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依一气跑回了家。王晓亮追出一段后没撵上,便返回了酒店。这时宴席已散,只有孙淑萍留下等着王晓亮回来。“唉,若依也太沉不住气了。林老板不就是摸了一下,有必要那么较真、当场就翻脸吗?何况林老板是喝醉了酒,他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若依要是气量大些,就当是林老板开了个玩笑。再不行,就多罚他一杯酒,让他第二天爬不起来。不管怎样,大面儿上先要能过得去。人们不是常说嘛,‘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这一没忍住不打紧,咱们所有的工夫都白费了。”孙淑萍抱怨道。王晓亮低头不语。“晓亮,要不你回家跟若依说一说,叫她明天给林老板去赔个礼。我想林老板也不是那种喜欢斤斤计较的人。若林老板原谅了她,或许咱们还有机会。”“我不去说!”王晓亮“嚯”的一下站起来背对着孙淑萍。“晓亮,你怎么也学得那么固执了?”“我这不是固执。我是不能把自己的老婆再往火坑里推了!”“那你是不打算再帮大姐一把了?”孙淑萍可怜巴巴的望着王晓亮,许久也没得到答案。孙淑萍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灰溜溜的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王晓亮的酒劲也上来了。晕晕沉沉中,王晓亮摸到了卧房的门。推了下,门没开;再去拧把手,把手也纹丝不动。“咚咚咚”王晓亮连敲了几声,卧房里没人答应;王晓亮握拳朝着门板砸去,“咣咣咣”,整个房间里地动山摇。可一停下来,房间里仍然静悄悄。进不去卧室,王晓亮只好回到客厅去睡沙发。往沙发上一躺,王晓亮很快就没了知觉。也不知什么时候,王晓亮被一阵喊叫声吵醒。睁开眼睛,就见李若依双手叉腰站在脸前。“你睡醒了?”王晓亮迷迷糊糊的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睡醒了?我在房间里差点没被你吵死。”李若依怒气冲冲,但却遮掩不住她骨子里的那股斯文劲儿。她看上去反倒更加的可爱。王晓亮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在房间里,故意不给我开门。不开就不开吧,睡沙发也挺舒服的,没人跟我挤,也没人把腿搭在我身上。呼噜可以尽情的打,再不用担心鼻子前边被人放袜子。”王晓亮说着便又要睡去。李若依上前将他薅起。“你给我起来。”“干嘛,干嘛,没瞧见我喝多了吗?”“就是因为你喝多了,才能酒后吐真言。你给我老实回答,你说是我牵的线、搭的桥,把林老板推荐给了周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也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好。”李若依从王晓亮的口袋里翻出了他的手机。“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打电话问周平。”“别、别、别……,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快想。”……“哦,我想起来了。媳妇儿,这事儿还得从那次客户调查说起。那次你不是把林老板公司的名字告诉了我吗,第二天我就用电脑查到了他公司的电话,随后便联系上了林老板。林老板对咱们酒店,那可是一百个满意。他直夸咱们的菜,味好,量足,用料新鲜;咱们的服务以及环境、卫生也是无可挑剔。他说在省城吃了那么多次饭,就数咱们家令他最难忘。甚至他还建议咱们今后可以把酒店开到广州去。夸完酒店,林老板又夸起了这次请他吃饭的人——吴波。他说那个吴波不愧是个吃户,居然还能在省城找到这么好的地方。接着我便告诉他,其实我就是从维丽公司出来的。他听了非常的吃惊,也因此跟我聊起了维丽公司。林老板一直有个疑问,他总感觉维丽公司和以前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不一样在哪里。