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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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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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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一百七十章 四世同堂苏家婆媳真热闹 董太锅热恋女博士挖墙脚

改革开放,开尽了小西山的处女地。在王振江大叔等小西山人的保护下,沙岗后如同守身如玉的老处女,因此才一直没被经济所染指,没遭到所谓的文化强暴。春节又恢复了供祖挂宗谱的民俗,总算保住了一点淳朴的乡情和民风。

抓了经济,楼房越盖越高,抓了计划生育,辈分越来越低。八十六岁的苏家老奶奶老鬼太太,坐在炕头上隔了道草珠帘子,搞起了垂帘听政。当年批斗地富反坏右时,她是全公社的地主婆代表。她和大西山的刘希和心里不服,嘴还都不老实。造反派喊:“打倒牛鬼蛇神刘希和!”刘希和浑水摸鱼喊:“牛鬼蛇神打倒刘希和!”造反派喊:“打倒牛鬼蛇神地主婆!”老鬼太太也喊:“地主婆打倒牛鬼蛇神!”地富子弟找不着对象,老鬼太太主张“换亲”,掀起一场换亲大潮。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在小西山,只有苏家四世同堂。儿子苏西海对老妈俯首帖耳,虽然摘掉了地主富农帽子,回家还得找一顶别的帽子戴上。大孙子苏德显早已经结婚另过,二孙子苏德传到鲅鱼圈打海蜇插海蜇旗做头船,被渔政“铁甲船”撞残了“第三条腿”,精神头也丢了一半,大事小情都依仗媳妇巧萍。

大孙女苏红凤大学毕业,回小西山当村官,和“大泥包”白伟雄好上了。“大泥包”是白成太的孙子,他大儿子白海洋的儿子。“大泥包”考大学落榜,找对象想都别想,没事儿往炕头上一躺。让全屯的猫都没想到,苏红凤和他好上了。

为了孙女的婚事,老奶奶差点儿喝了农药。虽然说一辈不管两辈是事,也得时不时地进行敲打。她说:“我大孙女和‘大泥包’在沙岗后架化学(塑料)棚子培育蔬菜,没等把小黄瓜小柿子培育出来,倒把私孩子养出来了。”

吃代食品那几年,媳妇苏母包“山古巴子”包子,在全盐场出名。她也把自己弄成个受气包子,一辈子受婆婆气,娶了儿媳妇也没“千年媳妇熬成婆”。

孙媳妇巧萍虽然辈分低,但身为永宁人身架高,三顿饭还得婆婆伺候着。每当奶婆婆耍威风欺压婆婆拿她说事,她就拿地主富农成分说事。六岁的重孙子小刚是变形金刚,既是太奶的宝贝,也是妈妈的帮凶。他把太奶当成会喷云吐雾的妖怪,总想抽一口她的大烟袋。墙上挂着孙女苏红凤戴博士帽的大幅照片,老奶奶越看越像个特务。历代的小西山孩子,都在腊八这天唱《盼年歌》!

大嫂大嫂你别馋,过了腊八才是年。年来到,放鞭炮,猪肉饺子管够造。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拉(写)对联。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吃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喝烧酒。三十跑油,初一磕头……

传说自远古以来,每年从腊八这天开始,部落都被猛兽“年”所占领。那些驱赶猛兽的奇技淫巧,演变成后来的一套套民俗规矩。“腊八”是一道门槛,迈过去才被年所接受。老年人哪一年没迈过去留在门槛之外,上了宗谱就下不来了。

人过年年过人,人吃饺子饺子吃人。“年”也是小孩子在端午节分的鸡蛋,吃一个少一个,吃完得等到来世。什么“大嫂大嫂你别馋”,大嫂敢馋吗?天大的冤枉。只有孩子才盼望过年,吃好东西穿新衣服得压岁钱,一天天长大过一年长一岁。过年更是一场兴高采烈的儿童戏,成年人不过是随帮唱影罢了。

灶间是苏母的工作间,除了睡觉和传宗接代躺在炕上,人生大部分时间在这里度过。她家住盐场出身贫农,中学毕业,却嫁给了小西山富农。她自小定了“娃娃亲”,妈妈话一出口驷马难追,是鸡是狗都得嫁。她一直受地主婆婆老鬼太太的压迫,没人为她“土改”翻身。她将腊八粥熬到七分熟不再填草,在锅里慢慢咕嘟。到了吃饭钟点粥也熬黏糊了,她再把饭桌搬到炕上,盛到盆里端上去。

锅台上放着半簸箕黄豆,她借门口的光亮,一粒粒精心地挑选豆种。簸箕是稿纸,黄豆是作文,她是老师,给学生修改病句和错别字。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初中毕业生,也是个三门不出四户的农妇。她不明白当下“谁在暗算中国大豆”,给经济“高膨胀”带来的风险。她也不知道大豆的生产和市场,正在面临怎样的绝望。她更不知道,古巴总书记劳尔·卡斯特罗说过,“大豆和大炮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她只知道全家人、畜的生活质量,全由这一粒粒豆种来决定。

