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2002年上半年，学校上课刚刚结束，超琴超市汽摩配城分部边上的瑞安市外国语小学，又马上打出了招生广告，内容同往年一样的意思。
平时，阿超和晓琴就听晓燕说过，这所学校确实不错。据晓燕讲，不但学校漂亮，最重要的是那里的老师好。特别是小元旦的语文班主任张老师，虽然年轻，但是细心，很关心爱护每一个孩子。对小元旦，那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样。有一次，她得知小元旦在课间玩耍，不小心擦破了膝盖的皮，她就连忙抱着小元旦去医院。医生看了以后说，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后来医生就给擦了一点药水，张老师又抱着小元旦回到学校。那天下午放学，去接的时候，张老师还说小元旦嫩嫩的皮肤擦破了，都心疼死了。还有小元旦，说很喜欢学校的同学和老师，只想天天来上课。
原本夫妻俩就有这样的想法，再听晓燕这么一讲，夫妻俩意见一致，下半年小元杰也一定要想办法进这所学校读书。再者，下半年读书的时候，小元旦、小元杰表姐弟同在一所学校，一个三年级，一个一年级，接送就一趟，俩孩子也好做个伴。由于前年有了小元旦入学的经历与门路，这次，阿超依然请电信局的副局长同学出面帮忙。熟门熟路，7月初，他就去交了捐资费，学校也给小元杰的入学优惠了2000元。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晓燕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沉重。阿飞出去都两年半了，申请“签证”的事情还是没有眉目。原先说的两年左右，现在都拖了半年了，一点信息也没有。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这个阿飞鬼，是不是在国外有人了。晓燕是越想越不安，就和妹妹晓琴说了这些。
晓琴听了姐姐的话，瞪大了眼睛说：“姐，不会吧，阿飞姐夫哪有这个胆。再借他三个，看他敢不敢？！”
“远在意大利，谁知道呢。这个阿飞鬼，从小就不怎么老实，不像阿超。”晓燕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前年下半年他回来的时候，那次在你家吃饭，阿超不是‘掏陈事’（大阳方言，指追溯旧事的意思），说七、八岁在村新河里游泳的时候，是他带头去耙船老大船上的圆蒲瓜；读初中的时候，又是他带头去山上偷摘杨梅。我看，这个阿飞鬼就不怎么老实。”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天，阿飞刚从意大利回来不久，两个“开裆裤”的少年好友多年未见，现在又是两姨夫，难得在和自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阿超也就是酒后开开玩笑而已。而晓燕却把这事连起来，还当真了似的。
“姐，那都是啥时候的事情啦。小时候，男孩子做做调皮捣蛋的事情也正常，现在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再说了，小元旦下半年都读小学三年级了，他舍得吗？”
“这个难说。男人三十多岁，你说老吗？你看，我们大阳的蔡洪海，办厂做老板，有钱了，在外面有了小三，后来就跟他的老婆离婚。五十多岁的人，讨了一个四十岁还不到。这个，你总知道吧。”
这个确实，晓琴听了，一时也不好接话。晓燕接着又说：“那些传说故事中，那些电视里，像这样的事情还少吗？‘陈世美别妻’的故事，知道吧。秦香莲还可以带着两个孩子上京找陈世美，找包公告状，我怎么办？从古到今，男人一发迹，回头一脚踢开原配的事情多了去了。”
“姐，那些都是传说故事，编起来的，你还当真啦。”
“我不跟你讲，你不懂！”晓燕不想再说下去了。
俩姐妹沉默了半天。晓燕又开始讲了：“你知道不，他都多长时间没有打过电话了。”
“多长时间？”
“之前一两个月差不多会来一次电话，现在起码半年了，一个电话也没有。”说完，晓燕的头转向另外一侧。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已经下起了雷阵雨。突然，天空中裂开了一条白色的缝隙，紧接着“啪”的一声响雷重重地打了下来……
晚上，晓燕是越想越当真，越想越生气。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开亮灯，坐了起来。这时，婆婆刚好起夜，见晓燕的房间里还透露出灯光，于是，她就轻轻地敲了敲门，说：“晓燕啊，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明天还要上班呢。”
“知道了知道了！你只管睡你的，不要管我！”晓燕的语气很生硬。
阿飞的母亲一怔，呀，这媳妇，今天是怎么啦。平时，可不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呀。她转而想想，媳妇这么年轻，一个人在家呆这么多年了，女人嘛，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想什么，这个，阿飞的母亲当然懂。偶尔发点小脾气，也难免。
