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吉的晨雾像被揉碎的薄纱,把沙丘缠成朦胧的剪影,老榆树的枝桠在雾里若隐若现,像阿爸伸出的手,迟迟不肯放下。庆格勒蹲在土房门口,看着阿妈把他十岁时穿的小蒙古袍叠得方方正正。蓝布面上绣的云纹早已褪色,针脚却被岁月磨得发亮,袖口还留着他当年蹭破后阿妈补的补丁,用的是阿爸旧蒙古袍的边角料,颜色略深,像块小小的胎记。
“阿妈,别带了,呼伦贝尔有新衣服穿。”庆格勒轻声说,指尖划过包袱上的红绳。那是当年阿爸给他系的,阿妈一直留着,说能保平安。他知道,这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是阿妈把对他的牵挂、对阿爸的思念,都缝进了针脚里。
阿妈其木格摇摇头,把小蒙古袍塞进蓝布包,又往里添了把晒干的山里红。是庆格勒小时候最爱吃的,酸得眯眼却越吃越香。“带上吧,夜里梦见你穿着它在沙丘上跑,手里攥着山里红,笑得露出白牙。”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风沙磨过的沙哑:“你阿爸走那年,也是这样的雾,他说等草绿了你就回来了……”
庆格勒握住阿妈粗糙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心疼。阿妈手上的关节肿着,是常年放羊落下的风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阿妈,到了呼伦贝尔,我天天给您揉手,给您拉马头琴,比阿爸拉得还好。”
“好,好。”其木格笑着点头,眼泪却落在布包上:“你阿爸要是看到你现在带着奖杯、带着媳妇回来,肯定要喝三大碗马奶酒,唱着长调绕着老榆树转三圈。”
阿古拉和萨仁背着自己的书包,抱着自己的东西,高兴地等待出门。
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乡亲。海英奶奶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给萨仁塞了把炒米,还偷偷往她兜里塞了个平安符。用红布包着,里面是老榆树的皮,奶奶说 “能挡风沙,能避邪气”。
都仁扛着个大包袱走进来,里面鼓鼓囊囊的,还冒着热气。是他凌晨烤的奶豆腐,用羊皮纸包了三层,怕路上凉了。“阿妈,风干肉、奶豆腐,还有雇主奶奶给的沙棘酱,路上吃。”他嗓门洪亮,萨仁围着他叫哥哥。他就对萨仁说:“我跟你说,到了呼伦贝尔别给咱科吉丢脸!要是有人敢说咱沙丘里的歌不好听,你就把格勒哥哥的奖杯往桌上一放,也唱首《沙丘的风》,震晕他们!”
“都仁你小声点!”庆格勒笑着捶了他一拳,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都仁的手背。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的,边缘还沾着点黑色的碎毛,和他之前捡到的黑毛颜色很像。他心里一动,却没多问,只是转向乡亲们,深深鞠了一躬:“阿叔阿婶们,庆格勒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们的情。我在那边一定好好唱歌,让科吉的歌也唱到呼伦贝尔去,唱到更远的地方去!”
“好小子!有志气!”巴古大叔领着一两马车,手里还提着个木盒子:“这两匹马是咱嘎查最能跑的,送你们到旗里火车站。盒子里是你阿爸留下的旧马鞍,你阿爸说‘好马配好鞍,好嗓子配好歌’,带着它,就像你阿爸陪着你。”
车夫赶马车走时,萨仁忽然对着老榆树大喊:“老榆树!等我回来给你浇水,给你唱哥哥教的歌!”阿古拉赶紧拉了她一下,自己却红着眼圈别过头,手里紧紧抱着阿爸的旧马头琴。琴身上刻着的 “平安”二字被他摸得发亮,琴弦却断了一根,是昨天练琴时不小心弄断的,他没敢告诉阿妈。
庆格勒回头望去,海英奶奶还站在土房门口,拐杖在地上敲出 “笃笃”的声,像在数着他们走远的脚步。都仁靠在老榆树上,双手叉着腰,身影在晨雾里越来越小。巴古大叔站在沙丘上,挥着马鞭,像座沉默的雕像。他忽然觉得,都仁手上那道划痕和黑色碎毛,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心里,隐隐不安。
而阿吉勒从早上起来就不见踪影,正当庆格勒在心里纳闷时,在前方的山岗上看到一个身影。母亲一眼就看出是阿吉勒,便哭了起来。
高娃看到母亲伤心,便说道:“阿妈,别难过,等到家安顿好了,就让阿吉勒也过来。”
母亲便擦干眼泪。
庆格勒感激地看了一眼高娃,任凭马车游荡着向前行驶,任凭山顶的身影,随着日光渐渐消失在远方。
【火车上的风波】
旗里的火车站很简陋,站台是用碎石铺的,风一吹就扬起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庆格勒帮阿妈和弟妹登上绿皮火车,把行李塞进行李架。阿妈的蓝布包、阿古拉的马头琴、萨仁的布偶,还有巴古大叔给的木盒子,满满当当堆了一堆。此时,就听见车厢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少年压抑的哭喊,像被风沙呛住的呜咽。
“把钱拿出来!不然今天让你躺着下车!”一个长脸青年正揪着个穿着洗得发白蒙古袍的少年,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个黑布包袱,身子抖得像风中的垂柳,却死死咬着牙,嘴唇都咬出了血:“这是我出门的路费钱,你们抢路费钱,会遭草原神惩罚的!”
