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先生再次催促下,周迅雷才勉强拿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他的眼前,叹口气说道:
“冯公 我不是你的儿子,但你在我的心中早就是父亲了, 以前对我的种种恩情,每一件每一桩在我心中都重如山 深如海,只要是个有良知的人,谁又能不为这种恩情赴汤蹈火至死不渝呢?我由一个不更事的孤儿,被你半路捡来,一手培养长大,让我从勤务兵 排长 连长团长到师长哪一步不浸透着你的心血呀!你对我恩重如山,我就是结草衔环也难报答万中之一,这辈子我能遇到你能跟着你南征北战是我的福份,我此生值了。
你拣拾我的时候,给我起的名字,一个父亲本应该尽的义务你都尽了,这辈子我在睡梦中有多少次想喊你这个称呼啊!可我却始终没有喊出来,这个称呼是我发自内心的出自肺腑的,当我从内心里渴望唤起这个称呼的时候,我都会万分激动,可面对你的威严我始终深深藏在了心中,这个称呼,让我在心里呼唤了几十年,只是在心里 在梦里,不知道今日我能否在你的面前喊出来?”
说到这里,周迅雷呜咽起来 ,他扑通一声又跪下来,泪水滚滚望着早已老泪纵横的冯玉祥,老人家在泪水模糊中向上望着房梁长叹了一口气:
“汉梁 ,我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对我生死不渝的忠诚,只是我没有带着你们争得天下,让你们跟着我受尽屈辱,面对你,我真的从内心里愧对那个称呼,我觉得真的承受不起,我们这群人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完全都是我一人的过错,对此我留下了终生的遗憾,什么都不怨,是我这个人太正直太傻了,让蒋先生用金钱把韩复渠 石友三 刘茂恩 庞炳勋这些人收买了过去,才让我们争天下的大决战败得如此的悲惨 败得如此的不可挽回,是我一手造就了我们的人生悲剧,从根本上说,我愧对你们啊!汉梁, 快起来 ,别这样,我真的受不了……”
说着 他弯下腰把周迅雷扶起来,可是 周迅雷泣不成声:
“先生我是一个即将奔赴沙场的人,此一去能不能回来还是另一回事,请先生在我要走的时候了却这桩心愿吧!”
周迅雷情到深处浑身颤栗着说出这样的话,让老先生再也无法拒绝,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落在背后的椅子上,热泪滚滚, 周迅雷不再说什么,对着这个再造他生命的老人重重的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跪直身子喃喃地终于喊出了他心里喊了几十年的那个称呼:
父亲————父亲————父亲————
他每喊一句就跪行一步,一直跪行到冯玉祥的身边,再次扑在他的怀里,这一次这对义薄云天的父子都哽咽了起来。
毕竟都是军人,过了一会儿,他们都平静下来,冯玉祥把周迅雷扶起来,伸手拉个小凳子让他坐在自己面前,叹口气轻声说道:
“汉梁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来之前蒋先生在电话里什么都告诉我了,我对你的忠 对你的勇非常感动,他说只是给你晋升了上将军衔,你没有接受众多将领引以为荣的佩剑,为此他深感遗憾,说没有早认识你这个关公式的人物,很羡慕我。不管蒋先生怎么说,你我都明白,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什么都不要想,放下一切集中精力把仗打好,这是先决条件,这是我们这些杂牌部队唯一的活路和出路,在战场上三心二意会比刑场上死得更惨,只要打好仗,你就有一定的出路,在以后的日子里,更不能再犯郑州仓库那类低级错误,努力的在这场铁血激荡的战争中锻炼自己,就是战争结束 就是不在部队,在将来的社会中也会有一个比较稳定的社会 地位,最起码 有一个比较稳当的后半生!”
