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建筑总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很多房子的山墙此起彼伏,从正面看形同锅耳,从侧面看如同一个“凸”字;又如各种雕刻造型无处不在:屋脊上、柱子上、横梁上、墙面上……既有历史人物,也有神话传说,还有飞禽走兽,林林总总,包罗万象。此外,房子的外表大都也鲜艳明快,不乏红绿搭配;亦或巴洛克风格的楼体上架着飞檐斗拱。
岭南的美食同样令人难忘:茶罐般大小的笼屉盛来几只虾饺,个个晶莹剔透、宛若碧玉,又若琼脂,滑嫩爽弹。鲜香盈口,惊艳、奢华之感滔滔不绝;豉汁蒸凤爪,色泽浓郁,甜香酥烂,用舌头轻轻一抿,肉骨分离。用心深深去体会,荡魄销魂。朴实不普通,浮夸不浮躁,食中之兰花也……蜜汁叉烧饭,那便是当地百味中的当家花旦,如烤鸭之于北京,火锅之于重庆,羊肉之于新疆,佛跳墙之于福建。尝过之后,只恨此生不为岭南人。
如果说岭南的建筑是清唱,岭南的美食是伴奏,那么令人如痴如醉的便是如同粤剧般广州的酒楼了。“宽敞的大堂,屋顶悬着华美的宫灯;大理石铺就的地面,熠熠生辉;五颜六色的玻璃窗风韵古朴,大红的绒面座椅高贵典雅。一茬又一茬的客人围坐在大圆桌旁,或说、或吃、或笑。这里不仅再是美食的天堂,这里也是他们幸福和快乐的源泉。‘王老板,上次去省城还要感谢你的盛情招待。今天你们到广州来,我当然也得尽地主之谊。不知之前你们是否品尝过粤菜,这粤菜可是八大菜系之一,其选材广、用料精,做法更是复杂多变。菜品兼具‘清、鲜、爽、嫩、滑’的特点,且营养丰富。尤其是这道‘龙虎斗’,猫肉本就堪比虎肉,乃大补之品;而蛇肉又祛风活血、补中益气,可以入药。两者放到一块儿烩,那可是世上难得的珍馐佳肴。到了广州不吃它,就等于白来了一趟。不过虽说广州遍地都有这道菜,但做的最正宗的还是这家酒楼。你们尽可能的多吃些,等回到你们那儿再想吃这个味儿,就怕吃不到了。’‘林老板,你们吃老鼠吗?’‘这个……听说有人吃,但大部分人不吃,我也没有吃过。’‘哦,我们那儿也没有吃猫肉的习惯。’‘那你就尝尝这蛇肉。’‘实在是抱歉,我从小被蛇咬过,别说吃蛇肉,就是见了蛇都害怕。不如这样,我给你捎了些上等的辽参,也算是大补的东西。现在我就拿去酒楼的后厨,让他们按照广州的做法帮忙给添道菜。你也多吃些。吃完后,还有我捎来的我们那儿的特产——柿饼。我们那儿已经下过了霜,因此用这打过霜的柿子做出来的柿饼风味独特,香甜可口。你也尽管的吃。觉着不够,回到省城我再给你寄些过来。’‘好,好,好。王老板考虑的如此周到,我也就不推却了。’……‘林老板,你不舒服?’‘大概是着了凉,心里总是一阵阵的想吐。’‘还是身子弱。得,再吃些海参,把身子补起来。’‘也好,也好。’……‘林老板,你可要忍住,孙大姐去找痰盂了。’……‘妈了个巴子的,在那儿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只吐也罢,连着几天屎也拉不出来,活活能把人给憋死。莫非,莫非王晓亮往海参里掺了毒药?或者那柿饼有问题?也可能这两种东西压根不能放到一块儿吃?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王晓亮和那臭娘们把我害成了这样。呸,想从我这儿找活儿干,门都没有。哎呦,我的肚子,快他妈撑炸了’……”“晓亮,你在笑什么呢?”“没什么,孙大姐,我在想小时候的事情。”“快要到站了,把行李架上的行李拿下来吧。”“孙大姐,你说今晚林老板会请咱们吃饭么?”“不知道。也许会吧。”“即便他不请咱们,咱们也一定要请他。”“那当然。咱们就是奔着来求人家办事的,该有的礼数一定要有。我已经盘算好了,这次来广州,咱们一定要做次东,喝顿早茶也行。”
午休过后,林老板照旧在办公室里泡起了他的功夫茶:烧上一壶热水,烫过茶具,取茶匙从茶罐中拨出一匙茶叶纳入盖碗,再沿着碗沿徐徐加入开水。茶叶渐渐舒展开,香气也渐浓。此时,用碗盖刮去茶沫,倒出茶汁,又加入开水。经过浸润和冲洗,茶叶更加饱满,茶汁更加清透。顷刻,便可出汤。就见林老板捏住碗身,食指扣住碗盖并轻轻下压,留出一条月牙缝,右臂微微抬起,将热汤注入茶滤后滴进紫砂壶。茶盘上放了三只小茶碗,林老板来了个“关公巡城”,绕着圈逐一斟满;再来个“韩信点兵”,把壶中的残余茶汤一滴一滴均匀抖落在茶碗里。品茶如同品酒,先要闻其香,而后再享其淳。但酒香太过妖娆,似浓妆艳抹的少妇,迷人心窍,令人骚动不安;又似姹紫嫣红的年画,充满了市井之气,俗不可耐。而茶香清新素雅,似亭亭玉立的少女,叫人心动却只能脉脉含情;又似笔墨传神的丹青,飘逸洒脱,诗意盎然。林老板眯萋陶醉了半天,终沿着茶碗边“扑哧、扑哧”小啜了两口。“清风抚过竹海,涛声潺潺。随风拨弄琴弦,五音洒落潭水荡起层层涟漪;夕阳半浮于江中,霞光辉映。民谣声起,一叶扁舟留下了千年的孤影;枝头春意闹,园中风景独好。胭脂云里升紫雾,玉雨飘零藏暗香。”“好茶,好茶!”林老板心中连连称赞。连饮三碗,林老板不觉有了朦胧之意,似几分醉酒。“唯求仙草郎回生,何惧崎岖路千里……何方妖孽,竟敢闯我仙山……咚锵,咚锵,咚咚锵……”吟上一段粤剧选段,晃几下安乐椅,再品几口茶……快乐如斯。
