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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澳门回归祖国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各种庆祝活动开始多了起来。阿超和晓琴商量后，决定去一趟义乌小商品市场。去年6月份，金温铁路已经全线通车，温州结束了没有火车的日子。
“呼哧—呼哧—”“哐当—哐当—哐当—”，绿皮火车开动了。坐在火车里，听着火车发出的声音，看着窗外的风景，与自己开小货车进货相比，阿超的心，完全放松了下来。“呜——”，火车钻进了隧道，“轰隆—轰隆—轰隆—”，火车继续一路向北。
经过将近五个小时的行驶，火车停靠义乌站。出站后，阿超直往小商品市场。市场内一片繁荣景象，各种肤色的人都有。这次行程的目的，阿超就是过来看一看有没有与澳门回归相关的商品。果然不出所料，以象征和平、吉祥和回归寓意的吉祥物燕子“燕燕”为主题生产的各式各样玩具，以及印有燕子“燕燕”标识的背包、书包等等产品琳琅满目，摆放在各个批发商店的显著位置。
阿超拿出手机，电话打给了晓琴：“琴，与澳门回归相关的产品很多很多，我想，这些一定会卖得不错的。你说，我们到底进多少货合适啊？”
“你在义乌，我在塘上，叫我怎么说呢？你自己看着办吧？”晓琴说道。
“嗯嗯，我也要问一下你。假如进多了，万一卖不掉的话，到义乌退货也比较麻烦。而且，有的批发商还不让退。”
“卖不掉，不怨你。这些都是时间节点的东西，赶紧发货回来吧。”
晓琴的话，壮了阿超的胆。当天下午，他就马不停蹄，进了一大批这些商品，通过长途货车托运，发回超市。
新产品在两处超市同时上架，立刻受到顾客、特别是小孩和学生的欢迎。一些小孩子买到燕子“燕燕”玩具后，高兴地把它捧在怀里，深怕被人抢走了似的。有的小朋友买了一次，又来一趟。在12月20日到来之前，商品几乎销售一空，再往后几天，也就卖完了。仅仅这一趟，阿超估算了一下，毛利润赚了6000多元。
2000年5月份的一天，晓琴在超琴超市汽摩配城分部里，听到过来买东西的一些学生和家长激动地谈论小学里新近发生的事。原来，汽摩配城边上的这所挂瑞安市牌的小学，前几天迎来了一个中央电视台采访团。最近几年，全国各级少先队组织，根据团中央、教育部、全国少工委的统一部署，正在轰轰烈烈开展“雏鹰行动”。这所小学的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比如“少年军校”“少年农科院”“少年法庭”等等活动形式，深受同学们的喜爱，而学校实施的“雏鹰行动”课程化建设，更是走在浙江省的前列。于是，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大风车”栏目组专门组织采访团，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各级团委、教育部门相关人员陪同，浩浩荡荡几十人的队伍来到学校采访。据说，采访团拍摄的学生活动，要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在超市本部的晓燕，也听到相同的消息。
不久，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大风车”栏目果然播出这所学校学生活动的报道。学校开办还不到一年，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这个新闻在塘上镇传得家喻户晓。考虑到下半年小元旦就要读小学了，晓燕决定亲自去目睹这所学校的芳容。
走过超琴超市汽摩配城分部，再往东一点，就是这所小学了。学校保安不让进，晓燕只得站在路边远望。这所学校真的好气派！正对面四层，外墙全部是磨砂玻璃，看上去一片淡蓝色，人的心情也似乎平静、舒坦了下来。楼顶的正上方，“瑞安市外国语小学”的铜字校牌，在太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学校的西边，是环形塑胶跑道。跑道紫红色，中间是绿茵茵的草坪，外围是各种树木与花草。学校真美啊！晓燕发出内心的感叹。下半年，小元旦无论如何也要到这所学校读书，晓燕想。
温州一带的学校，在正月初，学校会在村庄人员密集的场所，如村商店门前、村桥头边等地方的墙壁上，贴上一张大大的红纸，上写：“兹定于农历正月初九开学，敬请家长携子女前来注册缴费，学费……”下半年类似，时间为9月1日开学。“正月初九”和“9月1日”，一边开学，一边注册，一边缴费，这延续了几十年不变的开学时间，却被瑞安市外国语小学一夜打破。上半年学校刚一结束，就立马打出招生广告，外施教区学龄儿童，需在7月15日之前向学校提出申请，且按学校拟定的额度交纳捐资费。据传，不是有钱就能进这所学校，学校要组织面试，还要有一定的关系。对于晓燕来说，不要说认识这所学校的领导，就是老师，她也没有认识一个。单凭自己，小元旦想进这所学校，那希望几乎是零。
一天，晓燕把想法对阿超说了，叫他出面想想办法。阿超听了以后说，晓燕姐，我想想看。阿超想来想去，还是想到初中同学，就是在塘上镇邮电局当副局长的那位。此时，邮电局已分设为“邮政”和“电信”，同学在电信局，依然是副局长。副局长出面，事情当然好办，而且，学校的捐资费还比原先拟定的少了2000元。尔后，由副局长同学牵头，阿超陪同，晓燕买单，花了800元。小元旦读书的事情落实了，晓燕的心情如同温瑞塘河里的白鹭，轻盈自在。
