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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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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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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漫》连载

第二十四章 省城

过了灞桥,离西安城就不远了,一路上,曲新臻滔滔不绝讲历史人物,婉转流情唱家乡黄梅戏,讲话风趣,完全与平日里变了大样。同行的三人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最为意外的可能要属仙月了,她与曲新臻认识时间不算短,交往也不算少,但总计说话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他们平时见面都是笑笑点点头,至多再加上一句“嗳”“你好”,就算是打招呼了,而这次来西安,对仙月来说,是第一次进省会城市,听曲新臻谈起西安城的历史风云和名胜古迹如数家珍,自然显得很期待,一路上为打发无聊,一行人说说唱唱,交谈便多了起来。

他们这次来西安城,除了有许多报表要交省政府各部门审核,此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县长吴苓怀邀请了一批省城的进步青年到华阳宣传抗日,他们负责接这批进步青年,因为进步青年中有几名女学生,吴苓怀特意安排仙月一同前来。正好省政府派往华阳的运粮车要返回,他们便搭上运粮车一路同行。

运粮车不进城,他们在距离西安城三十多里的洪庆下了车。曲新臻又雇了一辆驴车继续赶路。到了东关,赶车的大爷要回去,曲新臻便当起了向导。同行的周强叫嚷道,这里离进城也不远了,一路上尽在啃饼子、馍,吃口热乎饭再走吧。周强是财政科的,四十岁出头,醴泉县人,此次回乡探亲,便一路同行。交通科的袁文柄也叫嚷着先吃饭再进城,其实,仙月的肚子早就饿了,只不过她当着三个男人的面未能说出口。她望着曲新臻,多么希望他能够听从大家意见。曲新臻回头看了一眼,把手一挥,说:“前面不远就到了,钟楼周围好吃的多着呢,同盛祥、德懋恭、老孙家、春发生、清雅斋┅┅,我这一口气都数不过来。”扭头看时,仙月正崇拜地望着自己,曲新臻早已将疲惫抛却脑后,接着说道:“咱好不容易来西安城一趟,哪能亏待了自己?今天这顿饭我请客。”话音刚落,引得袁文柄和周强拍手叫好。

街两边的房屋参差不齐地排列着,街道足足比华阳县城宽出了一辆马车,行人也明显比华阳县城多出许多,街边不时有各种叫卖的小贩,修锅的、锔缸的、补鞋的,不一而足。

在一个路口,曲新臻指着前面说:“这条路往前是中山门,进了中山门就是东新街,离省政府近一些。”顺着曲新臻手指的方向,仙月穿过街巷望去,不远处的城门楼清晰可见。

曲新臻却没有往前走,而是拐进左手边的街上,边走边回过头说:“这条街往南二里多地再往右拐,就是长乐门,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大东门,在这地方你要是问长乐门,不一定有人知道,你要说大东门,那十之八九能给你指出来。”

袁文柄说:“咱华阳的街道要是能有这么宽敞就好了。”

周强说:“这可是你们交通科的事。”

袁文柄将手一摊,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老哥你不给我们钱,拿什么去建啊?”他还不忘拉上仙月,对着仙月说:“是吧?仙月。”

一路上两人也偶尔拌嘴,仙月不想再听他们唠叨,便岔开话题,问曲新臻:“曲秘书,咱为啥不从中山门走?走大东门去省政府不就绕远了?”

曲新臻说:“长乐门可是东城墙的正门,你第一次进西安城不得隆重一些?”

