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外的乱葬岗上,风沙卷着纸灰打旋,程墨白蹲在地上画圈,手里的木炭在沙地上划出北斗七星的轮廓。画工李三郎扛着个陶罐跑过来,罐口的红布被风吹得猎猎响:“程先生,这是最后一罐血朱砂!画工们都把家底翻出来了,连给孩子涂额头的朱砂都凑上了。”
程墨白抬头看了眼日头,太阳已经西斜,云层透着诡异的暗红。“按标记埋,每个星位一罐,埋深三尺,罐口朝上。”他拍了拍沙地上的刻痕,“记住,朱砂见风会散,埋好后用碎石压严实。”
“明白!”李三郎刚要走,就被哑徒拽住胳膊。哑徒指了指陶罐底部,又蹲下来在地上画了个“×”,再比划“漏水”的动作。李三郎赶紧把陶罐倒过来,果然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来,吓得他赶紧用布塞紧:“谢了兄弟!这要是漏了,老子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哑徒咧嘴一笑,转身扛起一捆削尖的石桩往雅丹群跑。程墨白看着他的背影,刚要说话,就见阿史那云带着几个护窟队的汉子走过来,每人手里都拎着把改造过的壁画刮刀,原本钝圆的刀刃被磨得发亮,刀柄缠了三层麻布,末端还加了个铁环。
“你看看这玩意儿能用不?”阿史那云把刮刀扔给程墨白,“按你说的磨薄了刀刃,加了铁环能套在手腕上,近身时还能当链子甩。”
程墨白掂量了两下,刀刃锋利得能削断头发:“靠谱!就是让护窟队的人小心点,别误伤自己。”
“放心,我教他们的‘琵琶刀术’,就是专用来耍这短家伙的。”阿史那云指了指不远处,几个汉子正对着沙包练习,刮刀刺进沙包里“噗嗤”作响,“刚才王老汉还跟我抢呢,说要拿这刀劈西夏兵的脑袋。”
两人正说着,赵破虏骑着马狂奔过来,甲胄上的沙尘还没拍干净:“不好了!张承嗣那老东西把西夏兵调来了,东西两侧都扎了营,少说有五千人!营里还竖了‘西夏敦煌郡’的大旗,这是要直接接管敦煌啊!”
程墨白的脸色沉了下来:“比预想的早了半天。哑徒呢?雅丹群的陷阱布置得怎么样了?”
“早弄好了!”哑徒突然从一块雅丹石后探出头,手里举着块壁画残片晃了晃。程墨白走过去一看,雅丹群的缝隙里全铺了残片,下面是半人深的流沙坑,坑底埋着的尖石闪着寒光。
“干得漂亮!”程墨白拍了拍哑徒的肩膀,“再去通知矿奴们,让他们在且末河沿岸藏好,等我信号再包抄。”
哑徒点头,吹了声口哨,两个穿着粗布衫的矿奴从沙堆后钻出来,跟着他往且末河方向跑。赵破虏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咂舌:“真没想到,上次矿洞里的矿奴,现在都成了咱们的帮手。”
“他们恨张承嗣比咱们更甚。”程墨白捡起块碎石,扔进流沙坑里,只听“咔嚓”一声,碎石被尖石扎得粉碎,“对了,220窟的诱敌阵准备好了吗?”
“早弄妥了!”赵破虏翻身下马,“伪造的矿脉图放在菩萨像后面,窟里埋了少量炸药,只要有人碰图,就会引爆机关,窟顶的流沙能把整个洞窟封死,跟第 7 章的火窟机关一个路子,就是换了种触发方式。”
程墨白松了口气:“好。现在就等月食了。”
夜幕很快降临,莫高窟上空的星星渐渐隐去,月亮被黑影一点点吞噬。程墨白站在九层楼上,看着远处西夏军营的火把像条火龙,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阿史那云递过来一罐水:“别紧张,咱们布置得这么周全,就算张承嗣有五千人,也讨不到好。”
“我不是紧张西夏兵,是担心星砂阵。”程墨白喝了口水,“朱砂含硫化汞,理论上能干扰星砂里的铁元素,但没试过,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赵破虏跑上来大喊:“西夏兵的罗盘全失灵了!他们的骑兵在营外绕圈子,连方向都辨不清了!”
程墨白眼睛一亮:“星砂阵起作用了!快,拿‘归义青’颜料来!”
