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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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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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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格勒的歌与路》连载

第六章 狼群的危机

达赉湖的春天总是带着三分矜持,七分热烈。冰层在暖阳的亲吻下渐渐酥软,白日里能听见冰面裂开时发出的 “咔嗒”声,像大地在伸懒腰,又像谁在轻轻敲打着湖面。夜间残留的寒气还没散尽,草场上的冻土就已被顶开点点嫩绿,草芽裹着晶莹的晨露,在朝阳里闪着碎银般的光,仿佛一碰就会碎。湖边的芦苇丛泛出青灰色,风过时沙沙作响,惊起成群的水鸟。有白色的天鹅、灰色的野鸭,还有带着彩色羽毛的水雀,它们翅尖划过湖面时带起一串银亮的水珠,落在水里,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庆格勒蹲在羊圈前,看着母羊 “雪点”低头舔舐刚出生的小羊羔。那羊羔浑身雪白,只有鼻尖沾着点灰褐色,像沾了颗小豆子。此刻正闭着眼睛往母羊怀里钻,小尾巴一甩一甩的,还时不时发出 “咩咩”的细弱叫声,声音像白云一样。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羊羔细软的绒毛。指尖能感受到那温热的小身子在微微颤抖,带着生命的脆弱与可爱。

这时,旁边拴着的大黑马有些躁动,庆格勒过去想靠近,大黑马就扬起前蹄。这马是因为上次王老汉病了,没有交通工具,苏兰老人便从亲戚家换来了大黑马和勒勒车。王老汉也是经过好长时间的调教,才骑上它在草原上奔跑。

“格勒,这天儿暖和了,羊群该往湖湾南头的草场挪挪了。”王老汉抱着一抱干草走过来,小羊皮坎肩搭在肩上,露出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那补丁是庆格勒前几天帮他缝的,虽然针脚不算整齐,却很结实。他把干草扔进木槽里,看着羊群涌过来抢食,昏花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你看那几只新羔子,长得多壮实,毛发光亮,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每天给母羊添苜蓿草,它们奶水哪有这么足。”

庆格勒仰头笑起来,阳光落在他黝黑的脸上,映出两排白牙,显得格外灿烂:“大爷,还是您教得好。您说苜蓿是‘羊的黄金草’,要把刚发芽最嫩的割来喂母羊,它们奶水才足,羔子才能长得壮。我就是照着您说的做而已。”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动作熟练又自然。昨天我去断崖那边看了,那边的草长得比这边高,绿油油的,还有好多婆婆丁呢,羊群肯定喜欢吃。”

王老汉点点头:“断崖那边是好,水草好,还背风,羊群在那儿待着舒服。就是离咱们的羊圈远了些,得走近四十多分钟。”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沉,眼神扫过远处起伏的山坡,那里草长得茂密,能藏住不少东西:“昨天西边牧场的人说,西边牧场的人家丢了三只羊,说是夜里被狼叼走的,连羊骨头都没找着。那户人家的老头哭了半宿,心疼得不行。”

庆格勒心里 “咯噔”一下,狼是草原牧人的天敌,尤其是春天,狼刚熬过冬天,食物匮乏,最容易袭击羊群。但他还是笑着应道:“大爷,我知道了。我带着您给我的那把羊鞭,再加上利刀和利剑,肯定没事。再说咱们的公羊‘大角’凶得很,上次有只野狗靠近羊群,它一下子就把野狗顶跑了,狼来了也不怕。”

他说的利刀和利剑,是巴特尔春节时送给苏兰的两条牧羊犬。如今已经长得壮实,很通人性,每天跟着羊群转,警惕性极高。

正说着,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像银铃在风中摇晃,格外动听。庆格勒抬头望去,只见其其格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手里挥舞着一根柳条,顺着草场边缘跑过来。她穿着紫色的蒙古袍,腰间系着红绸带,随着马的跑动,红绸带像一团火焰一样飘着。乌黑的辫子上系着粉色的绒球,也跟着左右摇摆,显得格外活泼。

“庆格勒!王大爷!”其其格在马上喊着,声音清脆,离得近了才勒住缰绳。小马驹打了个响鼻,前蹄刨了刨地面,似乎还没跑够。

王老汉笑着问:“其其格,又放假回来了,你阿爸知道你来这里吗?”