这些豆种经过春种秋收,变成一勺勺豆油、一方方豆腐和一块块豆饼。

也和婆婆一样,能控制她的人身自由和行为,却控制不了她的思想。她自从嫁到小西山,从不在人前多说一句话,但是心里一直都在琢磨事。就连和她一铺炕上睡觉、共同养育了六个孩子的男人,都没看透她的内心世界。过去,她压力最大的不是婆婆的压迫,而是什么时候能摘掉地主富农帽子。现在摘掉了地富帽子,她想的最多的是孩子们的出路,相信总有出头之日,风水轮流转。

小西山的男孩子,能念到小学毕业就顶天了,女孩子能念到四年级就顶天了。苏母心高,不和别人比只和西北地比。董云程家六个孩子,两男四女都让念书,念到哪儿供到哪儿。她也是六个孩子,也是两男四女,也都让念书,也是能念到哪儿供到哪儿。她的两个儿子不是不争气,而是没赶上好时候,都已成家立业,而四个闺女相继考上了大学。她养猪养鸡赶海,丈夫种地赶集倒卖虾皮,也供不起四个大学生。老实巴脚的丈夫去外屯果园偷梨卖钱,被人抓住捆在树上殴打示众。这事惊动了镇里有关部门,不但对丈夫免于刑事处理,还进行了资助。

苏母让思想自由驰骋,粒粒黄豆生出翅膀,黄压压地落满西北地。董云程家的六个孩子个个有出息,堪称一簸箕黄豆没有一粒瘪籽。大闺女在县防疫站当科长,大儿子自小不被看好却在部队当军官,二闺女在盐场小学当代课老师,三闺女去黑龙江进县城,小闺女写诗,老儿子在公社文化站,人人羡慕。现在来看,董云程家的孩子书念少了,只有两个老大农转非。苏家出了四个大学生呢。

她掀开锅盖,被腾腾的热气裹挟,眼前一片迷茫,腊八粥变成了一锅乱炖。

苞米高粱大豆小豆绿豆黄豆黑豆花生芝麻小米大米黄米糯米甚至地瓜土豆萝卜胡萝卜白海洋菜……这也是年终总结,一切大小成绩都得在一锅粥里面体现。

城里人把腊八粥当成风味美食,在小西山就是忆苦饭。每一年,全家人喝腊八粥老奶奶讲腊八粥——懒惰的两口子在腊八这天冻、饿而死的警世故事。和所有抽烟袋的人一样,老奶奶腮帮子一瘪一瘪,一边抽一边用大拇指在烟锅上按,哪口烟抽狠了手按轻了窜上一朵蓝黄色的火苗,像哄一个不肯睡觉的孩子。

苏母盛一碗粥刚要端到外屋,被坐在炕上的婆婆喊住:“媳妇,往哪儿端?”苏母顺从地站住:“妈,我给红凤放在锅里热着。”老奶奶趁机发泄不满:“地主富农的帽子白摘了,早知道供她念大学回沙岗后支巴塑料棚子,还不如守家在地跟我学盖鸡窝了,”看孙女没回来,孙媳妇巧萍不在屋没人顶撞,变本加厉“当初不如趁她值俩钱找个好人家嫁了,好歹值一头克郎猪的钱……”

巧萍进来刚好听见,顶撞:“红凤是博士,你想把她当壳郎猪猪卖了,胆大了!”老奶奶不屑一顾:“呸!白屎吧!我还高估她了呢。要是让二牛逼董希宽估,弄不好还不值一头克郎猪的钱呢。”巧萍说:“红凤大学毕业回小西山当村官,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老奶奶嗤之以鼻:“等她回来建设,小西山早秃娄皮漏风撒气了,”看不惯苏母给巧萍盛饭,“喽罗骑马将军骑牛,媳妇让婆婆侍侯!”巧萍不让呛:“一辈不管两辈事,隔层(棺材)板你还能喘气。”

苏母为媳妇解围:“妈,巧萍吃完饭去赶集。”老奶奶知道巧萍赶集图什么:“木匠斧子不好用了,她出去借锯。好规矩都变了。”巧萍替婆婆撑腰:“你知道规矩变了,就得下地侍侯我妈。”老奶奶说:“让着你不是怕你,哄着你不是缺理,别以为没人管你。”巧萍说:“你下地帮我妈收拾桌子,让我妈歇一歇。”

巧萍把婆婆推上炕:“妈,今天为你翻身土改,斗争老地主婆。”老奶奶威严地一声咳嗽,苏母赶紧到地中间,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老奶奶得意忘形:“屎壳郎子能推得动粪蛋子,推不动碾盘。你婆婆管不了她的儿媳妇,我可管得了我的儿媳妇。小妖精,你把脑袋窝进翅膀底下,老老实实地给我呆着吧!”