我问他,是不是感觉公司设备少了?他说‘是’;我又问他,是不是感觉人也少了?他说‘是’。我说,那是因为吴波跟另一个老总周平分了家。当然,分家的细节我没说,我认为也没必要说。毕竟公司曾经是咱们的家,家丑不可外扬嘛。林老板听了没再多问,客套几句后就挂掉了电话。直到刚才吃饭时,我才知道,林老板原来并不认识周平。就是在这次客户调查后,林老板才有了寻求与周平合作的想法并亲自跑到了省城来找他。所以,没有你告诉我林老板公司的名字就不会有他们这次的碰面。如此算下来,你说是不是你牵的线、搭的桥?虽然是间接的,是不是你把林老板推荐给了周平?”“这也能算?”“怎么不算?”“好吧,那我再问你,我什么时候说再见到林老板,非得罚他三杯酒了?”“这可能是周平想让林老板多喝酒,故意编出来的。”“我不信。”“不信拉倒。我要睡觉了,晚安。”“不能睡。林老板刚才说你去过他那儿,这是不是真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嘛,他喝多了,你别相信。”“可看林老板的样子,他不像是在说谎。快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亲爱的,你是宁可相信林老板也不相信我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为什么林老板侮辱我,你不去教训他却拉开了我?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人家是客人,我怎么好意思去教训人家?”“客人更应该懂得收敛。哪有主人要受客人气的道理?”“你还有完没完?你要是不想让我睡,我就走。”“你走,你走好了。我不拦着你。”“走就走!”
王晓亮一赌气便跑出了家。这个时候若再回酒店,太远,他也太累,不想再折腾。若不回酒店,就只能在附近找个地儿休息一晚。王晓亮沿着街道往前走去。街道空空荡荡,一眼望去,除了路灯宛若一条长龙,两旁是一片漆黑,压根就看不到宾馆的招牌散发出的那种温馨的光芒。王晓亮又拐进一条小巷,记忆中这里好像有家小型旅店。没走多时,前方出现了一团粉色的灯光。王晓亮松了口气。来到灯光前,王晓亮才看清,这并不是那家旅店。至于是干什么的,白天打这儿过时也没留意。王晓亮正想再往前走,从灯光里走出个年轻女子。女子脚踩恨天高,身穿超短裙;丰满的胸部只用一小片布包裹着,精致的小脸化满了浓妆。女子冲王晓亮一笑,尽显鬼魅。王晓亮赶紧加快脚步以离开,但被女子拦了下来。“老板,这么晚了,不打算进来坐一坐吗?”女子的声音绵软似打糕,甜蜜似酥糖;又宛若王晓亮酒店烧的五花肉,腻滑鲜香、回味无穷;还好似酒店后院里载的芍药花,妖娆妩媚、美艳撩人。王晓亮的心里是麻酥酥、乱哄哄,想进去又有所顾虑;不进去无奈身体却开始骚动,且越发的炽热难耐。女子似乎看穿了王晓亮的心思,便有意扭动起身躯。只见她纤腰楚楚,双峰微颤;白花花的大腿修长挺拔,丰腴圆润的臀部曼妙无比。王晓亮一动不动的看的入了神。女子停下扭动,凑到王晓亮的身前,伸开两条玉臂勾住了王晓亮的脖子。王晓亮只觉得一股迷人的香气钻入了脑髓,令他陶醉。他猛吸了口气;又觉得徜徉在梦的花园里,四周彩蝶飞舞。远处有两座小山,山涧清泉悠悠,景色绮丽,令他神往。他不由的揽住了女子的腰。女子在王晓亮耳边娇声说道:“来吧,保你满意。”王晓亮如失去了魂魄,直杠杠的跟着女子走进了那团粉色的灯光中。
林老板喝的酊酩大醉,第二天快到了晌午才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周平已备好了车子,打算带着他再在省城里逛一逛。林老板对省城并不太感兴趣。只不过车票是明天一早的,闲暇下来的半天不逛也是无聊。因此他才上了车,任由周平把他到处的拉。“林老板,前面就是省城的城隍庙了。据说它始建于唐代,后毁于战火。明代重建,并扩大了规模。如今我们能看到的有元辰殿、财神殿、城隍殿、娘娘殿等等……”周平认真详细的介绍着,林老板却眯眼打着瞌睡。车子一停下,林老板的眼睛便睁开了。“这到哪儿了?”周平无奈的笑了笑,“城隍庙。”“哦,那就看看吧。”林老板显得有些勉强。进了城隍庙,林老板也无心听周平的“唠叨”,他不是低头摆弄手机,就是盯着女游客瞅。