“父亲我谨听你的教诲,如果在战争中我能生存下来,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
“嗯这次蒋先生给你一个超编的补充旅,他打电话给我说,这个旅四个团有一万多人,A 军在兰封战役之后一直都在河南嵩山进行整补,前几天程长官打电话说,已经给 A 军补充了一万多人,在武器方面也进行了大量的补充,蒋先生原准备让张撼山去当军长,你这次大难不死,张撼山这个军长又当不成了。不过 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注意,以前的老 A 军大部分人都是河北山东陕西甘 肃宁夏人,兰封战役补充重建的新 A 军基本上都是河南人,这一次再次重建的 A军河南四川比例相当,你要主意,这样的比例,你一定要下功夫调整好河南四川两省人员之间的关系,河南人地方观念很强,中原之人抱团之后就会霸气,又在河南的地面上,四川人勇敢团结 有胆气,在教育方面你要好好下功夫,让他们通通去掉地方观念,建立 A 军至上的新理念,把他们彻底融入 A 军这个大观念里去,没有一番心血 不下一番功夫是不行的,这是重中之重,如果你不能把这种关系调整好摆正,不要说打仗,就是战场你都拉不上去,就会出现成群结队负气而去的逃兵, 到那个时候你的 A 军不要说是老虎军了,连羊群都不是。”
周迅雷听着冯先生语重心长的话语,心中也想了很多很多,两个骡子栓到一起不咬才怪呢,他暗暗下定决心,回到部队必须下大功夫处理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 A军的荣誉就会荡然无存:
“先生 这确实是个绕不过去的大石头,别无它法,我必须把它彻底搬掉!”
“你现在是一国上将,凡事要慎重处理,三思而后行,对于军纪,你以前做的很好,对于严重违反军纪的恶劣事件必须及时处理,对于当事人决不姑息迁就,尤其是你身边的人,该杀就杀决不容情,只有这样才能竖起一支军队铁的纪律,只要你没私心,这部队就好带 这仗就好打,你打算怎样对部队进行调整?”
“父亲 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啊……汉梁,你是一军之长,我相信你会有一个稳妥的方法。”
周迅雷在冯先生面前也不客气,就直接了当的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四川带过去这一万多人都是训练好的新兵,补充到 A 军这样老部队只能把他们拆散补充到各团各营里去,对于那些军官我会按级别酌情任用,一碗水端在我的手上一定是平的,这点你放心先生,在我的心中只有 A 军,没有什么河南河北山东 陕西四川 甘肃 宁夏,在部队的整合中,我会像你那样恩威并用 宽严相济 掌握分寸,尽快把这支再次涅槃重生的部队恢复到老 A军那种水平。”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老先生看到周迅雷样的自信,久肃的面容终于露出难得的微笑:
“你要明白蒋先生的用意,好好打仗 不要辜负他。”
“是的!”
“蒋先生这个人很聪明,把你放在敌后,即是其名同时也有其实,其中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注意,现在的共产党发展很快,敌后大部分都成了他们的天下,你要明白蒋先生更深一层摆不上桌面的意思,那就是让你在无形中挤占共产党的发展空间,达到抑制共产党发展的目的,在这一点上你千万不要犯傻,大家都是抗日部队,只要共产党坚决抗日,我们就把他们当成友军,大家相互支持共同打鬼子,我们作为一个杂牌部队,没有必要拿出精力对付共产党,那是蒋先生嫡系部队的事情,他和共产党有深仇大恨,我们可没有,不要愚蠢到给自己树敌,在自己本来就狭隘的生存空间里再放上一块大石头, 你过去之后,大家团结的好共同抗日, 团结的不好,那就井水不犯河水,他抗他的日,你打你的鬼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最起码不能 发生中国人打中国人的事情,决不能做出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多一个朋友开条路,得罪一个朋友打道墙,我们没有必要为蒋先生去得罪共产党,现在这个乱世,你唱吧来我登场,乱糟糟的,到最后尘埃落定,中华大地上的主人不一定是谁呢,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不是日本鬼子!”
“父亲 ,这一点我谨听你的教诲,对于这些事情自有分寸!”
“唉!汉梁到了敌后,你不是什么豫 鲁 苏 皖游击总司令吗?就这个头衔 蒋先生无意给了你一个扩充军队的机会,那里活动着很多地方游击队,千万不要小看他们,如果组织得好,他们人熟地熟打起仗来也能取得不小的成就,共产党就是靠‘游击’这两个字起家的嘛,有机会多向共产党学习,掌握游击之精妙,把那些多如牛毛的游击队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慢慢组织化正规化,把他们拉起来,将来都是你的力量,最起码你们42军打起仗来不怯气 帮手多 不缺兵源,如果弄得像样需要番号,告诉我,我不怕舍这张老脸,我去蒋先生那里给你要!”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外面沉沉的黑夜传来几声鸡鸣,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