巧萍推了老奶奶一下:“我把你推动了,你不也是粪蛋子了?”老奶奶忍无可忍,下地穿鞋:“我不活了,咱俩对了命得了。”苏母急忙认错:“妈,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苏母越劝越来劲,老奶奶非和孙媳妇对命不可。

巧萍亮出杀手锏:“我吃完饭就去镇上反映,这回非给老地主婆重新戴帽不可。”这一套不管用,苏红凤进来,老奶奶老实了,回到炕里边。苏红凤知道奶奶又为她的事和嫂子斗嘴惹气,很过意不去。为了她和几个妹妹上大学,奶奶到沙湾底采草药,爷爷病死在沙岗后,父亲偷梨挨打……顿时没了发言权。

每年“春晚”,全国人民都在期待明星们的小品表演。编剧们还在“五棵松”绞尽脑汁编造包袱,小西山从腊八开始,各家各户已经上演小品了,疙瘩话张口就来;人情往份家常里短吃喝拉撒睡等“节骨眼”,有用不完的噱头和包袱。

如果苏家是匹马,老奶奶是马头,苏母是笼头,巧萍就是铁嚼子,天天嚼嘴磨牙。巧萍毕竟有心思,还得去“赶集”。她没有别的企图,和初恋说句话就满足。老奶奶听见院子里摩托车“突突”响,问:“小妖精去哪儿?”苏母替儿媳妇打马虎眼:“巧萍去赶集。”老奶奶瞪了儿媳妇一眼:“纸片儿不当钱,面碱不是盐;过了十五月才圆,过了腊八才是年。赶集?跑疯去吧!你这个婆婆呀,压不住茬!”每当巧萍去永宁“赶集”,老奶奶一过问,摩托车肯定打不着火。

巧萍进屋找油壶,回应:“勺子管盆筷子管碗,不该管的你别管。”

老奶奶说:“我管,随心随意步步顺;老天爷管,别想走出门半寸。”

巧萍说:“我才不信这个邪,除非你是老天爷。”

巧萍出去给摩托车加油,骑上去“突突”两声没到街门口,又熄火了。老奶奶出来,说:“怎么样?我不是老天爷,也得是老天奶奶。”

巧萍去不成永宁,朝奶奶发泄:“你跑疯跑上了天,给爷爷戴绿帽子。”老奶奶说:“我是睡觉不是乱搞,给老天爷捂脚。”巧萍说:“你到天上睡觉就是升天了,别下来了。”老奶奶说:“老太太没活够,不怕骂来不怕咒。春天我给王八头捂绿帽子,夏天给养汉精捂奶罩子,秋天给老寿星捂棺材料子,冬天给杀人犯捂凉手铐子。当媳妇得能守家,守不住家,俩奶子得丢仨。穿夹克还不系扣,系牢了才能包住那两坨肉。”巧萍说:“婆婆就是捆人的绳,捆手捆脚捆心情。婆婆也是透风的墙,透皮透骨透心凉。你说我走不了没有用,你看我能不能去永宁。”

老奶奶较真:“你今天能出得了街门,老太太混蛋倒写叫蛋混。”

巧萍上了摩托车打火猛踩油门还没出街门口,“呼通”一声撞到墙上,人也摔下来。老奶奶的嘴黑是出了名的,她每次想出轨都不顺,再不敢出去。

三十多年前,王家的莲子十三岁,胸脯发实得鼓鼓的,衣裳支得尖尖的,走路颠的颤颤的。姑娘身上的秘密,早晚要被男人揭开。莲子身上的秘密,不管富农贫农年龄大小,光棍们都想揭开。莲子家是贫农成分,有人给她提媒,男方是家住永宁吃商品粮的老师。这样好的条件,放在别人身上早嫁了,怕嫁晚了乐死嫁不成。莲子偏要降低身价,非东地的富农子弟苏西海不嫁。他是地主婆老鬼太太儿子,和现在“大泥包”白伟雄一样一无所长。爹妈差点打断链子的腿,为了嫁喜欢的男人,她死也不从。为了既成事实,她宁肯先怀上他的孩子。

西山砬子南坡,被经年的雨水冲开两岔,形似女人劈胯。山水汇成一条小河,从大西山屯中流过注入南海,还像什么。这样的事情除非老天爷安排,否则很成功。链子堵了多少次都没堵着苏西海,再住半年就和老师完婚了。苏西海到双叉沟里放牛,莲子到双岔沟里挖菜。沟里的野李子红了,链子摘了一把递给苏西海,两人吃完野李子又偷吃了禁果,链子怀上了苏西海的孩子。莲子开始显怀了,禁果成了恶果,活活气死了把父母。苏西海要娶莲子,老奶奶非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坚决拆散。莲子要和心上人私奔,苏西海犹豫再三。家里离不开老人,山上离不开祖坟。如果说董千显家祖祖辈辈孝敬毛驴,苏家祖祖辈辈孝敬老人。苏家的儿子刚懂事,晚上提前上炕给爹妈捂热被窝,早上请安倒尿壶。

