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巴黎是燥热的,让人心烦意乱。只有置身于郊外,当微风拂过面颊,溪水温柔的轻舔脚掌,平静感才会油然而生。此时太阳仿佛失去了威严,碧空里闪烁着慈爱的光辉;时间似乎也不再流失,世界好像从此永远停留在了春天。亦如现在,琴弓舒缓的划过琴弦,小 提琴奏出的音符如蒲公英的种子在演奏厅里悠悠的飘荡,落在心间,似梦一般的柔软。
夏天的巴黎是喧嚣的,整个城市笼罩在汽笛与摇滚之中。只有置身于郊外,当广袤的田野屏蔽掉了所有的吵杂,池塘边的柳树上,杜鹃和夜莺的歌声才变得清晰起来。尽管听不懂它们的歌词,但毫无疑问,它们在为这个世界唱赞美诗。亦如现在,吹奏者的手指在飞速的舞动,单簧管奏出的旋律便是杜鹃和夜莺们的天籁之音。敞开心扉,来享受这如酒般的沉醉。
夏天的巴黎是浮夸的,香水刺鼻,口红招眼。只有置身于郊外,当泥土的芬芳充斥了胸腔;由近及远,绿色越发而显得深沉,这才明白过来,世界本来的面目原来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任何的修饰,只不过是掩盖内心的迷茫和空虚。亦如现在,大提琴加入到了演奏中来。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技巧,也没有拨弄心弦的调情,它就是一位老妇,在客人吃着她烘烤的面包、喝着她挤下的牛奶时,向客人讲述着巴黎郊外田园的故事。
吴波走出了音乐厅,可乐曲的旋律还萦绕在他的耳旁。“先生,请买一束花吧,送给你的妻子或女友。”忽然一位买花女郎挡住了吴波的去路。吴波礼貌的笑了笑,“抱歉,我是一个人来听音乐会的。”女郎似乎不肯罢休,继续围着吴波纠缠。“一个人来听音乐会并不妨碍你买束鲜花送给你的妻子或女友,以此来表达你对她们的爱意。并且这束花中的薰衣草和百合来自法国。你的妻子或女友一定会被你的浪漫所倾倒。”吴波纵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些花苞干瘦且毫无香气的花朵会来自法国,但他始终相信在音乐厅前买束鲜花送给梅莉,梅莉一定会更加的开心……“喂,画家,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西方古典音乐的?记得在上学的时候,你对音乐好像一窍不通,只知道整天埋头作画。”“亲爱的,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会整天埋头作画么?”“不就是因为你喜欢读武侠小说,你被里面的人物和情节迷得颠三倒四,以为自己也是其中的角色。可现实世界无法满足你,你只有用画笔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说的有道理,但没有说到点子上。我之所以沉迷于作画,那是因为我能从画中感受到美:人物的美,故事的美,生活的美,世界的美以及未来的美。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是个感性的人,我通常会被自己的直觉牵着鼻子走。而到了巴黎后,我被法国同学拽着去听了几场古典音乐会,我便从西方古典音乐中又感受到了美。因此我就像当年作画一样,一头便扎了进去。”“你是不是又想当音乐家了?”“嗯……有这种冲动。”“可我觉得你不是这块材料。我认为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完成你的学业,等回国后做好你父亲的帮手。”“其实,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或者,那不是我生活的全部。”“吴波,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是又怎样。”“作为一名现实主义者,也许在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上我们会有分歧。但我仍然会尊重你的选择,也为你会有这么高雅的兴趣爱好感到由衷的高兴。”“亲爱的,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喜欢西方古典音乐。要不,每次当我把巴黎歌剧院音乐会的门票递到你的手中时,你为什么都没有找理由拒绝呢?”“你猜的没错。好了,音乐会快开始了,咱们抓紧进去吧。”“等等。”“你还要干嘛?”“我想让所有来参加音乐会的人都要向一位手捧鲜花的中国女士投来羡慕的目光。”“吴波……”
“好吧,来一束。”吴波伸手便去掏钱,这时他上衣的口袋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嗡嗡声,他转而掏出了电话。“喂,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什么?就想找我喝酒聊天?没空。”吴波果断挂上了电话。“这一束中薰衣草的香味不是太浓,你帮我挑一束香味浓烈些的,我爱人就喜欢这个味道。”吴波对买花女郎说到。这还没刚说完,陈猛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老吴,你要是不来,明天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见不到就见不到。你以为自己是香饽饽,谁都想见你?”“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陈猛在电话里又唱又叫,气的吴波直骂:“这大晚上的喝了多少猫尿,不睡觉却耍起了酒疯来。”然而吴波转头又一想,陈猛性格敦厚,又因职业原因,说话做事相较谨慎,即使喝大了一般也不会出洋相。“今天想必事出有因。还是去瞧瞧为好。”吴波赶紧付了花钱,然后匆匆去了陈猛家。