“惩罚?老子就是神!”长脸扬手就要打,庆格勒快步冲过去,攥住他的手腕。他常年拉马头琴,干各种粗活,手上的力气很大,长脸疼得 “嘶”了一声,脸都扭曲了。“住手!草原的规矩,不欺老弱,不抢孩子钱,你连牧民的底线都丢了!”
长脸甩了甩胳膊没甩开,恶狠狠地瞪着他:“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事!知道我是谁吗?‘秃鹫帮’的,在这地界,老子想干嘛就干嘛!”他身后两个青年也围了上来,一个龇着黄牙,嘴角还沾着烟渍。一个摸着腰间的蒙古刀,刀鞘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眼神像草原上的饿狼,盯着庆格勒。
庆格勒把少年护在身后,腰挺得笔直,像扎根在沙丘上的老榆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钱你一分都不能动。想动他,先过我这关。草原的汉子,要打就光明正大,别欺负弱小,丢了祖宗的脸。”
车厢里的乘客纷纷站起来,一个戴眼镜的汉族教师把萨仁护在身后,小声安慰:“别怕,叔叔是小学老师,他们不敢乱来。”几个蒙古族牧民也围了过来,撸起袖子:“小伙子,我们帮你!这些人就是欺负草原人老实,今天得让他们知道规矩!”
长脸见状,啐了口唾沫,吐在地上:“算你狠!等着!”他狠狠瞪了庆格勒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路过时还故意撞了庆格勒一下,肩膀撞得生疼。
“谢…… 谢谢大哥。”少年惊魂未定,眼泪还在掉,却倔强地挺直腰板,像棵不服输的小胡杨。他左额角肿了块青紫,嘴角破了皮,渗着血丝,怀里的包袱被攥得变了形,露出里面旧马头琴的一角,琴身上刻着个小小的 “朝”字。
“你叫什么?要去哪?”庆格勒帮他擦了擦脸,递过块奶糖。是高娃塞给他的,用透明纸包着,甜得像草原的阳光。他看着少年,像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揣着仅有的5元钱,独自一人闯草原,心里怕得发抖,却要装作勇敢。
少年剥开糖纸,含在嘴里,甜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我叫朝鲁,扎云的。阿妈得了肺痨,咳得睡不着觉,家里的羊去年冬天冻死了,没钱治病。我听说呼伦贝尔蒙古包多,能找活干,就…… 就偷偷跑出来了。”他低头看着包袱,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这里面是阿妈攒了半年的二十块钱,还有阿爸留下的旧马头琴,他说带着琴,草原的神会保佑我,不会让我迷路。”
庆格勒心里一揪,像被赤梅树刺扎了一下。他拍了拍朝鲁的肩膀,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怕,我在呼伦贝尔的蒙古包群景点工作,到了那边我帮你找活。你会什么?放羊、修马鞍,还是…… 唱歌?”
“我会放羊、唱歌,还会修马鞍子!”朝鲁立刻抬头,眼里闪着光,像找到了主心骨,声音也大了些:“我阿爸是好牧民,这些本事他都教我了!去年嘎查赛马,我的马鞍子就是自己修的,还拿了第三名!”他说着,挺了挺胸脯,孩子气的骄傲让庆格勒笑了,眼里的不安却没散去。刚才长脸的眼神太凶,像盯着猎物的秃鹫,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正说着,火车忽然 “哐当”一声停了,窗外闪过一个小站的牌子,站台空荡荡的,只有风吹着枯草,发出 “沙沙”的声响。长脸带着人又回来了,手里还攥着根钢管,钢管上沾着泥土,显然是刚从站台边捡的,脸上带着狞笑,像抓住猎物的野兽:“小子,刚才让你逞英雄,现在到站了,没人帮你了,有种下车练练!”
阿妈吓得拉住庆格勒的胳膊,手都在抖:“格勒,别去,咱惹不起他们。钱给他们就是了,别伤着身子。”萨仁躲在阿妈身后,怯生生地说:“哥哥,他们有钢管,会打疼你的。”
庆格勒拍拍阿妈和妹妹的手,把朝鲁护在身后,声音沉稳:“带他们进车厢,我马上来。”他活动了下手腕,走到过道,目光扫过长脸身后。站台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靠在电线杆上,穿着深色蒙古袍,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却总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好像是古吉。“要练就在这儿练,别耽误别人下车。草原的规矩,明人不做暗事,耍阴的算什么本事?”
