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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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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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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西山》连载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受部长青睐大显身手 昂首阔步挺进“90方队”

我从山东回来,去沈阳参加军区文化工作会议。

邵部长传达总政治部主任杨白冰《在全军文艺创作座谈会上的讲话》。“讲话”共分十大部分,为全军文艺创作指出了方向。“讲话”尤其强调了部队业余作者的作用,让我倍受鼓舞。为了贯彻落实《讲话》精神,《解放军文艺》开辟“90方队”专辑,每期只发表一个业余作者的作品。邵部长要求,全军区最低要有一个业余作者的作品,进入“90方队”专辑。军区还要隆重举办一次“起飞笔会”,为每位业余作者插上腾飞的翅膀。这次会议,也是挺进“90方队”的动员会和誓师会。他说:“军区创作室专职创作员年龄老化,有的多年没在部队刊物上发表作品。对于那种不具备专职创作员水平和条件,不管通过什么门路想进来的人,要坚决抵制。靠一篇儿童作品、几首小诗、一则民间故事、甚至新闻报道想进入创作室做专职创作员,在我的任期内想都别想。我们有的专职创作员,不敢承认自己正在写东西,有人进来赶紧把稿子收起来,装作什么事没干。这样的人怎么能创作出好作品?如何进入创作室的?提高军区的文学创作水平,必须寄希望于有生活、有创作激情、有成果的业余作者身上。不将这些人补充到创作室,就是严重失职。解放军文艺的‘90方队’专辑,是他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谁的作品进入‘90方队’,谁就理所当然进创作室。”

根据柯云路同名小说改编电视连续剧《新星》,成功塑造了一个厉行改革的县委书记李向南,是最具轰动效应的改革剧。八十年代的陕西古陵县,年轻的新任县委书记李向南,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向旧体制、旧观念发起挑战。

邵部长像极了李向南,锐意改革,对军区的文化工作进行全面整顿。他尤其对某些官僚主义作风进行了严厉批评,不留情面,甚至点到人名。他说:“我到各单位走了一圈,各种不负责任的现象触目惊心。某单位一块价值上百万元的天鹅绒幕布,随便堆在后台,被耗子咬成一个个窟窿,你们当领导的真的看不见吗?你家一块窗帘被老鼠咬了,你看没看见?看见了心不心疼?眼下问题成堆,出工不出力,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谁想着集体和工作?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如果四平八稳纸上谈兵,我这个部长当与不当又有何妨?”

做李向南式的人物固然痛快,军内的情况和地方不同。邵部长是在错综复杂的现实之中,李向南是虚构的剧情之中。邵部长的改革肯定要得罪不少人,我着实为他捏了把汗。在晚上招待会上,胡世宗主任让我代表军区业余作者,给邵部长敬酒。邵部长非常和蔼,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有你这样的业余作者,我说话才有底气。你要坚定信心,从现在开始,为作品加入‘90方队’做准备。”

我表示绝不辜负首长的期望,保证完成任务。军区文化部副部长魏宝贵,与著名歌词作家邬大为珠联璧合,创作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红星歌》《我为伟大祖国站岗》《师长有床绿军被》等脍炙人口的歌曲,影响激励着全军将士。魏副部长过来给我敬酒,说:“你的小说语言,都能改成歌词。”朱光斗是延安时期的资深艺术家,他创作表演的快板《学雷锋》,深受部队广大指战员的欢迎和好评,他也对我进行鼓励。进入解放军文艺“90方队”,是一场决定我命运的攻坚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开会时,我正在校对拟发表的中篇小说。大连陆军学校教研室主任常万生说:“你是个闲才,到陆军学院当教员吧,每个月两节写作课,不耽误写作,在大连市内有房子。”我说:“党史办很快就有编制。”

无已经箭在弦上,回大连后,我马上进入创作状态,将“材料库”里的素材进行归类筛选。那天傍晚,一位部队司机敲门进来,把我接到军人俱乐部。

在读书班招待所,我见到了来警备区搞调研的邵部长。他特地找我了解情况,进行鼓励。他年富力强,在广鹿守备区入伍,是我的海岛老前辈,在感情上又近了一步。他重视文学创作,几次到创作室调研,听取王主任和胡主任的汇报。

