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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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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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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连载

第一十八章 曙光暗涌

个人风波的暂时平息,并没有让林思源和苏玥有丝毫松懈。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依旧残留着昨日那场对峙的冰冷气息,但他们都知道,沉溺于愤怒毫无意义。他们很清楚,周伟和他背后的辉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因为一次失手就就此罢休。真正的胜负手,永远在于ST-01项目本身能否取得突破性的、让人无法质疑的进展。唯有硬实力,才是粉碎一切阴谋的基石。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更多的精力,甚至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投入到了与安德森实验室的联合攻关上。那两例耐药患者......王明山和李秀英的命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催促着他们争分夺秒,不断前行。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数据、显微镜下的细胞形态、实验室传来的每一份报告,都牵动着他们敏感的神经。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医院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林思源还在反复推敲一份即将提交的伦理委员会补充说明材料,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苏玥则在一旁的折叠床上和衣浅眠,呼吸轻浅,但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蹙着。

突然,林思源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新邮件提示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发件人赫然是“Prof. Anderson”!他一个激灵,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邮件。

“苏玥!快醒醒!安德森教授那边的新数据!”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伸手轻轻推了推苏玥的肩膀。

苏玥瞬间睁开眼,眼底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清明的锐利。她立刻起身,几步走到电脑前,俯身凑近屏幕。屏幕上,复杂的基因通路图和密密麻麻的药物敏感性测试结果映入眼帘,那些曲折的线条和显著的数据差异,仿佛带着某种撼动人心的力量。

安德森教授在邮件中写道:“……林,苏,基于你们提供的极其珍贵的临床样本和我们实验室最新的基因编辑模型,我们已成功证实,那个之前发现的旁路激活突变,确实构成了一个稳定的、能够有效绕过ST-01主要作用靶点的逃逸机制。这解释了那两位患者为何对初始治疗反应不佳。但是,幸运女神这次似乎站在我们这边!”

看到这里,林思源和苏玥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邮件继续:“……在我们进行的大规模药物库筛选实验中,一个令人意外的发现是,一种老牌的、通常用于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药物:‘甲磺酸雷沙星’,似乎能够意外地、并且相当有效地抑制这个旁路信号通路中的某个关键节点!在体外细胞模型实验中,ST-01联合低剂量的雷沙星,对携带该特定突变的肿瘤细胞株展现了非常显著的协同杀伤效应,抑制率最高提升了近三倍!而更重要的是,这种联合方案对正常的人类肝细胞、肾细胞等毒性可控,未观察到显著的叠加损伤……”

“雷沙星?”苏玥微微蹙眉,快速在脑海中调取关于这个药物的信息,“这个药……上市很多年了,价格低廉,临床应用广泛,安全性数据库非常庞大、充分。如果它在联合治疗中真能起到关键作用,无论是在审批速度、治疗成本还是可及性上,都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她的语气虽然依旧冷静,但眼底却掠过一丝亮光。

“关键是联合用药的时机、剂量以及可能产生的独特副作用谱。”林思源指着报告上几个用高亮标出的数据点,声音因兴奋而有些沙哑,“教授建议我们,在充分评估和知情同意的前提下,可以尝试从极低剂量的雷沙星联合标准剂量的ST-01开始,进行探索性治疗。这需要伦理委员会的快速审批,以及患者和家属的绝对理解和配合。”

这是一个充满风险,但也蕴含着巨大希望和想象空间的新方案。老药新用,意味着可以跳过漫长的全新药物研发周期,利用现有成熟的药品供应链,大大缩短从实验室到病床的距离。但,联合用药的未知协同毒性、潜在的药物相互作用、以及最终在真实人体内的疗效,都需要他们第一个去“吃螃蟹”,去小心翼翼地验证。这无异于在漆黑的雷区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可能踏响地雷,但也可能踏出一条生路。