她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又熟练,把缰绳递给庆格勒。手里捧着个用花手帕包着的东西:“王大爷,别告诉我阿爸!”

又对庆格勒说:“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了?”

手帕打开,里面是几个黄澄澄的奶豆腐,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其其格拿起一块,递到庆格勒手里,语气带着点小骄傲:“我阿妈今早新做的,特意放了两勺糖,不膻,你尝尝。我早上尝了一块,可甜了。”

庆格勒接过奶豆腐,指尖碰到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微微一动。他咬了一口,奶香味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比平时吃的奶豆腐更合口味。他看着其其格亮晶晶的眼睛,她的睫毛很长,阳光照在上面像镀了层金边,显得格外好看:“真好吃,比我上次吃的更甜,谢谢你,其其格。”

其其格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那是当然,我特意让阿妈多放糖的,就知道你会喜欢。”她顿了顿,忽然凑近庆格勒,压低声音说,语气里带着担忧:“庆格勒,我昨天在北边山坡看到狼粪了,还是新鲜的,上面还沾着点血丝呢。你放羊时千万别往那边去,听见没?那边大石头多,狼藏在里面根本看不见。”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马鞭,显然是真的担心。

庆格勒心里一动,想起王老汉刚才的话,心里的警惕又多了几分。他用力点头,认真地说:“我知道了,我肯定不往北边去。我就带着羊群在湖湾南边吃草,离北边山坡远远的,你放心吧。”

其其格这才放心地笑了,脸上的担忧散去,又恢复了活泼的样子。她翻身上马,拽了拽缰绳:“那我先回家了,我阿妈让我回去帮忙做奶皮子呢。要是做不好,阿妈又要磨叨我了。”她挥挥手,大声说:“下午我去找你玩,咱们一起去湖边看天鹅行不?”

“好啊!”庆格勒笑着答应,看着其其格骑着小马驹跑远,红绸带在风中飘得很远,像一道红色的风景线。

王老汉在一旁看着两个少年互动,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眼里带着欣慰的笑意。他拍了拍庆格勒的肩膀:“这丫头心细,比你机灵,汉语说得好。以后她的话你得多听着点,草原上的孩子对危险都很敏感,比我这老头子厉害。”

庆格勒点点头,把剩下的奶豆腐揣进怀里。他拿起羊鞭,对王老汉说:“大爷,那我现在就赶羊群去湖湾吧,早点去早点熟悉环境,要是天气变了,也能早点回来。”

王老汉叮嘱道:“路上慢点,注意看着利刀和利剑的反应,它们要是叫唤,肯定是有情况。别忘了把水壶带上,天暖和了,容易渴。”

“知道啦大爷!”庆格勒应着,转身走向羊圈,打开栅栏门。领头羊 “大角”率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群羊,浩浩荡荡的,像一片白色的云朵在移动。利刀和利剑跟在羊群两侧,警惕地看着周围,时不时嗅一嗅地面,耳朵竖得笔直。

庆格勒赶着羊群往湖湾走去,心里还惦记着其其格说的天鹅。每年春天,都会有天鹅从南方飞来,在达赉湖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再往北飞。

羊群慢悠悠地走着,“大角”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啃两口路边的草,又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往前走。几只小羊羔跟在母羊身边,蹦蹦跳跳地撒欢,时不时跑到路边,去啃刚冒芽的蒲公英,被母羊 “咩”地叫一声,又赶紧跑回来,像调皮的孩子。

阳光越来越暖,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连风都带着暖意,不像冬天那样刺骨。湖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水草里藏着各种水鸟,时不时有白色的水鸟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着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庆格勒哼起了蒙古长调,歌声在草原上飘荡,悠远而辽阔。和羊群的 “咩咩”声、水鸟的叫声混在一起,像一首自然的交响曲。

