂上救生圈,我陪外孙女下去游。

妻说:要在浅水的地方游,你要看好她。

我说:放心。

妻还是不放心。

在岸上,我和外孙女游到哪儿,妻就往哪个方向跑。

游着游着,外孙女突然蹬了我一脚,把我踹到远处去,自己往深水里游去。

妻大叫:快,快,跟着她,把她拽回来。

我刚把外孙女拽回来,外孙女又蹬了我一脚,把我踹到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自己又游向深水。

妻又叫:快,快,危险,一边叫,一边跑,那架势,就要跳进水里来。

我再扑腾扑腾地过去,拽过她来。

外孙女玩够了,上了岸。

妻双手抱住一身水的外孙女:哎呀呀,我的心肝,我的小宝贝,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

她的额顶着外孙女的额,亲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唇吻着外孙女的脸,吻了一次又一次。

她好像一天也离不开外孙女。

2022年的春节前,她从北京回到景县才几天,就想外孙女。

大年三十前的一天,七岁的外孙女在微信里大声叫着:姥爷,姥姥,送你们一个大礼!

妻好奇地问:什么大礼?

外孙女神秘地回答:不能说,收到就知道了。

我和妻就猜,这个大礼,可能是好吃的,要不就是好玩的。究竟是什么呀?还不告诉我们。

我们就盼着快递小哥的到来。

大年三十的下午,我听到楼道里欢快的脚步,心跳起来:快递小哥到了,小哥送来的,一定是外孙女的大礼。

我快速打开门,却见外孙女蹦着高扑过来。

她扑到姥姥的怀里,大声地叫着:姥姥,大礼到了,快接!哎呀呀,真是一个大礼。这个大礼,竟然是外孙女。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大礼还给我们带来了意外的惊喜。

外孙女拿出一堆小娃娃,放了一床。

她说:姥姥,这个叫米奇,这个是米奇的姐姐,这个是米奇的爸爸,这个是米奇的妈妈。姥姥,你要和我一起玩。

姥姥说:怎么玩?

她说:姥姥,你控制这几个娃娃,你要和娃娃一起动作,替娃娃说话,我自己控制这几个娃娃,也和娃娃一起动作,替娃娃说话。我导演,你配合。

她姥姥就说:好。

她和姥姥,说啊,演啊,竟然导演出一个动人的故事。这些人物从故事里走出,我觉得,竟然就是一部很美的话剧。

我说:这成了话剧,能得大奖了。

她说:什么奖。

我说:一等奖。

这个春节,外孙女教我们跳舞。

我们两个不会跳。她就一个一个地教。

先教我。他说:姥爷,你这样拉着我的手,抱着我的肩,脚步缓缓,有节奏地跟着我跳。对,就这样跳。哎,又错了,姥爷,我迈左腿,你也得迈左腿,我迈右腿,你也得迈右腿。我跳起来了,你也得跳起来,要跟上我的节奏。

她跳得太快了,我有点气喘吁吁。

可能我跳得太难看了吧,一家人全都哈哈地笑。

她说:姥爷太笨了,还是教姥姥吧。

妻也没跳过舞,可是妻跟着她,学得那么快,舞姿那么优美。

外孙女说:还是姥姥聪明。

跳完了舞,外孙女就给我们弹琴。

她拿出她的小提琴。站在我和她姥姥的跟前,弹起来。十个手指,有节奏地跳,身子一颤颤的,头也随着音乐一起摆。弹出每一个音符,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那琴声,时而像小河流水,时而像小鸟唱歌。

我和妻听得入迷。

她说:姥姥,我再给你们吹一段萨克斯。

她拿出那么漂亮的萨克斯,放在我们面前,看着歌谱吹,鼓圆了腮帮,轻弹起手指。她吹起来,晃头又摆尾的。晃头时,那金光闪闪的萨克斯,也跟着晃。口里吹出的音符,有点像小鸟在飞,有点像一群仙女在舞。

三十的晚上,我和妻,女儿、女婿,陪着她,在楼下放烟花,放鞭炮。

这烟花不许随便放。我们只是偷买了小的烟花和鞭炮。

夜很黑,我们站在大楼的前面,把外孙女围在中间。

外孙女举着一根长棍。长棍的一头,挂上鞭炮。

女婿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火苗亮起来。亮亮的火苗,一闪闪地移动到外孙女的鞭炮下,就接上了火。

外孙女举着的鞭炮,啪嗒啪嗒地响起来。

响完了,外孙女再把烟花举在头前,女婿再点。

烟花又飞起一团团的花,在空中炸响。

外孙女拍着手大笑,妻拍着手大笑,我们一家人,都幸福地拍着手大笑。

初四这天,这个大礼走了。

平时,外孙女走,她都是笑着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抱着外孙女,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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