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倚晴的头像

倚晴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08/27
分享
《敦煌画医》连载

第三十一章 烽燧遗诏

酉时三刻・敦煌西陲烽燧

程墨白的靴底碾过风化陶片,“咔嚓”一声脆响在戈壁上格外清晰。他蹲下身时,锁子甲蹭着砂砾,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烫得贴在背上,敦煌的夕阳比长安毒多了,连空气都裹着沙粒往毛孔里钻。

“这墙不对劲。”他抬手擦了把额角的汗,匕首尖抵着夯土墙的砖缝,轻轻一刮。青灰色的砖块间,一点幽蓝突然闪了闪,像埋在土里的星星。

身后的哑徒立刻按住他的手腕,粗糙的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划了三道,又往下按了按,眼神警惕地扫向远处扭曲的三危山轮廓。

程墨白指尖一顿,侧头看他:“你是说底下有动静?”他干脆趴在地上,耳朵贴紧滚烫的沙层。细碎的震动顺着耳膜往上爬,不是流沙的松散声响,是马蹄!还裹了毛毡,压着声儿呢。“五里外,顶多十骑,是西夏的夜不收...除了他们,没人会这么鬼祟。”

哑徒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那道泛蓝的砖缝。程墨白重新攥紧匕首,刀刃顺着砖缝慢慢撬动:“先把这玩意儿弄出来,曹都督的线索不能断在这儿。”

砖块松动的瞬间,一股混着沙尘的墨香扑面而来。程墨白心里一紧,这是长安秘阁藏书的味道,松烟墨掺了蜜水,几十年都不会褪色。他小心翼翼地把砖块抽出来,里头裹着一卷羊皮卷轴,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靛青色,边缘还留着暗红色的火漆印。

“找到了!”程墨白刚展开一寸,瞳孔猛地收缩。卷首的印鉴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朱砂里掺的金粉把 “曹议金印” 四个篆字衬得格外清楚。他抬头看向哑徒,声音都发颤:“这印我绝不会认错!当年在沙州都督府当差,天天盖几十次,是曹都督的亲笔密诏!”

哑徒凑过来,手指轻轻碰了碰卷轴上褪色的字迹,又指了指三危山的方向。程墨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低头继续读:“归义青料取三危山阴…… 蓝铜矿中偶得星砂……”

指尖刚碰到“星砂”二字,突然一阵刺痛。他赶紧缩回手,指尖沾着几粒细如尘埃的晶体,在夕阳下闪着蓝光:“这字里竟嵌了东西?”

哑徒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忙脚乱地比划 ,先指向敦煌方向,双手比了个圆晃了晃,又学着西夏人骑马兜圈子的模样,一脸茫然。

程墨白眼睛骤然亮了:“我懂了!难怪西夏斥候总在莫高窟绕圈,他们的磁石罗盘被星砂搅乱了!归义军的壁画颜料里掺了这玩意儿,专门断他们的方向!” 他攥紧密诏,羊皮纸在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曹都督早留了后手!”

“嗖...”

箭风擦着耳际掠过的瞬间,程墨白本能地往残墙后滚。“噗”的一声,箭矢钉进身后的墙砖,箭尾的白鹄翎还在嗡嗡震颤。

“操!”他探头往外看,三个黑衣人站在沙丘后,张弓搭箭,皮甲上的狼头徽记在暮色里格外扎眼。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他们的箭囊都缠着红绳,张承嗣亲卫的死士标记,当年在安西他见多了。

“是张承嗣的人!”程墨白快速把密诏塞进贴身铜管,那是粟特商人送的,防水防摔,“你别硬来,你的手撑不住。” 他按住哑徒的手腕, 三年前为了救他,哑徒被西夏弯刀砍伤了筋脉,一用劲就发抖。

话音未落,第二波箭雨铺天盖地压来。程墨白一眼瞥见箭镞上的绿光,心脏咯噔一下:“毒箭!别沾血!”

哑徒的绳镖“咻”地飞出去,正好缠住最近刺客的脚踝。可那刺客像疯了似的,摸出短刀割断绳索,纵身就往旁边的沙地扑,那片沙面看着平整,他一踩上去就陷了半截,沙粒顺着裤腿往里灌。

“是陷阱!”程墨白拽着哑徒往后退,脚底下的沙面已经开始下陷,还裂出蛛网似的纹路。他低头看见沙地里的陶罐碎片:“有人埋了吸水陶罐,把沙子泡松了!”

刚退到安全处,三个刺客已呈品字形围上来。最前头的人摘下面巾,左颊上一道蜈蚣状的刀疤还在渗血,是张承嗣的副将李光。

“程参军好眼力啊。”李光甩了甩弯刀,刀鞘上的毒囊 “啪嗒” 掉在地上,露出满口黄牙,“把曹议金的手书交出来,将军赏你个全尸,不然……”

“不然怎样?”程墨白突然笑了,靴底悄悄碾碎一截枯骨,那是之前守烽燧士兵的遗骸,他早藏了把骆驼骨粉在靴里,“你们将军没说?我当年在安西都护府,最会跟死人打交道。”

话音未落,他扬手撒出骨粉,哑徒同时掷出三枚鸣镝。骨粉遇风即燃,“嘭” 的一声炸开刺目白光,这是西域商人教的火术,骆驼骨粉混硫磺,一点就着。

李光惨叫着捂眼,另外两个刺客也被晃了神。鸣镝“咻咻”飞过,精准射穿他们的弓弦。程墨白趁机往拴马桩冲,刚抓住缰绳,身后传来“闷哼”一声,徒的肩胛上,一支毒箭正钉在那儿,箭羽还在颤。

“哑!”程墨白刚要回头,一道清越的金属颤音破空而来。

“叮...”