他想起小时候,在科吉老家,阿爸也是这样哼着长调放羊,声音比他浑厚,能传得很远。阿妈的歌声则像草原上的泉水,温柔又清甜,每次他放羊回来,都能听到阿妈在屋里唱歌,等着他回家吃饭。那时候的日子虽然简单,却很幸福,可惜干旱毁了一切,让他离开了家。但现在,他在达赉湖又有了家,有苏兰老人和王老汉的照顾,有其其格的陪伴,还有这群可爱的羊,他觉得很满足。

走到湖湾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这里的草果然长得茂盛,绿油油的,羊群一到这里就散开,低头啃食起来,发出满足的 “咔嚓”声。庆格勒找了块背风的坡地坐下,从怀里掏出其其格给的奶豆腐,慢慢嚼着,味道还是那么甜。远处的达赉湖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湖面波光粼粼,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偶尔有鱼跳出水面,又 “扑通”一声落下,激起一圈圈波纹,很快又恢复平静。

他想起和其其格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春节前,庆祝会结束后,其其格送他荷包,脸红得像苹果。后来春天到了,其其格从旗里的学校每次放假回来,都来找他玩。有时候是送刚做好的奶食,有时候是约他去湖边打水,有时候是一起在草原上散步,数天上的星星。其其格教他认识草原上的草药,告诉他哪片草场的草最肥。还给他讲草原上的传说,说达赉湖里住着湖神,会保佑善良的人,要是遇到困难,对着湖水许愿,湖神就会帮忙。

“其其格说的天鹅,应该就在那边吧。”庆格勒望着湖湾深处,那里芦苇丛生,水面平静,不像湖边这么热闹,说不定真有天鹅藏在里面,怕被人打扰。他想着等放完羊,其其格来了,一定要让她带自己去看看。最好能近距离看看天鹅的样子,要是能摸一摸就更好了。不过其其格说天鹅很胆小,不能靠太近,不然会被吓跑。

羊群吃得正香,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咩叫声。有的羊还会抬起头,看看远处的湖,又继续低头吃草。庆格勒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像羊群一样,形状不断变化,有时候像牛,有时候像马,有时候像天鹅。阳光透过眼眸,眼前一片暖融融的橘红色,他渐渐有些犯困,眼皮越来越重,快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大角”突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咩叫。声音尖锐,带着强烈的警惕,和平时温和的叫声完全不同。

庆格勒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来。只见 “大角”低着头,前腿刨着地,头上的大角闪着寒光,正死死地盯着北边的山坡,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战士。羊群也停止了吃草,纷纷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张望,几只母羊赶紧把小羊羔护在身后,发出紧张的低鸣,声音里满是不安。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血腥和野性的味道,带着危险的信号,让庆格勒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手心也冒出了冷汗。他想起其其格的话,想起王老汉的叮嘱,心里一个念头闪过,难道真的有狼?

他赶紧握紧了手里的羊鞭,那是王老汉送他的桃木羊鞭,此刻握在手里,给了他一丝勇气。他站起身来,顺着 “大角”注视的方向望去。北边的山坡上,有一片沙棘树,风一吹,树枝晃动,看不太真切。但他隐约看到几个黑影在树丛中移动,速度很快,动作敏捷,正朝着羊群的方向慢慢靠近,像是在潜伏。

“不会是狼吧?”庆格勒心里有些发慌,手心的汗把羊鞭柄都浸湿了,但他还是强作镇定。他不能慌,要是他慌了,羊群会更乱,利刀和利剑也会受影响。他记得王老汉说过,遇到狼不能慌,要大声吆喝,让狼知道自己不好惹。还要把羊群聚在一起,用羊鞭和牧羊犬威慑狼,狼一般不会轻易攻击有准备的牧人。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挥舞着羊鞭,鞭子在空中划出响亮的 “啪啪”声,声音在草原上回荡。同时,他大声喊道:“嘿!那边是什么东西!赶紧走开!不然我不客气了!”他故意把声音喊得很大,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准备。