长脸挥着钢管就冲过来,庆格勒侧身躲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拧,钢管 “哐当”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另两个青年见状要上,被车厢里的乘客拦住:“欺负人还带家伙?要不要脸!”“我们都看着呢,敢动手就报警!” 这时,乘警匆匆赶来,手里拿着手铐,跑得气喘吁吁:“都跟我走!扰乱治安还携带凶器,当我们是摆设吗!”
长脸被押走时,嘴里骂骂咧咧:“你给我等着!到了呼伦贝尔,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庆格勒没理他,弯腰捡起钢管递给乘警,转头看向站台。那个模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被风吹动的枯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古吉哥哥!”庆格勒脑海一闪。
朝鲁看着庆格勒,眼睛里满是崇拜:“大哥,你真厉害!像我阿爸说的草原英雄,能打跑野狼,能保护弱小!”
庆格勒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心里却沉甸甸的:“不是我厉害,是公道厉害。草原的风,吹得走沙子,吹不散人心。但朝鲁,你记住,以后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别硬拼。”他看向窗外,铁轨旁的草原绿得越来越浓,牛羊像撒在绿绸缎上的珍珠。
【隐藏的敌意】
火车抵达满城时,夕阳正把草原染成金红色,连空气里都带着马奶酒的醇香和玫瑰花的馨香。高娃扶着其木格阿妈走出站台,金黄色的蒙古袍在暮色里格外亮眼,披肩长发在风里飘得欢。
阿妈拉着高娃的手,越来越喜欢,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姑娘真好,眼睛亮,手也巧,说话还甜。”
高娃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夕阳染透了,偷偷看了庆格勒一眼,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却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阿妈您别听他胡说,我就是帮点小忙,做了点该做的事。”
她这才仔细打量站在庆格勒身后的朝鲁,只见少年穿着破旧的蒙古袍,脸上带着伤,怀里紧紧抱着包袱,像只受惊的小兽。笑着说:“朝鲁,走,先去我家住,明天再找活。我阿妈做了羊肉面,咱们回家吃饭。”
到了查干嘎查,屋里的暖光从窗户透出来,让人心安。进屋落座后,高娃阿妈端上羊肉面,上面卧着荷包蛋,撒着葱花,香气扑鼻。萨仁狼吞虎咽地吃着,小嘴巴油乎乎的,嘴角还沾着面汤,高娃笑着帮她擦了擦。阿古拉捧着马头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挂着的歌谱。是高娃阿爸手抄的,字迹工整,还标着颤音记号。手指无意识地跟着比划,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断了的琴弦,眼神里满是愧疚。朝鲁小口吃着面,眼泪却掉了下来,滴在碗里:“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给我做这么好吃的羊肉面,比阿妈做的好吃。”
高娃赶紧递过帕子,拍着他的背安慰:“快吃吧,以后想吃多少有多少。要是不嫌弃,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和庆格勒都是你的哥哥姐姐,有啥难处尽管说。”她悄悄对庆格勒说:“这孩子看着就让人心疼,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蒙古包,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放羊或者修马鞍的活,他手这么巧,肯定能做好。还会拉马头琴、唱歌,跟你一起唱歌也行。”
让朝鲁在高娃家休息几天,庆格勒跟莫厂长一说,莫厂长就答应了让朝鲁来蒙古包上班,打杂干零活。
一天早上,庆格勒带着朝鲁去见莫厂长。莫厂长为人正直,很看重庆格勒的才华。
他俩刚到蒙古包,就看见一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在发脾气。他把一碗奶豆腐狠狠摔在地上,奶汁溅了旁边员工一身,白色的奶渍在深色蒙古袍上格外显眼。男人叉着腰,脸红脖子粗地吼:“这奶豆腐都酸了!怎么给客人吃?王经理走了就没人管了?我看这蒙古包迟早要黄!客人要是吃坏了肚子,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刘叔,怎么了?”庆格勒赶紧上前。这是老员工刘亮,在蒙古包干了好几年了。据说以前是草原上有名的牧马人,脾气暴得像夏天的雷阵雨,心却不坏。员工们都怕他又敬他,谁家有难处他都会帮忙。
刘亮斜睨着庆格勒,眼里带着不屑,像看着不懂事的毛孩子:“哟,庆经理来了?这酸掉牙的奶豆腐你敢给客人吃?我早说过,年轻人毛躁,撑不起事!王经理在的时候,哪出过这种错?现在倒好,请来个只会唱歌的,连奶豆腐新鲜不新鲜都分不清!”
