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里有一个词“沧海桑田”,形容的是天地间假以时日的巨大变化,而在我的家乡,真实地演绎了“沧海桑田”的字面含义。几千年前的海滩,现在演化为大片大片的桑田,人们种桑养蚕以换得自己的生活用品,成为了一种集体谋生方式。
抑棉促桑,就是基于这样的一个分析结论基础上的,但改变了千千万万农人延 续多年的耕种习惯,同时也深刻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人们把原先种棉花的地改为 种植扶桑,扶桑与本地的桑树有一定的区别。本地桑树叶片圆小,汁水不够丰足,扶桑是一种引进的桑树品种,植株粗壮,桑叶呈心形,叶片肥大,能够提供蚕们生长所需要的充足养分。扶桑的种植形式,主要是嫁接。
嫁接的种株要桑农自行购买,在乡期的时候到集市,或是去农种站,买到新发出的粗壮的扶桑枝条。买回来后,挑一个晴好的日子,将买回来的粗枝拿出来,挑选比较结实而且含有一两个芽点的段,上下剪断,剪的时候要呈45度剪,这样与旧枝保持最大范围的接触。剪到的嫁接枝条先放在多菌灵液中充分浸泡,给切片消毒,并抑止嫁接后出现腐烂的情况。同时,在地里将待嫁接的枝找好,往往是生长潜力巨大,但目前的枝干太过老化的枝条。同样的,在三四天前,将待嫁接的枝条从距分叉端十来二十公分的位置截断,无需切成45度平面,切平就行,切完后自然晾晒,也可以适当涂多菌灵等药液。等到嫁接时候,将老枝中间劈出一个一寸深的口子,把嫁接的新枝条斜着插进去,等切面完全贴紧枝干,用旧枝把新枝夹紧,再有条不紊地用寸把宽的塑料薄膜纸条把切口裹紧,多缠绕几圈,看起来就像是给人受伤的手包扎一样,包扎时要避开嫁接的那根嫩枝,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受伤且包扎完的手高高擎着一根绿色的嫩枝。
包扎好之后,就基本不用做什么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观察和等待。不出十天,那些嫩枝上的叶芽就会重新长出肥嫩的新叶,在新的枝干上蓬勃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生长,这就标志着嫁接成功了,过一段时间嫁接口长结实长老,塑料薄膜就可以撕去,当然也可以不撕,任它经过风吹雨打,自然会断裂会撕裂,迎风吹散,落进泥土里。如果嫁接没有成功,而天气没有太热,时间和温度还允许的话,可以再次嫁接,这样,可以保证当年的蚕们基本的口粮。
还有一种嫁接,是给幼苗嫁接,每家的桑地除了成熟的桑树之外,还会开辟一小片地,用来育苗。桑树的种子种进去,经过精心的照顾,长出了三四十厘米高的桑苗,这时是比较适合嫁接的。嫁接的方法跟上面所讲的相似,只是把上面说的老桑的枝条换成桑苗而已。农人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极有耐心,就像是给最爱的小孙女扎个漂亮的辫子,平时再粗放的人,都把自己粗放的心性收敛起来,把气理均匀理细,做起这绣花功夫来。这样的时候,没有人来帮你,自家的农活自家弄,作为世代的农村人,没有自己干不好活还要别人帮忙的道理,再说这样简单的活还要假手他人,那其他的更多的活计该怎么办?
