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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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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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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连载

第三章 抉择与启程

林思源盯着手机屏幕上“北美”两个字,指节捏得发白,屏幕边缘被按出几道浅浅的印子。宿舍里静得能听到挂钟秒针的“滴答”声,窗外梧桐叶被晚风卷着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可他的脑子里却乱得像团被猫抓过的毛线,陈教授递给他那本旧书上“为众生拓路”的批注还烫着掌心,苏玥在辩论赛上那句“失去敬畏的科技是杀人的刀”还炸在耳边,更忘不了八岁那年病房里,小磊那张瞬间空了的病床,还有床头柜上那架皱巴巴的纸飞机。

“思源?你咋了?脸白得跟纸似的。”刘毅推门进来,篮球在指尖转得飞快,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滴,浸湿了运动背心的领口,“跟你说个事儿,临床系那帮家伙输了辩论赛还不服气,说明天约场篮球赛找回面子,你可是咱们系的主力后卫,必须上啊!”

话没说完,林思源猛地站起身,塑料椅子腿在水泥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起来。“我出去一趟。”他丢下这句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门外冲,连手机都忘了揣。

刘毅愣在原地,挠了挠头,看着敞开的门嘟囔:“这小子吃枪药了?刚才还对着手机发呆,咋突然跟火烧屁股似的?”他弯腰捡起林思源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聊天框里“爸妈”的头像格外显眼,后面跟着“北美”“出国”几个字,他瞬间明白了大半,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得,又是个闹心的坎儿。”

林思源一路狂奔,冷风灌进衣领,吹得他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从宿舍到实验楼的几百米路,他跑得气喘吁吁,肺里像塞了团棉花。实验楼下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在楼下徘徊了足足十分钟,攥着衣角的手反复松开又握紧,指腹都被磨得发红,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熟悉的玻璃门。

陈国栋教授办公室的灯果然还亮着。林思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他推开门,看到陈教授正戴着老花镜,趴在桌上整理实验数据,台灯的光打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映出一层细密的绒毛。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是论文里的算法模型出问题了?”陈教授抬了抬眼镜,目光从厚厚的数据册上移开,落在林思源通红的脸上,“跑这么急干什么?满头大汗的,先坐。”

“教授,我……”林思源张了张嘴,原本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突然卡了壳,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他走到桌前,看着陈教授鬓角新生的白发,还有手指上那道常年握笔磨出的厚茧,喉结动了动,终于挤出一句:“我爸妈要去北美了,他们想让我一起走。”

陈教授手里的钢笔顿了顿,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他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印着“先进工作者”的保温杯,倒了杯温热的菊花茶递过去:“先喝点水,缓缓气,有话慢慢说。急什么?天又塌不下来。”

温热的杯子贴在掌心,菊花的清香钻进鼻子,林思源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低头看着杯子里沉浮的菊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说那边的医学院和实验室都是世界顶尖的,能让我接触到最先进的靶向药物技术。可我……”他咬了咬嘴唇,“我舍不得您的心肌细胞活性预测项目,更忘不了小磊的事。我想留在国内做研究,可又怕自己这辈子都追不上国外的技术,到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连陈医生当年那句‘如果’都没法回应。”

陈教授听完,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钢笔,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指着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思源,你看那栋外科楼,三十年前还是片荒地,下雨天一脚泥。那时候我刚进学校当助教,实验室里连台像样的离心机都没有,做细胞培养得凌晨三点去器材室排队抢设备,冬天冻得手都握不住试管。”

他转过身,拍了拍林思源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但不是钉死的铁板。我当年没去成麻省理工,遗憾吗?肯定遗憾。但我守着这个实验室,从只有三个学生的小课题组,做到现在能承接国家级项目的团队,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点把技术追上来,这也是另一种价值,不是吗?”