朝鲁吓得往后缩了缩,手紧紧攥着包袱带,生怕自己又给庆格勒添麻烦。庆格勒却沉住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动作小心,怕划破手:“刘叔,先别生气。奶豆腐酸了是我们的错,我马上让人去牧区找新鲜的,半小时内肯定送到,耽误了客人我亲自赔罪,给他们唱首歌,保证让他们满意。您看行吗?”
“赔罪?你赔得起吗?”刘亮冷笑一声:“前几天莫厂长说要找新经理,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是你个靠唱歌混饭吃的小子。蒙古包是用来做生意的,不是戏台子,要唱歌去草原上唱,别在这儿耽误事!”
员工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阿尔山赶忙过来,说:“刘叔,庆格勒唱歌好听,人也实诚,昨天还帮我修好了马鞍子,是个能干的青年……”
“实诚能当饭吃?”刘亮打断他的话,眼睛瞪得溜圆:“客人要的是好奶食、好服务,不是好听的歌!你看他细皮嫩肉的,哪像干过活的?我看他就是来镀金的,等赚够了名声就走,哪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这时,莫厂长走了过来,他对庆格勒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别往心里去:“小庆,别跟老刘一般见识,他就是这脾气,对事不对人,心里还是为蒙古包好。”他转向刘亮,语气严肃了些:“老刘,庆格勒在这干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是看着他成长的。以后他就是这儿的经理,负责全部管理,你多帮帮他,别总跟他对着干。”
刘亮眼睛一瞪,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像要爆掉:“莫厂长,怎么能让个外来户当经理?他懂什么?唱歌好听能当饭吃?我不服!要我说,经理就得从中年员工里选,知根知底,不会瞎折腾!他一个科吉来的,连咱呼伦贝尔的奶豆腐怎么选都不知道,能管好这么大的蒙古包群?”
庆格勒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坚定,眼神里带着草原汉子的执拗:“刘叔,我知道您是为蒙古包好,怕砸了招牌,怕我们这些年轻人不懂规矩。但经营靠的不是脾气,是真心,是把客人当家人,把员工当兄弟姐妹。您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好,随时提意见,我改。要是觉得我不懂,我学。但要是故意找茬,我也不怕。草原的儿子,骨头硬着呢,不会因为别人说几句就退缩。”
莫厂长点点头,眼里满是赞许:“就这么定了。小庆,你先处理奶豆腐的事,下午三点开员工会,宣布新章程。老刘,你要是还想在这儿干,就好好配合,不然就回家放马去,没人拦你。”
刘亮狠狠瞪了庆格勒一眼,跺了跺脚,转身就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等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庆格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放松。刘亮的敌意太明显了,不像单纯的脾气不好,倒像藏着什么事。
朝鲁气不过,小声说:“庆哥,他太欺负人了!咱们别在这儿干了,去别的蒙古包,肯定有人愿意请你!”
庆格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块奶酪:“别怕。草原的风大,能吹走沙子,也能吹散闲言碎语。咱们好好干,让他们看看,科吉的汉子不光会唱歌,还会做事,会把蒙古包群管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他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要留意刘亮的动静。
【意外的线索】
下午的员工会开得有些沉闷。庆格勒刚说要给员工涨工资,提高福利待遇,刘亮就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涨工资?钱从哪来?这个月客人少了一半,你倒是说说怎么挣钱?别是想空手套白狼,哄着大家给你干活,最后一分钱都拿不到!”
“刘叔,钱的事您不用担心。”庆格勒早有准备,拿出新拟的菜单和宣传方案,放在桌上:“我想请汉族师傅来做饺子、面条,适合城里客人的口味。请达斡尔族师傅做柳蒿芽汤、稷子米饭,让客人尝到不同民族的特色。咱们蒙古族的奶豆腐、手把肉也要保留,还要做得更好,用最新鲜的奶和肉,让客人吃的放心。另外,我还想在蒙古包群办‘草原歌曲之夜’,每天晚上请老牧民来唱歌,教客人唱简单的草原歌曲,收点门票钱,既能增加收入,又能宣传草原文化,一举两得。”
“胡闹!”刘亮猛地拍了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蒙古包就该卖蒙古菜,唱草原歌曲,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嘛?忘了祖宗的规矩了?我看你就是想把蒙古包改成汉人的饭馆,把草原文化都丢了!你对得起那些老牧民,对得起这片草原吗?”
“刘叔,草原是多民族的家,蒙古包也该是。”庆格勒看着大家,语气诚恳,眼神里满是真诚:“咱们有个老客人,是满城的汉族教师,每次来都念叨想吃家里的饺子,说外面的饺子皮太厚,馅太少,不如家里的香。要是咱们能做,他肯定会常来,还会带他的学生、朋友来。鄂温克族、达斡尔族的客人来了,能吃到自己家乡的菜,也会觉得亲切,愿意多待几天。客人多了,收入自然就高了,大家的工资才能涨,日子才能好过,这不是好事吗?”
