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亲人历历可数,从小父母早早的撇下他离开了人世,他在童年的沿街乞讨 拉棍要饭中遇到了老长官,老长官对他亲如父母,他又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后来他有了妻子 有了儿子, 很快儿子大了, 只剩下妻子跟着他南征北战,可是 可是…..前不久的兰封战役,A军所有的眷属都死于向洛阳撤退的一次空袭中。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两个亲人,一个是他的老长官,另一个就是从战争开始就杳无音信的儿子,就是他死了,儿子已经长大,自有他自己的命运,自有他自己的生存之地,你说说 这个时候他周迅雷还有什么可以牵挂的呢?
在这场战争中,有千千万万的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小到列兵大到军长司令,他能活到现在算是一种幸运,面对这种幸运,他会感激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又总是感觉切切实实在身边的命运吗?
说起打仗,那都是真刀真枪铁血拼杀的事情,可命运这个有形无形的东西对他这个简单的铁汉武夫来说着实是一件难以嚼摸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和它直接面对,又不得不时时刻刻感到它的存在。
“唉!有也罢无也罢 畏也罢 敬也罢,做事做人踏踏实实本着良心平安问心无愧就算了,干嘛要和这个虚无的东西较真,整天想这些跟老虎捕风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枉费脑筋自寻烦恼吗?他娘的什么都不想,战场上就是实实在在地杀人,战场下就是实实在在地做 人!”
他目前人生的任务和观念就被简单化成杀人和做人这两个不同的词语,他觉得这副身躯被这两个词语所覆盖再适合再恰当不过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两个词语能够涵盖他的一生。
周迅雷他们迎着太阳往前走,由于天上的阳光和地上的雪光相互交映,强烈的光线让他们有些晕眩 有些睁不开眼。
他骑在马上,抬起头仰望蓝得透明的天空,广阔无垠的空域看不到一片云彩,蔚蓝的苍穹广袤无极,让他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天空像蓝蓝的锅盖一样,覆盖着辽阔无际琼晶玉洁的大地,面对这样的天这样的地,作为一个人一匹马想不渺小都难,只要你心中有个大小的比例。
远处的迷茫无际也许是冰雪覆盖的原因,穷尽目光依然看不到一个村庄,也无法判断自己在什么位置到了哪里……因为地上除了背后的嵩山之外,他看不到一个参照物,这样的视野往往会给人带来一种错觉,让人感到,他们行进的仿佛不是曾经的那个世界。
大地上没有一丝风,到处都是刺眼的白茫茫的一片, 仍然看不到一棵树一只鸟,这真是一个让人发疯的世界,面对这样的一个世界,要不是太阳给他们指示一个方向,真的让人感到绝望。
周迅雷又一次回头望了一下已经被甩在背后让他们度过一个暴风雪之夜同时在群狼发难中佑护过他们的那些荒无人迹的茅草屋,他感到他生命的一串脚印已经留在那里,当他临终进行生命总结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少那些狂风暴雪中摇摇晃晃的茅草屋,毫无疑问,那些茅草屋不可辩驳的走进了他的生命中,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不管在他整个生命中能够占据多大的位置。
人这一生有许多事情很快被忘掉,可是有许多事情总是记忆犹新,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件事情能不能在你的心中打下烙印,为什么能 为什么不能。
没有风,战马虽然在深雪中前行,远比人走在上面方便轻松,他们一直奔着太阳向东行进,大家都知道郑州就在东边。
大地 天空一片静寂,与昨夜的那种天崩地裂形成了鲜明的落差巨大的对比,这是一个纷纷乱乱熙熙攘攘的生命世界,在我们的世界总是伴随着人为的自然的这样的 那样的声音,突然面对这个静得可怕的世界,周迅雷他们一个个都被这无边无际的静寂压抑得异常难受,呼吸和心跳十分困难,这个时候谁要是打破这种静寂,就是喊一嗓子,无意会让他们迅速释放压抑轻松起来,正当人们被这种可怕的静寂压抑无法忍受的时候,突然从背后飞来一只乌鸦,长长拉了一嗓子哭丧调,瞬间打破了这种雪国无涯的惨白的静寂,他们连忙抬起头来望着这个从无际苍穹飞来的神鸟一声感叹:
“妈呀!我还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几十个人呢,谁想到还有一只乌鸦!”
后面的人突然对飞过天空的乌鸦唱了起来:
乌鸦 乌鸦你是一个不吉利的鸟
你前天拦头叫
让我拾到一个大元宝你昨天拦头叫
让我这个光棍碰上寡妇刘二嫂
哎嗨 哎嗨哎嗨哟……
乌鸦乌鸦是一个不吉利的鸟
你的叫声让我乐淘淘
今天呀 今天你在前面拦头叫
我呀我走路
巴望着巴望着再拾一个大元宝
谁知道 谁知道
弯腰的老树把我的脑门碰个大血胞
碰个大血胞大血胞……
乌鸦乌鸦 你到底是个什么鸟
乌鸦乌鸦 你到底是个什么鸟
“哈哈……你这个烂狗嘴唱的不错呀,再来一段 再来一段!”
“坐地炮,你酸不溜丢的中州调,嚎得大家眉开眼笑!”
周迅雷马鞭一指:
“呵呵……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都说你见到大姑娘小媳妇是个吊死鬼,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一个乐死鬼啊!”
正当大家在雪地里边走边笑时,突然小刘惊叫一声:
“军长 不好!”
“怎么 怎么啦……你这小子诈唬什么?”
周迅雷回头看着惊傻的小刘吊起眼珠子向西南一指:
“军长 你看 你看……那一片片黑云正在向我们这里卷来!”
周迅雷收住笑容顺着小刘所指的方向一看大吃一惊:
“他娘的 那不是一大群狼吗?”