在村里生存下去,就要接受天地的考验,就要有那个脸皮。天地的考验时间较长,虽然每个环节没有一个裁决师来评判,但没有一个人敢打马虎眼,敢打折扣,因为每一个环节的落实都直接决定了最终的收成如何,这跟一家人的生活和生计是密切相关的,可不能含糊。
农村人,就像是跟天地订立了一个契约,用自己的双手双脚,在广袤的大地上耕作、打拼,用汗水和智慧,不断地进行实验和改良,最终获得丰实的收获,从这个角度来说,天地又像是个忠厚老实的助手,协助着人们的劳作,并最终带笑地为他们戴上劳作的荣誉勋章,用沉甸甸的粮食赋予他们最灿烂的笑容。
确实有人种不好地,村里的人们在乘凉时,在茶余饭后就会点拨他,甚至瞅着时间去他地里看看,帮一下手实地教学。但也有心气浮躁的年轻人,晒不了日头,吃不了那个苦,放下犁耙,跟着建筑队、或者招工的人,走进工地、走向矿井,都可以,只要能挣着好的生活就是好营生,九九归一,只要能给一家人带来好的吃穿,能给孩子带来好的教育,都是好活。
农村人,实在,而坦诚,总是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家,看着自己家里上上下下的几口人。不去贪恋,不去抢夺,即使有抢夺,也是抢夺那些被他人侵占的东西。他们脚底板踏着地,头顶对着天,汗珠子摔八瓣,不诉苦累,不言放弃,真真正正,一笔一划,把好的日子描画到了眼前。
如果你在农村长大,那将来要是学习油画的色彩就应该不难,因为陪着桑树长大,你会清晰地知道鹅黄、浅绿、油绿、黄绿、衰枯都是些具体的什么颜色。叶芽如何从小米粒大小,长到蚕豆大,长到生出细碎的边缘,然后再长成心形,像个孩子的手掌,然后是像小扇子般大小;绿色在叶片上越加深浓,好似滴了油,又像是被打了蜡,在阳光下,那叶片闪闪发着亮光,甚至油黑油黑的,招着人来看它;同时生长的,还有叶片的厚度,先是薄如蝉翼的小嫩叶,然后厚度在不经意间悄悄地增加,不过多日,你就发现小小的叶片透不过阳光了,似乎里面悄悄地灌满了汁液,如果你摘一片叶子下来,乳白色的汁液从叶柄滴出来,让你惊讶它的储蓄能力。这样的好桑叶,才是蚕们的绝佳食料。
而一片挨着一片的桑田,就像深绿的毯子盖满了大地,跟镶在其中的一片片金黄色的油菜田,还有稍稍点缀其中的粉色的桃树、洁白的梨树、粉白的李树,错落有致地排布在一起,春天就美得完全不像话了。
老田头家里一共三四亩地,他用了两亩地来种扶桑,养蚕。
他经常看到电视里演那些古装剧,电视里演的那些演员都是锦衣华服神采辉煌,但老田头凭眼力可以看出来哪些剧拍得讲究,演员所穿所用的是真正的丝绸或者丝织品,哪些剧是直接用色彩艳丽的化纤面料的衣服来对付的,说实话,前者与后者可能在色彩感觉上差别没有很大,但对电视剧的质感有很重要的影响。
外头那些买丝绸的人经常喜欢用手捻一捻布料来判断是否是真蚕丝,老田头很不屑,还需要用手捻吗?用肉眼看不就能够看出来么,那蚕丝的质感,那种润泽而又没有丝毫锋芒的光泽感是真正的蚕丝独有的,其他的任何布料难以具有和复制的。
要养好蚕产出上好的丝,首先要准备好丰足的粮草,也就是桑叶。本地的桑树长不出有营养的油绿的好桑叶,必须是嫁接出的扶桑才行。春天,从乡期或是畜牧站买回来嫁接的桑条来,回来先把扶桑条切成一寸左右的一截截,每一截要保留一个凸出的饱满的芽点,这个芽点是要抽出粗壮的扶桑条的。切好后,把朝下的一端斜削出一个切面,嫁接时呢,先将待接的桑树枝切一个横切口,再在树枝的中间划一个半寸深的口子,把刚才的一截嫁接枝斜切的那边正对着摁进口子里,两截数枝对准后用薄膜条小心地把衔接处的一两寸的位置绕上几圈包扎好,过个十天半个月,扶桑的嫁接枝芽点就开始往上冒新芽了,这时候施肥什么的都不碍事了。
老田头看过电视里的魔术,他感觉农民种地,伺弄庄稼也像是变着各种各样的戏法,现在种植技术越来越多革新越来越快,变着法子变着花样地与土地合作,长出一个个人们想要的生活来。现在的伢儿觉得种地难,那是他们不愿意耐心细致地去做去揣摩这些个戏法,凭他们的聪明才智做什么都能成功的,就是种地,需要耐心,需要等待,需要流汗,这些恰恰是现在的伢儿们欠缺的。但是,难道只是种地需要这些吗?做什么不都是需要这些简单又重要的东西吗?