兴致正浓,秘书来敲门,问外面有客人找,是否需要引见。“是他们?他们来干什么?难道又是来讨饭?不见,不见。你就说我在开会,没空。”秘书领命出去,不久又回来:“他们说了,他们可以等。”“那就让他们去等好了。”“他们还说,这次他们大老远的跑来,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死北佬,讨饭居然也能讨的理直气壮,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水壶“咕咕”冒着热气,茶碗空空“嗷嗷待哺”。林老板品茶心切,管不得再与秘书多言。秘书知其意已定,出去后再也不见进来。
当日,林老板又约了几个雀友。没想几圈长城摆下来已是天黑。走出办公室,林老板赫然瞧见秘书仍未下班。“怎么,你不用回家了?”“下午来的那两位客人也刚刚走。他们本打算晚上和你一起吃顿饭,但终归太晚,他们等不下去了。临走时他们让我转告您,明天一早他们再过来,然后请您喝早茶。”“扑街仔!死缠烂打,唔知丑。你告诉他们,我忙的很,明天冇时间。后天也冇时间,这个月都冇时间。”……
“孙大姐,我看咱们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回去的好。”“晓亮,咱们来都来了,怎么能急着说走就走呢?也许林老板这段时间真的是很忙,抽不出身见咱们情有可原。可越是这样,咱们越是得要沉住气。话说‘好事多磨’嘛。”“可就算是忙的不可开交,也总归得有两句客气的话吧?哦,‘我在开会’、‘明天没有时间、最近都没有时间’,甚至电话也不接,这哪里是像在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这分明是拒人之门外的托词。想想他去省城咱们是怎样接待他的——小汽车迎来送往,高级宾馆憩息酣眠;好酒好菜顿顿不带重样,为了让他高兴,我连自己的老婆都差点搭了进去。”“行了,晓亮,遇事忍一忍,凡事不必太过计较。”“不是我爱计较,礼尚往来是最起码的人之常情。古人早就说过:‘来而无往非礼也’。”“好吧,咱们再等两天。如果林老板还是不肯见咱们,咱们就回去。”……
“哦?他们今天又来了?”“是的,今天是第三天了。”“也难为他们有这份耐心。既然非要在我这儿讨口饭吃,那我就成全他们。前几天俄国鬼佬发来笔单子,价格压的极低,交货又急,问了好几家老合作关系,没人愿意接招。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这笔狗屎单子推掉。现在,倒不如做个人情,把这笔单子交给他们,把他们赶快打发走。他们若是完不成,以后也就没脸再来找我了。”……
“晓亮,大姐是怎么说的来着,'好事多磨嘛'。虽然这回捡的是块无皮、无肉、无油水的硬骨头,但也是个好兆头:林老板并没有忘了咱。没准儿下一单咱们就会吃到撑。嗨,大姐只跟林老板打过一次交道,但大姐看人却从来都是入木三分:林老板本性豁达爽快,为人不拘小节。可常常又是粗中带细。这种人只要要给以时间和等待,还是可以托付。晓亮,大姐承认做生意不如你,可你也不得不承认这待人处事的功夫,大姐不在你之下。你得用心跟大姐学着点。”……
“他们走了?”“走了。但临走之前,他们还是想约您出来一起吃顿饭。我说您确实没有时间。他们见无望,就留下了这些海参和柿饼。并且还特意交代,海参和柿饼一起吃,保健效果会更好。”“哦,那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尝尝吧。”……
岭南的天气总是让人难以适应: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突然就是大雨滂沱;明明已是寒冬腊月,动辄便汗流浃背。
岭南的人同样也让人一言难尽:你以为和他相交甚笃,他却待你冷若冰霜;你以为他蛮横不讲颜面,他的内心却还残存着一丝温存。