苏西海更是远近有名的大孝子,对妈的话言听计从。如果让他回答那道难倒天下男人的难题,他保证选择抢答:当母亲和媳妇同时掉到水里时,我先救妈妈。莲子瞒不住了,到外地大舅家,生下孩子送人。一晃几十年过去,莲子再没嫁人,成了五十多岁孤独的老女人。她今生今世不能开花结果,甘做蜜蜂传递花粉,当媒婆撮合别人的婚事。董太锅和谢老板的闺女谢小芹“成婚”,获得全部家产气死老丈人又起了外心。他财大气粗接触了好几个女大学生,只看好了苏红凤,多次找莲子去苏家提亲。痴情的小芹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结婚证是一纸空文。

莲子想撮合苏红凤和董太锅成婚,气死老鬼太太报仇,得一个大大得红包。无奈小芹黏住董太锅不放,苏红凤和和白伟雄不离不弃。她和老太太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直不敢去苏家提亲。那天,董太锅又悄悄地来到了莲子家。

莲子说:“喜鹊树上落,家里来贵客。茶刚沏好没有沫,肯定是好成色。”董太锅说:“我把一笔生意推出店,无事不登三宝殿。”莲子故意拿乔,说:“三宝殿上金灿灿,姑奶奶不是谁都见。”董太锅说:“您都见谁呀?”链子说:“我一见黄花姑娘和小伙儿,为了保媒来求我;我二见新郎和新娘,给我送猪头和喜糖;我三见小爸和小妈,生了孩子送红鸡蛋进我家,你和这三种人不沾边呀。”

董太锅知道莲子的心思,左右看了看说:“我走错门了吗?”莲子说:“你没走错门,但是得走关系。”董太锅说:“你让我走谁的关系?”莲子说:“我正为你的事儿着急上火,我已经和红凤她妈说妥了了。”如同耗子闻到夹子上的焦花生味儿,董太锅忙问:“她妈怎么说的?”莲子说:“红凤她妈说,太锅老板当着银行守着,小楼住着娇妻搂着,轿车开着四方步走着,保姆使唤着保镖吼着,还起外心。你让我去苏家怎么说?”董太锅说:“你就说太锅和小芹没有感情,强扭的瓜不甜。”莲子说:“人家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兔子不吃窝边草。”

董太锅急了:“美女铺天盖地,只有苏红凤有才有貌还有志气。”莲子说:“牡丹好看名花有主,樱桃好吃,树下卧着老虎。”董太锅不屑一顾:“你说大泥包?他就是只猫。你家到老苏家多少步?”莲子说:“也就七十来步吧。”董太锅说:“三姑,离得这么近,你就跑一趟。”莲子为难:“离得越近,老鬼太太骂我越赶劲。”董太锅掏钱数钱:“你迈一步一百元,七十步七千元钱,先拿着。”

莲子装作犹豫不决:“接你的钱吧好像我讹你,不接你的钱吧好像我瞧不起你。你豁得上死我豁得上埋,老虎牙我也得摘了!你先回家等着。”拿钱。

别墅里,小芹对着《董太锅发家展览》墙报,打快板数落丈夫:“话没出口我气炸肺,一肚子苦水变眼泪。家丑不能往外扬,我才布置这面墙。我什么都不顾了,一肚子苦水往外吐了!牛踩蛤蟆全是伤,我给负心郎来个大暴光!你当年要饭摸不着门,狗都不把你当个人。我家缺条把门狗,招你回家把门守。你靠我爹的肩膀子,我看上了你的狗嗓子。自古英雄多磨难,董太锅筐要大饭。你挨家挨户敲骨头板儿,一套一套说快板儿。你一遍一遍地念喜歌,恭喜发财一个劲说。这是你的要饭筐,残汤剩饭里面装。这是你的要饭碗,一年四季装不满。这是你的要饭棍,遇见野狗打一顿。幸亏你学会狗叫了,否则早让狗造(吃)了。这是开花破棉袄,成堆的虱子把你咬。风吹鹅毛飞上天,你夹根蒿棒当驴鞭。有俩钱你烧得欢,赌场一进鬼门关。别人押百你押千,麻将一搓当神仙。天旋旋来地转转,你屌蛋精光再要饭。扳倒大树有柴烧,缺了鸡蛋照做槽子糕来……”

董太锅继续忽悠小芹:“县里举行麻将大赛,我得了大红花忘了戴。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小芹我洗衣裳来到河边……天下英雄都自豪,哪能只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熬?天下的美女万万千,英雄到死也爱不到边……”