员工们开始窃窃私语,吴志勇点点头:“我觉得庆经理说得对,上次有个达斡尔族客人,说想吃奶干拌野果,咱们都没有,人家直摇头,还说‘这么大的蒙古包群,连点特色都没有’。”
“就是,我表哥在附近旗里的蒙古包打工,他们就有汉族菜、达斡尔族菜,客人多着呢,有时候还要排队,工资也比咱们高。”年轻的牧民小伙子也小声附和,眼里满是期待。
莫厂长点头,语气肯定:“我支持小庆。草原的文化,从来不是封闭的,是开放的,包容的,只有互相学习,互相融合,才能越来越好。老刘,你要是跟不上时代,就别在这儿拖后腿。”
接下来的日子,庆格勒忙得脚不沾地。他去满城请汉族厨师王师傅,王师傅是有名的饺子师傅,做的饺子皮薄馅大,汤汁浓郁,却嫌草原远,家里孩子又小,要照顾生病的老母亲,不肯来。庆格勒就天天去王师傅家帮忙,陪老母亲聊天,还把高娃阿妈做的奶豆腐、牛肉干送过去。王师傅被他的诚意打动了,叹了口气说:“小伙子,冲你这份心,我跟你去草原!不过我只能干半年。”
他去达斡尔族自治旗找柳蒿芽师傅,跟着老人在湿地里采了三天柳蒿芽,手上被蚊虫咬了十几个包,又红又肿,还差点陷进沼泽,多亏老人拉了他一把。老人看着他,叹着气说:“现在的年轻人,肯吃这份苦的不多了。你是个好孩子,心里装着别人,我跟你去,教你做最正宗的柳蒿芽汤,让客人尝尝我们达斡尔族的味道。”
他还请高娃和朝鲁领员工们学唱各民族的祝酒歌,高娃笑着说:“你这经理当的,比唱歌还忙。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倒头就睡,话都顾不上跟我说几句,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等忙完这阵,我带你去达赉湖钓鱼,钓最大的那条,给你做香煎鱼,撒上你喜欢的孜然。”庆格勒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眼里满是歉意和心疼:“委屈你了,本来该陪你的,却让你天天帮我照顾阿妈和弟妹,还要领员工学唱歌。”
“跟我还说这个。”高娃拍了拍他的手,眼神温柔得像达赉湖的水:“我知道你想把蒙古包办好,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我支持你。再说,领员工学唱歌也很开心,大家都学得很快。尤其是朝鲁,嗓子亮,一学就会,以后肯定能成为草原好歌手。”
可麻烦还是接二连三。刘亮故意不配合,早上把蒙古包的钥匙藏起来,害庆格勒带着员工在外面冻了半小时,客人来了都没地方坐,差点被投诉。又在客人面前说新菜不正宗,“汉族饺子不如蒙古包子香,达斡尔族的汤不如奶茶暖,吃了会闹肚子”,吓得几个客人转身就走,差点把王师傅气走,说 “这地方太欺负人,我不干了”。
朝鲁气不过,去找刘亮理论:“刘叔,庆哥为了蒙古包群忙前忙后,手上全是伤,晚上还在偷偷学管理知识,你怎么能故意捣乱?你这样对得起庆哥,对得起大家吗?”
刘亮把眼一瞪,像被惹毛的草原狼:“小屁孩懂什么?我这是在帮他!让他知道草原的规矩不好破,外来户在这儿不好混,趁早滚回科吉去,别在这儿瞎折腾!”他说着,推了朝鲁一把,朝鲁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怀里的马头琴也掉在地上,琴身磕在石头上,发出 “咚”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
朝鲁委屈地掉眼泪,捡起马头琴,心疼地摸着琴身,跑回来对庆格勒说:“庆哥,他太欺负人了!还推我,把阿爸的马头琴都摔坏了!咱们别忍了,跟他拼了!”
庆格勒看着朝鲁发红的眼眶,看着他怀里摔坏的马头琴,心里像被火烧一样。他找到刘亮,把一瓶珍藏的马奶酒放在桌上。这是高娃阿爸给他的,说是陈了十年的好酒,平时舍不得喝,只有重要的日子才拿出来。又拿出两个木碗,倒满酒:“刘叔,我敬您一杯。有什么话,咱们喝完这碗酒再说,别为难孩子,别为难员工。”
刘亮闷头喝酒,没说话,耳根却红了,显然是喝得急了。庆格勒继续说:“我打听了,您儿子在满城上中学,成绩很好,想考盟里的重点高中,学费贵,您每月要拿大半工资回去,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件新蒙古袍都没买过。涨工资后,您每月能多拿二十块,够给孩子买书本、买营养品了,孩子学习好了,将来考上大学,您脸上也有光,不是吗?”
