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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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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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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前奔》连载

第三十六章 美国之行一

飞机的轮子刚一着地,吴波就偷偷的打开了手机。在国内的电话卡停用前,陈猛果然把刘文静在美国的联系方式给发了过来。吴波如获至宝,取完行李便匆忙走向机场海关。

入境的审查异常严格,简直到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但最终边检移民官还是同意了吴波的入境申请,并批给了他十五天的签证停留期限。吴波颇为满意。因为这十五天对他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在到达美国的第二天,博览会拉开了帷幕,吴波也开始了紧张而又繁忙的考察。

博览中心就在闹市区,周围散布着诸多的景点。比如叶巴贝纳公园、现代艺术博物馆、非裔历史博物馆、加州历史协会,甚至坐在中心顶楼的咖啡厅就可以遥望到旧金山的标志——泛美金字塔。然而这些都与吴波无关。吴波的心思白天只放在不停的参观、不停的聆听、不停的询问、不停的记录、不停的思考上。晚上,他终于可以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一睹旧金山辉煌灿烂的夜色了。但每每这时,他的心里却感慨万千:“曾经,我们相隔那么的遥远。大海放在我们的中间,不过是条小溪;曾经,我们相隔的那么遥远。我这里午后的阳光正烈,你那里还月儿弯弯;曾经,你无数次的走入我的梦中,与我手牵手、面对面、脸贴脸;曾经,我总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因为你已消失在银河的对岸、时间的终点。如今,我才算明白,原来你始终都未走远。只不过,你隐藏在了我身边的万千人海之间。”这是一首梅莉写的诗,那时梅莉与吴波正在巴黎热恋。现在吴波和梅莉又都踏上了同一片异国他乡的土地,而他们能不能再现当年重逢的奇迹,吴波也没个底。“梅莉,你究竟在哪儿呢?”泛美金字塔的塔尖被灯光照射的格外明亮。它似乎在给吴波一个指引:“向前,向前,再向前。”吴波每每这时又都会笑笑,“晚安,美国。晚安,梅莉。”

一晃便是七天,博览会结束了。这下吴波有了时间,他可以集中全部的精力去找寻梅莉的下落了。吴波给刘文静去了电话。刘文静虽说和吴波是同学,但两人关系实属一般。当年上学的那会儿,刘文静的成绩在班级里数一数二,而吴波则归于吊儿郎当、不求上进的差生一类。成绩的优劣成了两人之间的屏障。刘文静平时不怎么在意吴波,吴波也懒得去搭理她。三年下来,两个人几乎没正儿八经的聊过什么话。毕业之后,两人更是没了联系和来往。现在吴波要去主动联系刘文静,讲真他还真有些不太好意思。因此在电话里刘文静“喂”了半天,吴波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喂,请问您到底是哪里?您若再不说话我就挂掉了。”刘文静说完怕是对方不懂汉语,而后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你、你好,请问是刘文静吗?”“是的。您是?”“我、我是吴波。”“吴波?”“嗯,你的高中同学吴波。”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刘文静像是在回忆,也像是对吴波的来电太过吃惊,以至说不出话来。“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请问您找我有事吗?”刘文静的回答听着不热不冷,这让吴波很不舒服,就像他们不是多年的老同学,而是从未打过交道的陌生人。吴波想赶快的问过她,然后挂掉电话,从此以后再无联系。“有。梅莉现在在哪儿?”“梅莉?哦,她在美国了。”“她在美国什么地方?你能把她的电话告诉我吗?”听说你们不、不是……”“是的,我们是离婚了。”“那你还问这些干嘛?难道你要来美国找她?”“我现在就在美国。”“啊?!哦,是这样,梅莉刚来美国的时候和我联系了几次。当时她说她和父母住在洛杉矶。但由于我住在东海岸,我们相隔太远,所以就一直没有见面。通了几次电话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洛杉矶,也不知道她的电话换了没有。”“梅莉是个恋旧的人。如非必要,所有她曾用过的东西都不会轻易的扔掉。我相信即使她搬家了,但电话号码她是不会换的。”“好吧。那你就打着试试看吧。对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在旧金山。其实我是来出差的。现在办完了差事,就想趁着剩下几天的签证期限想见一见梅莉。见不到她,听一听她的声音我也满足了。”“唉,真为你们俩感到惋惜。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咱们班里有好几对谈恋爱的,可最终修成正果的只有你们俩。本来大家都以为你们能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可谁知到头来你们也没能挺过七年之痒。看来那句话说的没错,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但如果不结婚,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我不责怪我们的婚姻,我只责怪我自己,是我没有经营好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梅莉或许已经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我劝你也能尽早的放下过去,重振旗鼓,继续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我会的,老同学。”“你的签证期限还有几天?”“一个礼拜。”“哦。这次机会难得,你还能来东海岸吗?咱们好久没见面了。你来东海岸咱们好好的叙叙旧、聊上一聊。”“再看吧。”“Ok。要是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好了。”“嗯。文静,这次真的是太感谢你了。等你下次回国,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做东,把所有同学都喊着,咱们搞一场大聚会。”“呵呵,行。”……挂上电话,吴波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太棒了!终于能找到梅莉了!”