小芹:“你再忙乎也没戏了,苏红凤早让白伟雄给那么的了……”董太锅捶胸顿足:“晚了晚了,我还是下手晚了……”小芹:“酒越喝你舌头越短,壮阳药越吃你那玩意越软,炕头上越躺身子越懒……”董太锅:“母鸡得靠公鸡踩蛋,没有男人女人也玩不转。”小芹感慨:“唉,有才的男人没大志,有钱的男人装腔作势;有权的男人不干正事,有真情的男人缺少情趣……”董太锅:“我得回县里了,戴大红花去了……”小芹拿过一根棒子,“噗嗤”一声狠狠地打在董太锅的腿上。董太锅倒在地上抱住腿:“哎呀妈呀!你把我的腿打瘸了怎么办?”小芹:“一条腿瘸了是神仙(铁拐李),两条腿瘸了是全瘫,三条腿瘸了是太监!你再跑骚回来,我非一棒子把你个驴进的开了瓢,和你一块儿去见我爹。”

老奶奶教训完了孙媳妇,心情舒畅,到街门口溜达晒太阳。冤家路窄,老奶奶刚出来就遇见了莲子。老奶奶指桑骂槐:“谁家的老母猪跳圈了,也不叫唤几声。”莲子走到老奶奶面前,讨好:“董太锅看上你家红凤了,他柜里的钱比树叶子还多,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往死里跟他要彩礼,百八十万才保底。”

老奶奶突然把烟袋锅贴到莲子嘴上,烫的莲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捂嘴:“老鬼太太你烫死我了!”老奶奶说:“你嘴漏缝冒粪,用烟袋锅烫比电焊赶劲。”

莲子:“你骂人不怕嘴生疔!”老奶奶:“我不骂人怕嘴生锈。”莲子嘴唇起泡:“你骂人就是自己吃毒药!也犯法!”老奶奶说:“我骂人是吃补药,早上喝的是嫦娥奶,晌午吃的是唐僧肉,晚上去赴王母娘娘的蟠桃宴。站在院子里我指鸡骂狗,站在院子外面我指桑骂槐;上了房顶我上骂天来下骂地,中间骂空气,犯了哪门子法?”莲子痛心疾首:“当初我真傻,幸亏我没成你的儿媳妇。”

老奶奶幸灾乐祸:“那一年,我家买了头老母猪,下了好几窝崽子。”莲子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老鬼太太,我让你气死了……”老奶奶说:“气死了沤粪喂芸豆,老太太就是芸豆炖土豆子没吃够。”莲子说:“我一辈子靠一张嘴提媒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花钱像流水,吹灯拔蜡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要一口气上不来,进了阴朝地府找不着路来摸不着门!”老奶奶说:“阎王爷八抬大轿请不动,三千引路小鬼我不用,单点你为我牵马缀蹬西天送。芳草地上无老少,我走了是高寿,你走了是短命!我走了送我的孙男嫡女一大群,你走了孤魂野鬼守孤坟……”

莲子捶胸顿足:“我这辈子算是让你给毁了!”老太太说:“是你自己穿的开裆裤,别埋怨我儿子贪你的布。”链子说:“我和你儿子都有了孩子,你的心真狠……”老奶奶说:“我还我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你验了嘛?”老奶奶说:“你守不住女人这盘店,没过门就养汉,过了门更得养汉!”莲子豁出去了,说:“你儿子明里暗里睡了我半辈子,现在还偷偷摸摸隔三差五地睡,这账怎么算?”

老太太说:“你愿当褥子我儿子愿当被,白铺白盖睡了白睡。”莲子威胁:“我可告诉你,我和你儿子生的儿子现在是大人物,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君子报仇几十年不晚,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老太太又吓了一跳,她也听说过这件事,还嘴硬:“做了好事我心不慌,睡得着来吃得香。我犯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阎王殿上也不认错。十年之内我还用眼皮夹你,十年之后我得用针尖挑你。”

苏西海站在院子里,亲眼目睹了一切。莲子走了,把他的心也牵走了,生命的大堤随即决口。宝贵的青春、感情、时光等许多东西,都顺双岔沟冲进了海里。苏母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砸到自己的脚背上。老奶奶犯了合计,万一那个孩子是苏家的骨血呢?听说在那家考上了大学,万一当上了县太爷怎么办!

白家的院子里支着石磨,白成太的大儿子白海洋套驴推豆腐。他一边赶毛驴一边央求:“爹,挪几步,过年时儿给你磕头。”老婆白母上:“挑到董太君家,花一元钱几分钟就磨完了。”白海洋说:“还是磨道找驴蹄儿,让爹推吧。”小时候,白海洋学董千显家的人管毛驴叫爹取乐,改不过来了。他没少挨父亲的打,也没用。董千显死了他家的人都不叫了,他一直叫,仿佛被董千显灵魂附体。毛驴并不领情,抹了笼头跑了。白母说:“你爹抹笼头跑了,快点去撵!”白海洋能撵上也不去追,怕“爹”挨累故意放跑了:“爹跑了不是有儿吗?儿推。”