鞭子的响声和他的吆喝声起了作用,羊群虽然还有些骚动,但没有四处乱跑。利刀和利剑也对着北边山坡狂吠起来,声音洪亮而有力,带着威慑力,它们边叫边往前跑,做出攻击的姿态,毛发都竖了起来,像两只凶猛的小老虎。

但山坡上的黑影并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朝着羊群冲了过来。很快,庆格勒看清了,那是几只狼。它们的毛色是深黄色的,在草丛中像幽灵一样穿梭,眼睛里闪着幽绿的光,死死地盯着羊群,看起来异常凶狠,显然是饿极了。

为首的那只狼体型特别大,毛色比其他狼更深,几乎接近黑色,看起来像是狼王。它的耳朵竖得笔直,鼻子不停地嗅着空气,似乎在判断羊群的情况。嘴角挂着涎水,滴落在草地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庆格勒数了数,一共有六只狼,正呈扇形包抄过来,试图把羊群围在中间,切断它们的退路。

“不好!狼太多了!”庆格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他赶紧跑到羊群中间,挥舞着羊鞭,大声吆喝,试图把羊群往湖边赶。湖边有芦苇丛,狼在芦苇丛里行动不便,说不定能挡住它们的去路。同时,他对利刀和利剑喊道:“利刀!利剑!拦住它们!别让它们靠近羊群!”

利刀和利剑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对着冲过来的狼猛冲过去,一边狂吠一边扑咬,虽然体型比狼小,但气势一点不输,与两只母狼扭打在一起。“大角”也猛地向前冲了两步,对着狼群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音洪亮,试图威慑它们。几只成年公羊也跟着低下头,用角对着狼群,形成一道小小的屏障,保护着后面的母羊和羔子。

但狼群已经饿疯了,根本不怕它们的威慑。一只母狼看到羊群慌乱,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猛地加快速度,朝着一只落单的小羊羔冲了过来。那正是 “雪点”的孩子,刚才因为好奇,跑到了羊群边缘,现在吓得瑟瑟发抖,根本跑不动。

母狼的动作快如闪电,四爪蹬地,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小羊羔,嘴巴大张,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口咬到小羊羔的脖子。

庆格勒看得真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他想也没想,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那是他刚才坐着时看到的,放在身边备用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母狼的后腿扔了过去,眼睛死死盯着母狼,心里默念着:“一定要打中!一定要打中!不能让它伤到羔子!”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风声,“啪”的一声准确地砸在了母狼的后腿上。母狼疼得 “嗷”地叫了一声,松开了咬住小羊羔的嘴。但是,小羊羔挣扎了两下,还是不动了。旁边的黑头小羊羔吓得瘫在地上,“咩咩”地叫着,声音里满是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哒哒哒”,越来越近,还伴随着王老汉焦急的呼喊:“格勒!别怕!我来了!狼不敢伤你!”

庆格勒回头一看,只见王老汉骑着大黑,手里举着猎枪,正飞快地冲过来。大黑马跑得四蹄翻飞,鬃毛和尾巴在风中飞扬,像一团黑色的火焰。王老汉的脸色很严肃,眼睛紧紧盯着狼群,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声音里满是急切。

狼群听到马蹄声和人的吆喝声,动作明显迟疑了。它们最忌惮的就是骑马的牧人和猎枪,知道这两种东西的厉害。为首的黑狼回头看了一眼冲过来的王老汉,龇牙咧嘴地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是在示威,又像是在犹豫。既舍不得到嘴的猎物,又害怕猎枪的威力。

王老汉骑马冲到离狼群十几步远的地方,勒住缰绳。大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前蹄在空中刨动,带着威慑力。王老汉举起猎枪,枪口对着天空,大声喊道:“格勒,快把羊群赶到我身后!我来挡住它们!”