他当即勒住战马大喊:
“弟兄们昨夜狼群吃了大亏,现在看我们出来又报仇来了,赶紧给我下马,把携带的柴草围成大圆圈准备点火,不管多大的狼群,只要大火烧起来,这些野兽再疯狂也不敢对我们发起攻击!”
战士们纷纷下马,把柴草迅速围成一个大圈,柴草堆与柴草堆之间留些距离,狼群越来越近了,成群结队在雪地上跳跃着奔跑着嚎叫着向他们包围过来,放眼一看好不吓人, 黑压压一片, 如果不是周迅雷早有准备,在这样深厚的雪地上,战马驮着人是跑不过野狼的,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会被狼群追上,不管人和马,都难逃掉这场灾难。
狼群从西南方黑压压滚过来,这群狼是怀着复仇之心向他们扑来的,昨夜它们不仅没有吃到美味的人肉,还赔上许多狼兄弟。
生活在嵩山地区几千几万年的狼群哪里遭受到这样的大灾难,从它们的老祖宗占领这片大地以来,在巍巍的群山间它们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这个世界一直是它们王权君临的历史范围,从来没有哪个动物动摇过它们的统治, 老虎虽然凶猛无比,单个的狼根本不敢与之对阵较量,但是老虎是一个孤独者,习惯单打独斗,可是面对狼的联合作战集群,它们也只能逃之夭夭,狼群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称为王者,就是因为他们善于利用联合作战的集团效应,这就是平时我们常说的“猛虎难敌群狼”谚语。
集群作战的车轮战术,狼这种聪明绝顶的物种把它发挥到了极致。
大雪中 狼群像下了决战命令的军团,面对敌人的炮火一往无前,因为它们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扑上去扼住敌人的喉咙,彻底把他们置于死地。
柴草对着狼群扑来的方向呈圆形摆开,周迅雷面对这样疯狂报复非把他们置于死地不可的狼群不敢半点马虎,让人看好极度惊恐的战马,他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摆开阵势准备和狼群大干一场,因为这个时候的狼群虽然没有日本鬼子那样手中有武器,但是这种红着眼睛誓死要和他们拼到底的野兽凶猛并不比小鬼子差,与狼群作战手里有枪的人只要不让它们扑上身子打肉搏战,人类因武器致胜这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一旦这种疯狂的野兽突破武器防线与人类打交手战,人获胜的机会几乎为零,因为狼的肢体跳动 跳跃扑杀比人敏捷几十倍,在狼的面前无论人有多大的蛮力,也只能束手就擒,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狼群越来越近了,渐渐地从黑压压一片变成单个的小黑点,又由小黑点变成奔跑跳跃的个体,很快狼群呈扇形向他们扑来,从架势看,这个复仇的军团要和这群被捕食对象拼个你死我活,500 米 400 米300 米 200 米,整个狼群散开从前后左右围了上来。
周迅雷果断命令点火,十几个火堆形成一个保护圈,大火慢慢燃烧起来,因为没有风,火头直冲而上,进攻的狼群突然被这些燃烧起来的环形大火所震慑,纷纷停在一百多米之外,任何野兽包括所向无敌的老虎都害怕这样的火阵,从它们的祖先开始,对火的畏惧都被以基因的形式遗传下来,它们畏惧大火 敬畏大火成了一种本能,面对燃起的环形大火,围上来准备疯狂进攻的狼群彻底吓傻了。
但是 这群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野兽并没有转身就跑,而是静静的围在一百多米之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些聪明绝顶的家伙似乎要等到大火燃尽,再向孤立无援的人类发起进攻,这样的大火它们见多了,那些狡猾的猎人经常用这种方法阻止它们的围杀,这种动物毕竟是这个世界上不折不扣的王者。
识破狼群的拖延战术,周迅雷果断命令开火,狼群面对呼啸的机枪步枪火力纷纷中弹,顿时雪地上一片哀嚎,剩下的吓得转身就跑,在密集枪声中,一片又一片的恶狼倒在血泊中。
机枪继续追打,逃出枪口的狼越来越少,周迅雷命令停止射击。
“军长 怎么停了……为什么不把它们全部干掉?”
“军长 可不能手软啊……它们是吃人的东西!”
周迅雷哈哈一笑:
“给狂妄的野狼留点种子吧,它们也是上天的子民,不能把事做绝,那样上天会震怒的!”
剩下的狼逃跑之后,大家呼喊着收拾雪地上的狼尸,有的还没断气,还在挣扎哀嚎,面对走来的战士露出尖利的牙齿,临死还想反扑, 被刺刀一个个送回了老家。
片片狼尸是一种很不错的收获,大家把马牵来,把三四只狼后腿栓在一起往马背上一挂,很快就把战场打扫完毕。
看着大伙高兴的样子,周迅雷也乐了起来:
“弟兄们 我们要出发了,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争取到郑州吃中午饭,如果人家愿意,我们用一只狼能换几十个烧饼片!”
“呵呵……军长,到时候我们一手拿着狼肉 一手拿着烧饼,人家会羡慕死的!”
“傻小子 老百姓不会羡慕,他们会在心中骂我们!”
“骂我们……为什么要骂我们?”
“老百姓看到我们带这么多狼来郑州,一定会认为我们不误正业,说我们不去黄河对岸打鬼子,却在嵩山里打狼吃!”
“那我们就给他说明嘛!”
“呵呵……到时候你就给那些带着惊喜眼神的老百姓说吧!”
阳光照耀大地,天空蓝得无法言喻, 大地上没有一丝风,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每匹战马身上都挂着狼尸,部队在深雪中向前行进,周迅雷走在最前面,望了望东方的太阳,回过头来一挥手:
“弟兄们 走啊……到郑州……用狼肉换烧饼……换烩面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