刘亮的手抖了一下,酒洒了出来,滴在裤子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猛地抬头,眼里带着惊讶和疑惑:“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格日勒说的。”庆格勒笑了,语气真诚:“她说您嘴硬心软,嘴上骂员工,心里却最疼他们。冬天员工冻着了,您偷偷把自己的羊皮袄给他们穿。谁家里有困难,您总是第一个凑钱,比谁都积极。您不是真的想捣乱,是怕蒙古包变了味,怕我们忘了草原的根,忘了牧民的本分,对不对?”
刘亮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说中了心事,他挠了挠头,难得地没发脾气,声音也低了些:“我…… 我就是怕…… 怕这蒙古包成了赚钱的机器,没了草原的魂,没了牧民的真诚。到时候客人来了,只知道吃饺子、喝汤,不知道长调,不知道草原的规矩,那咱们还算什么草原人?”
“不会的。”庆格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魂在咱们心里,在长调里,在给客人的每一碗奶茶里,在对兄弟姐妹的真心相待里。只要这些不变,不管卖什么菜,唱什么歌,蒙古包就永远是草原的家,咱们就永远是草原的牧民。”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刘叔,前阵子科吉那边丢了不少羊,说是有神秘的野兽,还留下黑毛,您在呼伦贝尔见过类似的情况吗?或者听说过什么传说?”
刘亮的脸色忽然变了,像被风沙迷了眼,眼神躲闪:“没…… 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草原上的野兽多了,丢几只羊很正常,别多想。”他说完,赶紧站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以后蒙古包的事,你说了算。”说完,匆匆走了,像是在躲避什么。
庆格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疑团更大了。刘亮的反应太反常了,像是知道什么,却故意隐瞒。他想起都仁手背上的划痕,忽然觉得,这些事可能和刘亮有关,甚至可能和蒙古包原来的王经理突然离开有关。他握紧了拳头,决定要查清楚。不仅为了科吉丢失的羊,也为了蒙古包群的安宁,为了身边的人不再受到伤害。
【危险的逼近】
蒙古包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汉族师傅的饺子、达斡尔族师傅的柳蒿芽汤很受欢迎,城里来的客人都说 “在这儿能吃到家的味道”。“草原歌曲之夜”也办得很成功,老牧民的歌声吸引了很多游客,朝鲁也成了小明星,他的嗓子亮,学歌快,客人都喜欢听他唱《沙丘的风》。
刘亮真的不捣乱了,还主动帮庆格勒打理生意,教员工怎么选新鲜的奶豆腐、怎么煮正宗的奶茶,有时候还会教朝鲁煮手把肉,虽然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却带着真心的教导。庆格勒看在眼里,心里的戒备渐渐放下了些,却还是没忘记对刘亮提到 “黑毛”时的反常反应。
这天晚上,庆格勒送高娃回家,月光把草原染成银白色,像铺了层银霜,虞美人花在风里轻轻摇荡,空气里满是青草和花香。他们走在小河边,河水倒映着月亮,远处传来马头琴的声音,悠扬又温柔,是朝鲁在唱蒙古小调。
庆格勒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对银镯子,镯身上刻着忘忧花,花瓣上还錾着细小的蒙古文,“心在一起,永不分离”。这是他找满城最好的银匠打的,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银匠说 “这镯子用的是草原的银,刻的是草原的花,戴在手上,就能把心拴在一起”。
“高娃!”庆格勒的声音有些发颤,手心全是汗,比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唱歌还紧张:“我知道我以前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做浪漫的事。你没去科吉时,我天天想你,想你做的奶豆腐,想你唱的长调,想你辫梢的红绳,想你笑着骂我‘笨蛋’的样子。当了经理,我又总让你帮忙,让你受累,你却从来没抱怨过,还总是笑着鼓励我,支持我……”
高娃笑着打断他,眼里闪着泪光,却带着满满的笑意:“说这些干嘛,我乐意啊。你忙的时候,我帮你打理家里,照顾阿妈和弟妹。你累的时候,我给你煮奶茶,给你揉肩膀。你唱歌的时候,我在台下听着,为你骄傲。这样就很好,我很开心。”
“可我怕。”庆格勒看着她的眼睛,月光在她眼里闪着光,璀璨又温柔:“我怕我太忙,照顾不好你。怕我做得不够好,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姑娘。怕有一天,你会觉得跟着我太苦,会离开我。但我更怕…… 更怕错过你。高娃,从在老榆树下第一次见你,听你说‘你的长调唱得真好’,我就喜欢上你了。你愿意…… 愿意嫁给我吗?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不管走多远,我们都心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高娃笑着用力点头:“我愿意!庆格勒,我愿意!”她忽然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可是…… 我阿爸说,结婚后要跟你一起和阿妈和弟妹生活,要学做科吉的饭菜,要适应大家庭的生活,我怕我做不好,会让你为难,会让阿妈不喜欢我。”
“你怎么会做不好?”庆格勒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带着奶茶的香气,让他心里很踏实:“你给萨仁梳辫子时,比谁都耐心。你给阿妈送奶茶时,比谁都细心。你帮员工们缝补衣服时,比谁都手巧。你教朝鲁唱歌时,比谁都认真。有你在,我才敢往前闯,才觉得心里踏实,觉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扛过去。”他把镯子戴在她手上,银镯子在月光下闪着光,映着她的笑脸,格外好看:“等秋后,草原上的格桑花开得最艳的时候,咱们就在蒙古包办宴席,让所有客人都来听歌,让所有员工都来热闹,让草原上的神都来祝福我们,好不好?”