“那两个患者目前的情况……”苏玥立刻转身,在自己的电脑上调出王明山和李秀英的最新电子病历,语气变得凝重,“王明山,肺部原发灶较前次CT有轻微增大趋势,伴有持续且加重的癌性疲劳,止痛药的效果在下降;李秀英,情况更差一些,不仅原发灶进展,还出现了少量胸水,食欲很差,营养指标下滑明显。我和他们以及家属都初步沟通过,他们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都明确表示愿意尝试任何可能有效的方案,愿意承担相应的风险。”

事不宜迟!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立刻重新坐回电脑前,连夜起草详细的联合用药方案、极其详尽的知情同意书(里面罗列了所有已知和理论上未知的风险),以及提交给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查的紧急申请报告。键盘敲击声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急促。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两人眼中都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高度亢奋。他们带着打印好的厚厚一叠材料,分别走进了王明山和李秀英的病房。

在王明山的病房里,林思源拉过椅子,坐在老人床边,语气平和但内容极其坦诚:“……王老师,情况就是这样。这个联合方案,是基于我们和美国实验室最新的研究发现,在体外实验和动物模型里看到了很好的效果,但在人体上,您和李阿姨将会是第一批尝试者。有可能有效,甚至可能效果很好,但也有可能无效,或者出现我们预料不到的副作用。这里面有希望,但也有不确定性,甚至风险。您和家里人需要认真考虑,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随时问我。”

王明山,这位退休的中学教师,虽然被病痛折磨得颧骨高耸,面色蜡黄,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依旧保持着知识分子的清亮和理性。他看了看身边紧握着他的手、满脸忧虑与挣扎的儿子,又看了看眼神诚恳、毫无隐瞒的林思源,缓缓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林医生,苏医生,我这把年纪了,什么都经历过,不怕冒险,更不怕死。但我怕没有希望地等死。我知道我这病,常规的、标准的法子效果已经不大了。你们肯为我想办法,费这么多心血,联系国外的专家,找新的路子,我信你们,信你们的专业,也信你们这份为病人着想的心。”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试试吧,有效,是我命不该绝,我感激你们一辈子;无效……我也认了,至少……至少我为后来得了同样病的病友们,积攒点宝贵的经验,这命也算没白折腾这一遭。”

老人的话语朴实而豁达,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和奉献精神,让林思源喉头一哽,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敬佩与责任的暖流。

而在李秀英的病房里,气氛则更为沉重和复杂。李秀英虚弱地靠在床头,闭着眼,呼吸略显急促。她的女儿,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紧紧握着母亲枯瘦的手,眼眶红肿,里面盛满了泪水、恐惧和挣扎。

“苏医生,”女儿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我们知道您和林医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我妈她……她太辛苦了……可是,用那个老药,听起来……听起来真的能行吗?我妈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很弱了,我天天看着她难受,我心里……我怕她扛不住更多的折腾了……万一……”她说不下去了,泪水滚落下来。

苏玥没有催促,也没有用过于乐观的语言去安抚,她只是平静地递过去一张纸巾,然后用清晰而客观的语气解释:“我们完全理解您的担忧和恐惧。请相信,我们选择雷沙星的起始剂量,是经过严格计算的,非常低,远低于它治疗自身免疫性疾病时的常规用量,目的就是最大限度降低潜在的单药毒性。同时,我们制定的监测方案会比之前更加严密,几乎是每小时都会评估患者的任何细微反应。从雷沙星本身庞大的临床应用历史数据来看,在低剂量下,它的安全性是比较好的。当然,”她强调道,“所有这些都基于理论和数据,最终的决定权在你们家属和患者自己手中。这是关乎生命的选择,没有人能替你们做决定。我们可以再给你们一些时间,全家好好商量一下,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就在林思源和苏玥为两位危重患者争取一线生机而全力奔波的同时,项目组内部,一丝微妙而复杂的气氛变化,也开始如同水底的暗流般悄然涌动、扩散。

早晨的护士站,交接班前后,偶尔会有三两个关系近的护士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交换着信息。

“哎,你听说了吗?昨天的事儿……林医生和苏医生被人偷拍造谣了!”