“我就知道你这老小子看似铁石心肠,实则就是个活菩萨,看不得别人受苦受难。”陈猛摇摇晃晃打开了房门。但他看见的不是吴波,他看见的是地面在飞速的旋转;想抬起眼睛,却感觉眼皮子上好像挂了秤砣。“你怎么喝成了这样?”吴波连忙扶住了他。“我没醉,没醉。不信你把我放开,让我自己走。”咣当一声,陈猛碰倒了门后的衣架。“老吴,我真的没醉,我心里这会儿清醒着呢。”吴波把陈猛搀扶到了沙发上,陈猛却如同一滩烂泥倒头便打起了呼噜。吴波看了下时间,以往这时他早已进入梦乡了,而现在他不得不陪在这儿,免得眼前的这个“酒蒙子”再闹出什么意外。吴波挪了挪陈猛的脚,腾出片地方随即也坐了下来。茶几上正有刚打开的啤酒,嗓子眼渴到快冒烟的吴波拿起便喝。
陈猛爱人在医院工作,上夜班是常有的事。但看今天屋里的情形: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还有两双筷子和两只碗,每只碗里又都剩有大半的饭菜;一只女丝袜掉落在了卧房门口,卧房门大敞着,因为卧房亮着灯,可以看到床上和地上也散落着些女装。这下,吴波已猜出了个八九分。
带着疲惫和少许的醉意,吴波很快也睡去。然而不知何时,“轰隆”一声巨响把吴波从梦中惊醒。吴波定睛看了看,是陈猛从沙发上掉了下来,这会儿他正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发呆。“摔着了没有?”吴波打了个哈欠问到。“没,没有。”陈猛似乎酒醒了大半,口齿也不再含糊不清了,“老吴,你怎么还没走?”“你以为我不想走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吴波冷笑了一声,“我要是走了,就怕某些人在意识极度混乱的情况下会做出傻事来,比如把厨房当成厕所,往自家的菜锅里撒尿;又或是真找到了厕所,一屁股坐到马桶上却忘记了时间,结果第二天不得不请消防队员帮忙来砸掉马桶。”“瞧你说的,有那么夸张嘛。”陈猛也笑了笑,“我有分寸着呢。”
吴波难抵困意,起身便要回去,陈猛轻轻拍了拍地板,“来,再陪我坐一会儿。”吴波睨了他一眼,本想着这种方式去回绝他,可当发现陈猛那一如既往憨厚的笑容不再显得单纯,吴波改变了主意。“好吧,谁叫我是活菩萨的呢。”
陈猛又拿来了几罐啤酒,于是两人便背倚着沙发坐在地上边饮边聊。
“猛子,说实话,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吵架了?”“是的,吵了。”“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工作。”“哦?穿白大褂的跟穿蓝制服的会因为工作吵起来,也算是新鲜。说来听听。”“其实也怪不得她,都怪我,怪我没本事,怪我是个窝囊废。”“你不是挺好的嘛,工作干了这么多年不仅业务精通,而且还深得领导的信任。要不上次你们查处那起震惊省城的偷渡案,全单位怎么会就你一人获得了三等功?这明摆着就是你们领导想把你培养起来。不是我说,猛子,你们单位主任的位子迟早都是你的。”“主任的位子我可从来不敢去想,能干个科长就算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而事实上,几个月前我们主任就找我谈过了话,他说基于我的工作能力和个人表现,中心打算把我放到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上去。因此让我做好准备。全单位的人都知道,我们科的科长马上就要退休了,而接替他的人无疑就是我。在私下里,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称呼起我为陈科长。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上个礼拜我们主任又把我喊去谈话,他说作为年轻人,一定要接受更多的锻炼和组织考验才能胜任更重要的工作。他要我放下思想包袱,轻装上阵,努力在原来的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绩来。果然没过几天,我们科来了新科长,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毛头小伙。唉,老吴,你说咱们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却还要被当作年轻人继续接受锻炼,而人家三十来岁就直接走马上任,这是个什么道理?”“道理其实你比我清楚。关键是下面你打算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都这把年龄了,错过了这次宝贵的晋升机会,就只能选择在现在的岗位上光荣退休。”“这事儿你跟你老婆说了没有?”“能不说吗?”“她是什么意见?”“她就说我遇到点挫折光知道抱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或是加倍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你就装作不在乎,不就行了嘛?”“嗨,女人呢,你要是装作不在乎,她又该说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当初她是怎么瞎了眼嫁给这种男人的。”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偶尔会听到吴波挤捏啤酒罐的“咯吱”声。