只有到了财神殿,他才有了正经的样子。林老板请了柱香,拜过财神,便借口要小便去了趟厕所。从厕所出来,他直接走向了出口。周平心想:“既然人文景观他不感兴趣,那就带他去看看省城的自然风光。省城的自然风光可是中外驰名,让人流连忘返。”即刻又上了车,周平飞快的向着郊外驶去。天空越来越蓝,如经过了湔洗一般。车外,青山叠嶂,峰峦耸翠。时不时有白云投下阴影,在青翠之间形成暗斑,明晦交错,妙趣横生。又行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群山环抱之中,出现一大湖。湖面烟波浩渺,湖水碧波荡漾。湖中有岛,岛岸曲折萦回,岛上郁郁葱葱。抵近湖畔,微风拂面,清凉自来。好一个令人心旷神怡之处。“林老板,这儿的风景还不错吧?要不我来给你拍几张照?”周平洋洋自得,以为林老板和他必有同感。”“不用了。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照相。你要是想照,尽管去照,我在车里等你。”“林老板,这可是5A级旅游风景区啊。”“哎呀,什么5A、6A的,美国、欧洲我哪儿没去过,漂亮的地方见的多了,这又能算得了什么?”林老板赖在车里不肯出来,周平也拿他没办法。“干脆,现在就带他去王晓亮那儿,让他吃饱喝足再回宾馆睡一觉,明天赶紧滚蛋。我可没有闲心再伺候他了。”周平心里不高兴但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林老板,您看这样,省城的地方小,好玩的也不多。不如,我这就让晓亮准备好酒菜,咱们回去继续把酒言欢。”“周总啊,你太客气了。我这次来省城就是简单的看一看,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为今后咱们的合作打下基础。而你们却高接远迎的,又是设宴款待又是陪着游山玩水,弄的我怪不好意思。我觉着你还是去忙你的事,不用管我。待会儿我随便吃些,然后回宾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去赶火车。”“那哪儿行?你大老远的跑到省城,已是十分辛苦。我们若再招待不周,心里更过意不去。您别再推辞了,我马上给晓亮打电话。”周平说着就去掏手机。可他却磨磨蹭蹭,手机分明就放在裤子口袋里,他偏偏把手伸进了上衣的口袋。“咦?手机呢?”“真的不用麻烦。你把我送回宾馆好了,我有些累,想歇着。”林老板既然这么说,也算是给了周平一个不用再坚持下去的理由。“唉,那好吧。”周平将林老板送回了宾馆,他自己回了公司。
王晓亮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大堂经理去门口,只要林老板一到,就赶快来叫他。过了好半天,王晓亮也不见大堂经理回来。王晓亮怕计划有变,于是决定给周平去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什么?送行宴取消了?为什么?”“林老板说他有些累,想回去早点歇着。”“他那是借口。”“我知道是借口。他对我们公司根本就不感兴趣,所以再接受咱们的各项接待心里便会不踏实。而我也不愿为了一笔谈不成的生意再多花钱,因此他要回宾馆休息我也不拦着他。”“你就真的打算这么放弃了?”“不放弃还能怎样?难道要我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同意?”“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晓亮,这次虽然没有谈成,但你替我们出了不少的力。我很感激。今后如有机会,欠你的这份人情我一定会补上。”“嗨,周总,现在咱们先不谈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咱们赶快想想办法让林老板回心转意。”“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要是能想出来,我倒很乐意试一试。不过你可要尽快,明天一早林老板就回去了。”王晓亮琢磨着,总不能真的让李若依去跟林老板赔礼道歉。一来他实在没那个本事能劝说的动李若依;二来即使他劝说的动,也不一定会令林老板满意。