白母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管毛驴叫爹,你不是驴揍的吗?”白海洋这回不愿意听:“拉鸡倒吧,大冬天少说风凉话儿。”第一包豆腐压出来,白母说:“老叫驴加料了,吃块豆腐。”白海洋:“总算没卸磨杀驴”迫不及待,照盘子里的豆腐咬了一口,赶紧吐出来,“烫!”白母:“性急吃不了热豆腐嘛。我把头包豆腐送给老苏家。”白海洋讪讪地:“唉,驴打江山马坐殿。”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老太太一边供灶王爷摆糖瓜,一边祈祷:灶王爷,本姓张。骑着马,挎着枪。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吉祥。好话多说,坏话少讲。巧萍祈祷:“我把糖瓜供上座,来年就有好日子过。”苏母祈祷:“晚上烧霞热死蛤蟆,人间变成灶火坑,烟熏火燎白气蒸。早晨烧红烧到顶,晚上下雨下到醒。炕头泡汤,癞蛤蟆蹦到屋笆上。”巧萍说:“奶奶,我出个谜语你来猜。”

老奶奶警惕地:“你能出个什么好谜语。”巧萍:“内朝里面朝外,圆圆扁扁用手拽;一天遭罪整三遍儿,憋气窝火能忍耐。”老奶奶:“这还能难住我?锅盖呗。”巧萍影射:“我妈就是锅盖,天天受气不吱声。除了锅盖还是什么?”

老奶奶发怒:“小妖精骂我是王八盖子不是?”苏母调和:“不说不笑不热闹,妈,巧萍和您闹着玩。”老奶奶训斥:“都怪你这个婆婆没王法!她都欺负到我头顶上了,跪下!”苏母顺从地跪下。巧萍拉婆婆不,老奶奶不说话她不敢起来。

巧萍:“男人膝下有黄金,女人膝下也不是黄铜。”苏母:“妈做饭烧火,到地里拔苗都跪着,不跪哪有黄金。”老奶奶:“你起来来吧。”苏母这才起来。

巧萍感动地说:“妈,你比我亲妈都好,也给我气受吧。”苏母:“媳妇也是爹生娘养。妈知道受气的滋味,哪能给你气受。”趁老奶奶低头打瞌睡,苏母端一簸箕黄米面,要给白家送去。老奶奶没抬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顺沟爬。媳妇,你这几年出息得不错,跟什么人学什么人,守着大仙会跳神。我为什么不抬头?一怕吓着了你,二怕你端大黄米面羞着了你,想往谁家送啊?”苏母承认:“妈,我以为你睡着了,想把大黄米面送给老白家。”老奶奶仍没抬头,含沙射影:“不管儿媳妇还是孙媳妇,听婆婆话才是好媳妇。车行千里归老辙,媳妇就得怕婆婆。老牛比懒驴强没边了,你妈比你强没沿了。指地不打粮指儿不养娘,报恩更指望不上白脸狼。顺的好吃横的难咽,贱皮子和贱种一样发贱。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敬酒不醉罚酒醉。小妖精,你出马力挣驴钱儿,亏大啦!”

巧萍:“别看现在你最牛,久病床前无孝子,喝口凉水把人求。”

老奶奶:“老太太少喝酒来不吃肉,不怕骂也不怕咒。得了点小病也不现眼,牙疼长来腿疼短。我这辈子只发过一回虐子,炕头一躺权当做了回月子。小米稀饭拌红糖,灵丹妙药没它强。夏天多喝水来多出汗,没事我就拔火罐。冬天到,多喝水来多尿尿,三天两头日头照。发汗拔火罐子,不好也去一半子。”

苏母:“巧萍,别惹奶奶生气。妈,巧萍和您闹着玩。”老奶奶:“我知道,我大孙子媳妇可孝顺了。”巧萍:“奶奶,你害怕老了没人伺候是不是?”

老奶奶:“唉,当媳妇不容易呦,我知道那滋味儿。穿上衣服见公婆,脱了衣服见丈夫。这边想着公公婆婆男人孩子崽子,那边惦记着猪马牛羊鸡鸭鹅狗。人长一张嘴,一天三顿得吃得喝。猪长一张皮,少吃一口少长一块肉,鸡少吃一顿少下一个蛋。你省一口菜我省一口饭,不缺柴米和油盐。过年过节吃香喝辣,几天就糟祸光了,喝西北风也得顺下气才行,喝口凉水还得从井台挑回家才行。年好过节好过,日子不好过哟!媳妇,把大黄米面给老白家送去吧。”

白母送完豆腐刚到家,苏母就送大黄米面回报,实际上是想说说话。她一脱离婆婆的压迫和控制,顿时激情四射充满了活力,就像变成另一个人。

白母高兴地说:“她婶,快进屋,炕里面坐,不用脱鞋。”苏母眉开眼笑:“你让我不脱鞋就上炕,不是拿我当小偷了嘛?”白母:“我家炕头上的东西不用偷,你随便拿。”苏母:“有样东西,明拿你得挠我恨我,我想偷也不能让你知道。”白母问:“偷什么东西?”苏母说:“偷汉子!”两个人大笑,无话不说。

苏母说:“腊月天就像三月小阳春,听说地球加温了。”白母说:“那还不好,每年能多收好几茬庄稼呢。”苏母:“到了腊月三十晚上,咱们还能到沙岗后大水湾子里洗个澡呢。”白母故意往儿子身上引:“红凤和伟雄的大棚白扣了。”