庆格勒赶紧应了一声,挥舞着羊鞭,对着羊群大声吆喝:“都过来!往这边来!”羊群也知道危险,纷纷朝着王老汉的方向跑过来。

“大角”看到援兵来了,气势更盛,对着狼群又咆哮了几声,还往前冲了两步,吓得最边上的一只狼往后退了退,不敢靠近。利刀和利剑都受了伤,也趁机退了回来,守在羊群两侧,继续对着狼群狂吠,眼睛里满是警惕。

为首的黑狼显然有些忌惮猎枪,但又不甘心放弃到嘴的猎物。它对着王老汉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步一步地往前逼近,似乎在试探他们的底线,想找到进攻的机会。其它几只狼也跟着往前挪动,眼睛死死地盯着羊群,显然还不想放弃。

王老汉的手紧紧握着猎枪,手背的青筋都露了出来。他知道,这些狼已经饿疯了,不会轻易放弃。必须让它们知道厉害,否则以后还会来骚扰。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狼群大声呵斥:“滚!再不走我就开枪了!敢伤我的羊,我就不客气!”

狼群没有退缩,为首的黑狼反而加快了速度,对着一只落在最后的母羊扑了过去。那母羊的腿有点瘸,跑起来慢了些,成了狼群的目标。

王老汉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响在草原上回荡,声音震耳欲聋,惊得山上的鸟四散飞起,连湖面都泛起了涟漪。枪口冒出一股白烟,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上天空,在蓝天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这一枪虽然没打向狼群,却起到了威慑作用。狼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为首的黑狼也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看着王老汉手里的猎枪,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它们以前肯定吃过猎枪的亏,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黑狼犹豫了片刻,看看王老汉手里的猎枪,又看看近在咫尺却吃不到的羊群,最终还是放弃了。它对着庆格勒和王老汉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像是在发泄不满,又像是在警告,然后转身朝着北边的山坡跑去。其它几只狼也赶紧跟了上去,动作飞快,生怕被猎枪打到。

那只被石头砸中的母狼跑在最后,它的后腿一瘸一拐的,显然伤得不轻。跑了几步,它又回头看了一眼庆格勒,眼睛里满是怨毒和不甘,像是在记恨他砸伤自己的事,然后才消失在草丛中。

直到狼群彻底消失在山坡后面,再也看不到影子,庆格勒才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他赶紧走到那只被咬死的小羊羔跟前,看着小羊羔流血瘫软的样子,伤心地哭了起来。

王老汉骑马走过来,翻身下马时,差点摔倒,他把猎枪靠在旁边的石头上,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色还有些发白,显然刚才也很紧张。他虽然有猎枪,但那是用来吓唬狼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真的开枪。他不想杀生,只是想保护羊群。“格勒,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狼伤到?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幸好我来得及时。”

又蹲下身,抱起死去的小羊羔,放到马背上的兜子里,说:“拿回去,埋了吧,是它的死换来羊群的平安,给了咱们反击的时间。”

庆格勒感激地看着王老汉,眼睛里满是后怕:“大爷,我没事,谢谢您及时赶到。要不是您,那只黑头羊羔和那只瘸腿的母羊,可能也被狼抓走了。刚才那狼太凶了,我都快吓死了。”他说不下去了,眼泪流了下来,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想起刚才母狼扑向小羊羔的画面,心里一阵后怕,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王老汉拍了拍庆格勒的肩膀,力气有些大,带着安抚的意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想到用石头打狼,还能稳住羊群,比我年轻时强多了。咬了一只小羊羔也是正常的,不要难过了。”他走到刚才狼站立的地方,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脚印:“你看这脚印,又大又深,边缘清晰,说明这几只狼都很壮实,肯定是饿坏了,才敢在白天袭击羊群。以前它们都只敢在夜里偷偷摸摸的,现在越来越猖狂了。”

庆格勒也凑过去看,只见地上的狼脚印比他的拳头还大,深深陷进泥土里,边缘还带着草屑,能清晰地看到狼爪的痕迹。他想起刚才那只狼凶狠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声问:“大爷,这些狼会不会再来啊?要是它们下次带更多狼来,咱们怎么办?”