晓燕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大概在她十几岁的时候，母亲有一次无意识跟她讲，说表兄（晓琴大姨的儿子）俩夫妻的关系曾经闹得很紧张。原来，表兄在外省养蜂，当时由于场地选得好，蜂蜜采得很多，所以在几年之内，赚了很多钱。原先他在家里已经结婚了，后来，在养蜂的过程中，结识了蜂场所在村庄里的一个女人，俩人就好上了。表兄写信回来，说要跟表嫂离婚。大姨和大姨父坚决反对，回信说，你如果要离婚讨外面女人的话，我们就断绝关系。表兄本来也是知书达理之人，由于长期在外，一时糊涂。迫于父母压力，于是他就跟那女人提出欲分手的意思。外面的这个女人见表兄人长得帅气，钱又多，死活要跟着他。表兄无奈，只得廉价把蜂场转卖掉，并给了那个女人一笔钱，总算了事。最后，表兄还是回来了，从此不再养蜂。
想着想着，晓燕越发觉得不对劲。如果现在的电话能直通意大利的话，她非立马打电话不可。
大约过了四、五天，阿飞终于打来了电话。听语气，很虚弱的样子。
“你还知道打电话来啊。”晓燕没好气地说。
“怎么啦？燕。”
“你说怎么啦，半年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你是不是不要这个家啦？”
“燕，你说什么话呢。”
于是，阿飞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给了晓燕听。因为阿飞到意大利以后，继续在“白蓝塘”一带“卖散”，没有固定的工场，于是，他又请晓燕的表舅舅帮忙牵线，由中介老板出面替阿飞“签工”。“卖散”的收入，其实比普通打工好不了多少。因此，中介老板说，按照阿飞目前的收入情况，除去他住房租金和个人生活费用以外，“签工”的额度今后也只能申请一位家属出来。这些事情，阿飞之前也在电话里跟晓燕讲过。
后来表舅舅说，阿飞和晓燕的年龄会一年大一年。年龄大了，意大利语也不好学，办工场、开商店会有难度，总不能老是“卖散”。还是将“签工”交税的额度提高，今后申请两个家属，将小元旦也一起带出来。小孩子在外国读书读几年，意大利语学得快，今后做事业会方便。表舅舅还说，叫阿飞咬一咬牙，最难也就这一两年。假如资金真的不够，他可以支持一点。表舅舅的话当然非常有道理，但是，向他借钱交“签工”，这个口阿飞真的开不了。
“那你后来交‘签工’的钱呢，哪里来？”晓燕迫不及待地插话道。于是，阿飞又把一直未讲的事情讲给晓燕听。
以前，阿飞曾经听同行讲起，在意大利卖假货很赚钱，但是风险也很大。因此，他从来不敢。眼下，自己真的太需要钱了，于是，阿飞开始铤而走险。刚开始的时候，“卖散”的小推车里，开始装一些假冒名牌的衬衫、羊毛衫之类的商品。看到合适的人，就像做贼似的卖给一些。尝到甜头以后，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居然卖假冒的世界名表“欧米茄”“劳力士”。一天，当他在公园里正好同一位顾客谈“劳力士”手表价钱的时候，有两位警察朝阿飞这边走来，他吓破了胆。他知道，若被警察逮住的话，后果非常严重。他当即丢下小推车，撒腿就快速逃跑。跑开了远远一段路，他害怕警察还会追赶过来，于是想穿过马路继续逃离。此刻，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重重地撞向阿飞……
经医生检查，阿飞的小腿胫骨断成两段。打上石膏后，他只能靠拄着双拐勉强支撑着慢慢走路。对于发生这件不幸的事情，阿飞怕家里的老老小小担心，于是就干脆电话也不打了，只字不提。就连表舅舅，阿飞也没有告诉他。三个多月后，也就是现在，阿飞基本上康复了，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晓燕听了阿飞的话，此刻，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哽咽着说：“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现在好了，没事了。过几天又可以出去‘卖散’了。”电话里头，阿飞还‘嘿嘿’笑了。
“以后千万不要再卖冒牌货了。‘签工’钱不够的话，家里可以汇一点出来。”晓燕擦了擦眼泪，说。
“知道了。”阿飞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申请材料之前中介老板已经送警察局了，现在就等批文。”
“嗯嗯。”
打完电话，晓燕从收银台上抽过来纸巾，擦起了眼睛。她一边擦，一边回想自己和晓琴之前谈论阿飞在意大利是否变心的事。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还有，她觉得更对不起婆婆，由于自己的猜忌，那天深夜还生硬地回应婆婆的关切。
超市下班后，晓燕和小元旦一起回到家。看见婆婆正在厨房里洗洗刷刷，晓燕连忙对她说：“妈，您歇会儿，我来洗吧。”
阿飞的母亲一愣，心想，这媳妇，平时下班回来都说自己累死了，结婚到现在，从来没有主动洗过碗。今天是怎么啦，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没等阿飞的母亲反应过来，晓燕已经把她手中的活接了过来，还一边洗，一边对她说：“妈，您坐下歇会儿。”
“诶。”看着在灶台边忙碌着的儿媳妇，阿飞的母亲开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