高娃笑着点头:“好!还要请都仁、阿吉勒、海英奶奶、巴古大叔来,让他们看看,我没选错人,你也没选错我。”
草原的风带着花香吹过,不远处有歌声隐隐传来,是朝鲁又唱《敖包相会》,他的调子虽然还有些生涩,却格外真诚。
这时,庆格勒告诉高娃,莫厂长今天通知:“盟里要办民族团结晚会,想让我带队表演蒙古族的歌舞,展示各民族的特色,给草原争光。”
庆格勒笑着对高娃说:“你看,咱们的舞台越来越大了。以后,我要把草原歌曲唱到盟里去,让更多人知道草原的美,知道各民族兄弟姐妹的情。”
高娃点点头,眼里满是骄傲:“不管舞台多大,我都陪着你。你唱歌,我给你伴奏。你累了,我给你加油。你遇到困难,我和你一起面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野兽的嘶吼,又像是风吹过枯木的呜咽,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庆格勒拉住高娃的手,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河湾红毛柳林的方向,和科吉丢失羊群的胡杨林很像。他想起刘亮反常的反应,想起黑色的毛,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不好,可能出事了!”
他拉着高娃,快步往蒙古包群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朝鲁、老张、阿尔山等员工们,一定要平安!跑到蒙古包门口,就见刘亮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手里拿着根火把,脸上满是惊恐:“不好了!红毛柳那边有野兽!朝鲁去那边采防风,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出事了!”
庆格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朝鲁一个人去的?你怎么不拦着他!”
“我拦了,可他说想采防风,给你阿妈泡脚,说你忙了一天,累了,想让你早点休息……”刘亮的声音带着愧疚:“我以为没事,就没跟着……”
庆格勒没再说话,拿起一个大木棍和一把蒙古刀,对高娃说:“你赶紧通知阿尔山,让他带些人来帮忙,再报警,我去找朝鲁,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高娃拉住他的手,眼里满是坚定:你一个人太危险,我们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庆格勒看着她,知道她的脾气,决定的事不会改变,只好点头:“好,但你一定要跟紧我,别离开我的视线,遇到危险就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两人拿着火把,快步往红毛柳林跑去。月光下,树枝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怪物,风吹过树叶,像野兽的喘息。庆格勒紧紧握着高娃的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心里默默祈祷:朝鲁,你一定要平安,千万不能出事!
突然,高娃指着前方:“庆格勒,你看!那是什么!”
庆格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个黑色的身影蜷缩在那里,像是受伤了。旁边还躺着个人,正是朝鲁!他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跑过去,火把的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黑色的身影是一只罕见的草原黑豹,一条后腿没了半截,显然是受伤了,却没撕咬朝鲁,只是警惕地看着。朝鲁躺在地上,晕了过去,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把旧马头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庆格勒回头一看,是刘亮,还有几个员工,手里都拿着火把和棍棒。刘亮看到黑豹,脸色一下子变了,脱口而出:“真的是它……”
庆格勒心里一动,抓住他的胳膊:“你认识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亮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真相:“这只黑豹是我前年救的,它当时很小,我把它藏在红毛柳林里,每天给它送吃的。后来王经理发现了,想把它卖给城里的动物园,赚一笔钱,我不同意,跟他吵了一架,他就威胁我说‘你不把它交出来,我就把你偷藏黑豹的事说出去,让你坐牢’。我没办法,只好偷偷把它放了,让它自己找吃的。没想到它饿极了,跑走了,我怀疑科吉偷羊的是它。你看还没了一条腿回来,见他回来了,我还经常来喂它……王经理怕受连累,就不干了。”
然后刘亮又补充说:“要不是我从小喂它,它跟人亲近,朝鲁现在就不是被吓晕了……”
庆格勒哭笑不得,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他看着受伤的黑豹,看着晕过去的朝鲁,看着满脸愧疚的刘亮,心里百感交集。高娃拉了拉他的手:“庆格勒,先别管这些了,救朝鲁,救黑豹!”