王老汉站起身,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不好说。它们既然已经盯上咱们的羊群了,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你看这脚印,狼群离咱们的羊圈越来越近了,这次是在湖湾,下次说不定就敢到羊圈附近了。必须得想办法防范,不能再这么被动了。”他沉吟了片刻,眼睛里闪过一丝主意:“我看这样,咱们得在羊圈周围挖些陷阱,再加固一下栅栏。另外,再请巴特尔帮忙,多找几条牧羊犬,让它们跟着羊群外出,一旦有动静就能预警。陷阱能挡住狼靠近羊圈,牧羊犬能在外面警戒,这样双保险,应该能安全些。”

庆格勒点点头,心里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他看着狼群消失的方向,心里还有些发怵,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勇气。刚才虽然害怕,但他并没有退缩,还用石头砸中了狼腿。他觉得自己又成长了一些,不再是那个遇到危险只会哭的孩子了。

“大爷,挖陷阱和加固栅栏的事,我来干。我年轻,有力气,挖陷阱肯定快。”庆格勒说,语气很坚定,眼神里满是认真。他想帮王老汉分担,不想再让老人为了羊群操心。

王老汉欣慰地笑了,眼里满是赞许:“好小子,有种,像个草原汉子。不过你得先跟着我学习怎么辨认狼的踪迹,怎么设置陷阱才有效。狼这东西非常狡猾,陷阱要是挖得不好,不仅伤不到狼,还可能伤到羊群或者咱们自己。”他指着地上的狼脚印,耐心地讲解:“你看这脚印的方向,它们是从北边山坡下来的,回去的时候也是往北边去的,说明它们的巢穴很可能就在北边的山里。以后放羊千万不能往北边去,那边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狼。”

庆格勒认真地听着,把王老汉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像刻在石头上一样。他忽然想起其其格说在北边山坡看到了狼粪,心里不由得一阵庆幸。幸好他听了其其格的话,没有往北边去,只是在湖湾放羊,不然今天遇到的可能就不止六只狼了,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大爷,其其格说她在北边山坡看到狼粪了,还是新鲜的,上面还有血丝,当时她就提醒我别往那边去。要不是她,我可能就会带着羊群往北边去了,那可就麻烦了。”庆格勒感激地说,心里对其其格充满了感谢。

王老汉点点头,赞同地说:“草原上的孩子从小在草原长大,对危险都很敏感,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他顿了顿,又说:“今天这事也得告诉其其格的阿爸巴特尔,让他们也多加防范。狼群既然敢在咱们这边出没,说不定也会去他们那边,不能让他们也遭受损失。”

庆格勒站起来,羊群渐渐平静下来,但还是有些不安。时不时抬头张望,警惕地看着北边的山坡,生怕狼再回来。

“大爷,咱们把羊群赶回去吧,我有点担心。现在虽然狼走了,但万一它们再回来,就麻烦了。”庆格勒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王老汉点点头,同意道:“好,今天早点回去。回去后就去找些木板和绳索,咱们明天一早就开始挖陷阱、加固栅栏。另外,我再去跟巴特尔说一声,让他帮忙找几条牧羊犬,越快越好。苏兰那就不要告诉她了,别让她担心。”他牵着马,和庆格勒一起,慢慢赶着羊群往回走。

路上,庆格勒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刚才狼群凶狠的眼神,想起了小羊羔惊恐的叫声,也想起了王老汉开枪时微驼的背影。他忽然明白,草原上不仅有蓝天白云、绿草羊群、温暖的家,还有潜藏的危险。狼、暴风雪、沙尘暴,这些都是草原牧人必须面对的挑战。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和警惕,还要有互相帮助的情谊。

他看着身边的王老汉,心里充满了敬佩。王老汉不仅教会了他放羊的技巧,还在危急时刻保护了他和羊群,像亲人一样照顾他和苏兰老人。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不仅要学会辨认狼的踪迹、设置陷阱,还要学会像王老汉一样,在危险面前保持冷静和勇敢,成为一个真正能守护羊群、守护草原的牧人。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把草原染成了一片金黄色,格外美丽。王老汉忙着清点羊群,确保每一只羊都安全回来。庆格勒则给羊群添了草料和水,还特意给 “雪点”和那只瘸腿的母羊多添了些苜蓿草,让它们补充营养。确认所有羊都安然无恙后,两人才松了口气,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喝着温热的奶茶,缓解刚才的紧张。