林老板的心思可不止赔礼道歉那么简单。王晓亮又想起林老板昨晚在饭桌上瞅李若依的那种眼神,时而痴傻傻堪比情种,时而直勾勾好似呆瓜;时而色眯眯如犯花痴,时而滴溜溜无异盗贼。王晓亮又何其不想上去教训他,然后再痛骂他一顿:“卑鄙、无耻,色狼、禽兽!穿着衣服人模人样,脱光了衣服跟猪狗没什么区别。”转而王晓亮觉得这话也像是在骂自己。“老板,你的身材好棒。”女子的声音又出现在王晓亮的头脑里。王晓亮羞愧难当。突然,王晓亮发现了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事实:他和林老板其实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好色之徒,对女人都毫无招架之力。“既然我禁不住风月店的诱惑,想必林老板也禁不住。那就不如带他去潇洒一回,他高兴了,事情就不怕办不成。”王晓亮有了办法,赶紧回道:“周总,你在公司等着,我现在就赶过去,然后咱们一起去接林老板。”“接了林老板去哪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老板吃过了晚饭正躺在宾馆的床上无聊的看着电视,不想周平和王晓亮这时找了过来,不免有些心烦。“你们怎么又来了?实话告诉你们,晚饭我已经吃过了,再看会儿电视就去睡觉。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抓紧说,别耽误了我的休息。明天一早我还要去赶火车。”“林老板,省城的夜景可是美不胜收。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我和周总合计着,一定要带你去看一看。”王晓亮回道。“有什么好看的?白天周总带我去了城隍庙,我一看,里面的大殿比厕所还新,明明就是一处假古迹嘛。而后又去了那个什么湖。湖是不小,但山太矮,没有气势。若是换成雪山,倒还是有些看头。”林老板把周平说的哭笑不得。周平还想跟他再解释两句,王晓亮拉住了他。“林老板,省城的夜景美就美在它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别有风情。这么给你说,昨天饭桌上的那道开水白菜好吃不?但你不知,那是用未熟透的东北大白菜取其嫩心,并以鸡、鸭、火腿、排骨、干贝等熬制成汤底,期间,又经过数道工序,将汤底中的油腥去除、将香味吊出。而没有几个钟头的工夫是做不成的。因此这道菜外观清淡素雅,内里鲜香浓醇。是不尝不知道,一尝忘不掉。这回请你还相信我,跟我们走,保你去了就不会后悔。”王晓亮边说边故作神秘兮兮。这下林老板的胃口算是被吊起来了。“唉,好吧,好吧,既然你们诚心诚意,我也不好再薄你们的面子。但咱们可先说好,快去快回,不能太久。”
林老板上了车。周平让王晓亮带路,三个人朝着城市中灯光最为暗淡的地方奔去。
而在刚才去接林老板的路上,周平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王晓亮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但王晓亮始终笑而不答。到了宾馆,一听王晓亮说是去看夜景,周平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我还以为什么好办法呢,原来是看夜景。白天那么好看的景色林老板都不看,夜里到处黢不隆冬黑,啥也看不清。就凭这,能指望林老板回心转意?晓亮啊,你还是嫩了点。”可王晓亮已经说出了口,林老板也答应去看了,周平无话可说,只好照办。一路上,周平也不再吱声,他倒要看看林老板对省城的夜景能有多大的兴趣。林老板的心里也犯了浑:“说好的去看夜景,可这越走越黑,甚至还把我拉到了巷口里。他们俩是想带我看夜景,还是想谋财害命?”三个人中只有王晓亮在偷着乐:“快去快回?等好儿吧,你要是不折腾到天亮都算我王晓亮输。说不准火车都赶不上。还有周总,这次生意若是谈成了,看你怎么还我这个人情。”