然而吴波和梅莉终究不再是夫妻,两人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话可以无拘无束。现在吴波若是要跟梅莉通电话,他就应该先想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应该先想清楚,如何避免这个电话刺激到梅莉。若梅莉一不高兴,他们俩也就无法见面了,吴波的美梦也就破灭了。吴波揣摩了良久,心里整理好一段说辞。在正式拨打前,他又默念了一遍:“梅莉,你好,我是吴波。首先请你原谅我的冒昧,在这个平静的冬天惊扰到了你的生活。你可以骂我,也可以对我不屑一顾,但求你,不要挂掉电话,容我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将不胜感激。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美国出差。而这次出差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并非刻意为之。并且得知你在美国的消息也是临出国前猛子才告诉我的,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两件事凑到一起似乎有些巧合。但在我看来这也许不是巧合,这仿佛是一种力量在冥冥中给我的命运做出了另外一种安排——去大洋的彼岸,那里才有我幸福的源泉。可我也知道,我是个daydreamer。我总是喜欢活在梦中,总是不切实际。因此直到临上飞机前,我还在不停的劝自己:‘你这次出国的任务仅仅是出差而已,不要想太多。’梅莉,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就像以前我总是爱对你发脾气。其实我并不想那么做。但每次我又都把持不住。同样,这次我仍然没有把持住——一上飞机我就问猛子要了刘文静的电话。到了美国后,我又从刘文静那儿获取了你的联系方式。但是,我不止满足于只在电话中听到你的声音,我还想见上你一面,还想在美国重温当年巴黎的浪漫。说到这儿,你也许会笑话我简直是痴心妄想。没错,我曾经犯下的错误让我不配有这样的想法,而你或许也不会再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不过无所谓,我可以接受你对我做出的任何报复与惩戒。可有件事你必须知道,梅莉,我是爱你的。不管你身在何处,我的爱都无始无终。”吴波对这段说辞还算满意,于是便将电话拨了出去。为了能清楚的听到梅莉的声音,吴波打开了手机免提。“Hello, the number you dialed has been shut down, please redial later。”电话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显然不是梅莉。“Hello, the number you dialed has been shut down, please redial later。”这个声音又重复了几遍,而后电话里就响起了一连串“嘟、嘟、嘟”的急促短音。“梅莉关机了?”吴波看了看表,现在还应该是工作的时间。“那就是欠费了?”吴波这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梅莉的号码可能出现了变动,估计暂时是联系不上了。”