等到扶桑抽出的枝条开始长出心形的叶片,叶片由嫩绿逐渐变成青绿、油绿的时候,就要去茧站买蚕种了。从茧站买回来的蚕种看起来就像一粒粒的油菜籽,装在绷了纱布的一个小框子里,那么细小,一点看不出它们能够长成肥胖的蚕,而且能吐丝结出洁白的茧子来。大自然造物的神奇,大自然的自给与丰足,只有在真正接近它们接触它们时才能让你感受到、体悟到。
按照老田头家的桑地,可以买上两张蚕种,养蚕不能贪多,你看这蚕种细小就那么一点,价格也不算贵,就多买一张回去。这小蚕出壳之后,吃了桑叶呈几何级数地生长生长,你就会看到满眼的蚕匾,关键是一张张小嘴,似乎一刻不停昼夜不息地吃吃吃,采桑叶的速度跟不上,那时就只能干着急的份了。所以,量力而行,是一条定规。
老田头会跟二爹家一起育蚕种,蚕种出壳的温度湿度都要严格把控好才能够保证蚕种能最大范围的出壳。一般这样的活由更细心更慢条斯理的二爹来处理,他戴着眼镜在那个蒙着厚塑料门帘的蚕室里出出进进,忙乎几天后过来通知老田头,好了,来分蚕种。
两张纸的蚕种刚拿来时也并不多,就在一张或两张匾上安置它们就足够了。它们像极其细小的蚂蚁,昂着头脑袋无方向地绕啊绕,老田头没有琢磨过这些小东西有没有眼睛,看它们傻头傻脑地昂头画圈的样子,像是没有眼睛的,但它们吃桑叶,找安适的地方织茧时,他又真觉得它们应该有眼睛,因为那么多小蚕,他几乎没有从地上捡到过失足掉落下去的蚕,也没有见过那条蚕迷路,走到匾的下边去。
蚕们每天吃桑叶的量随着蚕儿们长大也变得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基本全家人的精力全在摘桑叶喂蚕倒蚕沙上。摘桑叶要等早晨的露水被太阳稍稍晒干时摘,晨露被蚕随着桑叶吃进去会导致蚕病,这是很大的冒险。所以,老田头会在院子里固定的地方铺一块装化肥的塑料袋皮,当然是已经洗干净的,新采来的桑叶要摊在上面晾一晾再给蚕吃。
最小的蚕大的桑叶咬不开,这时要将桑叶切成很细小的细丝,根根分明地铺在匾上,蚕儿用细嫩的肉足爬上桑叶丝,啃啊啃,三两下,桑叶就被它咬断慢慢吃进去,这时蚕室里都是蚕儿吃桑叶的沙沙声,开始很微弱,随着喂食的桑叶切出的条越来越粗,至终把整个桑叶铺上去时,蚕室的沙沙声就越来越响越来越大。
蚕不断地吃,也就会不停地拉,蚕吃桑叶排出一粒粒花椒形状的粪便,乡里人叫它们蚕沙,蚕沙是种地的好肥料。但是蚕沙不能堆积在蚕匾里,蚕是爱干净的小东西,如果沾上蚕沙积压腹下时间太长,蚕的肚皮会被沤烂,蚕就会生病。所以,养蚕的第二件大事就是清理蚕沙,一般在干净的匾上放蚕时会铺上一层干净的有孔洞的细薄膜,细的程度就像现在人家家里用的保鲜膜,但没有那么大的弹力和韧劲,就是一块薄但相对脆硬的塑料膜。当蚕吃完桑叶时,蚕沙和桑叶的废叶脉就通过那些孔洞到了匾的底层,只有蚕依靠两排小但吸力十足的肉足趴在薄膜上,接着要将蚕换到干净的新匾里时,将旧匾推进毛竹架子,新匾拉出来,由两个人分立在蚕匾的两边,四只手分别执薄膜纸的一个角落,协作用力提起来,将纸连同满纸的小蚕们一起搬到新的干爽的新匾中。旧匾上的蚕沙倒在院中角落,堆积到一定时候就运到地里施肥。
换匾这件事需要日夜不停地做,蚕大了的时候大概三四个小时就要换一次,所以养蚕的过程很熬人,从摘桑叶到喂桑叶,再到换匾清理蚕沙,一个环节都不能耽误。另外,蚕还害怕一切的化学药剂和香精的味道,一丁点的味道都会导致蚕生病,蚕室不能进一个苍蝇,苍蝇喜欢叮咬肥大的蚕儿,也会形成坏死的蚕,影响一批。所以,在蚕室启用前,就要先经过严格的消毒,所用的蚕匾、毛竹架等都要经过晾晒和充分消毒,蚕室门口一定要安装门帘并保持相对密封防止蚊蝇跑进来捣乱。所以,在这样洁净的,无尘的环境中才能结出茧子,产出那么美丽的蚕丝也就能够匹配和理解了。