莲子拿了董太锅的钱,看见苏母到白家送黄米面,是个机会,随后进来,搭讪:“发烧偏遇火上房,我三句话不离老本行。红凤和伟雄天生的一对,我总觉哪点儿不对劲儿。方方正正一间房,千斤立柱顶大梁。檩子比梁柁高一截,上高下低不犯邪;梁柁要是比檩子高,房子可就耷拉腰了。”白母惊觉地:“你说来说去,我家伟雄配不上红凤?”莲子:“说千道万,红凤的文凭有点高了。”

苏母奚落莲子:“人家吃饭你掀桌子,人家堵水你挑豁子。典房子量地,中间人写契(约)。不管硕士博士,在哪儿守哪儿的规矩。”莲子说:“没有南北不知道东西,没有媒人不成夫妻。凰求凤来凤求凰,我板上钉钉得吃喜糖。白送的大媒我不保,我就是有眼无珠的墙头草。喜糖和红鸡蛋吃到嘴,走到天边外国不后悔。我看哪,弄不好两个人已经有了……”白母数落:“裤裆点小蜡净装灯,你会说不如我会听!你以为女人都是你,破席子漏炕没有底呀?你找个男人一起活吧,凑凑付付往一块儿摞吧。”莲子:“我想找个百岁老道,九十九岁以下的小伙子不要。”苏母:“你呀,恨不能和跟全世界的男人睡觉呢。”

白母:“你一辈子净给人家提媒,我给你做个大媒吧,说说你的标准?”莲子:“我的要求不高,标准也不大,只要是公的带把儿,就像苏西……”白母赶忙打断:“我家的老叫驴一直没伴儿,把儿还大。”莲子:“老叫驴是你的老公爹,我一过门成了婆婆,你还得管我叫妈……”苏母:“叫她胡说八道,咱俩撕她……”两个人扑上来,莲子赶紧逃出去:“七千元钱怀里揣了,我得回去交差了。”

苏家三代媳妇一边斗嘴,也一边理清了是非关系。老奶奶对苏母说:“你到苏家几十年,和刚过门的新媳妇一样,妈的心也是肉长的。”苏母说:“妈,您你当媳妇时也和我一样,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您就是我的榜样。”老奶奶:“你也当了婆婆,得会使唤媳妇,不能让她抓乎住。从她叫你第一声妈开始,你就是她的领导,三顿饭让她伺候你,不是你伺候她。”苏母:“巧萍可勤快了,门里门外得有这么个人。”老奶奶:“你过门第二天赶集卖鸡蛋,路过娘家门口不进门,临走前我没发话,你妈往屋里拖你也不进门。我这个婆婆当出了名,你这个媳妇也做出了名。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媳妇?妈是为你扬名。”

苏母:“巧萍是独生女。”老奶奶:“你是没那个威风!一块乌云遮天顶,风雨再大也不惊,婆婆是媳妇的领导,威风派头不能少。你吆喝鸡吓她一跳,骂声狗半宿不敢睡觉。现在可好,养成毛病不好改了吧?得给她立规矩了。”

巧萍从门外进来:“这规矩那规矩,你说出几条规矩我看看?”老奶奶:“锅是饭的规矩,没有锅盛着做不熟。灶火坑是火的规矩,没了灶火坑火得炼荒。缸是水的规矩,没了缸水就淌河了。盆是勺子的规矩,碗是筷子的规矩,屋子是人的规矩,窝呀栏呀圈的,是鸡鸭鹅狗猪马牛羊的规矩。”巧萍:“爷爷是奶奶的规矩,爷爷不在了,奶奶就没了规矩。”老奶奶:“我给你说说过年的规矩。”

抬头见喜出门见财欢天喜地捷报频传一江春水热火朝天炉火正旺青云直上六畜兴旺一路平安粮食满仓金鸡满架肥猪满圈俎豆千秋先人在上大地回春祺颂先恩本枝百世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宗谱最上面的老头老太太就是祖先。

每个人百年之后,都要上宗谱供后代瞻仰。供桌上铺红布摆香炉蜡烛等祭祀用品,酒水饮料各种菜肴大馒头面鱼。地中间铺着麻袋,晚辈人拜年跪在上面磕头。院子里要撒一层谷草,给回家过年的老祖宗喂马。街门口和家门口要横一根木杠,是给老祖宗准备的栓马桩。除夕晚上发纸要用杏树枝,日子越过越兴旺。