吴波失望的躺到酒店的床上,不久天就黑了下来。窗外的霓虹灯闪烁跳跃,房间里忽明忽暗,这气氛很是使人烦躁。吴波打开了床头上的壁灯。但他又嫌刺眼,于是便用枕头盖住了头。空调呼呼的吹着热风,吴波盖了一会儿就被憋得透不过气,因而变的更加烦躁。只见他匆匆走到窗户前猛的推开窗户、又重重的拉上了窗帘,然后转身准备再回到床上。但是一不小心,他的腿碰到了茶几,茶几上一堆他从博览会上收集来的资料全都撒在了地上。吴波没好气的捡起其中的一本就往墙上摔去,原本钉在资料页面上的一张名片恰好掉了下来。吴波正愁找不着东西发泄,见名片掉落下来,吴波上去捡起来便要把它撕碎。吴波先将名片撕成两瓣,再将两瓣撕成四瓣,将四瓣撕成八瓣时,吴波撕不动了,便拿出打火机准备把它全部烧成灰。火苗燎燃了一张碎片的角,随即慢慢的展开,眼看就要把碎片吞噬掉,吴波瞅见了碎片上尚残存的一个“邱”字的汉语拼音。吴波很快就想起了名片上的这个人。这人叫做邱浩,英文名字叫做托马斯·邱,是旧金山一家化学品公司国际贸易部主任。在这次博览会上,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吴波认识了他。那是一天下午,旧金山下起了雨。会展中心里冷清了许多,很多展位前早早的就没了人。吴波也正打算回酒店休息。快到门口时,一阵轻微的吵杂声引起了吴波的注意。吴波放眼望去,一个展位前围满了人。吴波很好奇,“是什么‘好东西’吸引了这群人呢?”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一个亚裔模样的人正在侃侃而谈。这人虽然在说英语,但吴波能听的出来他浓重的口音。吴波料定,他是个中国人,也或是个美籍华人。忽然间,吴波对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吴波耐着性子听完他的演讲,又耐着性子等他回答完众人的提问。人群散去后,吴波走上前和他搭起了讪。不出吴波的意料,托马斯·邱正是中国人,去年才获得美国绿卡。而更令吴波没有想到的是,托马斯·邱竟然和他是老乡!他们都来自省城。同行加同乡的关系,使得吴波和邱浩两人聊的十分投机。直到会展中心下班了,保安人员驱赶了数次,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别。至此,托马斯·邱给吴波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热情、豪爽、口才极棒,只是有点爱吹牛。另外,吴波还从托马斯·邱的口中得知,他来美国已经好多年,并且换了很多的工作。从刚来时在唐人街当学徒、送外卖,到自己开中餐馆。餐馆倒闭后又去白人家庭做了一段时间的保姆兼中文家教。后来边读书边工作,最终才被现在的这家美国公司所录用。勤奋刻苦和不懈追求让他很快融入进了美国社会,现在他差不多已成了“banana”了。闲聊的时候,托马斯·邱甚至还夸下海口,在美国,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吴波不以为真,只是笑了笑。可这时再一琢磨,吴波倒觉着他在美国肯定是结识了不少的朋友,并积攒了很多的人脉关系。“假如他肯帮忙,是不是能找到梅莉呢?”这个念头在吴波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吴波赶紧吹灭了碎片上的火焰。这张碎片已基本烧成了灰,“托马斯·邱”的英文字样全然不见。好在托马斯·邱的电话号码还留在其他的几张碎片上,其他碎片吴波还没来得及烧。吴波把其他碎片拼凑起来,然后记下了托马斯·邱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吴波便给托马斯·邱去了电话。“喂,托马斯,我是吴波。还记得我吗?”“当然记得。怎么,考虑与我们公司合作了?”“不是。我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哦?什么事情?”“托马斯,你能帮我查找一个人吗?这个人是我的一个中学同学,以前我们的关系十分要好。但自从毕业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次到美国来之前听说她现在生活在美国。所以我想趁着这次机会能和她见上一面。我有她的电话,可她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你能通过她的电话号码查询到她的住址吗?”“嗯……这个嘛,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查到,只能帮你试试。你把她的电话给我吧。”“好的。”吴波随即把梅莉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了托马斯·邱。稍等片刻,托马斯·邱就回了电话。“老乡,我查了一下,这个电话是在洛杉矶登记的。”“这个我知道。但能不能再具体一点,最好能查到她的详细住址。”“啊?这就不太好办了吧?你知道美国是个非常注重个人隐私的国家,除非是政府或者警方需要时才能动用相关手段进行调查。平常是很难做到的。”“托马斯,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如果这次见不到她,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托马斯,我知道你在美国有很多的朋友。请你再帮我想想办法,让我一定要见到她。”“唉,好吧。我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了。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查不到你也别太介意。”“这个我明白。”“还有。查找需要一个过程。也许会很快,也许会很久。如果过程太久,不知道你能不能等下去。”“我在美国的签证停留期是十五天,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我想最好能在剩下的时间内找到她。”“我尽力而为吧。”