漆黑的巷子里又出现了那团粉色的灯光。王晓亮大叫了一声:“停!”周平急忙踩下刹车。“到了,就这儿。”王晓亮显得格外激动。周平还在疑惑,林老板似乎已明白了过来。“呵,呵呵,呵呵呵,这地方风景好。”说罢,他便下车。王晓亮也跟着下来,只有周平还傻乎乎的坐在车上。“周总,快下车。”王晓亮催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盘丝洞’。”林老板回道。见周平还未反应过来,王晓亮提醒他:“里面都是小妖精,一个个迷人着呢。”周平恍然大悟。“你们去,你们去,我在这儿等你们。”“一起去好了。人多才热闹嘛。”林老板又催。别看周平往日清高孤傲、神气十足,这会儿却如同大姑娘上花轿,羞羞答答,忸忸怩怩。再瞧瞧他的脸,竟然还透出一股纯真。“走吧,周总,人家是不会吃了你的。再说,你要是不去,林老板也不能尽兴。”“老周,你不会是怕被老婆发现吧?放心好了,我跟王老板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假如你不好跟老婆解释为什么回家这么晚,那就让她来问我们。我们给你作证,是我们拉着你一起打牌了。”“我不是怕她们吃了我,也不是怕老婆,我是……”周平羞于启口:他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来没想过要来这种地方。在他看来,这种地方就是藏污纳垢之地:这里的人,不管男男女女,都是地痞无赖、流氓破鞋;来这里的人,也都是些三教九流、歪瓜烂枣。而像他这样堂堂的大学毕业生,又是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企业家,与他们厮混在一起,既降低了身价,又败坏了名声,日后还如何见的了人?“王老板,恕我多虑,等一会儿咱们正玩的高兴,周总一个电话把警察叫来,将咱们抓个正着。你是本地人,人脉宽广,活动一下便可无事。我这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只能等着坐牢。不仅如此,我还落了个把柄在周总的手中,往后日子可就难过了。”林老板脸色一沉,便要回到车上。王晓亮连忙给了周平一个眼神,周平明白,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而尊严、信仰、身份在吃饭和生存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好吧,我去就是了。”周平下了车。王晓亮又连忙拉住林老板。“周总已经同意了,您就不必再多虑了。”林老板立马喜上眉梢,“我就知道周总是个讲义气的人,不会干那种不光彩的事。走,咱们打妖怪去。”
话说李若依和王晓亮两人拌完了嘴,王晓亮走了,李若依气的再也睡不着。一直到了快天明,李若依才感到两眼发涩、头脑懵胀,刚才发生的事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荒诞离奇。稍后,李若依的内心重新获得了安宁。
太阳朝着天顶升去,继而又朝着西边落下。李若依给自己讲完最后一个故事,便从酣畅中醒来。空气中夹带着一丝清甜的味道,晚霞也较昨日壮丽了许多。屋里稍显凌乱,但李若依并不觉得碍眼;再见到墙上她和王晓亮的大幅结婚照片,回忆依旧幸福。知道王晓亮又要忙到很晚才会回来,李若依便想着法儿来打发寂寞。看电视。李若依找来一些零食,放在身旁,然后挑了个喜欢的节目坐在沙发上,边看边吃。节目还没看到一半,李若依就由坐着变成了躺着;不久又变成了趴着。当零食吃完、节目放完,李若依已是头在下,双腿高高的搭在沙发靠背上,其形状如同倒挂金钩。洗衣服。洗衣机固然可以提高效率,但无法带来那种与水亲密接触的乐趣和甩开膀子来回搓动的欢快。李若依撸起裤管,两脚泡在洗衣盆里,随着衣服在搓衣板上搓洗发出的节奏声,她哼的小曲儿满屋飘。做美容。面膜必不可少。而要消磨时光,最好还是从头到脚来一次全面呵护。李若依泡过澡,将头发吹至半干,挽起,再用头巾包好,敷上面膜;从颈部以下全身涂上润肤露,再拍拍打打或轻轻的按摩。看着自己的肌肤娇嫩润白、吹弹可破,李若依充满了自豪。最后又给十个脚趾涂上了鲜红的指甲油。只等着王晓亮回来,李若依就不信勾不起他如烈火般的欲望。然而夜已深,月又圆,纱橱枕簟凉,唯不见檀郎。王晓亮就是不见回来。李若依开始怀疑,他是有意在躲避。