如果说岭南的天气是陪衬,岭南的人是主角,那么令人索然无趣、甚至是厌倦的便是如同肥皂剧般的第二次广州之行了。又因为李若依曾经跟吴波也去过广州,王晓亮对广州的印象变的越来越糟。瞅着放在办公桌上精美的口红包装盒,王晓亮又越过时间的长河,将回忆落定在李若依收到的那一朵朵玫瑰花上,而花的后面则是吴波不可一世的傲慢身姿。“明知若依不会相信你那招摇的骗人把戏,你却非要自讨没趣。而我就不一样了。口红现在若依肯定不会收下。当然,我也不会去触她的霉头。我要做的是夹起尾巴做人,于点滴小事中见对她用情深长。以我这些年来的经验,女人最怕这一套。用不了太久,若依就会心软,心软她就会原谅我曾所做的一切。到时候我再把口红拿出来,说是在省城商场里买的,顺便阿谀奉承几句好话,那样岂不把她乐的直往我怀里钻?而孙大姐那儿我会告诉她,若依不但收下了口红、自己用着得劲,她的好些同学也吵着‘如果孙大姐再去广州,也叫她多给我们捎些回来'。这下看孙淑萍再见到若依还敢不敢多嘴提起我和她去广州的事儿。从此往后,若依便会铁了心的跟我好好过日子,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再也不会阻拦。这就是能力啊。倘若你也有我这能力,何谈今天会如此寒酸潦倒、狼狈不堪?嘻嘻。诶,对了,老伙计,你现在又在忙什么呢?”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在写到“观”字最后一笔的时候,吴波的手腕微微抖了一下,笔锋犹如受了惊,带出一条“蚯蚓”;随之急忙挽回。笔锋又如乐开了怀,洋洋洒洒泄出了条“黄河”。看着自己这满纸歪扭七八、大大小小,好似一堆柴火棒,又好似秋日池塘残藕般的书法习作,吴波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笔。来到窗前,昔日朝气蓬勃的公司大道如今已深露疲色;满目的苍茫枯黄让这片负重前行的土地更显萧条。“是该让它继续苟延残喘,还是该让自己浴火涅槃?”答案似乎隐藏的极深,直到现在吴波也依然看不出半点眉目。也或这本就是上天故意做出的安排,在让吴波去寻找答案的过程中让他去体验别样的人生。
几个月前,吴波一人去了西藏。在西藏,吴波被美丽的高原景色所彻底折服。清晨,他从雪山下走过,圣洁雄伟的雪山让他激动到不能自已。吴波确信,那些不是山,那是大地的脊梁骨,是通往天界之门的守护者,是支撑起宇宙星辰的擎天柱。当金色的阳光洒落在雪山的尖顶上,吴波确信,他来到了神的国度;午后,他静静的端坐在湖水边,那湖水是和天一样的蓝,是和水晶一样的澈,是和镜子般一样的平静。她们是高原的眼睛,是从天堂掉落到人间的宝石,是大自然高贵、纯洁的灵魂。当一群天鹅从湖面掠过,吴波确信,他回到了梦中的童年。夜幕下,他裹着毛毯仰望星空。尽管被冻的直打哆嗦,但他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天上的银河。如果说雪山和湖泊给吴波的只是震撼和宁静,那么璀璨的银河直接让吴波感到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升华。“那就是我的灵魂终将要回归的地方。只有与它合二为一,我才能真正领略到它的神秘和无上荣耀。”
从西藏归来,吴波登上了长城。这是一处居于崇山峻岭上的野长城,曾经茁壮的城墙已破败不堪,马道内到处散落着青砖和碎石。高处的烽火台千疮百孔,杂草肆意横生;就在不远处,它与山间的嶙峋乱石融为一体,消失殆尽。秋风渐起,啸啸声如万马嘶鸣;风起云涌,英雄跃然横戈眼前。烽火连天,赤胆忠心杀敌勇;血流成河,苍松翠柏埋忠骨。沧海桑田,出生入死谁犹记?山河依旧,是非成败化尘埃。吴波登上了烽火台。这是他竭尽全身力气所站到的人生至高点。鸟瞰脚下,群山为之俯首称臣;环顾苍宇,祥云为之八方来贺。威风凛凛,四海之内谁与争雄;气贯长虹,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千秋大梦,役万夫而筑长城;万古基业,架长车而拓疆土。然则梦断:身名俱败世人唾,灰飞烟灭万事空。留下一块青砖,守住一份沧桑。可就见砖上刻着几个文字,依稀辨出是个人名。吴波推断,这应该是当时修筑长城的某个工匠的名字了。跨越千年的邂逅,心中怎能无恙!粗衣布衫,形销骨立不禁风;草履巾帻,肩负顽石笑开颜。“他并没有真正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而是伴随着生命的轮回,变成了现在的你、我、他。这个世界终究也没有改变,还是一群平庸的灵魂在搭建舞台,几个风流主角在长舒广袖。”