等待是痛苦的。这就像把人架在火上烤,每一秒都变得十分的漫长。

又是一天过去了,吴波的手机没有响。吴波拉上窗帘,躺到了床上。他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无聊,便倒头睡去。由于没有任何打扰,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起来随便吃了些饭,然后吴波将手机拿在手里,又躺到床上,脑子里一会儿回忆回忆过去,一会儿又琢磨琢磨将来。想累了,他就起来打开窗户远眺一下外面的景色。看累了,他回到床上继续躺下。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天又黑了。吴波拉上窗帘,打开了电视。又不知看了多久,电视里的节目越来越少。吴波看了看时间,已是午夜时分。而这时他的手机还是安静的躺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动静。吴波关掉电视及房间里所有的灯,进了被窝。他期待睡上一觉后,明天能够等来托马斯·邱的好消息。但是,他失眠了。而且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开始对托马斯·邱的能力感到担心:“这老兄终归是个靠耍嘴皮子吃饭的人。他在美国究竟有多少社会关系并能为其所用,不得不让人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并且从那天给他打电话他回答的语气来看,他有些为难。因此不能对他抱太大的希望。所以,还是面对现实——这次来美国其实仅仅就是出差,想找到梅莉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唉……”吴波翻了个身。而后又翻过来。再翻过去……再翻过来。“呵,天亮了。”吴波打了个哈欠,他终于有了困意。

来到美国的第十一天。吴波喝完最后一口啤酒,便把手机放在枕头旁。换上睡衣,他要开始休息了。门外的走廊里不时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窗外的街道也变的喧嚣。吴波毫不在意。倒下头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正午的阳光格外明亮,即使隔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也不觉得昏暗。可就在这么个阳光明媚的时候,吴波的呼噜却打的是最响。突然,吴波的美梦被一阵刺耳的铃声打断。带着浓浓的困意和被吵醒的愤怒,吴波闭着眼接起了电话:“喂,哪里?!”“老乡,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托马斯?”“是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我帮的忙现在有眉目了。”“什么?!”吴波睁开了双眼。“她在哪儿?”“老乡,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的给你说。”“你快说,快说。”“嗨,我说老乡,你的这个破事儿可是让我伤透了脑筋。我问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可表示能帮上忙的一个也没有。最后我不得不在网上登了一条广告,如能提供被寻找对象的线索,寻找人愿意以重赏相谢。你还甭说,最后还真有人跟我联系了。这个人说他有个白人朋友是洛杉矶当地的一名私家侦探,以前当过警察,在警界人脉众多。别说像这样查寻活人下落的事,就是人死了、什么线索都没有,只要他出马,案子也很快能水落石出。但是出于安全考虑,这名私家侦探从不亲自露面接活儿。他总是委托别人来跟客户联系。这么一说我立刻就明白了,原来跟我联系的这个人就是那名私家侦探的经纪人。接着我便告诉经纪人,其实我也是给朋友帮忙,替朋友发布的广告。所以我必须征求朋友的意见。毕竟雇佣私家侦探需要支付一笔昂贵的费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起。”“费用没问题!只要能找到人,多少钱我都愿意出。”“不过还有一点,经纪人让我提醒你,不管最后找没找到人,费用是不会退还的。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不用考虑了,我同意了。”“那好。既然你同意,就赶快跟他联系吧。”