“为了点小事竟然气的家也不回,真是没肚量,不配做男人。”李若依决定不再等下去,“上床睡觉!”就在关灯的瞬间,墙上李若依和王晓亮的大幅结婚照在李若依的眼中留下了残影,似乎还伴随着一阵爽朗的说笑声:“晓亮,等我老了、变丑了,你还会不会爱我?”“不会的。”“什么?!”“我这一辈子爱你只有四天,即: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呵,这么多我可不敢当。若是把你累坏了,我还得伺候你。”“那就只爱你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还是太多。”“那就两天:白天和黑天。”“能不能再少点?”“一天,生命中的每一天。”“哟,王晓亮,这是从哪儿学来的俏皮话啊?幸好我不信你这一套。要是换了别的女孩,人家还不被你哄得天花乱坠?”“二位请不要讲话。新郎请注视着新娘,新娘保持微笑。我喊一二三,不要眨眼睛。”“晓亮,你的眼里好像有东西。”“是的,我的眼里只有你。”“不是我。是眼屎。”……“晓亮,我想把咱们的结婚照挂在卧室里。”“我看还是挂在客厅里的好。因为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事情。我要让来咱们家的客人都能看的到我有多么的骄傲,让他们都羡慕我。”“可只有把照片挂到卧室里,每天睡觉前瞅上两眼,我觉得才会睡的更安稳。尤其是当你不在家的时候。”“好吧,那就听你的。”李若依辗转反侧,好像比身上长了疥疮还难受。与其再这么躺着,还不如起来到晾台上透透气,凉快凉快,排解烦闷。走到凉台上,李若依双手扶栏,举目远眺。整座城市已经睡去,但夜空正热闹非凡。北斗七星雄踞天顶,似要舀尽银河之水;牛郎织女隔河相望,似在倾诉相思之情。还有流星来回奔跑,似顽童在嬉戏耍闹。李若依的思绪被唤起:“此生的这份爱,就让它化作一颗流星,在最耀眼的时刻烧成灰烬,而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当你再记起它时,请回首仰望,这浩瀚的星空。”王晓亮喝的烂醉如泥、丑态百出的那一幕李若依又怎能轻易忘却?忽的,李若依的心咯噔了一下:“昨晚他喝多了酒,不会又出事了吧?”李若依赶忙转身回了屋。王晓亮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李若依是焦急万分。但这三更半夜的,又不好把别人都叫起来陪着去找。要找只能自己去。李若依索性穿好衣服,骑上自行车,一个人扎进了夜幕中。
天亮了。城市恢复了喧嚣。在通往火车站的大马路上,车流如潮。车流中,一辆黑色轿车肆无忌惮的狂按着喇叭,不断的将旁边的车辆超过。路口的红灯眼看就要亮起,却见它加足了油门冲了过去,在火车站的候车厅前急停了下来。轿车上跳下三个人,匆匆忙忙跑进了候车厅。列车员正在收登车梯,三个人风风火火跑过来,“等等,等等。”三个人同时喊道。列车员又将登车梯放下,其中一人迅速登上了火车。另外两人似乎还依依不舍,在车厢外追着车上的人直到他找到了座位。车上的人拉开车窗,伸出头来,“回去吧,回去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一到地方我就草拟合同,草拟好了就通知你们过来签掉。”火车开始启动,车上的人缩回脑袋,关上了车窗。另外两人相视一笑,却双双累瘫在了月台上。
李若依找寻了一夜也没有结果,这时只得先回去,等过会儿酒店上班了,再去酒店找人商量对策。回去的路上有一段下坡,李若依自是知道要小心:她将车子的前闸、后闸一起捏住,让车子徐徐前行。孰料半道中窜出一条狗,对着李若依狂吠。李若依一害怕便撒开车闸,赶快跑。正巧遇着前方有人在过马路,李若依急忙刹车,慌乱中却不小心先捏住了前闸。车子是刹住了,但后轮腾空而起。李若依摔了个人仰马翻,裤子磨出了个破洞,胳膊肘也擦出了血。但人无大碍。李若依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扶起车子,而后带着满肚子的憋屈回了家。