他说:“你最有可能进入‘90方队’,我对你寄予了很大期望。”

我向邵部长汇报了情况,他半开玩笑地说:“我现在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是创作。你能进入‘90方队’,就是对我工作上的最大支持。你是全军区成绩斐然的业余作者,在创作上我不会对你有所指导,但是,可以帮你改善创作环境。我和政治部首长打了招呼,先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作。”

我谢绝了邵部长的好意,表示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环境,不会耽误创作。他说:“我们立下军令状:你进入90方队之日,就是你进入创作室之时。”他和我谈了许多,也对“为行人守坑”的做法不敢苟同。为行人守坑不去看戏的人固然是好人,不守坑去看戏的人也不是坏人。衡量一个人是不是好人,有不同的标准。自私自利的人,在大公无私的人眼里不算好人。对于坏人来说,好人都是坏人。是非分明、心直口快、疾恶如仇、坚持原则的人,肯定要受到非议。为了坚持原则而得罪了利益阶层的人,会受到诬陷打击,也是好人。八面玲珑、曲意逢迎、口是心非、见风使舵、损人利己的人,也不算好人。有的人强调“先做人后做事”,你要求他先做什么样的人?等他做成了你认可的“好人”,还能做成什么事?

他强调,你尽管放心,在我这里,绝不让有才华的人受到曲解和埋没。所谓的“好人”,也别想在我这里钻空子、占位子。刚直不阿的少部长像极了父亲,我暗暗祈祷,别因为言多有失栽了跟头。烧部长决定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为我解决住房解除后顾之忧。他征求我的意见,先把我调到军区设在大连的“电影发行站”。影发行站人员已满,他说:“可以安排其他干部转业,为你腾地方。”

我特地抱着女儿,路过斯大林路86号,看见那个女军人带着孩子在工作。这让我想起溺水身亡的小永,顿时打消了顶替她调到这里的想法。为了解决我的职务问题,邵部长可谓用心良苦,要调我到军区前进歌舞团办公室。调动之前,我在警备区可以提升一级职务,调到歌舞团再调一级职务。胡世宗主任征求我的意见,我表示感谢,坚决服从首长的安排。歌舞团孙文心政委和著名歌词作家邬大为老师,分别和我谈话,介绍歌舞团的情况和我的工作职责,由干部科打报告,向警备区干部处发了调令。他们让我回警备区办理手续,马上来歌舞团报到。

为两个演员的离婚问题,我现在就得外出搞外调,停下小说创作。刘萤单位加班,没人帮她照看孩子,也不敢把孩子留在那种环境里。狠下心把孩子送回老家小西山,除了不放心,我也不想给老人增加负担。那次我俩回家,大妹妹的孩子掉进街上井里,双手扒住石缝喊“救命”。幸亏刘萤在街上,跑进园子里把他从井里拽上来。妈妈除了照顾病危的父亲、爷爷奶奶,还有一大群鸡鸭鹅狗。况且,农村死个孩子不算回事。命运又把我推到了十字路口,何去何从由我选择。我认为:顾此失彼只能得不偿失,绝不会鱼和熊掌兼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千头万绪抓根本。抓住了主要矛盾,一切矛盾迎刃而解。让作品进入“90方队”,才是我的当务之急。军区那边调令来了,我让干部处把调令再打回去。

从早到晚,我脑子里行进着浩浩荡荡的“90方队”。我跟在“方队”后面疲于奔命,刚挤进“方队”寄去一篇小说,就被编辑退回一脚踢了出来。纵观现实生活中,没有一样东西一件事,与“90方队”有联系。我到“修竹”市场买菜,小贩子在推销“90年代土豆”,我一次买了十斤。解放军艺术学院招生,文学系主任黄献国三次来电话,让我报名。他说:“系里每年都特招有成就的业余作者。你来‘军艺’学习,我们这一届就算完成了任务。每一届能培养一到两个专职创作员,就算不错了。”盛情难却,我答应了黄主任。

我到军区参加统一考试之后,到北京解放军艺术学院“白石桥”报名。

主管助理看过我的表格,说:“一会儿我单独和你谈。”我正琢磨上学这两年,孩子谁照顾,那助理和我谈话。他张口就质问:“你为什么要对我造谣中伤?”