最后吴波来到了海边。暮然间,吴波想起了省城的母亲河——清江。清江绝非名川大河,也无奇观异景,但就在省城的这一段,江面倒也算的上开阔。尤其是阴雨天气,江面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到对岸;江中风高浪急,似乎有了海的神韵。然而,论真正的气度和胸怀,这条母亲河与海还差的太多。据父亲讲,清江曾经因暴雨泛滥,江水漫过江堤淹掉了半个省城;曾经又因干旱少雨,河床全都裸露在外,从上面骑着自行车便可过江。用父亲的话说,清江就像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爱哭鼻子,又爱木讷发呆。吴波没有见过父亲所说的景象,但他却见过清江长长的河道竟无一条支流的情形。吴波就此查了资料,大概原因或是清江的下游地势平缓,河道渐宽、变浅,江中携带的泥沙不断沉积下来,迫使河床不断抬高,从而拒绝了其他河流的汇入。所以在吴波看来,清江更像是个孤傲的老夫子,自视清高,独学而无友。梅莉则不同意吴波的看法。她认为清江本来应该是有支流的,只是泥沙淤积,填平了支流。不仅如此,清江还在入海处用泥沙不断造出新的陆地。故与其说清江是个孤傲的老夫子,不如说他是个咄咄逼人的莽撞少年,梦想着总有一天把世界都占为己有。海浪拍打着礁石,浪花四溅。吴波举目远望,心胸渐渐舒张,从一条河变成了一座湖,从一座湖变成了一片海:奈何暴风骤雨与烈日炙烤,它巍然不动;它赋予了自己零海拔,以最低的姿态融汇了百川;面对自己被步步蚕食,它一笑而过。
回到省城,吴波去办公室的次数变少了。他时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从早到晚没完没了的作画,他要把这段时间所见到的、所有美丽景色全都画下来。如果有可能,他还要再举办一次个人画展,还要再出版一部画册。如果他的画能够获得足够的拥趸,那么他将打算实现儿时的梦想——成为一名职业画家,并在笔纸之间度过一生。
可就在这个时候,陈猛找了过来。陈猛给吴波带来一条“好消息”,他帮吴波找到了一条销路。“老吴,前阵子你托我办的事我给你搞定了,有人同意从你们家拿货了。”不知是自己说话声音小还是吴波太专注,等了一支烟的工夫,陈猛也没有得到半句回复。陈猛挠了挠头,突然脸上露出了诡笑:“我就知道你这个当大老板的,工作汇报喜欢挑重点的听。好吧,我如实汇报。尽管这家公司愿意跟你们合作,但他们有个条件,第一批货只得算作铺货,等合作结束了以后,他们才会支付这批货的货款。”就着说话的空儿,陈猛端详起吴波的画:一座雄伟的雪山直冲天际,雪山的尖顶被阳光照耀,散发出金色的光辉;几处黑灰色的用笔恰到好处:山间岩石突兀,峭壁林立,看着犹如雪山的筋骨。画上还剩下半张天空没有完成,吴波正在小心翼翼的抹涂。陈猛心生好奇,上学的那会儿吴波整天埋头苦画,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也没见他拿过画笔。怎么突然之间他又拾起了以前的爱好,画起画来到了痴迷的地步,连生意也顾不得了。“喂,老吴,你这画的是哪儿?”吴波顿了下笔,接着画下去,并回道:“天堂。”“你可拉倒吧,你又没去过天堂,咋知道天堂是什么样儿的。我猜,最近你指定又是迷上了武侠小说,这画便是小说故事发生的背景。而你指定是被里面的男女主人翁的爱情所打动,哭的稀里哗啦却又找不到一个温暖舒适的肩膀获取安慰。眼看着情感的洪流就要决堤,你只好借画抒情。就像古代的那些文人墨客,一旦为情所困,就开始什么“下眉头、上心头”,就开始什么“错错错、莫莫莫”的大写一通。”陈猛夸夸其谈,自是得意。吴波毫不理会,继续作画。陈猛凑上前去,又看着吴波画了一阵,觉得无趣,才又想起正题。“老吴,你到底给个意见,成与不成我好去跟人家回复,别让人家老是等着。”吴波还是无语。“嗳,这可是我厚着脸皮托了朋友的朋友的关系才找到的路子,你若是瞧不上眼儿,我也没办法了,今后这种事也别再去烦我。”陈猛终于失去了耐性,再不回答他,就怕他会像窜天猴一样窜到天上去。“知道了。”吴波停下画笔,拿起抹布擦干净手便坐到沙发上抽起了烟。
省城南山的寺庙香火一直都很旺盛,据说那是因为里面供奉的菩萨灵验的很,有求必应;而那里的主持也是位得道高僧,已经开了天眼,上可窥探前生业力,下可洞察后世果报。凡是有缘之人,皆可指点迷津、超脱度化。吴波似信非信。信,如此功力绝非空穴来风。即使骗过一人,也不会人人被骗;不信,人生如中彩,全凭运气好;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哪来的前生后世?暗夜中,吴波辗转反侧,一会儿梅莉出现在面前哀怨哭泣,声声凄凉,如尖刀剜心;一会儿李若依怒不可遏,责问声响彻耳际。转而愤然离开,身后留下一阵刺骨寒风。一会儿董事长从远处走来,刚开始他风华正茂,随后雄姿英发,再后来难掩憔悴,最后步履蹒跚不得不坐上了轮椅;一会儿大雪落满了公司的房顶、道路和每棵树的枝头。新年的鞭炮声隆隆四起,而公司大门的两个门垛上,多年的春联已变得残破不全……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最可怕?有人说是猛兽,有人说是病魔,有人说灾难,还有人说是人类自身。但这些对吴波来讲,统统不足为道。此刻,他只是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瑟瑟发抖。大概这就是宗教的起源吧——人们对于自己不可掌握的事物的恐惧,往往只有引入“神”的概念才能平息。也只有把宿命归为“神”的旨意才能获得慰藉。第二天,吴波便毅然去了南山。
