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山脉腹地的龙头沟门村和保安寨村,原本是两片被青山绿水环绕的净土,这里的百姓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然而,“文革”的风暴无情地席卷而来,极“左”思潮如毒瘤般侵蚀着人们的心灵,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疯狂的漩涡。
1966年,“文革”开始后,各地纷纷成立“革命委员会”,试图通过这种形式来领导和管理当地的事务。1968年,在保安寨村,村长王财旺凭借着自己在村里多年积攒的人脉和一些手段,顺利地进入了“革委会”,并逐渐成为主导一方的人物。
说起这王财旺,本就是一个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人。七年前,周长安的妻子李小翠在自家(周氏老宅)挖出清泉后,王财旺带领保安寨的人曾试图抢占这口清泉,在周氏族人的极力反对下却未能得逞,从此便对周家怀恨在心。如今,他终于借着“文革”的东风,将这股仇恨与贪婪的欲望彻底点燃。
在王财旺的暗中指使下,他的儿子王占山带领着保安寨村的红卫兵们,对周长安及其族人展开秘密调查。他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恶狼,在周长安家的周围徘徊窥探,大肆散播谣言,说周长安的家里藏有大量金银财宝,还说他的父亲周兴东是大资本家、大地主的漏网之鱼、残根余孽。一时间,各种谣言传遍了整个龙头沟门村与保安寨村,更让周长安与妻子李小翠一家人陷入了无端的困扰和恐惧之中。
周长安一家人本分忠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坚决捍卫自身权益。周兴东,这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眼神中透着坚定和不屈,他紧紧地守护着自己的子孙家人,与这些无端的指责和挑衅者进行着顽强的抗争。
那是一个阴霾密布的日子,周长安家的院子被一群红卫兵围得水泄不通。王财旺躲在人群后面,假惺惺地说要带周家人去接受“革命教育”。龙头沟门村的一些人,惧怕王财旺等人的淫威,害怕引火烧身,不敢前去劝解,更不敢前去阻拦。早有防备的周长安的父亲周兴东站在院子中间,双手虽然微微颤抖,但眼神无比坚定,他心中在想:“我周家人行得正坐得端,你们这些造谣生事的家伙们所某之事一个个都见不得光,就算你们蛮横无理,又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跟你们拼了,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周家人的名声,守住我们自己的这点家当。”周兴东想到这里,大声地对红卫兵们说:“我们周家人老实本分,从未做过坏事,你们可不能听信这些谣言啊。”红卫兵们却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推搡站在周兴东身旁的周长安与李小翠。周兴东紧紧挡在儿子周长安与儿媳李小翠的身前,独自承受着红卫兵的推搡和辱骂。他的心里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
然而,双方矛盾的种子一旦深中,各自胸中的怒火一旦点燃,便如野草般疯狂蔓延。红卫兵们和周家人之间由开始时的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到随之而来的频繁肢体冲突,最后演变成了双方的械斗。
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在村子东边的那片空地上,双方剑拔弩张。红卫兵这边大约有二三十人,领头的是王占山,他们一个个手持红缨枪,气势汹汹;周家这边有十来个青壮年,领头的是周长生,他们的手里拿着铁叉棍棒,虽然人数较少,但没有一个人退缩。红卫兵们仗着人多,先发起攻击,喊着一些激进的口号冲了过来。周家人毫不畏惧,举起铁叉棍棒与之对抗。一时间,红缨枪与铁叉棍棒的相交声、是双方的叫骂声交织在一起。红缨枪的尖头时不时地从雾气中刺出,周家的人只能灵活地侧身躲避,然后迅速反击。在一阵激烈的打斗后,双方都有人受伤,鲜血慢慢染红了那片带着露水的草地,村民们的生活也被彻底打乱。
周兴东看着自己的家园陷入如此混乱的局面,心中悲愤至极。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月光清冷如霜,他默默地走到周长安居住的老宅前,望着这座承载着家族沧桑的百年建筑百感交集。那是1936年的秋天,他带领着大弟周兴南、二弟周兴西、三弟周兴北与长子周长安等人,初到龙头沟门立足刚稳后,从一个家道没落的商人刘长久手里购置的在当地最显眼的宅院。这处宅院始建于1870年,整体是传统的四合院结构,占地大约一亩半左右。正房五间、坐北朝南,是那种常见的土木结构,厚实的土墙看起来坚实无比,屋顶的瓦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幽光。东厢房和西厢房各三间,木质的门窗有些已经斑驳破旧,却也透着一种古朴的气息。院子里有一棵野牡丹树和一个小小的石磨。那石磨是周家人用来磨磨米磨面的地方。周兴东望着这座曾被龙头沟门村人传为“鬼宅”的老宅,心中既感念那些散播传言的善良之人,又对这座宅院充满着无限眷恋。但此时此刻,这座宅院已被王财旺、王占山等人的“仇恨”和狼子野心的阴影所笼罩,亲人们由此所遭受的一切磨难在提醒着他,他必须让它做出牺牲才能让生活恢复平静。于是,在周长安、李小翠、周金池、周金来的惊愕中,他点燃了老宅的屋顶。火焰迅速蔓延,木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熟悉的房屋在烈火中轰然倒塌,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就在这时,一只血蝶从老宅的废墟中缓缓飞起,它那凄美而又倔强的身影仿佛承载着周家的无尽哀怨。它叼着周家这座老宅的残破地契,飞进了深山之中,仿佛是不忍看到这人间的悲剧,想要将这一切的伤痛都深埋在山林之间。