陈猛呆呆的盯着头上的吊灯瞅了好一会儿才又从刺眼的光线中恢复了神志。“忘了告诉你,我老婆现在是医院的护理部主任了。”“是么,怪不得脾气变大了。记得以前可是小鸟依人呢。”“以前又何止是小鸟依人?以前她就是我的小手炉,能暖手,能暖脚,还能暖心窝子。可现在这小手炉却在渐渐的变凉,只怕很快就要变成冰壶了。我都不知道如果她真变成了冰壶,我该如何去面对。”“那就趁她在彻底变成冰壶前赶快给她添把火,把她重新点燃。送她一束鲜花,你觉得怎么样?”“你以为现在的她还是曾经那个纯真无邪的她么?”“那就带她去听一场音乐会,那种极具浪漫气息的音乐会。如果一场不够,就多去听几场。”“她的眼里只有工作。”“那就等你女儿回来。我相信当妈的没有比女儿的话再能听进去的了。”“父母的事情孩子又怎能左右的了?更何况我也不想因此而影响到她的学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我不知道。”“猛子,听我说,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你可以把它称为命运,也可以把它叫做神灵,但不管怎样,它都会指引着你朝着光明的方向前行。也许这期间会有迂回,但这绝不是你可以放弃的理由,也绝不是你甘愿接受自己平庸的借口。你只管默默的向前走,走着走着,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一切都是它为你做的最好的安排。”“老吴,你是在向我宣扬有神论吗?”“不是。我只是在谈一些我对人生的感悟。”“唉,真要像你这么说,那就不会有《悲惨世界》了。老吴啊,我猜如果你不是个有神论者,那么你一定是个理想主义者。”“随你怎么说,我就是我,吴波。来吧,干杯。”
“这个吴波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叫这两人叽咕了快大半天了。”刘宝在王晓亮办公室外又听到了“吴波”这个名字。刚才他来找王晓亮汇报工作,王晓亮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正当他打算敲两下就推门而进的时候,里面忽然传出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声音,再仔细的一听,乖乖,原来是他表姨夫。刘宝赶紧收回手静立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刘宝只知道王晓亮回来以后曾单独一个人去了趟他表姨夫家,接着没多久税务局的刘科长就带着礼品来了公司。想必是刘科长的事情办妥了,因此刘宝料定王晓亮跟他表姨夫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可没想到王晓亮跟他表姨夫却越走越近,现在他那向来不接地气的表姨夫竟然能来王晓亮这儿。而在刘宝的印象中,他表姨夫甚至都没有去过他的家里。刘宝心里尽管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对他表姨夫的反感。见自己没有被发现,刘宝便轻手轻脚的往回走。这时,他听到王晓亮高喊了一声“吴波”,然后就是一阵模糊不清的叽叽咕咕声。凭感觉,刘宝觉得这不像是在谈论客户。要说是在谈论朋友,“吴波”两个字却又带着些轻蔑的味儿。当然,刘宝才不去关心这个“吴波”是谁,他只盼望着他表姨夫抓紧走,并且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刘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着等了起来。眼看就要到了中午,估摸他表姨夫差不多该回去了,刘宝又去了王晓亮的办公室。这回刘宝是格外的小心:只要看到王晓亮办公室的门打开,他就转身往回走,管他后面是谁,喊也不理。刘宝一直走到王晓亮办公室的门前,办公室的门还跟刚才一样,闪着一条缝。刘宝稍稍的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是从他表姨夫的嘴里又冒出了“吴波”两个字,剩下的仍然还是一堆听不清的“乱码”。
刘宝不知道吴波是何方神圣,公司的财务经理也不明白,维丽公司的帐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案头上。“王总,这是这半年的财务报表,请您过目。”“嗯,放这儿吧,等我有空再看。”王晓亮继续埋头处理着自己的事情。财务经理将一沓纸张放到了王晓亮的办公桌上就回了办公室。王晓亮最近确实是挺忙,不是出差就是开会,要么就是会见客人,有时连午饭也顾不得吃。即使吃了,也是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饭菜从滚热吃到冰凉。旁人看了都觉得心疼。所以财务经理也不好去催他,只能等着他慢慢的看完。也不知过了多久,财务经理都快要把这事儿给忘了,突然一天早上刚到办公室他就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出了一沓纸。“这是谁放的?”财务经理随口问道。别人都回答说不清楚,财务经理便将这沓纸拿了起来。兴许厚度和样式都跟自己做的报表差不多,财务经理打开就直往后面翻。他本想看看王晓亮是否做了批示,却无意发现这里面的数据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有的甚至荒唐可笑。财务经理越看是越糊涂,而等他看到最后一页下面的落款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怎么是维丽公司的帐?!”