王晓亮一回到酒店,便躺倒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整夜的折腾再加上送林老板赶火车,他现在只剩下了喘气的劲儿。大堂经理来喊他开会,他摆摆手;拿来今天的采购清单找他签字,他竟然握不住笔;再问他是不是病了,他摇摇头;还想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他睡着了。大堂经理轻轻的带上门,便去了楼下。刚到楼下,就碰到了李若依。“坏了,坏了,晓亮失踪了。你现在抓紧把人都召集起来,咱们开个会,研究研究该怎么办。”李若依慌里慌张的嚷道。“失踪了?不会吧?他正在办公室里睡觉呢。我刚从他办公室出来。”“什么?在办公室里睡觉了?”“是啊,在睡觉。莫非,莫非是我见鬼了不成?”“别瞎说。快带我去看看。”李若依跟着大堂经理上了楼。二楼就像个共鸣箱,一点细微的声音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更别提王晓亮那如雷的鼾声。才到办公室门口,李若依就忍不住的想去捂住耳朵,又忍不住的想去脱掉袜子。“我没说错吧,王总在睡觉。”“他怎么这个时候睡觉?”“不知道。但看他的样子,像是累极了。”“昨天晚上是不是忙到很晚?”“是的。不过王总提前走了。这不,他也是刚回来。”“他干啥去了?”“不知道。王总走的很匆忙,什么都没说。哦,临走之前他先是让我去门口等个人。我等了好久,也没见那人来。接着就看到王总跑了出去。”“他让你等谁?”“林老板。”“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李若依支走了大堂经理,便推门进了办公室。李若依没去叫醒王晓亮,她而是坐在王晓亮的身旁静静的看着他。王晓亮这些年似有些发福:原来干瘪的面颊微微鼓了起来,颧骨也不再显凸出。尖下巴也变成了双下巴,深眼窝变成了“肿眼泡”。当年的那副尖刻、穷酸相越发变得和善、富贵,只是他的行为却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时而神神秘秘,时而鬼鬼祟祟;时而心神不定,时而机警多变。李若依总感觉他在背地里正干些不太光明的勾当,但奈何找不到证据。今天算是逮着个机会,王晓亮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就凭骑车摔的那一跤也不能跟他拉倒。李若依坐到宽大、柔软的办公椅上,暂且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只等王晓亮醒来,便拍案升堂。
“王晓亮!你好大的胆子!前日借酒撒泼,砸我屋门;还不知怜香惜玉,与我拌嘴。我本不愿与你计较。可你却不知好歹,连着两宿夜不归宿!快快如实招来,你到底干嘛去了?!”“我、我加班了。”“满口胡言!你可认得此物?”“回……回大人,小的不、不认得。”“哼!还敢抵赖。这分明就是你的肚兜儿。你与隔壁有夫之妇刘翠花私通多年,前日趁其夫外出,再次入宅偷欢。不想昨晚云雨之时,其夫因故折返,被碰个正着。惊恐忙乱之中,你抓起衣服落荒而逃,却落下了贴身之物。刘翠花亦无可辩解,只得道出实情。其夫咽不下这口气,今日便击鼓鸣冤,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告至官府。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说?”“小的知罪就是了。”“说的倒轻巧。来人那,先给我重大四十大板。”“嘣!”惊堂木砸在案牍上的声音犹如爆炸,一下吓醒了李若依,也吓醒了王晓亮。两人四处瞧了瞧,原来是办公桌旁的热水瓶倒了。“烫着没有?”王晓亮急忙过来查看李若依的伤情。“没有,没烫着。”李若依脸上若无其事,内心却暖暖。“它又没得罪你,你踢它干嘛。”“我睡着了,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就在你后面。”“来这么早?你不是爱睡懒觉的吗?”“睡懒觉?!”李若依一听这话便来了气。“王晓亮,我问你,前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昨天晚上你又去哪儿了?”“前天晚上我不是回家了嘛。”“然后呢?”“然后,然后我从家里出来,没地方去,就回了办公室。”“那昨天呢?