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张飞像面前,大家一看老七爷给祖宗跪下了,他们都在无声中一个一个都跪在地上,张苍山和张豫东扶着身边的那几个老骨头也跪了下来,随着老七爷给张飞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老七爷没站起来,而是慢慢地往前跪着一把抱住张飞那尊铸像嚎啕大哭起来:
“啊……啊……哈……祖宗啊……作为你的子孙,我们不孝,对不住你了,现在国家灾难民族灾难临头,寇祸日深,为了民族和国家,为了我们张氏子孙的万代繁衍,祖宗就委屈你了, 我们张家的子孙张氏汉召起兵杀敌,眼下手里没有兵器,万般无奈只能毁你的尊像,以打造杀敌的兵器,祖宗你是个嫉恶如仇一生驰骋沙场的英雄,你是个以民族国家大义为重的人,请您理解支持吧,你英灵在天,就看着你的张氏子孙用你的铸像打造的大刀勇敢去杀敌吧!”
老七爷抱着大铸像痛哭了一阵子,忽忽闪闪的火把下张氏族人跪在地下一片茫然,这时候张苍山张豫东父子慢慢站起来 走过去,把老七爷扶起来,和老七爷一起仰望着张飞高大的铸像,然后庄重的再次跪下来,张豫东立起右手:
“祖宗 张将军飞 今毁像造刀 实属无奈 厉为不孝,愿祖宗理解,在天之灵佑尔子孙 奔赴疆场 舍命杀敌 痛灭倭寇 光复河山 为国家争光 为民族争光为祖宗争光!”
誓言啸天 铁语铮铮 远播大地回荡九皋,变成了中华民族誓死抗日的誓言。
誓毕, 张苍山 张豫东把老七爷扶起来走到大树下,老七爷把他们两个的手一推,往前走了两步,用他那沙哑的充满了岁月沧桑的声音竭尽全力挥手说道:
“大家都看到了,我刚才禀告了我们的祖宗,让他支持我们 理解我们,让他的英灵在天上保佑我们张氏一族!”
说完 老七爷用手指指着他们两父子:
“他们两个是我们张氏一族的光荣,不管刚开始的时候你们每个人是咋想的,但是现在我们大家都要同意老山子父子的请求,毁像造刀 抗日杀敌!”
人群中一些年轻人首先欢呼起来:
“毁像造刀,抗日杀敌!”
应和声一阵接着一阵,欢呼声顿时响成了一片,老七爷往前走了一步:
“我们张家历朝历代在民族和国家危难之时都没有当过孬种,现在东洋鬼子在我们家门口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家哪个人没有见过?我们张氏一族在豫东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一辈又一辈生活了多少年,这片土地是我们的祖业,是祖宗传给我们的,今天东洋鬼子过来了,在这片土地上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们会同意吗?”
“不会,不会……不会同意的!”
“前一段时间,小召起兵的时候,我们张家许许多多的后生都随着他奔赴战争,英雄杀敌,他们中间有许多人立功成了英雄,还有许多人战死在杀敌的战场上,族长张苍山用自己的金钱来抚恤那些牺牲者的家属,虽然他姓张,是我们其中一员,但是抗日杀敌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吗?他为了什么? 自己的儿子 儿媳 孙子 孙媳都上了战场,铁血军是我们张家的铁血军,是我们中国的铁血军, 代表着我们张氏一族,是我们的骄傲和自豪,既然是我们自己的部队,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他呢?我们尊敬祖宗 怀念祖宗,但是在国家民族的危亡面前,小召他这样做,祖宗之灵在上,他会同意的会拥护的!”
老七爷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慷慨激昂的说过这么多话,这个怀着满腔的民族义愤和八国洋鬼子拼杀过的老人,他知道历史的凝重和民族的道义,在他的生命里国家和民族这两个词语永远高于一切 永远重于一切,他此刻站在张氏族人面前、在熊熊的火光下袒露着他那被岁月无情冲刷后裸露的嶙峋胸膛,松弛褶皱的皮肤下覆盖的是他那一颗男子汉曾经浩气凛然的心,他并没有被岁月所击倒,老态龙钟的只是他世俗的那团血肉,他的心魂还是耸立在生命的世界叱咤风云。
是啊!老七爷, 生命可以被岁月摧垮, 只要你是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的心志和魂魄永远屹立人间 永远巍峨云天!
他这种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参加义和团的岁月,那个时候他们手中也是握着一把令八国鬼子胆寒的大刀,在山东 在河南广大的土地上和入侵这片土地的洋鬼子进行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拼杀,虽然在内外反动势力残酷镇压下他们失败了,他们中的许许多多兄弟都倒在了洋鬼子和满清腐朽统治者的屠刀之下,但是他们那种不畏强敌不甘外辱勇敢为国家为民族拼杀的英雄精神永远光耀在历史的长河中,光耀在老七爷那一根根一条条纵横奔流的血管中,老七爷用历史的坚毅目光向人群扫了一眼:
“没有什么可说,无条件的支持他们!”