李光的弯刀“咔嚓”断成两截,掉在沙地上。程墨白抬头,就见阿史那云立在烽燧顶端,月光照在她的琵琶刀上,泛着冷光。她穿的粟特窄袖胡服,银质腰链缀满小铃铛,却没发出半点声响,这姑娘的轻功,敦煌没人比得过。

“三对三,现在公平了。”阿史那云从烽燧上跳下,落地没溅起半粒沙。刀尖垂下一滴暗绿毒液,“嗒” 地砸在沙上,瞬间烧黑一小块。

“你怎么在这儿?”程墨白又惊又喜。

“路过。”阿史那云说得轻描淡写,可程墨白看见她刀柄上的五色丝线,粟特刀客用这个记杀敌数,她的线都快缠满了,“见不得有人以多欺少。”

李光啐了口血沫,捂着眼睛骂:“粟特婊子也敢多管闲事……”

话没说完,阿史那云的刀鞘突然飞出去,精准砸在他喉结上。李光“呃”了一声,捂着脖子说不出话,这力道刚好,既没杀他,又让他暂时失声。

“别跟他废话。”阿史那云捡起刀鞘,推了程墨白一把,“带哑徒上马,我断后!”

“不行,他们人多!”程墨白刚要反驳,阿史那云已迎上刺客。琵琶刀划出新月弧线,最先冲来的刺客突然僵住,颈侧慢慢渗出血线,“扑通”倒在地上,粟特刀法 “月隐”,专挑颈动脉下手,快得看不见痕迹。

程墨白策马往回冲,正看见阿史那云靴底弹出三寸钢刺,“噗”地钉进第二个刺客的膝盖。那刺客惨叫着跪下,她趁机腾空,刀光一闪,砍破第三个刺客的箭囊。毒箭散落在沙地上,转眼被流沙吞了。

“走了!”阿史那云翻身上马,跟在程墨白身后擦刀,“密诏写了什么?张承嗣追得这么紧。”

程墨白勒住缰绳:“归义军颜料掺了星砂,能干扰磁石,还有……”他突然停嘴,哑徒正死死盯着东南方,三危山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青蓝,裸露的岩层里有东西在反光,一闪一闪的。

阿史那云也勒住马,刀尖指向地面:“你没听见?地下有动静。”

程墨白趴在马背上贴地听,沉闷的震动顺着地面传来,规律得像长安水力钟,却更有力,像是巨型机械在运转。哑徒摸出块炭,在沙地上画了三个连在一起的三角形,又狠狠指向三危山。

“曹议金在密诏最后写了行小字。” 程墨白掏出铜管,拧开盖子,“‘星砂尽处,三危有窟’。你看这铜管,刻的是敦煌地图。”

阿史那云凑过来借月光看:“不对,莫高窟标偏了,三危山这儿多了个红点……”

远处突然亮起一片火把,三十多骑往这边包抄。阿史那云一把夺过密诏,翻过来对着火把 ,羊皮背面显出淡蓝字迹,是矾水画的密图!图上三危山内部全是通道,节点处画着归义军战旗。

“张承嗣要找的就是这个。”阿史那云把密诏塞回铜管,“山里肯定有能改战局的东西。”

“咻...”一支鸣镝射来,打落阿史那云的皮帽。李光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粟特娘们果然会读矾书!交密图,不然谁也别想走!”

程墨白摸出鹰骨哨吹响,三危山方向突然 “轰隆隆”轰鸣。地面剧烈震动,李光的坐骑陷到马腹。“这是我三年前布的机关!” 程墨白冷笑,“沙下埋了空心陶管,一踩就塌!”

他甩出套马索缠住阿史那云的腰,往自己马边拽:“走!去三危山!”

三匹马朝着峭壁冲,月光下,一个不起眼的洞口出现了...退远看,轮廓正好是密图上的“归义”朱印。刚进洞口,程墨白就停住了:三危山岩壁上,几道新鲜凿痕组成箭头,直指洞窟,断口还闪着星砂的蓝光。

“有人比我们先来了。”程墨白摸了摸凿痕,还带着温度,“用的工具掺了星砂,是最近的事。”

阿史那云的刀尖挑起一片丝绸残片,靛青色底上,星砂画的北斗七星泛着微光。程墨白一眼认出来:“这是长安去年的雨丝锦,只有宫里人才用得起。”

哑徒突然剧烈颤抖,指着洞窟深处。程墨白掏出火折子吹亮,黑暗里传来“咔哒咔哒”的齿轮声,像千年机关被唤醒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手碰到洞壁上的凸起,下意识按了下去。

“唰...”

石壁上突然亮起星砂绘制的星图,蓝色光芒照亮一条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一扇青铜大门缓缓开启,门缝里渗出刺骨寒气,还夹着淡淡的铁锈味。

“里面是什么?”阿史那云握紧琵琶刀,眼神警惕。

程墨白盯着大门上的归义军战旗图案,突然发现图案中间的凹槽,正好能放进手里的铜管:“曹都督的后手,可能就在里面。”

洞口突然传来“嗖”的一声,一支毒箭钉在洞壁上。李光的怒吼越来越近:“程墨白!你们躲不了多久!”

程墨白看了眼青铜大门,又看了眼洞口,咬了咬牙:“进去!先弄明白里面有什么,再跟他们算账!”

三人顺着阶梯往下走,寒气越来越重,齿轮声也越来越响。走到大门前,程墨白举起铜管,正要往凹槽里放,突然听见门后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像是有什么重物在里面撞门……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