除夕,儿子苏西海为老奶奶梳头、挽疙瘩鬏、扎大红绸子蝴蝶结。巧萍:“我爸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真是个大孝子。”老奶奶:“他要是不孝,刚下生我就掐死他。”巧萍:“我爸刚下生你知道是孝子啊?别掐死了孝顺的留下不孝顺的。”老奶奶:“这随根!后人不孝,就是哪茬女人养汉做贼留下了野种!”巧萍:“小刚,你要是不孝顺,妈可就背了黑锅了。”小刚:“我吃黄瓜给你留一半,吃苹果让你咬头一口。”巧萍:“你为妈妈证明清白,有人总想给妈妈栽赃。”小刚:“婆婆眼睛瞎了,坏媳妇用猫食碗给她盛饭。她把猫食碗打碎了,她儿子说:妈,等你老了,我拿什么给你盛饭哪?”老奶奶:“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在家敬父母,何必远烧香?”巧萍:“蜜多了不甜,胶多了不粘。树老焦梢树叶稀,人老腰弯把头低;茄子老了一包籽儿,辣椒老了一堆皮。人老了都讨人嫌。”

老奶奶:“没有高山显不出平地,长眼睛不是用来喘气。”巧萍:“您有话明说,别拐弯抹角。”老奶奶:“呵呵呵小妖精一点儿不傻,能听出好赖话。”

苏母和巧萍在灶间蒸年糕,老奶奶在旁边指导。老奶奶:“撒小豆要均匀。底下一层撒得厚点儿,起锅时不粘帘子;中间一层少撒,切糕的时候不散。表面一层多撒,富态好看。”苏母:“妈,我知道了,就按您说的蒸。”

巧萍:“奶奶,干脆蒸一锅苞米面儿年糕您一个人吃。”老奶奶:“我叫你怎么撒就怎么撒。”巧萍:“除非你一直在身后看着,你一走我就不掺苞米面儿。”

老奶奶:“随你的心情吧,老太太不管了,晒太阳去喽。”

老奶奶并没出去,隐藏在蒸汽中监视。巧萍:“妈,奶奶出去了,我愿意吃纯黄米面儿年糕。”苏母:“好,妈在锅这边儿不撒苞米面儿,给你留着。”

巧萍楼住婆婆:“妈,今年,我带你和我爹去逛北京城。”苏母:“妈先谢谢。别这样和妈亲热,你奶奶看不惯。”巧萍:“妈,奶奶为什么年年往黄米面里掺苞米面儿?”苏母:“你奶奶怕吃年糕把牙粘掉,就这样,哈哈哈……”老奶奶在身后突然说:“媳妇,你学得挺像啊,你在我手跟底下呆了四十年我都没发现哪!”苏母和巧萍吓了一大跳。苏母失魂落魄:“妈、妈……我不知道您没出去……”

巧萍:“奶奶,你吓死我了,你不是出去了吗?”老奶奶:“你没说我的坏话,害的什么怕呀?”巧萍:“奶奶开始研究心理学了。”老奶奶:“我开始研究‘地里学’,别抓乎我傻。”苏母余惊未息:“妈,是我不对,不该学您……”

老奶奶说:“小妖精你都看见了吧?不是我给你妈气受,是她自己找气受。我都不说什么了,她非往这上面提不可。”巧萍:“我妈受你的气受怕了,不相信你能变好,你得向我妈赔礼道歉。”苏母:“巧萍,别这样跟奶奶说话,你这茬人不懂,你奶奶当媳妇的时候也受气。妈十八岁来到咱家,和你奶奶朝夕相守,早当成了自己的亲妈,一家人的血脉相连,分不开了。你奶奶哪句话说轻了重了,都为了这个家好。不管婆婆和媳妇,都是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辈一辈往下传,一分一秒往熬,为了子孙后代旺旺兴兴。你奶奶一辈子受苦遭罪,活这么大岁数不容易。家有一老胜过百宝,是咱家的福分。你奶奶有一星半点过头的地方,也许还是妈妈的错呢。你奶奶常说,不到七十七八,别笑话别人耳聋眼瞎。”

老奶奶被感动:“我刚过门那年十六岁,上有太奶婆婆、奶婆婆和婆婆三个婆婆,一大群小叔子小姑子,有的还吃奶,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靠我一个人顶门头操持。头一年过年撒年糕,蒸好了让我奶婆婆尝头一口,还没听她夸个好字,哎哟一声捂住嘴……把她的门牙粘掉了,当时就把我吓尿了裤子!”

三代婆媳大笑,一切芥蒂烟消云散。巧萍:“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我还得再熬九百七十二年。”老奶奶:“到了你们这辈人,什么都变喽。”巧萍:“奶奶,现在让你搬到城市里去不去?”老奶奶:“八抬大轿我也不去,哪儿也没有咱小西山好,养人。”巧萍:“奶奶撒谎。”老奶奶:“奶奶这辈子撒金撒银,就是不会撒谎。我舍不下碴子粥和咸萝卜瓜子,睡不够滚烫的火炕,抽不够旱烟袋,吃不够小葱蘸大酱,烤不够泥火盆,舍不得孙男弟女一大群……孙媳妇,你猜猜奶奶最怕什么?”巧萍:“大过年的不敢说。”老奶奶:“人早晚都得走这条路,怕就不走了吗?让你婆婆说。”苏母:“你奶奶,最怕离开咱们这个家……”

老奶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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