张苍山父子握住老七爷的手感动地说:
“谢谢您老的支持,谢谢乡亲们的理解和支持……”
老七爷哈哈一笑,用手向空中挥动了一下:
“还有一条,小召你得答应老少爷们,等抗战胜利了,再给我们祖宗重塑一个更高更大的雕像,并且立碑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书上!”
张豫东握着老七爷的手,慢慢转过身来,面对一双双理解 接受 支持 期待 湿润的目光说道:
“请老少爷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在战场上多打胜仗多杀鬼子!"
张豫东说到这里,慢慢放下老七爷的手:
“请大家放心,抗战胜利了,我一定会给我们的祖宗重塑雕像————更加高大 更加威风凛凛 更加叱咤风云!”
他的话一落,下面就响起了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一群年轻人纷纷上来围住张豫东
“小召……我也要和你打鬼子……”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突然 张豫东被一帮刚才哭闹的老骨头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小召 我们都是昏花的老朽,我们刚才活糊涂了,我们也支持你……”
老七爷拍着他们的肩膀说:
“哈哈……这才对呀,你们想想,我们的人都被杀光了,还要这个祖像干什么?”
火把一个个熄灭了,人群也在议论说笑中渐渐散去,张家父子也回到了家。
张苍山把儿子叫到灯下,拿出保存很好的记事本,把周围几百里以内的铁匠名单都拉了出来:
“爹 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你这孩子,知兵不能不知这些,知兵没知一切的胸怀是不能带好兵打好仗的!”
几十年来,这对每到一块都吹胡子瞪眼的父子这次倒像一个人一样,看不出他们过去的一点芥蒂 。
“小召 这名单里有一百多个铁匠,明天我要打发人一个个地把他们都偷偷的请过来,摆开炉子,我们这里有的是木炭,一万多把钢刀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只要这段时间小鬼子不来捣乱,十天内向你交第一批刀!”
张豫东带着吃惊不敢相信的眼光望着父亲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感到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怎么 你小子不相信吗?”
上阵还是父子兵,为了儿子的事情,这个老人也豁出去了,眼下正是兵荒马乱的岁月,老百姓在鬼子的刺刀下过着胆战心寒的日子,他张苍山在这一带是个有名的大人物, 他的德 他的财都让人为之敬仰,为此 他只要能打听到的, 所有的铁匠他都派人给请来了, 其中 有两个铁匠路程比较远,一个叫刘大锤 一个叫许二夯, 在来的路上被鬼子杀害了,为此张苍山痛恨不已,发誓一定要把这一万多把大刀打造出来,要让小鬼子更多的人头滚落在它打造的张飞刀下,他把一百多个铁匠炉子分散在树林里 芦苇荡里 庄稼地里,再把化成的铁水凝成小坨分别递送,就这样打打停停,经过二十多天日夜不停的苦干,终于到九月底完成了最后一把,老头子日夜操劳也终于累病了, 他倒在床上看着最后一把大刀微笑着说: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下一步看小召的了!”
张苍山抱着病躯把所有的铁匠请到家里款待一下,最后给他们发工钱,他手里掂着哗哗的大洋,一个人一个人的发,其中有个叫包正山的老铁匠已经六十多岁,听到张苍山请他打大刀要杀鬼子,二话不说就带着老婆和儿子过来了,他把几块大洋哗啦放在手中看着张苍山。
“老张 你为打鬼子都要倾家荡产了,这大洋我们还能要吗?”
张苍山一下拉住他的手:
“老弟 你能从百十里之外跑过来,都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没天没夜的劳累各位,将尽一个月时间,这点钱虽然不多,就算我张苍山的一点心意吧!”
“老张 你先别这样说,眼下兵荒马乱,不能过一天安生的日子,鬼子到处杀放火,哪里都是一样,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问一件事!”
张苍山把湿毛巾从额头上拿开:
“老弟 你尽管说,只要我张苍山能做到的,你放心,我一定答应!”
包正山转身向后面的一百多户铁匠家庭望了一下然后问道:
“眼下大家都信任你人情厚道,不知能否租给每人几亩薄地,供我们养家糊口!”
张苍山一听这话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包正山:
“老弟,你不走了……你们真的不走了?”
下面一片喧哗。
“张老爷,我们不走了,愿意成为你的佃户,在张飞镇附近安家!”
张苍山带着吃惊的眼光看着大家,立刻双手抱拳激动地说: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把身家相托,谢谢你们对我张苍山的信任!”