如果说财务经理对自己报表里的数据已是烂熟于胸,那么分管公司销售的白副经理对公司的销售这笔帐也是了如指掌。因此他更有自知之明。“白副经理,听说你是大学毕业?”“哪里是什么正经大学,不过是进了单位后读的夜校。”“那也不错了。读的什么专业?”“经济学。”“看来我的决定果然没错,若是一直让你当办公室主任那便是屈才了。”“多谢王总赏识,今后我会更加的努力工作。”“嗯,我相信你。其实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想和你商讨一下公司今后的发展问题。既然你是学经济的,那么在这方面你更有发言权。你也知道,现在的企业都在走规模化,市场化的路子,因此上市就成了不少企业的选择。咱们公司虽然起步晚,规模也不够大,但也不得不及早做好上市的规划和准备。昨天我看了一下这半年的财务报表,觉得还不错,利润始终再增长。所以我认为咱们现在就有必要启动上市的流程了。你意下如何?”“王总,企业上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拿这利润来说吧,至少要有三年以上的持续盈利,而且这三年的净利润也不能低于三千万。虽然我没看到咱们的财务报表,但在我这儿有笔销售帐:就从前年开始算起,前年咱们的销售额同比增长了八个百分点,但是产品价格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可以说仅仅就是为了走量,压根就没有赚到什么钱。去年的情况有所好转,销量尽管与前年持平,但价格提了上来。我曾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去年的净利润也不过在二百万左右。今年的情况可能会更好些。但即便如此,咱们离上市也还差的很远,更不用说还有其他指标咱们也很难达到。”“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好高骛远,夜郎自大了。不过我认为有理想总归是好事,它能给咱们今后的工作指出方向也能提供动力。这么着吧,你把所有关于上市的资料整理一下,回头交给我。”
“那你交了没有?”“我敢不交吗?第二天我就把资料整理好交给了他。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按王总以前的脾气,他会坚持自己的观点直到他把你说服。可我没用几句话却轻易把他给说服了。”“也可能是王总本来就没有下定决心,他只是想听听听你的意见。若说奇怪,维丽公司的帐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才叫奇怪呢。”“你当真没有看错那是维丽公司的帐?”“怎么可能会看错?我又没有老花眼。”“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王总拿错了报表,然后把维丽公司的放在了你桌上。当紧王总最近忙的很,出点岔子再正常不过。”“我倒不是在意是不是拿错了,我是想不明白,咱们公司怎么会有别人公司的帐?”“有内奸。哈哈。诶,刘宝,你怎么光吃饭也不吱个声?”“有什么好说的?无非都是些工作上的琐事。就算知道了答案,也于事业和生活毫无裨益。还不如多吃几口菜,能多长二两肉。”“刘副经理,你在工作中就没遇到过稀奇古怪的事儿?”“就是,刘宝,你也说说你遇到的奇闻怪事儿。”“那好吧,既然你们俩都喜欢当侦探,那我就投其所好。我只想问一句:吴波是谁?”
“实在是抱歉,诸位。今天碰巧他们老板不在。要不等下次来,我一定会让他们老板当面给大家赔个不是,然后罚酒三杯再让他给大家赠送几道特色菜肴……”陈猛尽管在极力的解释,客人们却不吃这一套,纷纷离去。陈猛只得自认倒霉:他本是好心想给吴波拉笔生意,却没想到客人在菜里吃出了老鼠屎。更可气的是去找服务员理论,服务员竟把脸一撂,满不在乎的回道:“我们家的菜就这样,爱吃不吃。”换做别的店家,陈猛也绝不会吞下这口窝囊气,自然得辩出个是非曲直。可在吴波这儿,他又能说什么好呢?“老吴你可给我等好了,除非见不着你,见着你我非要将你的屁股踢开花。”
吴波的出国手续办了下来。这回陈猛没有叫吴波来拿,而是亲自给送了过去。“老吴啊老吴,你不想见我都不成了,现在我就去你那儿,看你怎么办。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陈猛去了维丽公司。
上次来这儿,被大火焚毁的厂房废墟已清理干净,陈猛只看到一片长满了杂草的荒地。偶然会在杂草丛中看到些黑色的石块,那便是大火曾经肆虐的罪证。大火吞噬的不仅是厂房,还有任何对这片土地抱有的幻想——站在荒地前,陈猛确信这里将再无重现生机的可能,尤其当风起日落,暮云低垂,万籁俱寂。可现在,一座崭新的厂房已拔地而起,它的四周则是绿荫成行。绿荫中传来的鸟鸣与厂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声交织在一块儿,更像是在为了迎接新的一天而奏响的晨曲。还是那栋办公楼看着亲切。陈猛像是遇到了故友,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但得知吴波正在厂房里检查工作,陈猛又去了厂房。