晨雾还未散去。残梦尚带着余温,新“梦”纷沓而来——行走于林间步道,脚下浓云翻滚,四周烟煴升腾。不知是否已来到了仙境,莫名一种摆脱凡尘的轻松喜悦之情在心中荡漾。捧起一把云,想把它带在身边。它却飘散涌动,流出了指缝。再去抓住它,它从手心里溜走;追逐一片云,想与它共舞。它却忽隐忽现,扑朔迷离。干脆,先坐下来小憩片刻再与它们玩耍。但是它们又从四面八方凑过来,或围看、或舔舐、或轻抚、或拥抱,也或搞起了恶作剧:故意闪开身,露出一块山石。又施展法力,让山石幻化成各种形状:似豺狼、似虎豹、似妖魔、似鬼怪,着实把人吓的是汗毛竖起,仓皇落逃。一路上,它又紧追不舍,或遮住正道,叫人误入歧途;或设置目障,叫人无路可寻。焦躁袭来,仙境成了魔界。一阵悠扬的钟声穿透云雾,让人惊醒,这里依然还是人间。顺着钟声走去,不久便隐约可望见山门;再疾步快走几步,只等得抬头的那一刹那,就已到了山寺的院墙边。而正对着脸的是院墙上一个大大的“禅”字。从前,但凡是见到“禅”字或“阿弥陀佛”等字样,不过一笑了之:“尽是些音译过来的梵语,艰难晦涩,泛泛空谈。”今日再见,心中则多了份崇敬,少了份怠慢。于是赶紧虔诚的双手合十、弯腰膜拜成了入寺的前礼。南山的寺庙是观音菩萨的道场,正殿里供奉着观音的宝像。宝像庄严大气,雍容华贵。一双慈目空、明、静、透,一副善容智、爱、怜、祥。不用开口,那满肚子的难心事她定洞若观火;如若心诚,她也定会慈悲为怀,救人于苦难之中。赶紧敬上一柱高香,再三叩九拜完成平生第一次礼佛。正殿的后头即是僧舍,可以看到有僧人出入。即上前询问,是否可拜访得道高僧。回复是:“高僧正在闭关修行,不见外人。”再问何时才能出关,僧人却单手立掌,另一手拨动起念珠:“阿弥陀佛”。随后便径自离去。一人如此,其余人亦复如是。这直叫人抓耳挠腮、干急瞪眼。都说出家人皆具菩萨心肠,走路生怕踩死蚂蚁,更看不得芸芸众生沉溺于苦海不得解脱。何况得道高僧?因此,山门外一坐,不见高僧不下山。至晚,山门又开。门内探出一脑袋:“施主请随我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求佛问道终成真。旋即跟至禅房,见过高僧,说明来由。高僧慧目微垂,面带微笑,诵过“阿弥陀佛”佛号,便予作答:“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高僧知慧根浅薄之人难以领悟话中要义,又做解释:“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何必执意强求?”此话吴波听得明白,高僧言下之意:命运早已被安排好,听天由命便是。可他到底命中结果如何,则正是他今日上山问道的初衷。“施主凡心未泯,六根不净,与我佛机缘未到。当下唯有自度,方可脱离苦海。是故,纵然知道命中结果又有何用呢?不如我送施主佛经一部,回去后细细研读,也或闲暇时光认真抄写。以此积攒功德,消除业障。假若施主能悟得佛法的精妙,便可早日到达苦海的彼岸。”此时再看高僧,鼻高眉长,双耳及肩;端坐于蒲团之上,气息平静,安稳如山,恰似一尊活佛。所以他的话也就没有不信的道理。接过佛经,吴波随即下山而去。
在窗前站的有些疲惫,吴波又回到桌子旁。砚台已干,吴波往里面添了些水,研出浓墨,继续抄起佛经。忽然,有人来敲门。吴波急忙打开抽屉,将笔墨纸砚一样样的收进去。可敲门声有些狂躁,好像不把门板敲破他不罢休。吴波只好应允:“进来。”话音未落,门开,却见佛经还摆在那儿,再拾已来不及。当即他便将经书正面朝下反放了过来。“怎么是你?”“怎么,我就不能来这儿了?”王晓亮拖着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走进屋,也不用吴波招呼,竟自个坐到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找我有事?”“唉,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事。只是近来手头吃紧,囊中羞涩,不得不四处化缘,借点钱花。