托马斯·邱所说的经纪人叫做杰克·杨,也是一位华裔。在电话里,杰克·杨告诉吴波,他必须要为此支付一万美金的劳务费。而且是先支付一半的定金,等事成之后再支付剩下的部分。吴波眼都没眨,当即就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可转头一想他的签证马上就快到期了。如果等他回了国之后再找到梅莉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吴波又提出自己的要求:钱没问题。但必须在三日内把人找到。杰克·杨考虑了片刻,回复道:“如果要赶在三日内找到人,费用必须还要再增加五千美金。而由此需要先期支付的定金也要随之增加:一万美金,不能商量。”“OK,没问题。”吴波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吴波把一万美金打入了杰克·杨指定的账户,这下他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面踏实了不少。站在酒店的窗户旁,吴波边品着咖啡边注视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梅莉现在过的怎么样了呢?是不是就像电影里那样,住在一栋两三层的大别墅里。别墅前面还带着一座大花园。每当出门的时候,她会从车库里开出一辆大马力的越野车或皮卡车。而回到家后一家人围坐在壁炉旁,边吃着薯片、边看着电视肥皂剧。也或是周末的时候邀请来朋友或邻居,然后在花园里举行派对,大家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吃烧烤。到了圣诞节,门前的花园里会摆上一颗高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一闪一闪的灯。如果下雪了,还会再堆个雪人,或是在花园里滚雪球、打雪仗,尽情的玩耍,无忧无虑。如果真的是这样,梅莉可要比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幸福多了。”……“梅莉在美国过着幸福而又平静的生活,但当我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前的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惊喜?愤怒?慌张?害怕?她的父母会有什么反应?拒绝我入内还是直接把我轰跑?要知道,拥有枪支在美国可是合法的。也许梅莉的父亲会拿枪指着我,‘滚,快给我滚!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吴波笑了笑,“我绕了大半个地球来找梅莉,他若是这么对我,那可就真的是太不近人情了。不管怎么说,我和梅莉也不是仇人。”在窗外街道的不远处,一家国际名品商店进入了吴波的视线。吴波寻思了一会儿,放下咖啡便直奔商店而去。

吴波分别给梅莉的父母和梅莉挑选了贵重的礼品。他把礼品装进新买来的行李箱,又把自己的物品整理好放进原来的行李箱而只留下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放在外面。只等杰克·杨的电话一响,他就可以带上所有的东西即刻赶往洛杉矶。

来到美国的第十三天。杰克·杨终于来电话了。“吴先生,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你要先听哪一个。”“怎么,还有坏消息?”吴波心里咯噔一下,“那还是先听好消息吧。”“好消息是布鲁斯侦探查到了梅女士在洛杉矶的详细住址。”“哇塞!”吴波激动的挥了挥拳头。“可坏消息是现在梅女士和她的家人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啊?!”吴波松开拳头,胳膊也慢慢的垂了下来。“他们去了哪里?”“对不起吴先生,这个布鲁斯侦探没有查到。”“唉!”吴波重重的叹了口气。“吴先生,请不要生气。布鲁斯侦探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因为在美国人口的流动非常随意,搬家是很常见的事情。有很多家庭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州搬到另一个州,甚至还会从西海岸搬到东海岸,然后再从东海岸搬回西海岸。频繁的流动给对某个人即时、精确的定位增添了很大的难度。很多时候就连警察也做不到。只有军方动用高科技设备才可以实现。所以希望你能谅解。不过布鲁斯侦探为了表示歉意,他决定剩下的五千美金你可以不用支付了。”吴波握着手机没有回答。他正盯着并排放的一新一旧两个行李箱发呆。“喂,吴先生,吴先生……喂,喂,你听到没有?吴……”没等杰克·杨说完,吴波“啪”的挂上了电话。