“老吴,老吴……”陈猛边找边喊。吴波从一堆建筑材料里钻了出来。“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干嘛?”“哟,这是哪里来的民工,小脸儿都快抹成黑鬼了,却还不忘一身西装革履的。”“行了,行了,我没空跟你耍贫嘴。有事儿你就快说,没事儿我去忙了。”吴波转身就要回去,陈猛一把拉住了他。“看你急的。我这要是没事儿能一大早的跑这儿来嘛。给,这是你的通关文牒,全都办好了。”“好吧,放我办公室去吧。等我从国外回来,我请你吃饭。”“去哪儿吃?”“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我那儿了。”“不去。我怕再吃出老鼠屎来。”“诶,猛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唉,我说老吴,你对饭店就能不能用点心?难道非要等到饭店没人去吃了,关门了,你才觉得舒坦?是的,我知道你现在把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的身上,我也知道你向来做惯了大买卖,像开饭店这样的小生意从来都不屑一顾。可俗话说的好,蚊子也是肉。既然你把饭店接了下来,那么它就是你的一份家业,你就有责任守住它,不能让它丢掉;你也有责任把它做大做好,让它给你带来更多的回报。而你若对它不管不顾,放任自流,那还不如不接的好。”“你大清早跑来除了送材料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我只是好心来给你提个醒。你若是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猛子,正如你说的那样,你认为我还有精力能把饭店也兼顾过来么?你看,厂房下个礼拜就要竣工了,我不得不整天守在这里以免发生差错;下个月我还要飞往国外去购置生产设备。等设备买回来安装好,我就又得忙着公司上市的事儿。”“上市?怎么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事儿也是最近我才决定下来的。”“老吴,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也没鼓捣过股票,但凭直觉,我觉得你这步子迈的也未免太大了吧?”“不大能行么?现在大家都在拼了命的搞发展,都想横扫六合成为最后的赢家。谁若胆子小,步子慢,谁就会被淘汰掉。当然,我也清楚将要面对的困难和风险。可我还是宁愿相信一切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会遍布谎言,深渊和荆棘。”“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无话可说。如果有我能帮的上的忙,你尽管开口。”“放心吧,猛子,这次上市并不是我一个人在努力,区里面也将给予最大的支持。上个月区税务局税收科的刘科长来公司检查工作,是他向我建议公司上市,也是他主动提出区税务局会全力协助我们。他还介绍了当前的相关政策并答应等我们成功上市后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税收优惠。”“好,好,那就好。哦,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单位了。你也去忙吧,记着以后随身带副手帕。”
即便是像陈猛这样的老朋友,吴波也没有全部讲出上市的实情,那是因为他觉得难以启齿——就在刘科长走后,吴波陷入了矛盾中。吴波尚记得刘明理与周平曾监守自盗,伪造了大量公司借条。而借款无不是打着公司上市的幌子。为了应付官司,那段时间吴波可没少翻阅关于上市的资料。正是这样吴波才对上市颇为熟悉。所以现在维丽公司能不能上市吴波心里最清楚。可刘科长说的也挺对,不仅当前的政策对公司有利,上面也肯全力支持。只要自己肯再出一把力,那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好机会若是把握不住,今后定会追悔莫及。吴波迟迟拿不定主意。没过多久,公司又来了一位“稀客”——王晓亮。但凡看到王晓亮吴波都会不由的感到反胃,也或血脉喷张,随时准备进入到战斗的状态。可这次王晓亮一反常态,进门就嚷嚷着要把钱还给吴波,弄的吴波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怕王晓亮在耍花招,吴波也不敢轻易跟他搭茬,就看着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大谈特谈着拿钱赎回酒店的计划。忽然王晓亮说肚子疼,要去趟卫生间。瞧他那猥琐样儿八成真的是快要憋不住了:从皮包里翻出手纸就往门外跑。而皮包就敞着口被他直接甩手扔在了吴波的办公桌上,里面的文件都露了出来。吴波并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隐私的人,但禁不住好奇王晓亮包里的文件上都写了什么,于是便偷偷的抽出一张。原来这份文件不是别的,是一份上市资料。吴波匆匆看完便又赶紧塞了回去,恰巧这时王晓亮也回来了。吴波装作若无其事,王晓亮却似乎看出了端倪。“哦,实不相瞒,我们公司正计划着上市呢。”王晓亮的话证实了吴波的猜测,吴波心里却好似打翻了醋缸,一股股的酸劲狂涌不止;又似巨石压住了胸口,憋的喘不过气来。论历史,维丽公司不知要比王晓亮的公司长多少;论规模,维丽公司也不知要比王晓亮的公司大几圈;论曾经的辉煌,维丽公司足以使王晓亮的公司仅能望其项背。即使那些花花草草维丽公司也远远要比王晓亮公司的葱翠繁茂,招人喜爱。虽然一场大火烧掉了老厂房,但维丽公司又建了新厂房,也即将要添置新设备并且也是从国外进口。再论人品,王晓亮在吴波眼里就是个人渣;论学问,王晓亮在吴波面前就是个文盲;论见识和眼界,王晓亮与吴波就好比是井底的蛤蟆与展翅翱翔的雄鹰。而无论怎样比较,吴波都找不到甘于落后王晓亮的理由。终于,在强烈的嫉妒心的驱使下,吴波下定了上市的决心。