“格勒,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累坏了,还受了惊吓。”王老汉看着庆格勒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明天一早,咱们再开始忙活陷阱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庆格勒摇摇头,坚持道:“大爷,我不累。我帮你一起准备挖陷阱的东西吧,多准备点,明天就能快些完工。”他不想让王老汉一个人忙活,想和老人一起分担。

王老汉笑了,知道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好,那咱们就一起准备。不过你可得答应我,要是觉得累了,就赶紧休息,别硬撑着。”

庆格勒点点头,跟着王老汉走进屋里,开始收拾挖陷阱需要的工具。铁锹、镐头、绳子,还有一些用来做陷阱触发装置的树枝和木板。虽然很累,但他心里却很充实,因为他知道,这些准备都是为了保护羊群,保护这个家。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庆格勒就起床了。他洗了一下脸,刚走出屋子,就看到王老汉已经在羊圈旁忙活。他正在检查栅栏,把松动的木桩重新固定好。其其格也来了,正帮着王老汉搬运木板和绳索,脸上还沾着点泥土,眼神里满是认真。

“庆格勒,你起来了!”其其格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声音清脆动听。

庆格勒走过去,拿起一把铁锹,语气坚定地说:“咱们争取今天把羊圈周围的陷阱都挖好。”

王老汉指着羊圈周围的空地,耐心地讲解:“咱们就在这周围挖,每隔五步挖一个,挖成半米深、半米宽的坑,里面铺上尖尖的树枝,再用树枝和草盖好,在上面撒点土,让狼看不出来。陷阱要挖得隐蔽些,不能让狼发现,也不能让羊群掉进去。所以坑的边缘要稍微高一点,用土堆个小坡,羊群就不会靠近了。”他边说边拿起铁锹示范,动作虽然慢,但很标准:“你看,铁锹要这样插,用力往下踩,才能挖得深、挖得快。”

庆格勒和其其格认真地听着,然后开始动手挖陷阱。铁锹插进泥土里,发出 “沙沙”的声音,在清晨的草原上显得格外清晰。虽然很累,汗水很快就浸湿了衣服,但两人都干劲十足,时不时互相鼓励,偶尔还会开玩笑,气氛很轻松。其其格时不时给庆格勒讲她知道的关于狼的故事,说狼虽然凶狠,但也很聪明,会避开明显的陷阱,所以挖陷阱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能留下痕迹。

中午的时候,其其格的父亲巴特尔也赶来帮忙,还带来了两条半大的蒙古獒。都很精神,眼睛亮晶晶的,警惕地看着周围,时不时对着远处叫两声,显得很机灵。

“这两条狗是我从朋友那里借来的,很通人性。”巴特尔笑着说,把两条狗的绳子递给庆格勒:“让它们跟着羊群,以后你放羊的时候,就多了两个帮手,不用担心狼了。”

王老汉走上前,摸了摸两条狗的头,笑着说:“好狗,好狗,眼神亮,耳小且薄,是好苗子。格勒,你给它们起个名字吧,以后它们就是你的伙伴了。”

庆格勒想了想,指着那条大一点的、跑得比较快的说:“这条叫獒风吧,希望它跑得快,能及时发现危险。”又指着那条小一点的、反应很灵敏的说:“这条叫獒特,希望它反应快,能快速应对危险。”

其其格拍手叫好,眼睛里满是兴奋:“獒风!獒特!这名字真好听!又威风又好记!”