庆格勒回过神,点点头:“好!刘叔,你带几个人把朝鲁抬回去。再拿点东西喂黑豹,他跟你亲近。我和高娃去找林业部门的人,让他们来处理黑豹,给它救助……”
刘亮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庆格勒,谢谢你没怪我。以后我再也不会瞒着你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
庆格勒没说话。他知道,这件事让他明白了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难处,重要的是要学会坦诚,学会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他和高娃转身往回走,准备去联系林业部门。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两颗心,永远不会分开。
【永远的约定】
民族团结晚会上,庆格勒带着员工们表演了精心准备的几个节目。朝鲁穿着新做的蒙古袍,唱着科吉的小调,声音清亮得像百灵鸟,他站在舞台中央,腰板挺得笔直,再也不是刚来时那个怯懦的少年,眼里满是自信和骄傲。刘亮拉着马头琴,调子悠扬又有力,他闭着眼睛,身体跟着节奏轻轻晃,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牧马的岁月,琴声里带着对草原的热爱,对未来的希望。王师傅和达斡尔族师傅一起跳安代舞,两个不同民族的汉子手拉手,笑得像孩子,舞步虽然不熟练,却充满了真诚,逗得观众哈哈大笑。高娃穿着粉色的蒙古袍,唱着达斡尔族的祝酒歌,声音温柔又明亮,像达赉湖的水,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最后,庆格勒和高娃合唱《敖包相会》。银镯子在灯光下闪着光,他们的眼神里满是爱意和默契,台下掌声热烈。
晚会结束后,莫厂长笑得合不拢嘴:“好小子,没给咱们蒙古包丢脸!节目太精彩了,既展示了各民族的特色,又体现了民族团结的情谊,比我想象中还好!下一步,咱们把蒙古包群改成‘吉祥花草原文化园’,建个更大的舞台,办个民族手工艺坊,让游客能体验放羊、挤奶、做奶豆腐,还能学唱歌,学跳安代舞,让更多人来感受草原的美,感受各民族的情!”
庆格勒眼睛一亮,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想法:“我还想办个草原歌曲培训班,邀请老牧民来教年轻人唱歌,把那些快失传的老调子传下去。再请王师傅教汉族菜,达斡尔族师傅教柳蒿芽做法,让各民族的手艺都能传下去,让年轻人都有一技之长,能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
“好主意!”莫厂长立刻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场地就在咱们蒙古包群,经费不够我来想办法,还会帮你申请补贴。你这年轻人,有想法,有担当,有爱心,蒙古包群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回到蒙古包群,朝鲁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封信跑进来,信纸都快被他攥破了:“庆哥,我阿妈来信了!她说病好多了,能干活了,还说要谢谢你们,谢谢草原上的好心人!”他的脸上带着骄傲和幸福:“她还说,等攒够钱,就来呼伦贝尔看我唱歌,看我在舞台上的样子,看咱们的蒙古包群,看美丽的达赉湖!”
刘亮端着马奶酒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木盒子,里面是一把新的马头琴,琴身上刻着马头,是他特意去满城买的:“朝鲁,这把马头琴给你,算是我给你的赔罪,以前是我不好,不该推你,不该摔你的琴。你嗓子好,好好学,以后肯定能成草原上有名的歌者,比庆格勒还厉害!”他又给庆格勒倒了碗酒:“庆格勒,这杯我敬你,谢谢你没怪我,谢谢你给我机会弥补错误。以后蒙古包的事,你说了算,我给你当后盾,谁要是敢捣乱,我第一个不答应!”
其木格阿妈带着萨仁和阿古拉也来了。萨仁穿着高娃给她做的新蒙古袍,上面绣着马兰花,她在蒙古包里转圈,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嘴里还哼着刚学的歌。阿古拉抱着马头琴,骄傲地说:“刘叔教我拉《小黄马》了,等我学会了,就拉给大家听!”
蒙古包里的笑声、歌声、酒杯碰撞声混在一起,暖得像春天的阳光,像冬天的火炉,像草原上最甜的马奶酒。庆格勒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幸福。
他举起酒杯,对大家说:“这杯酒,敬草原,敬这片养育我们、包容我们的土地。敬长生天,敬这连接心灵、传递真情的歌声。敬每一个把心连在一起的兄弟姐妹!是草原让我们相遇,是草原歌让我们相知,是真情让我们相守。只要我们像草原上的草一样紧紧相连,像音符一样彼此呼应,像各民族的兄弟姐妹一样互相扶持,草原的明天一定会更好,我们的日子一定会更幸福!”
“好!”大家一起举杯,酒杯碰撞的脆响在蒙古包内回荡。
月光透过毡窗照进来,落在高娃手腕的银镯子上,闪着温柔的光。落在朝鲁的新马头琴上,闪着希望的光。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闪着幸福的光。庆格勒知道,自己的舞台早已不止是蒙古包,不止是晚会的舞台,而是这片辽阔的草原,是各民族兄弟姐妹的心,是每一个需要温暖和希望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