“喂,刘宝,听说维丽公司也要上市了。”“哦?你听谁说的?”“还能是谁,当然是财务经理了。谁叫人家是维丽公司的老人,直到现在还跟以前那帮维丽公司的人马有着联系,所以维丽公司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他都知道。哪像咱们俩,分家以后才进厂,只熟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老白,你说王总会不会改变想法,把咱们上市的事儿重新提上日程?”“应该不会。”“我倒觉着有这种可能。那天吃饭财务经理不是说了么,王总在维丽公司的时候就跟吴波接下了梁子,两人水火不容。现在维丽公司要上市,王总怎么会甘心落在后面。”“刘宝,你知道上市有多难么?这么给你讲吧,你有没有买过彩票?”“买过。”“最多中了多少钱?”“五块。”“你想不想中头奖?”“想。”“但你觉得可能么?”“不大可能。”“这就对了。每个企业老板都有个上市的梦,可最终能上市的也就这么几家。上市凭的是什么?凭的是实力。即使你的各项指标都符合要求,但必须还要能拿出大把大把的钞票。毫不夸张的说上市其实也是用钱堆出来的。”“王总不是也挺有钱的嘛。”“王总把公司卖了也凑不够数。”“那就让他把公司卖了好了。”
刘宝是在开玩笑,但他不知道他所说的又都是现实。吴波刚从银行回来,他抵押了公司而获得了一笔巨额贷款。“呵,真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批了,连这两盒特级西湖龙井也没用上。”吴波暗自欣喜。联想到不久前公司又才通过上市审查,算是一条腿迈进了上市的门槛,吴波尤感这上市的过程异常顺利,好像自己得到了神助。吴波给自己泡了壶好茶。突然,办公楼里铃声大作。吴波的办公室虽在最顶层,但仍能听到下面楼层慌乱的脚步声和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吴波连忙放下茶杯冲到内间,找出毛巾用水浸湿后再捂住口鼻,接着从办公室出来沿着楼梯猫腰一路飞奔到了楼下。早已在楼下等候的人群显得焦躁不安,有人不时的朝着楼梯出口张望,有人在小声的读秒:“……5,4,3,2,1”。当读到“0”,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叹息声。吴波摇了摇头随即解散了人群。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防火服,头戴防火面具的人从办公楼里冲了出来。“成功了没有?这次成功了没有?”那人摘下面具大喊道。吴波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努力吧。”
接受了上次大火的教训,吴波果断在维丽公司搞起了消防演习。按照演习计划,当某天消防警报响起,所有人应立即撤离办公楼。同时,还要有一个人去拉下办公楼的总闸开关。总闸开关位于办公楼顶的配电室,因此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拉下电闸然后返回到楼下的安全地带。否则真的遇上火情,即使穿上防火服,带上防火面具也会有生命危险。然而就这么一个在演习中最累,在现实中又是任务最艰巨的一个角色,陈刚却跟吴波不知申请了多少次。“让我再考虑考虑。”每次吴波都是这么回复他。这倒不是因为陈刚体力不够,也不是因为吴波不信任他,而是吴波念旧,实在是不忍心让这位跟着维丽公司出生入死十数载的老将再去冒生死风险。但拗不过陈刚的一再坚持,最终吴波还是同意了。前几次演习,陈刚同样未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走出办公楼,这让吴波很是担心。吴波甚至动过将陈刚换掉的念头。可每次看到陈刚都是如此的尽力,吴波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寄希于下次他会有所突破。
又到了每月一次演习的时候。吴波照例要往楼下跑。刚出了办公室的门,他忽然想起演习结束后还要立刻去趟券商那儿。为了赶时间,他倒不如现在就把车钥匙带上,省的一会儿再回来取。
吴波转头回了办公室。
吴波忘了早上来上班时,他先到财务办公室交代了些事情,而后便把车钥匙落在了那儿。等他翻遍了办公桌和衣服口袋他才想起来。演习总归是演习,吴波觉着也不用太过计较,等下他跑到二楼,顺道拐个弯到财务办公室去把钥匙拿了并不会影响演习的效果。
吴波急忙又朝着楼下跑去。
因为是立即撤离,办公楼里所有办公室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吴波一骨碌就钻进了财务办公室。“谁?”突然有人喊道。吴波猛一抬头,却见一个身着“太空服”,头戴“太空头盔”的人正站在跟前。吴波被吓了一跳,以为是遇上了天外来客。再仔细一瞅,那人原来穿的是防火服,戴的是防火面具。“你在这儿干什么?”吴波又惊又气的问道。“没,没,没什么。”陈刚支支吾吾的,身体不由的挪向一边。吴波的眼神也跟着移了过去,接着便落在了正在疯狂吐着纸张的复印机上。陈刚慌忙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也许是有人撤离时忘记关掉了它。”“这与你又有何关系?”吴波随即反驳道。“是,是没有关系,可我,我也是出于好心。刚才冲到二楼时,我听到财务室里有动静以为有人还未撤离便过来查看。结果人没看到,只看到了这个大家伙“轰轰”的在工作。我想关掉他,但却不知道该按哪个按钮。”“好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还是赶快去把电闸拉下来吧。”吴波从一旁的办公桌上拿起钥匙便走。直到看着他出了门,陈刚才放下始终背在身后的双手,手里的一沓纸张被他迅速塞进了防火服里。