“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梅莉了。”吴波自言自语道。随后他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傻傻的站在房间的中央。太阳在空中划过了一段距离,此刻投下的光线照在泛美金字塔的塔尖上又被反射到吴波的房间里,吴波有些睁不开眼。吴波完全可以拉上窗帘,遮住这种伺机挑衅。但他没这么做。他走到窗口前,直视着铮亮的塔尖。“梅莉,没想到你居然隐藏的那么深,在阳光下都难觅你的踪影。而错不在你,在我。是我让你被迫离开了故土,是我让你忍受着居无定所的煎熬。我没有自知之明,竟然还厚着脸皮来找你,还梦想着你能够原谅我、与我重归于好。这已经不能用‘没有自知之明’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泯灭人性。我不能也无法容忍自己再次犯下的罪过,我决定用‘最强烈的思念’和‘让我永远都见不到你’来对自己进行惩罚。再见,梅莉。再见,美国。”吴波又望了一眼旧金山的半城景色,这里固然很美,而这里也让他欲哭无泪。吴波又走回房间里,收拾好所有的行装后给服务台打了个电话,退了房、订好机票,便毅然踏上了归程。对于那件新行李箱,吴波不想把它带回国,也不想再费尽口舌的去说服售货员予以退货。他把它留在了房间里,作为为了忘却这次美国之行的纪念。

旧金山国际机场里人头攒动。吴波托着他那巨大、沉重的旧行李箱行走在人群中,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要去哪儿。他不过就是世间的一粒尘埃,沉浮不由他来定,聚合离散更不由他做主。

吴波将行李箱放到了传送带上,只等安检完成,行李箱就会与吴波分开并被直接装上飞机。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吴波不堪骚扰,掏出电话准备提前关机。但这一连串的电话都是杰克·杨打来的。吴波还未彻底原谅杰克·杨和他的老板——布鲁斯侦探,心中多有不快,但又有些纳闷:“人没找到,该付的钱也一分不少,这么着急的打电话,还有什么事情?”“喂,吴先生,是我,杰克。”杰克·杨不紧不慢的南方普通话让吴波颇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快说。我正在赶飞机。”“是这样的,吴先生,布鲁斯侦探对没能完成你交待的工作感到十分的愧疚。因此他额外加了一天的班。这次,布鲁斯侦探冒着极大的风险以黑客的方式入侵了军方天眼系统,从而调取出了梅女士最近的行踪。据系统显示,目前梅女士正在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马里兰州?马里兰州在哪儿?”“马里兰州在美国的东海岸。”“哼哼,你打电话就为了告诉我这个?你以为我还会从西海岸再赶到东海岸?告诉你,我是不会的了。我马上就要坐飞机回国了。”“是否去找梅女士是你的自由。布鲁斯侦探只是想把他调查的结果告诉你,这样他才会安心。”“呵,那就麻烦你替我转告布鲁斯侦探一声,谢谢他的好意。另外,你告诉他,别让他以后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了。在美国我不知道他的黑客行为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是在中国,纵使他有两个脑袋也怕是不够用。”“好的,我会转告他。不过我也想以朋友的身份给你一条建议:既然你要找的那个人对你如此重要,那么你就不应该轻易的放弃。你要相信,就算她在远在天边,终有一天你也会找到她。‘If you can’t fly, walk。If you can’t walk, then crawl。 No matter what you do,please don’t stop’。”“最后两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是马丁路德·金先生的一句名言:‘如果你不能飞,那你就走。如果你不能走,那就爬。无论你做什么事情,请勇往直前’。”“哦,我知道了。”“梅女士昨天刚入住巴尔的摩的四季花园大酒店。看样子,她是去出差或是度假的,应该会在那儿住上几天。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祝你好运。”“等等!”“还有事吗?吴先生?”“杰克,你能帮我查一下酒店的电话吗?”“抱歉,吴先生,酒店对客人的身份是进行严格保密的。即使查到了酒店的电话,你也无法与梅女士联系上。”“哦,那好吧。”“好的,吴先生,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拜拜。”“等等!杰克,从旧金山到巴尔的摩要用多长时间?”“如果乘飞机的话大概要5个小时,坐火车需要一周。如果是开车,日夜兼程,最快50个小时就能到达。”“哦,是这样。好了,没事了,拜拜。”