袁文柄笑道:“曲秘书又不是娶媳妇,非得走正门?”话说出口突然看见仙月的脸刷地红了,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言语。

周强说:“曲秘书要请咱到钟楼附近下馆子,进了长乐门,沿中山路往前走就是钟楼。”

曲新臻说:“西安城方方正正的,不管走东新街还是中山路到钟楼,距离都是一样的。”

高大宏伟的长乐门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放缓了步子,抬头望着城墙头的正楼,正楼上有“长乐阁”三字匾额,城墙上有三个门洞,中间门洞的顶额书有“长乐门”三字。墙体上“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收复东三省”等宣传标语清晰可见。曲新臻指着城墙悄声说:“‘西安事变’前,张学良还在这里练过兵呢。”

护城河边停放着五六辆人力车,车夫们期待地望着他们四人,曲新臻叫了其中四辆,四人分别上了车,车子飞奔着进了城,车辕上的铃铛一路响个不停。中山路比起东关的街道要整洁许多,两边的店铺似乎也更为高档,钱庄、银号就有好几家,当铺、西药房、金银店、钟表行、洋布店、服装店和百货店琳琅满目,门前人来人往。

车夫在春发声门前停了下来,周强早就念叨这里的葫芦头泡馍。刚走到门口,香气就扑鼻而来。仙月在华阳县城吃过几回羊肉泡馍,始终不习惯那种膻味,而这里却没有丝毫的膻腥气。店小二拿来了四只大碗,每只碗里放着两个饼。袁文柄和周强一边掰馍一边往嘴里塞,曲新臻反倒不慌不忙地掰着,馍花细碎而均匀。他说,不急,慢慢掰,这样才入味。仙月便学着他的样子掰了起来。

仙月的馍还没掰完,周强袁文柄两人的泡馍却已经端上了桌。仙月原以为所谓的“葫芦头”就是“狮子头”一样的丸子,只是换个说法而已,没想到却是白花花的猪大肠。周强和袁文柄早已按捺不住食欲,浇上油泼辣子便大快朵颐。袁文柄边吃边问:“你说这明明是猪大肠,为啥又叫葫芦头?”曲新臻没有搭话,指了指他背后的一面墙,袁文柄扭过身去,仙月也好奇的侧身去看。

墙上有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头,手里拄着一根高出半头的拐杖,梢上系着一个葫芦,旁边有一片文字,为首的一行大字写的是“‘葫芦头’的由来”,下面的文字讲述的是唐时药王孙思邈一次去一家店里吃猪大肠泡馍,那猪大肠腥而腻,药王从他的药葫芦里倒出一味草药,店家用这味草药下锅,腥味顿消,大肠肥而不腻,此后,店家就挂了一只葫芦在门头,顾客看见葫芦,就知道这家泡馍味道正宗,引得其它店家纷纷效仿,久而久之,葫芦头泡馍便传播开来。

仙月和曲新臻的泡馍上桌时,周强的碗里即将见底。仙月看着满满一大碗泡馍皱起了眉头,说:“周大哥,我吃不了这么多,分你些吃吧。”周强自然欣然接受。周强突然破口大骂:“操他X,同样的泡馍还见人下锅,这味道咋就差这么大呢?”袁文柄用筷子到周强碗里别了一口,疑惑地说:“果然,比先前的味道要鲜。”说着就要找店家问话,曲新臻拦住他,笑道:“这又怪不得人家。要怪只得怪你自己。”仙月不解,曲新臻解释道:“馍花细碎,大小均匀,厨师就知道你是内行,自然要细火慢炖,会更入味一些。你馍花掰得大大小小不规则,人家就胡乱烧一下还你。”两人都指责曲新臻,既然早知道为何不说出来,害得他们没吃到正宗的味道。曲新臻哭笑不得,看你们眼睛都饿绿了,真是不忍心提醒啊。

吃完饭出来,周强说他有一个亲戚在西城外潘家村一带,要去投靠亲戚,便分道扬镳了。曲新臻看天色不早了,提议先在省政府招待所住下来。

曲新臻和袁文柄住一个屋,仙月在他们对门。从华阳县城出发,到这里足足赶了一天路,仙月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将换洗的衣服晾在屋内的椅子靠背上,正躺在床上歇息,听见敲门声,曲新臻站在外面说:“你第一次来西安,我带你出去逛逛夜市。”仙月犹豫了一下,说:“大家都累了,要不明天再去吧?”曲新臻说:“明天要去省政府办差,还要见那些学生,安排满着呢,恐怕时间不充裕。”看着曲新臻诚恳的样子,仙月便点头答应了,在下楼时,并不见袁文柄,曲新臻说袁文柄睡下了。谁知刚走下楼梯,袁文柄就从后面撵了上来,说道:“你们知道逛街,都不喊上我。”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惹得曲新臻满脸的不高兴。