“幸好我反应的及时,才没让他看到手里的东西。要不然可就惨了。不过这次被吴波撞到,就怕他起了疑心,下次及今后会有所防范。而咱们再要想把东西搞到手可就变的更加困难了。”“不必担心。以我对吴波的了解,吴波是个做事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人。只要他没有受到强烈的刺激,他断然只会将就着得过且过。这次他没看到你手里的东西,那么他就不会太放在心上,因此也就不会把你的角色换给别人。可是接下来你仍然要多加小心,以防露出破绽。这是你这次的酬劳。等你把任务全部完成,我还会再额外奖励你一笔奖金……”两个黑影在路边的大树下鬼鬼祟祟的小声交谈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辆自行车从他们身边驶过。
“白副经理,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哦?什么猜测?”“你还记得上次咱们跟刘副经理一起吃饭聊天,我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咱们公司怎么会有别人公司的帐,接着你是怎样回答的呢?”“我是怎样回答的?”“你开了句玩笑:‘有内奸’。”“是么?我真不记得了。”“这不打紧。关键是现在我好像找到了那个内奸。”“谁?”“维丽公司的门卫。”“你是怎么发现的说来听听。”“好。上个礼拜五,我好不容易加班把帐做完,天已经彻底黑了。我骑上车子匆忙就往家里赶。刚出公司大门没有多远,我看到前方的马路边停了小汽车,颜色和式样跟王总的一模一样,因此便对周围稍加留意了一下。当我快要靠近的时候,从路边的大树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叽咕声。我用余光瞥了瞥,发现树下有两个黑影。我轻轻捏了下车闸,这时一个黑影拿着一个纸袋递给了另一个黑影。我猜这两个黑影肯定是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而这两个黑影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害怕被他们发现而给自己惹上麻烦,于是就赶紧用力蹬车。这时刚接过纸袋的那个黑影又还给了对方一个更小的纸袋,看着像信封。很快,我骑到了那辆小汽车旁,小汽车的高度刚好能遮住我的身影。我便大胆的朝他们瞅了一眼。这时正巧一个黑影微微转了一下头,借着路灯,我发现这竟然是一张我熟悉的脸。他的名字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来,但我可以确认,他是维丽公司的门卫,至少我在维丽公司的时候他就是。”“那你能确认另一个黑影是王总吗?”“我不敢确认那个黑影是不是王总,但我可以确认那辆小汽车是王总的小汽车。因为当我从小汽车旁骑过,我回头又瞅了一眼,车牌号一字不差。”“所以你就怀疑是那个门卫把维丽公司的帐泄漏给王总的了?”“对。只是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王总要维丽公司的帐干嘛?”
省城证券大厦的会议厅里,几名学者模样的人正端坐在吴波的面前,他们的目光似乎能把吴波“烤熟”。吴波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会议厅顿时变成了刑场,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大刀架在了吴波的脖子上。吴波只得“屈打成招”:“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清楚。”对面的几个人交头接耳议论了片刻,坐在正中间的开了口:“今天的答辩会就到这儿。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看这情形,吴波大概猜到了结果:game over。
回到公司,吴波就此消沉了起来。
新厂房里的新设备早已开始运转,生产出的产品源源不断的被拉进库房,渐渐堆成了山。偶尔会有车辆来装货,那也不过是相当于在山脚下挖了个坑,丝毫没有改变山的形态和“雄伟”。照这速度,吴波想要把欠银行的钱还清,再把公司赎回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可如果公司能够顺利上市继而募集到大量的资金,这事儿即可迎刃而解。每想到这儿,吴波不是愁云满面就是闭目叹气。
假如上市的过程到这儿真就这么结束了,对吴波来说倒不啻为一个好的结局:现在他还有时间和机会去寻求更大的客户和订单,也有时间和机会变卖家产或所有值钱的东西或从亲朋好友那儿东拼西凑筹措到资金,从而在期限内还清银行的欠款。即便过了还款期限仍未还清,吴波也可以动用自己的一切关系以求得银行的通融。总之,公司还会回到他的手上,他还会在这片土地上继续辛勤耕耘。可他相信的那股“神秘力量”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大显神威,他以为见到了光明,实际上却掉入了无底的深渊。