吴波的行李箱已经过了X光机。检查人员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示意他把行李箱放到一旁的小车上,待会儿由这个小车拉往飞机的货仓。吴波拉起箱子,朝着小车走去。但他越走越慢。忽然,他停下来转身往回走去。检查人员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于是大声呼喊,让他赶快再把箱子放回去。吴波怕被拦下来,接着就拉着箱子朝机场的出口处狂奔。这一幕在候机厅里屡见不鲜,经常由旅客为了赶飞机而是“人与行李箱齐飞”。因此没人注意吴波,也没人去阻拦他。吴波很快就跑出了候机厅,而后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向来喜欢多拉快跑,美国的也不例外。只见吴波刚上了车,出租车就沿着候机厅前的高架桥向前疾驶而去,差点把刚起飞的飞机甩在了身后。

吴波回到了他之前住过的酒店。幸好在他退了房后,酒店的保洁员以为客人忘记了行李而把吴波的那件新行李箱交到了服务台。核实过身份,服务台又把新行李箱交还给了吴波。吴波打开一看,东西一样不少。“呵,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太好了!”吴波随即便给托马斯·邱去了电话。“喂,托马斯,我是吴波。现在我有非常紧急的事需要你帮忙。”“什么?!难道你还在旧金山,没有回国?”“是的,我没有回去。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找的人找到了。”“哦?你们终于见面了?”“还没有。不过马上我就要去找她。托马斯,劳烦你帮我租一辆车,一定要跑的特别快的那种。”“你要去哪儿?”“巴尔的摩。”“What?!老乡,你没嗑药吧?”“我说的是真的。赶快帮我租辆车,我今天就要出发。”“我说老乡,你是不是糊涂了?放着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不坐,偏要开车横穿美国大陆?你当美国是弹丸之地?”“托马斯,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想乘坐飞机,是因为我的签证今天已经到期了。如果乘坐飞机,会很容易被发现并引起非法滞留的嫌疑。可坐火车时间又太长,需要近一周才能到达。所以我只能选择开车过去。”“我的个乖乖,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这要是路上被警察逮到了,可够你喝上两壶的。而且你要明白,这里是美国,是法治社会。如果进了警察局,美国总统也不能把你捞出来。”“我不怕。”“唉,你真是个倔脾气。”……

托马斯·邱果真没有让吴波失望。很快他就帮吴波租到了一辆崭新的雪佛兰轿车。“哈,还是红色的,够扎眼的。”吴波围着车子绕了两圈,一会儿拍拍,一会儿摸摸,很是满意。“这是车辆注册证明和钥匙,你拿好了。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警察给逮到了。”“放心吧,在国内开了那么多年的车,我还从来没交过罚款呢。”吴波说完钻进了车里。在车里他又鼓捣了一番。“这是GPS导航系统。只要你把目的地输进去,它会自动提示并优化你的行车路线。因此你会用最少的时间到达目的地。现在我已将目的地给你设置好了,你只要按照系统的提示开就可以了。”托马斯·邱忙着给吴波解释,吴波却早已按捺不住。“我明白了,明白了。”“老乡,你可要想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这股子冲劲过了,你连哭的地方或许都找不到。”“我想好了,不会后悔的。”“唉,我来美国十几年也没有胆量开车去这么远的地方。你倒好,来美国没几天,就敢横穿美国大陆。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呵,我从小胆子就大。上初中的时候我还爬过火车去北京呢。”“既然你坚持要去,我就不阻拦你了。但千万要记住,不要违章,不要惹事,不能让警察逮到。否则你的麻烦就大了。”“我记住了。托马斯,这次在美国多亏了你帮忙。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你。”“啥都别说了。只要你能平安的到地方、顺利的把车子还回去,我就知足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抓紧赶路吧。”“OK!”吴波朝托马斯·邱做了个圆圈的手势。这时,吴波像极了坐在将要起飞的战斗机中的飞行员,微笑中透着无比的勇气和极度的自信。

吴波作别了托马斯·邱,他驾驶着这辆红色的雪佛兰汽车,沿着80号洲际公路开始了横穿美国大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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