街市上华灯初上,高大的楼屋在灯光里光影婆娑。走在街上,仙月晃若进入另一个世界,人变得痴钝,刚刚走过的路,回头望时,移步换景已难以判断来处,她紧随曲新臻,生恐迷失在这花花世界里。袁文柄也变得如仙月般小心谨慎,他不停的读着路边的店铺门匾。

他们绕过钟楼,从鼓楼前的一条街径直往前,一路走,行人渐多,竟比中山路还要繁华,商会林立,眼镜店、照相馆、实业社、五金店等,仙月也是第一次见。在一家百货店,仙月看到了一种手帕,除了图案以外,与第一次见面时曲新臻给她的十分相似。那块手帕仙月洗干净以后,本想着再次见面时还给曲新臻,谁知刘妈见桂香爱掉涎水,将它缝在了桂香罩衣的胸前,随时用来给桂香擦涎水。仙月说,这是别人的手帕,是要物归原主的。刘妈笑道,先用着,回头买条新的还人家,自家用过了再还人家让人心生厌恶。后来,仙月去民政科工作,事多起来,就将这茬给忘了。如今看到这相近式样的手帕,便想起了这事,她决定买一条手帕还给曲新臻,又担心被袁文柄看见,所幸,袁文柄正在为一块儿手表和销售员讨价还价,而曲新臻却不知所向。

袁文柄和销售员价格没有谈拢,气呼呼的出了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仙月走过去问他曲秘书的去向,袁文柄大声叫嚷,说他不知道,爱去哪儿去哪。

仙月看中了一款儿童针织衣,想买给桂香,又返回了店里。过了一会儿,曲新臻兴冲冲的回来了,完全没有了刚出招待所时的那种愤懑。

“袁文柄呢?”曲新臻问道。

“就在门外啊。”仙月向门外望去,石台阶上空无一人。

两人走出店铺,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哪能分辨得出来袁文柄的身影?

在南院门转了一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曲新臻说:“不用等袁文柄了,鼻子下面长着一张嘴,就是一路打问,也应该找到省政府招待所吧。”

在过一处马路时,迎面一辆马车疾冲过来,曲新臻顺势想搂住仙月的腰,仙月往旁边移了一步,躲开了,但这细微的触碰让仙月的心砰砰直跳,好在夜色掩饰了她羞赧的脸色。

一路无语,待仙月进房间时,曲新臻突然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说:“仙月小姐,送给你的。”这是曲新臻第一次喊“仙月小姐”,以前都是喊“吴小姐”或“小姐”。称呼的变化让仙月感到一丝异样,但她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从包里取出新买的手帕,说:“还给你。”曲新臻满心欢喜的接过去,说:“我可以理解为你送我的手帕吗?”明明还了他一块儿新手帕,怎能说是送的呢?仙月还未回答,曲新臻又一次将捧在手上的小盒子递了过来,说:“送你的,礼尚往来嘛。”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小盒子塞进仙月的手上,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仙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盒子里装着一对洁白无瑕的手镯。以前在老家时,仙月有一对翠绿的手镯,是她十五岁生日那天母亲送给她的。母亲说,穿金戴银都不如一块玉,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那对翠绿的手镯,仙月尚没有养它三年,就听到了父母亲的噩耗,慌乱中被仙月摔碎了一只,另一只便被她收了起来,后来,典给了典当行的牛掌柜,自然就不能养仙月一生了。那时,母亲正准备张罗她的婚事,却被在外求学的哥哥给打乱了。