我知道你是大老板,手指缝里漏的也比我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赚得多。所以我就想来你这儿,求你赏脸帮个忙。”看到面前的果盘里摆放着苹果,王晓亮摸来便吃。吴波苦笑了一声,“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不瞒你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你来的时候兴许也瞧见了,公司里面连个人影儿也没有。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没有生意,大家休息的休息,放假的放假。有来值班的,也都蜷在屋里,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而又不能耽误了大家吃饭。因此每个月工钱还得按照平时的七成来发放。我也曾打算去银行贷款。可又怕到头来拿不出钱还人家,最后只好放弃。也不怕你笑话,我还想去你那儿化缘呢。”“哦?照你这么说来,公司现在病入膏肓了?”“差不多应该算吧。”“那好。钱我可以不借,但吃饭总归得要付账吧?”“你的意思是?”“上回你在我那儿大摆筵席,虽然最后我给你免了单,但后来我一琢磨,这顿饭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起码也有个千儿八百的。而若依曾看中了一件首饰,不过三五百块钱,掂量来掂量去终究还是没有舍得买。每当一想起这事儿,我的这个心里头啊,就甭提会有多难受。”“我明白,明白。要不你稍等,我这就把钱取给你。”吴波转头便去开保险柜。王晓亮看着吴波的背影,那简直比进洞房还要开心。“吴老板啊,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以前总认为你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如今看来,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吃五谷杂粮,懂得天地良心。”吴波心里清楚,王晓亮这是在故意找茬。但俗话说得好:“好鞋不蹅臭狗屎”。若上了他的当,与他发生争执,结果只能让自己生一肚子气。反倒不如花钱消灾,称了他的心愿,叫他拿了钱后赶紧滚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回的饭钱也就是这个数。可真若如他所说,若依连三五百块钱也舍不得花,那就再多给他几张,算是我对若依的一点补偿。”吴波取出钱,又转过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晓亮从沙发那边走了过来,而且还半个屁股坐在办公桌沿上目不转睛的瞅着自己。“你可吓了我一大跳。快,快把你的屁股拿下去。”“用不着那么紧张嘛。我就是想看看你数钱时候的样子。对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刚才数钱的时候你多数了几张。”“多也罢,少也罢,拿了钱请你抓紧离开这儿。”“哟,下逐客令了?好,我这就走。不过今天我来,还有另外的一件事情。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重要也许你看不上,说不重要也许能帮你度过难关。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想听,就对我客气一些。我想品尝一下你酒柜里的那些好酒,你最好能给我倒上一杯。若你坚决不想听,我绝不强求。等我走出了这个门后,就算你改变了主意,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绝不会吐出半个字。”王晓亮边笑边退步走向门口。吴波眉头紧蹙,犹如头顶上压了一摞石砖;又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头脑里放置了一枚定时炸弹正在做爆炸前的倒计时。王晓亮已退到门口,吴波似乎听到了自己的牙齿被咬到崩碎掉的声音。“等等!”吴波握紧拳头暗暗砸向桌面。“我就说嘛,吴老板从来都是个精于算计的人,不会因一时冲动而错失良机。”王晓亮收回那只已放在门外的脚,重坐回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吴波倒了一杯酒,往王晓亮面前一撂,也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可以说了吗?”