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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女儿在北京上班有自己的楼，我们在离女儿很近的高碑店，买了新的楼。7月，我们卖掉了景县的楼房，要从景县的家，搬到高碑店这个新的家。景县的楼房卖后，她哭了。她说：舍不得这个家，我不卖了。我说：人家已经交了押金，反悔要赔一万元。她说：赔就赔。我说：咱不能这样啊。最后，她流着泪，离开了景县的家。
这是疫情的日子，我和妻就待在了高碑店。
那个晚上，我怀疑自己是阳了。
下半夜两点多，咳嗽得上不来气，睡不着，躺不下。
妻起来，说：咱到医院看看吧。她把我的厚衣服找出来，递给我，说：晚上凉，穿厚一点吧。
我们下了楼，整个大院，一片漆黑，一片寂静，满院子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响着，远处传来狗的叫声，一声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粗野，一声狂吠。
有妻在，我的内心没有丝毫的伤感和凄凉。
妻说：我骑电动车，你骑自行车，路我熟，你在后面跟着我。天黑，骑慢点，小心车。
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也很少看到车辆。看到的，只是满天的群星，满大街的路灯。所有的星星，像天灯一样，挂满了天空。偶尔有一棵流星，从遥不可及的地方，带着亮光，闪电般地滑下地平线。路灯在高高的杆子上，在大街的两旁，形成两条平行的线。路灯天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手拉着手，把它们的光线，藏在大街两边的绿草里，花丛中。
我和妻在大街上，拐了几道弯，过了几个红绿灯的道口，走了十几里路，来到高碑店市医院大门口。
医院的大门对过，是一个公园。白天这地方，跳舞的，唱歌的，推牌九的，打麻将的，比集市还热闹。现在是下半夜，整个公园，也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月光下，也能看到那些花儿，轻轻的摆动。公园门前的灯，医院门前的灯，把医院前的这段路，照得通亮。这亮，更显得大街，死一般的寂静。
妻指照公园的门口，说：车子放这儿吧，要锁好啊。
我答应着，锁好车子，跟在妻的后面，走进医院的急诊科。妻跑前跑后，看着我，透视，B超，CT查一遍。才知道是支气管炎了。
妻说：支气管炎，咱不怕。
妻领着我，找医生开药。
回到家，吃了药，晚上，还是躺不下，就悄悄地爬起来，在楼下的院子里遛。
妻也起来了，过来陪着我，顺着东边的高墙，沿着边上栽满花的大道直着走，在广场里，大树下，又顺着圆圆的石板路，一圈圈地走。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满天的星星，有远的，有近的，有大的，有小的，有暗的，有亮的，都在脉脉含情地看着我们。
夜晚的凉风吹进我和妻的怀。
广场北边小房子里的变压器，发出轻轻的嗡嗡声。大树下，泥土里，偶尔传出，一两声虫儿娇滴滴的鸣叫。
妻问：这样走，还憋吗？
我说：这样不憋。
妻说：那就这样走。
我说：你上楼，睡吧，我一个人走就行。
妻说：我还是陪着你吧，说说话，感觉会更好。
深深的夜里，两个老家伙，手拉着手，遛来遛去，扯东扯西，感觉好多了。
不知不觉，就到天亮了。
这个时候，妻已经癌了，只是没有查出来，也没有感觉罢了。
她还是那样拉着我的手，说着，笑着，走着。
现在想起来，我鼻子酸酸的，又想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