吴波竟然通过了答辩。这也使得吴波更加的坚定:“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一切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有那些对未来丧失了信心的人才会相信这个世界会遍布谎言,深渊和荆棘。”
抱着这个信念,吴波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拿到那张成功上市的最后批文。然而一年过去了,吴波等来的却是法院的调查令和银行的催款通知书。
“刘宝,维丽公司出事了。”“什么事?”“因为涉嫌造假上市被查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听财务经理说,前些天维丽公司去了好多的警察和法院的人,又是拍照,又是查账,最后连所有的账本都带走了,足足装了好几大箱子。还有,听说吴波现在也被关了起来。”“这么严重?”“那可不。现在国家查的严着呢,就是为了防止那些没有实力的公司投机取巧,扰乱经济。”“维丽公司的实力不是挺强的么?”“那是以前,现在可没那么强了。”“你怎么知道?”“我干销售,对咱们的竞争对手多少还算是了解。这几年他们产品的市场占有份额跟咱们差不多,销量也不比咱们高。况且他们的价格有时比咱们还要低,可想而知他们的利润能有多少了。其他业绩他们跟咱们应该是半斤八两,所以他们要想上市,只能进行包装,尽可能把明面上的数据做的漂亮些。”“老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总感觉维丽公司被查的背后隐藏着一双黑手。”“你想说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感觉。”“说说你的理由。”“好吧。我时常在寻思,既然王总素与吴波交恶,那么维丽公司要上市,王总怎么会轻易吞下这口气?第二,维丽公司的帐居然能出现在咱们公司里,这就摆明有人想要窥探维丽公司的老底。第三,你曾跟我提起过维丽公司的门卫是内奸。这就说明窥探维丽公司的帐并不是图一时之快,而是有所企图。现在维丽公司被查,逻辑上这一切恰好都解释的通了。”“你的意思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王总检举揭发了吴波。”“嘘。小声点,可被别人听见。传到王总那儿,当心王总摘了你的顶戴花翎。”“无所谓。反正我也想通了,我这个常务副经理就是个摆设。没准哪天没了利用价值,王总就会把我一脚踹滚蛋。”
也是在刘宝得知维丽公司被查的这天,陈猛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但陈猛关心的却是吴波的安危。“完了,这下完了,老吴得把牢底坐穿了。”陈猛随即托了朋友去帮忙打听吴波的情况。结果喜忧参半。喜的是:吴波的案子属于经济犯罪,社会危害性不大,且吴波的认罪态度良好,愿意配合调查。如能交齐罚款,法院将不再提起公诉。忧的是:这笔罚款可不是笔小数目,要用七个手指头才能数得过来。“老吴,恕我无能为力,这事儿也只能由你自己看着办了。”陈猛长叹了一声。
“他出来了?”“出来了。据说卖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又拿了好些存单才凑足了罚金。”“好。太好了。钱老,您不亏为诸葛在世,足智多谋啊。”“哪里,哪里,我也只是略施小计。这事儿最终能办成,你还得多谢我的那些老关系,比如银行的张行长,证券公司的姚主任,他们可是帮了大忙。”“您还漏了一个呢。”“谁?”“税务局的刘科长。”“哦,那不是我的关系,那是你的关系。呵呵。”“钱老,接下来的拍卖会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吧?”“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前几轮自然都是流拍。到最后一拍保你能以近乎白捡的价格把维丽公司拿到手。”
这回王晓亮办公室里的声音格外大,即使关着门,刘宝在外面也听的清清楚楚。刘宝也不打算再躲闪,轻轻敲了两下便直接推门而入。“哟,是刘副经理。来来来,你看是谁来咱们这儿了。”王晓亮朝着刘宝招了招手。刘宝早已知道是他表姨夫,便不慌不忙的叫了一声“姨夫”,而后把文件放到了王晓亮的桌子上。如此场合刘宝表姨夫也不好聊些家长里短,只好说几句勉励刘宝好好工作的话。刘宝只默默的听着不做声,王晓亮却也跟着掺合了进来。“刘副经理,你可得打起精神。今后咱们公司壮大了,你肩上的担子可要比现在重得多了。”刘宝表姨夫接着补充道:“今天我来这儿就是在跟你们王总商讨如何将公司壮大的事儿。”王晓亮又接道:“刘副经理,从明儿起,你就要开始多研究研究省城的地产行情,尽可能快的把这方面的业务熟悉起来。对了,我这里正有一本关于地产的书,你可以拿回去学习一下。”刘宝表姨夫再道:“刘宝,你要相信今后你在地产行业会大有可为。”刘宝还没摸到头脑:像他们这样步行绕一圈也就几分钟的公司,大楼能盖在哪儿呢?“地呢?”刘宝问道。王晓亮与刘宝表姨夫相视一笑,便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省城地图前,用手指了指一块看似位置绝佳的地方,“就这儿。”刘宝也跟了过去。当他摘下眼镜趴到地图上一瞅:王晓亮手指的下面标注着几个小字:维丽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