超琴超市分部前面的田野里，那些楼盘的地面建筑已经悄然冒出。有的一两层，有的三四层，建设速度很快，好像十来天就能长高一层。外墙用绿色的尼龙网围着，远远望去，如同一个个绿色的盒子，引人注目。去年下半年，阿超曾经去那些展示厅参观过沙盘，也听销售人员做过介绍。一层店铺，一平方的售价比住房高出50％。当时他听了这个价格，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感觉实在还够不上。现在看到这种建设场景，又按捺不住想再去参观的欲望。一天，他叫晓燕过来超市分部，临时接手一下晓琴收银台的工作，然后就和晓琴一同前往那些楼盘的展示厅。
展示厅里里外外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制服。保安身着白衬衫，外配红色的领带，笔直地站在大门外，向着过来的客人举手敬礼。门口的迎宾服务员，制服里面也是白色的衬衫，系着紫色的领带结，满脸笑容，向着来客躬腰问好。刚一跨进大门，立马就有一位女销售员迎了上来，微笑着向他俩问好：“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嗯嗯，你好！”阿超回礼道。他环顾了一下展厅，里面有不少过来看房的人。有的在销售员的带领下参观；有的在翻阅楼盘宣传画册；还有的和销售员一起围坐在小圆桌边，对着桌上的材料指指点点。
“这是您的爱人吧，长得真白真漂亮！”女销售员朝着晓琴连连夸赞。
“谢谢！谢谢！”晓琴回应道。
展厅中央，设置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女销售员一边带着夫妻俩参观，一边介绍说：“这是我们楼盘的沙盘。您看，这个西南角上，今后是我们楼盘小区的配套幼儿园；楼盘前面的这条东西走向的道路，今后就是塘上镇的中心大道；东北方向不到450米，是规划中的塘上镇新的中学……”三人围着沙盘走了几圈后，女销售员又说道：“我们的这个楼盘位置好，绿化好，户型好，得房率高，周边的配套齐全……”
阿超听着听着，心里痒痒的，竟然闪现想卖房子的念头。
“我们来，是想看一下店面的。”晓琴插话道。
“哦哦，店面啊，那就更好了。您看，东、南、西这三面的一层都是店铺。南面的卖得差不多了，其余两边也卖了不少，有的老板一下子‘吃进去’（塘上一带方言，这里指下单的意思）五、六间店面。您的眼光真好，买到就是赚到。”女销售人员又夸起晓琴来了。接着，她又继续介绍道：“一间店面一般面积在20平方左右，均价4800元，首付同套房一样，都是30％。”
看了沙盘，女销售员又带夫妻俩去边上看户型设计的模型。又说双阳台，户型方整，阳光充足等等。一场参观和介绍下来，晓琴的心也动了。她想着大阳自家老式的二层落地房，看着眼前塘上中心区现代化的小区楼盘和精美的户型设计，只想一下子就搬进这里住了下来，好好享受新的生活。
走出这个展示厅，夫妻俩又去参观了其他在建的两个楼盘。销售人员的介绍，如出一个模板。
回到超市，阿超问晓琴有什么感受。
“地段好，配套也好，感觉不错，我们目前手头有多少钱？”晓琴看着阿超，问道。
阿超挠了挠脖子，低下了头。他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一间店面差不多10万，假如还是开超市，至少得3间，那就是30万。首付9万，那贷款就需21万。倘若买套房，算中等面积120平方，按均价3200元，那一套大概将近40万。首付12万，那贷款就需28万。一个首付9万，一个首付12万，贷款……月利息……这些数字就像温瑞塘河里的浮萍，刚聚拢，又被浪打散。
“我们有多少钱？”晓琴突然又问道。
阿超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们家里有多少钱，你也是知道的。我想，首付还不够。”
“首付再说。你是想房子，还是想店铺？”
“首付还差很多，今后还要每月付巨额房贷。我刚才初步计算了一下，就我们目前的收入，一个月赚过来的钱也就差不多还一个月的房贷。那我们一家吃的喝的用的钱，还有超市周转的资金，咋办？我看，我们再等等，看以后情况再说。”阿超不紧不慢地说。
“你等，开发商的房价可不会等你！电视里经常看到一些新闻报道，那些房价是天天往上涨。”晓琴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房子，店铺，我都想要。我是说，我们的钱哪里来？”阿超的声音也跟着上提。
“钱哪里来钱哪里来？钱自己会从天上掉下来！”晓琴真的有点发火了的样子，她涨红了脸，继续说道：“你等，房价天天在涨！你信不信，我们累死累活赚的钱，今后还不如房价涨的钱！”
“以前办厂开商店，向你娘家和我舅舅借钱借了好多次。现在要买房或者是买店面，再向他们借？我是开不了这个口。”阿超紧皱着眉头，边说边快步走出了超市。
往后几日，夫妻俩进入冷战状态。一连几夜，分床睡觉。最后还是晓琴主动，在数落了阿超几句之后，把他叫回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