每到放假养夏蚕的时候,大丫头就会来帮忙,大丫头做事细致有耐心,话也不多。老田头喜欢跟大丫头两个人在蚕室里忙,一是不至于太无聊,二是日夜颠倒的辛苦两个人做也相对缓解一点。
等到蚕们吃桑叶的速度开始减慢,肥胖的肚子有点透明发亮,迎着光可以看到莹白色充满肚腹,蚕们上山的时间就到了。八十年代时,在上山之前,老婆子会把前一年织的蚕龙拿出来,那是用麦秸秆切成30公分等长的杆子,用草绳边拧边把杆子理进去形成一个类似棘丛的长条形的“草龙”。在这些丛丛刺刺的秸秆之间,就是蚕们附着其中织茧的处所。把一条条肥胖的蚕儿放到这草龙上,它们就安静地觅着一个地方就开始吐丝,为自己的茧子大厦筑基。开始用的草龙有一些不方便之处,比如,当一边的蚕放好了,翻到另一侧时,还没有寻觅好住处的蚕就会从龙山上掉下来,有时也会压伤或者戳伤蚕,另外,翻面晒太阳时候也不那么方便。后来茧站就发明了方格簇,那是方形的一个个小格子组成的,一个小格子就可以是一个蚕儿的家,不至于像以前有的秸秆间没有茧,有的秸秆间挤一堆茧。方形的格簇两端系上芦竹,可以把格簇按序吊放在架子上,一个时辰左右,把方格簇上下倒放,便于茧里的蚕吐丝均匀,也便于茧子晒足太阳。
方格簇的设计大大减少了人力消耗,因为等蚕要上山的时候把蚕像点种子一样一个一格放进去,规规整整,不用考虑在以前蚕龙的草棵里把蚕理均匀,而且小小的方格似乎无形中规制了蚕的行动,一般它们一进格子就不再爬动,专心织茧。同时,也节约了空间,一个个方格簇占地很小,提起来挂上架子,一排可以挂上三四十张,这样也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满地是草龙,无处下脚。
一排排架子搁在院子里,一条条有序挂着的方格簇中一个个莹白的蛋在生长,在蕴育,在阳光下可是个很美的景致。在行子里巡视,总看见有两三个调皮的小家伙懒得吐丝,趴在格簇上偶尔吐一下又偶尔玩一下,不着急,既是蚕它就总能织出属于自己的茧子,老田头宠溺地看看它,慢一点而已,它会出茧子的。也有一些小调皮,串门到别蚕的地盘了,附着在人家的茧子上就勉勉强强开始吐丝,这些是要拉开的,到时候两个茧子缠在一起,其中一个严重变形,会影响品相。老田头把那个迷糊的家伙拈出来,重新给它找个有阳光的好位置,让它安心的继续干活。基本这些蚕们都是安静踏实的小家伙,很少吃桑叶不出活的,在老田头的精心伺弄下,都能交出一个个漂亮而大的茧子来。
当方格簇里的蚕们吐完了丝,一个莹白漂亮的茧子就完成了,透着光可以看见里面的蚕慢慢就蜕化为蛹,这个时候就是农人们挑着茧子去蚕茧战售卖个好价钱的时候了。茧站的收购价常会变化,但基本的原则还是根据蚕茧的质量来定,个头大色泽莹亮均匀的茧子一定会卖上个好价钱,而个头小色泽黯淡不够亮的茧子基本就是二等或三等茧子的价格,等级之间价格相差很大,这当然也是跟这些茧子产出丝的品质相关的。
老田头一般不会赶着去卖头茬茧子,头茬茧子茧站的人挑剔得很,虽然在太阳下多一天茧子的重量可能要更轻一些,但明显茧子的丝迎光看着会更亮眼,更漂亮。所以,他跟老婆子在家摘茧子时都不慌不忙慢慢摘,同时,各乡镇的茧站收购价格也慢慢地出来了,到时再挑选个好的买家过去卖也来得及。
等茧子摘完,老田头捧着水烟斗,做在厨房门口,南来的北往的都要经过这条西边的大路,沉甸甸的车骑过来就是去卖茧子的,轻飘飘地骑回来就是茧子已经卖完了,这东西南北三四个乡镇,不少人家的媳妇都是邻乡邻镇的,回娘家打听茧价也就是小半天的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蚕茧,挑个好价钱人们还是很愿意的。
你卖了多少?折了多少价?