泪水朦胧中,仙月将一只白玉手镯戴在了手上,她仿佛感到了几年前初次戴上手镯时的那份冰凉与清爽。

突然,仙月听到对门响亮而又急促的敲门声,是袁文柄回来了,仙月慌忙将手镯取下来放进盒子。这才发现盒子的夹缝里有一张小纸条,“愿它能替我幸福地长牵你的纤纤玉手”,后面还抄录《诗经》里《关雎》之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犹如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块石头,仙月心底泛起了阵阵涟漪。曲新臻年轻俊朗又学识渊博,定会有一个光辉的前程,而自己先是委身杨可望,再嫁李震岳,更何况还有一个桂香,两个人像奔驰在不同轨道上的火车,若非哥哥的缘故,根本不会相见。这个礼物她是断不能收的。想起李震岳,仙月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这个夺走了她清白的男人,却又给了她无尽的呵护……想着想着,泪水再次泉涌而出。

很简单的几份报表,在省政府的多个部门之间来来回回地传了好几遍,直到临近中午才审核通过。三个人来不及吃饭,匆匆绕过省政府大院,赶去七贤庄与进步青年们见面。

原本有七名进步青年准备去华阳县的,听说山路崎岖难行,三人打起了退堂鼓,只剩下四人。曲新臻与他们约好时间,第二天早上六时,晨钟响后,在革命公园会合。

革命公园在七贤庄的东南侧,曲新臻显得很兴奋,介绍“二虎守长安”的事迹,提议前去拜谒革命烈士。

由于昨晚的事,仙月显得心慌意乱,她不敢与曲新臻对视,与曲新臻的交谈也谨慎起来,少了前几日的无拘无束,每到一处,她都紧跟着袁文柄,极力避免与曲新臻独处的尴尬。袁文柄似乎也看出了曲新臻的心思,反而与仙月目无旁人地谈笑风生,令曲新臻痛苦不堪。

第二天一早,到了约定时间,只有一男两女三名青年学生准时出现在革命公园。他们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影,便知道后一名学生当了逃兵,看离发车时间不远了,六人匆匆赶了去车站。

三名青年学生中,男青年黄率之豪放热烈,女青年陈清莲温文尔雅,不难看出,他们认识较长时间,关系亲密。另一名女青年刘晶活泼爽朗,很快便引起袁文柄的注意。

黄率之到过陕北,有很强的无产阶级革命倾向,而刘晶却似乎并不关心什么主义,一直试图说服黄率之应当更纯粹的为了抗日而宣传抗日,两人争执不下时,袁文柄就会出来和稀泥,却又偏向刘晶这边,令黄率之气愤不已,好在陈清莲人如其名,以清莲般沁人心脾的芬芳抚慰着他。

仙月觉得好笑,他们居然能为一句话而争论半天,但是又打心底羡慕他们,相仿的年纪,他们能干自己想做的事情,能为抗日而奔走呼号。

目前没有从省城发往华阳的汽车,他们只能从省城乘车到洪门河,再从洪门河至华阳县城。洪门河是西荆公路上的一个站点,西荆公路隔天有一趟从西安发往商郡的汽车,次日返回。很不巧,今天正好是车返回的日子,曲新臻只得预定好次日的车票。六人又返回了省政府的招待所。

趁着没有人的时候,仙月要将白玉手镯还给曲新臻,曲新臻却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曲新臻居然拉着仙月的手,不顾她的反对,亲自给她戴在了手腕上,这一幕恰巧被陈清莲碰个正着,仙月赶紧躲回了屋。

曲新臻当即求助于陈清莲,陈清莲只用了两句话就让仙月将白玉手镯留在了手腕上。陈清莲说,是时候打破封建社会套在女人身上的枷锁了,女人自己要争气,要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仙月说,我的事你不懂。陈清莲坚决地说,我懂,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这也是支持我逃婚的信念。