獒特似乎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摇了摇尾巴,用头蹭了蹭庆格勒的腿,显得很亲近。獒风则警惕地在羊圈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庆格勒身边,坐了下来,像个忠诚的卫士。

接下来的几天,庆格勒和王老汉、其其格一起,在陷阱里铺上了尖尖的树枝,用树枝和草仔细掩盖好,还在周围撒了些羊粪。狼不喜欢羊粪的味道,会下意识地远离,这样既能保护陷阱不被发现,又能多一层防护。獒风和獒特也很快适应了新环境,每天跟着利刀和利剑,以及羊群一起外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警觉地叫起来,提醒庆格勒注意。

庆格勒每天放羊时都格外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他跟着王老汉学会了辨认狼的脚印和粪便。狼粪是灰白色的,里面会有未消化的毛发,新鲜的狼粪还会冒着热气。狼的脚印边缘锋利,比狗的脚印大很多。他还知道了狼喜欢在背风的山坡、茂密的草丛里潜伏,会在清晨和傍晚袭击羊群。也知道了狼在饥饿的时候会变得格外凶狠,不会轻易放弃猎物。

他还和其其格一起,在草原上寻找能驱赶狼的草药。比如一种叫 “狼怕草” 的植物,味道辛辣,狼闻到就会躲开。他们把草药晒干后,挂在羊圈周围和羊群经常出没的地方,希望能起到威慑作用。其其格还教他用草药煮水,洒在羊圈周围,这样味道更浓,能持续更久。

这天,庆格勒赶着羊群在山岗吃草,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羊群悠闲地吃着草,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咩叫声。利刀和利剑、獒风和獒特在羊群周围巡逻,时不时跑到远处嗅一嗅,然后回来继续守护。庆格勒坐在坡地上,和其其格一起聊天,看着远处的达赉湖,心里很平静。

突然,利刀对着北边山坡狂吠起来,声音急促而响亮,带着强烈的警惕。獒风也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毛发直竖,对着同一个方向狂吠,眼睛里满是凶狠。

庆格勒心里一紧,赶紧握紧羊鞭,站起身来,朝着北边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有几个黑影在草丛中晃动,体型和毛色都很熟悉。正是那天袭击羊群的狼群!为首的还是那只黑色的狼王,它站在山坡上,远远地望着羊群,眼睛里闪着幽绿的光,显然还没放弃。

其其格也紧张起来,紧紧抓住庆格勒的胳膊,小声说:“是狼!它们又来了!怎么办?王大爷不在这儿,咱们只有四条狗!”

庆格勒虽然心里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镇定。他拍了拍其其格的手,安慰道:“别怕,咱们有利刀和利剑、獒风和獒特,还有陷阱。再说狼不敢轻易过来,它们怕我的羊鞭,也怕咱们的吆喝声。”他深吸一口气,挥舞着羊鞭,大声吆喝起来:“嘿!狼!赶紧走!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利刀和利剑、獒风和獒特也对着狼群狂吠,声音洪亮而有力,带着威慑力。羊群听到动静,也赶紧聚集在一起,“大角”站在最前面,低着头,用角对着狼群,做出防御的姿态。

山坡上的狼群犹豫了很久,为首的黑狼不甘心地低吼了几声,试图煽动其他狼进攻。但其他狼显然有些害怕,只是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冲。它们还记得上次猎枪的巨响,也害怕利刀和利剑的凶猛,更担心周围有陷阱。

黑狼看其他狼不敢动,自己也有些犹豫。它盯着羊群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庆格勒和其其格,还多了两条凶狠的蒙古獒,最终还是放弃了。它对着庆格勒的方向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像是在发泄不满,然后转身带着狼群消失在了草丛中,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狼群彻底消失,庆格勒才松了口气,拉着其其格坐在地上,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其其格也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刚才我还以为狼要冲过来了。幸好它们走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庆格勒摸了摸利剑的头,赞许地说:“好样的!你们真勇敢,把狼吓跑了!以后还要继续加油,保护好羊群。”

利剑摇了摇尾巴,蹭了蹭他的手,显得很开心。其它三只狗也站在不远处,摇起尾巴。羊群也平静下来,继续低头吃草,仿佛刚才的危险从未发生过。

阳光洒在草原上,暖洋洋的。远处的达赉湖波光粼粼,湖边的芦苇丛随风摇曳,水鸟在湖面上嬉戏,景色格外美丽。庆格勒为其其格唱起了家乡蒙古歌谣,歌声在草原上飘荡,悠远而坚定。

其其格幸福地倾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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