哦,这样呐。
你卖的多少啊?可高,在哪卖的啦?
不费一天的功夫,靠在墙边抽烟的老田头就把南来北往的价格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第二天他就笃定地骑上自行车,去他心仪的茧站卖茧子。见他来卖,基本收茧的就不怎么挑剔卖相,也不会在茧堆中用根棍子左拨楞右拨楞查看有没有混进一些劣质茧子进去以次充好,因为常年打交道,他们心知老田头的茧子质量之高,晒得干个头大颜色好,基本就是过秤之后,就按照最高级别的茧价给他。
从蚕茧到织布成绸要经历很多阶段:蚕茧——收烘————煮茧——缫丝——烘丝——成绞————络丝——并丝——捻丝——牵经——卷纬——织绸——坯绸检验————脱胶——打卷——烘干——染色——烘干,其中,最辛苦繁琐的就是缫丝。
在江浙一带,几乎每个乡镇都有缫丝厂,不知现在是否有机械作业,以前持续了很久的,是人工缫丝。缫丝,就是从蚕茧里抽出蚕丝,一般在缫丝前都要对蚕茧进行烘干处理,主要是为了杀死鲜茧茧腔内的活蚕蛹,并除去适量水分,将鲜茧烘干成为干茧。因为如果不杀死蚕蛹,在蚕蛹化蛾的时候会吐出一种碱性液体,以便溶解蚕茧,破茧而出,而这样的蚕茧就没办法再进行缫丝了,所以为了能长期存储蚕茧,才有了这道工序。
缫丝一般要经过4个步骤,剥茧(剥去蚕茧外面毛丝层,也就是茧衣。茧衣由于丝胶含量多,不能用来缫丝)、选茧(根据蚕茧的大小、色泽、质量等分类)、煮茧(适当软化、溶解蚕丝外面的丝胶。煮茧质量的好坏能影响到蚕丝的多项指标)、缫丝(将蚕茧浸在热水中,用手一点点将丝抽出来,再将丝卷绕到丝筐上)。
前面的几道工序都是大集体作业,经过了煮茧后,整个缫丝厂都笼罩着一股肉烘烘的味道,带点腥气又有点臭气,那是蚕蛹被煮熟了的味道,之所以要把蚕蛹一起煮,是因为由一根丝线缠绕而成的蚕茧是一个整体,而蚕茧的里面才包着蚕蛹,如果先取出蚕蛹,整个茧线就不完整,无法缫丝。所以,后面的步骤都要在这股热烘烘的味道和浸茧的热水中进行。
浸茧的水是热的,手伸进去感到烫手一两分钟手就烫红的程度,这时要将手伸进热水中去绕丝,开始的茧子没打开,像是个裹紧的,随着绕丝的手拨弄,慢慢丝头松散开,
做这样细致活儿的,基本都是姑娘媳妇,她们的手常年在热水里泡着,基本都肿成紫的猪肝色,而且常年在臭气里熏着各人鼻腔里总是难以消散的味道,中午饭基本都吃不下。忙起来的时候站到缫丝池前,基本一个人一个岗,没得人替换,一站就是半天,到吃饭时才有得休息。家庭条件好点,或者有其他谋生渠道的姑娘,都没人愿意去这样的地方受这个罪,只有那些没有工作门路的,文化程度低一些的姑娘,结婚前愿意去吃点苦,为家里挣点贴补钱。
捻线织绸那是工厂里的事,记得玉成结婚之后,村里有一阵时间刮过织绸子的风,那些姑娘婆姨们在门口稻田前坐着,凳子前架着个很小的简易织布架,一天基本可以织成一块小方块的绸子,就有点像大丫头小时候戴在头上的方绸巾的大小,那倒是不费什么脑子,就是活少,到线网厂领了活做完了隔很久才能有下一波活做,活少出钱也就没那么快。很快,乡里的姑娘婆姨都想办法进厂做工,或者去商店站店卖东西了,就此,乡间跟丝织的关系就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