吴波凌厉的目光将王晓亮团团裹住,“如果他敢故弄玄虚,这回一定饶不了他!”“好酒。只可惜,没有下酒的菜。”“你到底想干什么!”“诶,吴老板,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在那儿看着就是。瞧,菜来了:一盘儿肚包肉,一盘儿东坡肉,一盘儿水晶肴肉,一盘儿冰糖肘子。咦?怎么都是肉?就没有能下酒的,比方:卤鸡爪、卤鸭掌、啤酒鸡翅、五香鸭脖之类的?有。你看看这是什么?林老板?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来给你上菜。这道白水煮圆骨怎么样?这个也太素了吧?素?你个臭要饭的还挑剔?饿死你活该。好,好,好,我吃,我吃。可这道菜是个什么价?嗯,来,我来告诉你……”“够了!你到底在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吴波喝道,“你要是敢把我当猴耍,今天我就拿你来做那道白水煮圆骨。”王晓亮笑了笑,又站起来挪腾到办公桌旁,“看来你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么给你讲吧,白水煮圆骨就是炮买卖,林老板的,你是吃还是不吃?”“哼!少来这一套。咱们之间尽管素有隔阂,但平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偶尔找茬生事,我也不跟你计较。而你若是想把我往死里整,对不起,我吴波也不是胆小怕事的孬种!”“哎呦,瞧你说的,咱们俩是不是不来个你死我活就不痛快?其实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念及公司对我的恩情,我想再帮你一把。我说真的,林老板是认钱不认人。别超过这个数,买卖就是你的了。虽说少是少了点,食之无味,但弃之实在是可惜。你考虑一下,是干还是不干?”“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说,就凭你,怎么又能认识林老板?”“信不信由你。至于我是怎么认识林老板的,你不用去管。你现在只要告诉我,干还是不干?”“不干又能怎样?!”“不干?”王晓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无意间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本线装的书籍。也许是好奇心的驱使,王晓亮把它翻了过来。“呵,你开始研究佛经了?”“快放下!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我说呢,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开始念佛了。”“放下!”吴波感觉受到了羞辱,一股怒气瞬间窜出胸腔,顶开嘴巴后又直冲上脑门儿。“吴老板,不是我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能信这个呢?这些都是骗人的,它只能让你不思进取,丧失奋斗和努力的动力,把一切视为命中注定,从而过上与世无争的浑噩日子。殊不知,这是害了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不去争、不去抢,最终就只能落个被淘汰、被蚕食的结果。”“我就要过这种日子!”“是的,你可以过这种日子,但你想过没有,你的父亲是不是想要你过这种日子?如果他想要你过上这种日子,那为什么还要把公司交给你?”吴波哑语了。“困难总是有的,遇到困难束手无策也很正常。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能丢掉一颗上进的心。”别看王晓亮比吴波小了好多岁,可这些话一说出口,吴波却成了小兄弟,这么多年他枉长了一副大高个儿,心窍儿却一点儿也没长。吴波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王晓亮摸起桌子上的钱绕到吴波身边,然后把钱塞进了吴波上衣的口袋里,又拍了拍吴波的肩膀,“你好好考虑清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这钱嘛,你先替我保管着,下次来的时候我再跟你要。”
王晓亮终于从吴波的眼睛里消失了,吴波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将佛经收进抽屉,吴波便给陈猛去了电话:“猛子,我想好了,干!”