“可我怕…… 怕自己能力不够,怕辜负您的期待。”林思源的声音更低了。

“怕做不出成果?怕别人说闲话?” 陈教授打断他,眼神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做科研哪有不害怕的?我当年守着坏了的培养箱,盯着温度计看了一整夜,也怕样本全毁了;第一次给研究生上课,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怕自己讲不清楚。但怕有什么用?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他从书架最上层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得发白,边角卷了起来,递到林思源手里:“这是我刚工作时的实验记录,你看看。”

林思源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数据,有些页面还沾着泛黄的试剂痕迹,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酒精味。其中一页画着个简陋的仪器草图,旁边用红笔写着“自制离心机支架,焊坏 12 个,成功率 30%”,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今日请教机械系王老师,改进焊点角度,明日再试。”

“那时候实验室经费紧张,买不起进口支架,我就从废品站捡钢管,自己拿焊枪焊。”陈教授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些,“焊坏第十二个的时候,我也想过放弃,可一想到实验还等着用,就又咬牙试了。你比我当年幸运多了,有扎实的数理基础,有国家的科研基金支持,还有这么多先进的设备可以用。但你要记住,做科研的核心从来不是设备有多好,是那颗想做事、能坚持的心。”

林思源摩挲着笔记本上略显潦草的字迹,眼眶突然有些发热,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想起自己为了优化算法模型,在实验室熬了好几个通宵,那种反复失败又反复尝试的滋味,和陈教授当年焊支架的坚持,其实是一样的。

“至于去不去北美,我不替你做决定。”陈教授坐回椅子上,端起自己的搪瓷杯喝了一口,“但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无论是留在国内扎根基,还是出国学技术,只要你记得自己为什么学医,记得小磊的遗憾,记得‘为众生拓路’这四个字,就永远不会走偏。如果去北美能让你学到更先进的技术,能让你离‘改变现状’的目标更近一步,那就去。但我希望你记住,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有你要守护的人,有你要改变的东西。”

那天晚上,林思源在实验室待到了后半夜。他把陈教授的笔记本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团温暖的火,驱散了心里的迷茫。窗外的天渐渐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早起学生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掏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刘毅把手机送来了,放在桌上充电...给母亲回了条信息:“妈,我想去北美,但我毕业后一定会回来。我要学最先进的技术,回来做真正能帮到人的研究。”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林思源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半个月后,林思源拿到了北美顶尖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封皮烫着金色的校徽,沉甸甸的,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反而多了份沉甸甸的责任。

临走那天,陈教授带着实验室的同学去火车站送他。站台上人来人往,嘈杂得很,刘毅拍着他的肩膀说:“到了那边可别给咱系丢脸,等你回来,咱再跟临床系打场翻身仗!”其他同学也七嘴八舌地叮嘱,有的塞给他一包家乡的茶叶,有的递上一本厚厚的专业书。

林思源...收下,眼眶有些发潮。就在这时,他看到苏玥站在人群最后面,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眼神依旧清冷,却不像往常那样拒人千里。

“林思源。”她走过来,把文件夹递给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这里面是我整理的国内近五年心力衰竭患者的临床数据,还有二十个我在轮转时遇到的疑难病例分析,每个病例都标了关键的体征和用药反应。你在国外做研究时,或许能用得上。”

林思源愣住了,伸手接过文件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冰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谢谢苏师姐,这太珍贵了。”

“别误会,我不是支持你出国。”苏玥别过脸,耳根却悄悄红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缺乏临床数据,做出来的研究都是空中楼阁,最后浪费了时间。还有,”她转过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国外的药企为了出成果,经常打伦理擦边球,你记住,患者不是实验数据,别为了论文和名利丢了医者的底线。”

“我不会的。”林思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还记得你说的‘不伤害’原则,永远不会忘。”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林思源拎着行李箱上了车。他趴在车窗上,看着陈教授、刘毅、苏玥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模糊的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靠在椅背上,打开苏玥给的文件夹,第一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医学无国界,但医者有初心。”字迹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纸飞机,和当年小磊折的那架一模一样。

林思源的鼻子一酸,摸出胸口贴身放着的那个生锈金属零件, 父亲年轻时参与设计的心脏起搏器外壳,边缘还留着细微的打磨痕迹。金属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阵安心。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农田、村庄、城市,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林思源看着窗外,心里前所未有地坚定:这趟异国之旅,不是逃离,而是蓄力。他要把最先进的技术学回来,把陈教授的期待、苏玥的叮嘱、小磊的遗憾,都变成改变现实的力量。总有一天,他要让国内的患者不再因为“设备落后”“技术不足”而失去希望,要让“如果”这两个字,从医者的字典里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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