我莫名其妙,说:“你认错人了吧?”他说:“你叫董太锋,这没错吧?”我说:“你把话讲清楚,我没听明白。”他对我不屑一顾:“我懒得和你这种人说话,你可以回去了。”我说:“你必须和我讲清楚,我怎么对你造谣中伤。”他说:“你为了能上军艺,说一位女作者,和我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我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和什么女作者,你是凭空捏造血口喷人。我给黄主任打电话。”他说:“黄主任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常生气。”我问:“你直说,我上军艺有没有希望?”

他说:“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水中捞月一场空。”我说:“我无故蒙冤,谁为这件事情负责?”他说:“那位女作者的丈夫,会找你算账的。”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每到这种时刻,我都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忍耐忍耐再忍耐。我找出许多不上军艺学习的理由,说服安慰自己。我离开这几天,刘萤放弃奖金,开诊断书在家看孩子。传说天津街要动迁,刘英雄又到家里驻守。老家那边,父亲不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我即使被军艺录取,也不一定能来上学。并且我曾经发誓:此生不再上学。

但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问那助理:“我就这么走了吗?”他嗤之以鼻:“难道让我派车送你走吗?”这斯肯定不知道,我此时掐死他的心都有。

我朝他怒视片刻,将手里的那张表格撕碎,扭头走出招生办。

我回大连第二天刚上班,那助理从北京给我来电话。他说:“我首先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这是一场误会。你马上来北京,上军艺的事情已经内定。”

我重重地放下电话,任凭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一个奋斗者的人生路上,必定有许多地雷和陷阱。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是祸躲不过,我必须有所准备,时刻保持警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路坎坷不平,我就做命运路上的“跟头匠”。

我接连给解放军文艺刘增新编辑寄去多篇小说故事梗概,有部队题材也有地方题材,也是我奋斗精神的写照、命运的主旋律、人生和人性的透视,至今杳无音信。我怀疑邮路受阻,编辑没看懂,还有不可预料的原因。我期待邵部长寄予重望的“起飞”笔会,也没“起飞”。兄弟军区业余作者的作品,开始进入“90方队”专辑,专家逐一点评。我虽然得到了邵部长的青睐,进不了“90方队”也等于前功尽弃。又一个消息让我心灰意冷,因为军区党史办放弃总政批下来的十个编制,这一回只给军区三个编制,都被留用。没有编制,我将面临转业。

我放弃去军区歌舞团和去军艺学习的机会,是不是误判形势意气用事。

解放军文艺编辑部刘编辑终于来信了,在我寄去的十几个故事梗概中,确定了四个短篇小说:《大冰冻》、《北碱沟》、《刨鱼》、《火龙卷》。他在信中说:

因为全军绝大部分业余作者的来稿,几乎都是军事题材作品,既雷同又没有新意,无法体现全军整体创作水平和趋势。经过编辑部研究,在全军范围内确定了几个重点作者,你是其中之一。除了军事题材作品,非军事题材的作品也要占一定比例。这一决定,得到了文艺社领导的批准和支持。你比别的作者更具备两种优势:除了创作军事题材的优势,创作非军事题材作品更是你的拿手戏。因此,才确定你的四篇非军事题材小说。为了更符合杨白冰主任的《讲话》精神,编辑部决定,你的作品,将和杨白冰主任的《讲话》发表在同一期《解放军文艺》上,也是落实《讲话》的具体成果。要求:创作手法要新颖、艺术标准要等于、高于专职创作员。因此,对作品有更高的要求。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四个短篇小说的故事梗概。但是我也感受到,这是一部颂扬人生、生命,抗争、奋斗、强者的交响曲,《大冰冻》是主旋律,一定要写好;不是非军事题材而是超越了军事题材。在具体创作中,要注意以下几个问题:因为写的是人,就要有精神层面上的东西;作品中人物都是中国人——以前的中国人、现在的中国人和以后的中国人。说到底,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因此,语言要有韵律感,题材要有新意,你已经具备了。在哲学上、思想上,一定要形而上。作品中的人物既凤凰涅槃,又要浴火重生,百折不挠死而复生、生生不息。作者在故事的叙述当中暗设诡谲,让读者在阅读当中品茗般品味韵律,在不经意之中发现金矿;在失意中有所斩获,在落寞中有坚守,在松散中有硬核。作品既要雷霆万钧排山倒海摧枯拉朽,更要举重若轻二量棉花落地。要让读者感受到,作品似乎不是出自业余作者之手,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杨白冰主任肯定阅读这一期杂志,你尽快写出第一稿寄给我。

我被编辑的信吓住了,一时间束手无策,无所适从。我的小说故事梗概都有原稿,与编辑的要求相差甚远,很难另起炉灶。我让刘小丫为我想办法,她看过小说原稿后,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你的小说原稿完全符合编辑要求,不用修改。”我说:“你想的太简单了。”她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没听她的话,冥思苦想另起炉灶,都失败了。

她说:“你在原稿的基础上加工充实润色,你修改我誊写。”我心里仍没有底,说:“我压力很大,一时间无法解脱。”她认真地说:“找个人陪你睡觉减减压,然后再修改。”我不无得意地说:“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坐怀不乱。”

刘小丫不无讽刺一针见血:“什么坐怀不乱?你不过是忍精不射。”

我满脸通红,尴尬地笑了,也感动地说:“我听红颜知己的。”为了能挤进“90方队”,我奋不顾身别无选择,乖乖地和刘小丫走了。我浴火重生,以这次契机,向百年家族魔咒发起挑战。我按编辑的意见,这边修改小说原稿,刘小丫在那边誊写。一个星期之后,我俩把四个短篇小说寄出去。又一个星期之后,刘编辑来信,对我的写作速度和小说质量大加赞赏。这一切,无不来自刘小丫的肯定和启发,、深情和奉献。刘编辑让我写一篇体现根性的《作者自白》,附一张近期彩色照片。我写完“自白”,刘小丫挑选照片,是她在冯玉祥将军墓前为我所拍。

作者自白

童年也有许多痴迷的幻想,不过是赤脚上学渴望有双鞋,穿上鞋渴望有辆自行车,绝少浪漫而不乏沉重,除此不敢作其他奢望。自那年暮春闯入校园,撬开图书馆盗出大量禁书事情败露,再被游斗数日逐出校门后,命运就成为一张时刻都需补缀的网。那些年,拼命想跳出那块贫瘠而又山清水秀的土地,每年征兵都去公社人武部吃一顿好饭,直到吃了快十顿,才在漫天大雪中换上一套新军装。后来便遭命运玩弄,不时被挤进小胡同,又时刻蒙承机遇的恩泽。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也不死心。朋友建议把名字改为“泰峰”,喻泰山之颠之意。岂敢。自感成熟得要发霉之时,觉出常常把耍小聪明当作睿智,把惰性当成坚忍,把钻牛角尖当作机敏,于是乎孤芳自赏也就成了深沉。可悲可叹!新近总感恍恍惚惚,虽早已离开故土,思绪总幽灵般游回那片土地。那片土地算不上博大和恢弘,但总觉得有样东西栽种在那里,永远也拔不出来了——就是常说的“根”吗?

我第一时间给邵部长写信报喜,然后给胡主任打电话回报情况。他高兴地说:“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我问:“我们的‘起飞笔会’什么时候召开?”他幽默地说:“你已经提前起飞了。”我这才抽出身,准备休假回家陪伴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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