哑徒立刻捧来个瓷碗,里面是深青色的颜料,用青金石粉末和桐油调的,正是归义军的标志性颜色。程墨白蘸了颜料,在九层楼的崖壁上飞快地画起来,不一会儿,一只展翅的飞鹰就出现在崖壁上,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信号发出去了!”阿史那云指着三危山方向,那里突然亮起一片火把,归义军的骑兵正冲过来,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护窟队也动了,王老汉带着人堵西侧的退路了!”
程墨白往下一看,护窟队的人举着改造刮刀,在沙地上列成一排,王老汉站在最前面,手里的刮刀晃得跟流星锤似的:“西夏狗敢过来,老子就削了他们的狗爪子!”
西夏军营里突然乱了起来,张承嗣骑着马在营中大喊:“慌什么!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都跟我冲,先炸了莫高窟再说!”
一群西夏兵举着火把冲过来,刚跑到雅丹群,就有人踩中了陷阱,“噗通” 一声掉进流沙坑,尖石刺穿了盔甲,惨叫声响彻夜空。后面的西夏兵吓得不敢动,张承嗣气得大骂:“废物!绕过去!直接去 220 窟拿矿脉图!”
几个亲信跟着张承嗣往220窟跑,程墨白在九层楼上看得清清楚楚:“来了!赵破虏,准备好接应!”
“明白!”赵破虏拔出刀,带着一队士兵埋伏在窟外的转角处。张承嗣冲进 220 窟,一眼就看到了菩萨像后的矿脉图,伸手就去拿...“轰隆” 一声,炸药引爆了,窟顶的流沙“哗啦啦”往下掉,瞬间把窟口堵了一半。
“该死!又上当了!”张承嗣气急败坏,挥刀砍着落石,“快挖!挖开就能拿到矿脉图!”
就在这时,赵破虏带着士兵冲了过来:“张承嗣!你的死期到了!”
张承嗣的亲信们刚要反抗,护窟队的人就从侧面冲了过来,李三郎一刮刀刺进一个西夏兵的大腿:“让你抢我们的矿脉!”
混乱中,张承嗣趁机往外跑,刚跑到窟外,就被哑徒拦住了去路。哑徒手里举着根木棍,上面绑着青铜铃铛,“叮铃铃”的声响让张承嗣想起了矿洞里的噩梦:“你... 你别过来!”
“怎么不横了?”程墨白走过来,手里的刮刀抵住张承嗣的脖子,“你以为勾结西夏就能霸占敦煌?做梦!”
张承嗣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以为赢了?西夏大军还在外面,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能踏平莫高窟!”
“你看后面!”阿史那云突然喊道。张承嗣回头一看,只见矿奴们从且末河方向冲过来,手里拿着采矿镐和矿灯,把西夏兵的退路全堵死了。西夏兵们群龙无首,有的扔下武器投降,有的被护窟队的刮刀刺倒在地。
“不可能... 这不可能...”张承嗣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
程墨白刚要说话,突然发现天上的月亮全黑了,月食达到了顶峰!莫高窟上空的星砂阵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砂粒在空中形成漩涡,朝着乱葬岗的方向飞去。
“不好!星砂阵的力量比预想的强!”程墨白大喊,“大家快躲到雅丹石后面!”
众人刚躲好,星砂就撞上了乱葬岗的血朱砂罐,“嘭”的一声巨响,蓝光和红光交织在一起,砂粒瞬间失去了力量,像下雨一样落在地上。程墨白探出头一看,星砂阵已经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层暗红色的粉末。
“成了!我们赢了!”李三郎跳起来大喊,护窟队的人跟着欢呼,声音震得莫高窟的崖壁都在响。
程墨白蹲下来,捡起一把星砂粉末,在月光下看了看:“这只是暂时的。西夏大军还在边境,张承嗣的党羽也没肃清,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阿史那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们在,没人能伤害莫高窟。”
哑徒突然指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泛起了鱼肚白。程墨白抬头一看,太阳快出来了,莫高窟的崖壁在晨光中泛着金光,壁画上的飞天仿佛活了过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程墨白站起身,看着身边的众人,赵破虏擦着盔甲上的血,阿史那云整理着刮刀,哑徒帮李三郎包扎伤口,王老汉在给大家分胡饼。他突然明白,这些人才是敦煌真正的守护者,只要他们在,莫高窟就永远不会倒下。
就在这时,一个矿奴跑过来大喊:“程先生!不好了!且末河方向来了一队骑兵,看旗号是西夏的援军!”
众人的笑容瞬间僵住。程墨白握紧了手里的刮刀,眼神变得坚定:“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咱们照样把他们打回去!”
晨光中,所有人都举起了武器,呐喊声回荡在莫高窟的上空。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