然而,王财旺并未就此罢休,他的贪婪和无耻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周兴东打成了反革命,假借继续审查为名,带领红卫兵绑架了周兴东。在那阴暗潮湿的青龙洞里,四周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水滴不停地从洞顶落下。周兴东遭受了百般凌辱与非人的折磨,但他的脊梁始终没有弯下。他想:“我是光明磊落乐善好施的周家子孙,我曾经为支援前线抗战捐款捐物,我曾为救济穷苦的骨肉同胞开设过‘周氏义庄’,面对这些指鹿为马、是非混淆、黑白颠倒的无耻之徒,我绝不能在他们这些恶势力面前低头,即使我死在这帮小畜生面前,也要做个有骨气的周家带头人。”
周兴东的三儿子周长生得知父亲遭受的苦难后,愤怒至极,他不顾一切地前去讨要说法。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王财旺手下的一顿毒打。王财旺等人就像一帮青面獠牙、毫无良知的野兽,将周长生活活打死。
这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周兴东族人的心。周兴东的二儿子周长存,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切齿痛恨,怒火中烧。身为生产队饲养员的他,扛起铡刀片,趁着夜色,找到了独自在家喝酒享乐的王财旺。他俩四目相望,四周静谧得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一丝胆怯在王财旺的脑海中闪过,周长存的双眼满是仇恨的火焰。王财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周长存一脚踹倒在地上,随即举起铡刀片猛力地朝着他的双腿砍去。他一边砍一边说,“这一刀是替我那饱受你的折磨并被你构陷成反革命的父亲砍的,这一刀是替我那被你杀害的弟弟周长生砍的,这一刀是替我们周家那些被你的手下打伤致残的晚辈们砍的,这一刀是替我们周氏家族被你们逼迫毁掉的那个精神家园——‘老宅’砍的……”他已经数不清在王财旺的双腿上砍了多少刀,最终将王财旺的双腿彻底砍掉。王财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昏死过去。溅的满脸是血的周长存,趁着夜色逃出了王财旺的狼窝。
就在周长存不知所措、慌不择路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在街边抽烟解闷的叔父周兴西。当周兴西借着烟火的光亮看清了周长存的面容,问清了周长存此种状况的缘由后,知道王财旺的儿子王占山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当机立断,决定帮助周长存逃离危险,逃离龙头沟门、逃离整个大山,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彻底摆脱王财旺父子的纠缠,以绝后患。他们叔侄二人的身影在树林中显得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股决然。他们躲在树林里,听着追捕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周长存紧紧握着铡刀片,叔父周兴西则把他的身体往树林更深处推去……不一会儿,王财旺的儿子王占山一伙追了上来,看到周兴西独自在树林里,便围了上去。周兴西强装镇定,想把王占山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面对王占山他们的围追堵截,周兴西没有丝毫畏惧,终于在他的掩护下,侄子周长存虎口脱险,而他却被气急败坏的王占山一伙用腰带活活勒死。
王财旺与王占山的手上占满了周家族人的鲜血,背负着周兴西、周长生叔侄的两条人命,却逍遥法外。而周氏家族丢掉了两条人命却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留下了永久的伤痛。从此,龙头沟门村和保安寨村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人们在恐惧和迷茫中寻找着未来的方向。而那只在深山中飞舞的血蝶,又是否会将这伤痛的记忆传递给后人,让后人永远铭记这段历史的伤痛呢?
在那如血的夕阳下,龙头沟门村和保安寨村的未来仿佛被一层迷雾所笼罩,等待着岁月的洗礼和历史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