人群拍手叫好,张苍山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好 好 好……只要大家有这样的打算,把我张苍山当成自己的人,我从内心里感谢你们,请放心,只要在我这里,不说其它条件,我起码保证你们每家五亩地三间草房,不过 房子得自己盖,至于木料家什……我东沙河里有的是树木,用多少你们就伐多少,缮房的苇草更不用愁,我这几十里的大芦苇荡够你们用的!”
张苍山挥起的手还没落下,下面人群中就一片欢呼:
“谢谢 张老爷,谢谢张老爷!”
张苍山等欢呼的人群平静下来大喊道:
“各位大师傅,地虽然是租给你们的,但我不会收一分钱的租子,眼下正是国难的时候,我儿子在这里起兵, 需要军粮,只要你们力所能及的供应一些军粮就行了,东沙河南的柳树林附近有五六百亩的青沙地,如果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那里安家结舍吧,庄名就叫铁匠庄!好不好?”
“好,好……铁匠庄,好,好……铁匠庄啊……我们有家了,我们这些成年累月的推着铁匠车流浪打铁的人……有家了……有家了……”
在这个社会上,人最可怜的莫过于无家可归,他们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眼下 这些人不仅拥有了一个家,还拥有了租种的土地,一个个听到这个消息能不高兴得泪流满面吗?他们像喝醉了一样相互欢呼着 拥抱着 大喊着:
“张老爷万岁!”
“我们有家了!”
“我们有家了!”
包正山老铁匠把几个光洋从口袋里掏出来丢在张苍山旁边的竹篓子里,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说道:
“老哥哥,我们家都有了,这几个钢洋就不要了!”
后面的人看到包正山老铁匠这么做,也都纷纷把那几块钢洋从口袋里掏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跑到前面哗啦哗啦地丢在竹篓子里,张苍山看到这一幕,为这些成年累月漂泊流浪的手艺人的德性而感动, 他低下头来看到刚刚分发的几百块大洋,然后拉住包正山的衣领严肃而又认真地说:
“这几个光洋不是你们的工钱,现在这是你们的安家费,你就给我一家一家的发下去,谁不听话,我不给他地 不允许他盖房子!”
说完张苍山虚汗满面,在家人的搀扶下转身回去了,他的这一举动,把这些手艺人感动得一个个泪水直流,他们望着他那虚步摇晃的背影都呆在了那里。
因为伤风张苍山躺在床上,他把家里的执事人找来:
“老郑 今天把这些人招待一下,然后你带他们去柳树林那里就地选址,就让他们在那里安家去吧!”
因为发烧,这个老军人有点晕晕乎乎,但是 神志依然非常清楚,他闭上眼睛想着这几百个常年走街串巷的铁匠给他们在这里安一个家,不但但是因为同情他们,更重要的是他认为以后还要用他们,因为张豫东在这一带起兵,不能没有一个修修补补的修造队,虽然他们不能造枪炮 造子弹,但是时间长了就能修枪 修炮,天长日久就会成为儿子一个低级别的兵工厂,在黄河故道上,造炸药用的硝石不缺少,每到秋冬季节,这里的地面上因为地下水回落就会留下一层白茫茫的硝粉,有了这个再配上硫磺 木炭,就能制造黑炸药,炸药是部队必须的,有了炸药,攻城掠地就不成问题了,有了炸药其它的武器不敢说,就是那木把手榴弹而言,这帮铁匠摸摸索索时间长了就能造出来,只要有充足的手榴弹,就是子弹少点也照样能攻能守的打胜仗。
天下的事情没有无缘无故的恩赐,张苍山自然也不是傻子,留下这帮铁匠,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目的,这个老军人在枪林弹雨里闯荡大半辈子,对于儿子的起兵,他还是考虑的非常长远。
张苍山完成了一万多把大刀,同时把一百多户铁匠也安置下来,张豫东舅舅做的一万多套军装也陆陆续续完成了,大刀和军装送到部队,铁血军全都配发了军装和一把带有张飞头像的张飞刀,这两样东西到位,极大鼓舞了士气,不仅所有的军官佩服张司令的能力,就连那些普通士兵提起张司令无不伸出大拇指。
到了十月初,北方的树叶已经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铁血军驻地的树林里沙丘上草地上到处落满了枯黄的树叶,早晨深秋的风让人感到阵阵的寒意,经过一个多月的整编 休整 训练,部队准备再次南征。
关于南征的会议已经接连开了好几天,大家都带着喜悦的心情讨论着,一套新军装把部队的精神面貌一下抒发了出来, 广大官兵一个个精神抖擞, 像小老虎一样,战斗的渴望空前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