“真的假的?太恶心了吧!肯定是辉扬那帮人干的!竞争不过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唉,说起来,咱们这项目真是多灾多难啊。先是张老爷子那事儿闹得网上沸沸扬扬,好不容易压下去,又冒出内部泄密,现在连林医生和苏医生他们个人都被盯上了……这么搞下去,会不会影响到咱们整个项目啊?我都有点担心了……”

“别瞎说!动摇军心!林医生和苏医生多厉害的人啊,你没看他们昨天直接报警、发声明,硬气得很!项目有他们领着,肯定没问题!”

“就是!而且我听说,他们好像找到了对付那两例耐药患者的新方法了!好像是什么老药新用,要是真能成,那可是大突破!”

“希望吧……就是感觉这压力也太大了,内外交困的……”

大部分团队成员,尤其是核心的护士和研究员,依旧保持着对林思源和苏玥专业能力的信任与支持,但接连不断的风波、来自外界的恶意和内部潜在的隐患,难免让一些人的心里产生了细微的疑虑和不安,一种对项目前景不确定性的担忧在默默蔓延。这种情绪,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王磊。

自从上次在机构办主任办公室被当场抓包、严厉训斥后,王磊在林思源和苏玥面前就总是显得有些畏缩、躲闪,脸上时常堆着一种刻意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做事也变得有些过分“积极”,但这种积极背后总透着一股心虚。然而,在他偶尔自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眼神里飞快闪过的慌乱、算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却瞒不过苏玥那双敏锐而冷静的眼睛。

这天下午,苏玥去药库申领一批特殊的、用于监测联合用药潜在副作用的检测试剂。就在返回的路上,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连接走廊时,她一眼瞥见王磊正和一个陌生的、穿着深色西装、身形瘦高的男人,站在走廊尽头的消防门旁边,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地交谈着什么。那男人的侧脸看着很生疏,绝非医院内部人员。

王磊背对着苏玥的方向,似乎并未察觉。但那个陌生男人在抬眼间,目光恰好与走过来的苏玥对上。他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被抓包的不自然,随即迅速移开,并且用极轻微的动作碰了一下王磊的胳膊。

王磊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回过头,看到苏玥的瞬间,脸上血色“唰”地褪去,表情僵硬,随即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近乎谄媚的笑容:“苏……苏医生!您……您来领东西啊?”他边说,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了与那个陌生男人的距离。

“嗯。”苏玥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目光平静地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脚步并未停留。

那个陌生男人则低着头,匆匆说了一句“先走了”,便迅速转身,推开消防门,消失在了楼梯间。

苏玥心中那根警惕的弦瞬间绷紧了。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个男人的大致体貌特征......瘦高,深色西装,戴一副无框眼镜,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回到办公室后,她见林思源刚好结束一个电话,便关上门,语气严肃地私下提醒他:“王磊最近有点不对劲。刚才我看到他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走廊角落私下接触,看到我立刻分开了,形迹很可疑。那个男人不像医院的人。”

林思源眉头立刻紧锁,脸上掠过一丝厌烦和警惕:“他又想干什么?难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还在跟辉扬的人牵扯不清?贼心不死?”

“不确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苏玥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以后所有核心数据的传递,尤其是涉及联合用药方案的详细设计和患者最新反应的数据,尽量避开他。重要的内部会议记录和决策过程,我们也自己多留一份底,并且明确记录参会人员和信息知悉范围。”

内部的隐患如同脓疮,尚未彻底清除,外部的压力也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医院伦理委员会对ST-01联合雷沙星用药方案的审核,进度比他们预想中要缓慢不少。委员会提出了好几个需要进一步补充说明的、相当尖锐的科学性和安全性问题,要求他们提供更多支持性的文献依据和更完善的风险管控预案。这需要时间和精力去逐一回应、完善。

而病房里,两位等待救治的患者,王明山和李秀英的病情,却在时间的流逝中,缓慢而持续地进展着,如同沙漏中不断下坠的沙砾,提醒着他们生命的脆弱与紧迫。

时间,在这场与病魔、与竞争对手、与内部隐患的多线作战中,变得愈发残酷而紧迫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重若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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