再说孙淑萍。从广州回来后,她感觉整个人的底气比以前足了许多,纵是现在眼前有条河,她也敢摸着石头、趟着水的往对岸走了。“你不是个东西!”“你才不是个东西!”“我要揭发你,中饱私囊。”“哼,随你的便。”生产部主任跟发展部主任又吵了起来。“都给我滚出去!”孙淑萍一走进会议室便发起了火。这事儿还没完。生产部主任上班打毛衣的事儿被发展部主任给揭发了。一经调查,此事儿果然不虚。孙淑萍早就看着她不顺眼,现在机会来了,便果断下手:“就地免职!”有人认为这样的处理结果过重,便投了匿名信,提醒孙淑萍不过是个副职,还没那么大的权力。可孙淑萍却呵呵一笑:“老周不在,公司便是我当家,我想怎样就怎样。即使等他出来了,他的腰杆也难再挺起来。到时候不照样还得是我说了算?”直到有一天孙淑萍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把林老板的电话打冒了烟,林老板不得不抓起话筒求饶:“拜托唔要再打了,单子已经有别人去做了”,孙淑萍才变回了原样:目光收起了锋芒,话语软和了三分。但也就只保持了三天,孙淑萍又重新找回了信心。“ 丢了林老板的单子,张老板的单子却找上了门来,这不是上天的眷顾还能是什么?有了上天的眷顾,这次肯定能成!”“晓亮,你帮大姐再准备些辽参。记着,一定要最好的。过几天有重要的客人来公司里考察生意,我打算每人送他们一份。并且他们来的时候你也过来,给我做个帮手,这样我的心里就踏实了。”
王晓亮赶紧照做:称二斤红薯粉条放入沸水锅中煮透,捞出沥净水分,剁成细粒,纳盆,加入五花肉末和木耳、姜末、葱末,调入食盐、味精、酱油、香油以及用清水泡开的淀粉,掺入适量高汤,调匀成稀稠适度的糁,然后用手挤成大小适中的“条”,排放在笼布上,上屉用大火蒸熟,再取出放凉。若不细看,这一个个“辽参”乌黑光亮,粗壮饱满;细瞧之下,总感觉不像活物做成的东西。尝上一口,鲜嫩爽弹有嚼劲,但总感觉香味过于浓艳,而少了天然“大海”的味道。然而这恰是王晓亮想要的效果。最后给“辽参”泼上水,送进冰箱冻上一夜,再取出,装盒。上秤一称,够量。王晓亮足以想象的到,当客人把礼物拿在手中和吃下这“珍馐美馔”后,那脸上的表情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也能想象的到,孙淑萍等来的又是一场空,心中会是怎样的落寞。而在接连失去两笔订单后,她备受打击,因此对自己也会更加的依赖。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便能像寄居蟹那样,借机除掉原主,占据螺壳,摇身一变成为公司的新主人。事情正如王晓亮所料,孙淑萍没有等来她想要的结果,甚至连原因也不知道。因为对方压根就不接听她的电话,除此之外她跟对方再也联系不上。孙淑萍向王晓亮哭诉,王晓亮忽的想起那天他把客人送走后无意间看到了办公楼西墙上脱落的一大块墙皮,心里有了眉目,便假惺惺的劝道:“孙大姐,那天在跟客人告别的时候,有客人曾悄悄的问我,你们公司是不是身处困境。我说怎么可能。他便笑了笑回答:‘你们的办公楼是该好好的修补一番了。’当时我没明白过来。等回到公司我特意去看了看,才发现西墙原来早已破败不堪。我猜,这或许就是这次失败的原因了。”孙淑萍如梦方醒,索性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孙大姐,你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等公司有钱了,就把办公楼给拾掇拾掇?恕我多嘴,这楼再怎么拾掇也终究是个老古董,叫人看着提不起信心。不如来个抽薪止沸,将它拆了盖新的。”“恐怕我当不了这个家。”“嗨,你怎么还糊涂着。周总不在,公司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就怕他们不同意。”“谁不同意就叫谁滚蛋。孙大姐,在这个位置上你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那。你若是心慈手软,大家都会拿你当做没牙的老虎,不仅不把你放在眼里,反倒还能骑到你的头上去。那么公司也就变成了俱乐部,没了主心骨,到处是团团伙伙。开心了,大家各玩各的;不开心了,大家说散就散。而一旦散了,你和周总为了公司所付出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不过比变成俱乐部更闹心的是有人会趁虚而入,在公司里另立山头。讲句难听的,当年若不是你和周总从维丽公司拉出队伍,维丽公司也不会落魄到如今这般田地。这对维丽公司和你都是一个教训,你绝不能再让过去重演。”孙淑萍犹如醍醐灌顶,恍然醒悟过来。“你说的没错,是不能再让过去重演。好吧,我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王晓亮忍不住把头扭过去偷偷笑了笑,心中锣鼓齐鸣:“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