游览碑林、爬城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天里,陈清莲的果敢,刘晶的洒脱,一点一滴地感染着仙月,她虽然尚没有完全接受曲新臻的示爱,但至少不再羞于面对,极力排斥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终于登上了开往商郡的汽车。袁文柄早早的坐在刘晶身旁位子上,不消说,黄率之和陈清莲是要坐一起的,仙月感受得到曲新臻滚烫的目光,她挑了两个并排的座位坐了下去。

和来时一样,汽车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剧烈摇晃,仙月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好在有曲新臻在身旁照顾。仙月沉沉的睡去,身子慢慢的斜了过来,靠在曲新臻的肩膀上。一股女人的沁香让曲新臻血脉贲张,这是他和日思夜想的女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真希望这条路一直延伸下去,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这样,他便可以永为仙月的依靠了。

一路颠簸,下午3点多,车终于抵达洪门河。满车的人当中,从洪门河下车的只有他们六人。一阵清风扑面,刘晶兴奋地叫了起来,说这里真是好山好水的地方。黄率之也对着郁郁葱葱的山岭大喊,好像要一口气将胸中积压了许久的沉闷吐个干净。

仙月在溪里洗了把脸,河水清冽,让她感到清爽了许多。“这水真甜啊。”袁文柄喊大家都去喝水,然后他又伸长了脖子,在一股汩汩流淌的山泉上喝了起来。只有陈清莲若有所思的托腮坐于一块石头上发呆。刘晶问:“清莲,你在想什么呢?”陈清莲缓缓说:“我在想,如果能和相爱的人隐居于这茫茫大山,过神仙眷侣的日子该有多好。”袁文柄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说:“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刘晶瞪了他一眼,说:“人家是在谈爱情的,你却想的是生活,这是天鹅与野鸭的关系。”仙月听了他们的话,苦笑着想,他们哪知晓山民生活的艰辛?袁文柄还想说什么,曲新臻赶了两辆牛车过来,说:“赶紧收拾,准备出发了。”

“曲秘书,你不给人歇歇脚么?赶这么紧。”袁文柄问。

“赶路要紧,哪有什么闲情游山玩水?”曲新臻说着,将行李往牛车上搬,两位农夫模样的赶车人也一起帮忙。

到了红土岭,两位车夫再也不愿往前走一步。袁文柄看了看表,说:“才六点,最起码还得一个多点天才黑。”自从他咬牙跺脚买了块手表,便义务当起了报时员。

农夫说:“等天黑了,我们驾车回去还不得给狼吃了。”

听说到狼,两个女学生紧张地扭头四顾。他们不得不在附近的山民家里借宿。这里的山民虽然淳朴,但十分贫穷,家家都是低矮的土坯房。问了好几家,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们留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却没有炕,他们只能打地铺。

户主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满脸的皱纹,愁绷着脸坐在门墩上,啪嗒啪嗒地吸着旱烟。黄率之和他聊了起来,老人家说,这地方是入华阳县的近道,从他记事时起,兵匪都没有间断过,房子前面盖好了,指不定哪天就被烧掉了。他叹了口气说:“凑合着过日子,在这世道能活命就算好了。”说着,他指着对面山顶说:“你们瞧瞧那山顶上还有两枚土炮,来一次匪,村里人都要往山上跑一次,跑‘白狼’那次,村里和我同龄的年轻人死了一半。”他接着说起了五六个陌生的名字。

刘晶轻轻戳了戳陈清莲,笑道:“你要是隐居在这里,说不清哪天就成了土匪的压寨夫人。”气得陈清莲捶打着她的胳膊。

黄率之义愤填膺地说:“革命,革命,只有革命的烈火才能烧掉这一切的罪恶。”老人家疑惑地看着黄率之,不知道他说的“革命”到底是谁?又担心再来一把烈火烧掉他一辈子辛辛苦苦盖起来的这座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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