你让大堂经理去门口等林老板。林老板没等到,你就跑出了去。结果今天早上才回来,一来就躺下睡觉。你老实的回答我,你是不是找去找林老板了?你们是不是干坏事去了?”“哎呀,媳妇儿,看你想哪儿去了。我让大堂经理去等林老板,是因为当晚要给他举办送行宴。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我就给周平去了个电话。你猜怎么着,林老板因为前天酒喝多了,第二天住进了医院。我一听,这还得了,人家是在咱这儿喝多的。万一出个什么事,咱们也有责任。所以挂了电话我就赶去了医院。所幸林老板只是中度酒精中毒,在医院再躺一晚就会没事。可这一晚也得有人照顾他啊。周平已经陪了一晚,孙大姐又是女的,不方便。最后我就说,你们都回去吧,我留下来。可令我没料到的是,这一晚不是看着他打吊水,就是伺候他换药、上厕所,连个打盹的空都没有。折腾到了早上,林老板是彻底没事了,拍拍屁股回了广州,而我,已经快没了人样——腿也跑断了,腰也累折了,两眼也瞅花了,脑袋像缺了油、也转不动了。我打算先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觉,却忽又想起酒店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没办法,我只能以工作为重、回了酒店。一进办公室,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除了睡觉,其实我啥也做不了。于是我就躺到了沙发上。诶,亲爱的,你怎么也大清早来了就睡觉?昨晚上你又干什么去了?”“你还好意思问。看看这是什么。”李若依亮出了她的胳膊肘。“这是?”“还不是为了找你摔破的。你一生气说走就走,连着两晚都不回家。却不知我在替你担惊受怕,生怕你喝醉了酒会又闹出乱子来。如今,我可是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李若依突然间便泪眼汪汪。王晓亮不吱声了,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存单。“若依,以往我只给你些零用钱,而酒店的全部资金都在我这儿。昨天我盘了下点,去掉咱们开店的成本和日常的花销,账上已实现了盈余。我将盈余开了张存单,准备等日后找个机会交给你。现在我认为不用再等了,你这就拿去吧。里面的钱随你处置,我绝不会过问。”“我不要。上次你给我的零用钱我还没花完呢。”“拿着吧。说白了,这钱就是给你挣的。你只有花了它,它才有意义,我的付出也才有意义。否则,它就只是一个数字或一堆废纸,我也就变成了一台只会赚钱的机器。”“我真的不要。我这个人生来就对金钱不感兴趣,对吃喝玩乐、追求物质享受也不感兴趣。所以手中拿着这多的钱根本就不知该怎么花。如果在我这儿仅仅是放着,那还不如放在你那儿。或许哪天你还能用的到。”“可你不拿着,我这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你。”“唉,两口子,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只要彼此在心里装着对方、不做背叛对方的事,日子可以过得清贫、吵架拌嘴也可以常有。但是要懂得适可而止。别赌气、呕气,以免节外生枝,最终大家都后悔莫及。”“若依,”王晓亮牵起李若依的手,“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要说错,首先在我。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耍小性。我保证,今后一定改正。”“好吧,今后咱们俩都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算遇到天大的事都不能发火。就让咱们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我答应你。今后咱们再也不吵架了。”“一言为定!咱们再也不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