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把安阳十五爷一个个检阅完毕之后,让他们一个个给自己挖坑,第一个跳进去,让第二个给第一个封土,封到脖子上,血都被挤到头顶上,那人就会被血挤压憋死,我们用这种方法一次把他们全部处理了,最后剩下那个英雄的县长,我们给他一个死亡的面子, 让他自杀, 他说要跳黄河,我笑了笑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我说那样死你的家眷连尸体都看不到,算了,你还是选择其他死法吧,怕他下不去手,我给他枪,他扣动了板机,其实枪里并没子弹,最后我笑着对他说:
‘你这个人也英雄了一世,安阳这一带的土匪被你一鼓荡平,你也算得上是一个有作为的官员,给你自杀的机会是为了让你英雄到底,你知道英雄末路的时候一定要悲壮,只有悲壮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英雄,才能让后人怀念和敬仰,甚至给你树碑立传。
剿灭土匪,作为一个地方官员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也是份内之事,可是你对抓住的人处决也可以,但是绝对不能交给那些没有人性的狗杂种那样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我知道你想用这些酷刑震慑因为种种原因挺而走险的人,这个做法固然有一定的效果,但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要想从根本上彻底消灭几千年来一直伴随着朝代更迭的这种人群,最根本的一个方法就是制止那些豪强劣绅吃人的剥削,给人以活路 生路,这样不能说做土匪的人完全根绝,但是会大大减少,我可以这样说,有日子过 有吃喝 有地种,谁愿意过那种东奔西躲风雨来去昼伏夜出的草莽生活,你看看这个社会,官员的贪污,土豪劣绅的残酷盘剥,面对社会的种种逼迫人们没有活路可走,就拿你们这些官员来说,到哪里不是天高三尺,都是你们贪婪的不择手段的搜刮民脂民膏造成的。
说实话,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一种合法的赤裸裸的官匪,我们做土匪打家劫舍为了生存,有时候我们还顾及穷人,可你们对越穷的人可是越残酷无情,你们对他们可谓手段之极,完全到了敲骨吸髓的可怕程度,为什么你们会这样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呢?那是因为你相信自己手里的武力,认为武力能解决一切,其实你们错了,你们大错特错,残暴恰恰让你们把这个社会送上了不归路,你看看哪个朝代的更迭 走的不是这条覆辙之路,历史规律是不能藐视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越很 反抗越激烈,到最后把这个朝代 把你们这些狗官一个个都送上断头台。’
他对我这个土匪的一番惊世之语感到非常的震惊,在他的观念和思维中,那些出没于草莽之间的劫掠大盗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粗劣的土匪竟然能说出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语,慢慢他对我的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变成了一种充满惊奇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吃惊的向后趔了一下身子,直勾勾的望着我久久的没有说出一句话,过一会儿他镇定了一下心神站直身子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我慢慢说道:
“冯先生……”
他“冯先生”一出口,在场的都惊呆了, 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他能这样称呼我。
‘冯先生 冯先生……这不是你呀!’
‘是啊!我这个大土匪不应该与斯文有什么瓜葛,这一切还都要归功于你’
‘我……怎么能是我呢?’
‘你上台后剿匪剿得我走投无路,没办法 我逃到河北蛰居了几年,在这里几年中让我读了不少书,也思考了很多问题,如果世道好的话,也许我也是个读书人,很可惜你们维护的黑暗的吃人的社会制度打碎了我童年的梦想。’
他看着我沉默一会儿,叹口气说道:
‘唉!在我个人的观念和人生的判断中,你是一个土匪,最多也只是一个草莽英雄,与先生这个雅称这个德才兼备的尊称本不相干,就凭你刚才那段带着深刻眼光观世的思维 清澈明晰的话语,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这个顶着土匪帽子的洞世者另眼看待,你的观察 你的思考 你的观点是那样深邃和透彻,你虽然是一个土匪,但是你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土匪,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醒世者为了生存拼杀的抗争者。听君一席话,我这个追逐功名 贪婪利禄的当权者今天确确实实感到枉读了十年圣贤书,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场合与君不期而遇确实是一种千古的遗憾,真是没有想到这掠风起浪的草莽间还藏着这样一个惊世的英雄,我的浅陋 我的偏念让我在安阳做出了许多许多极端的事情,无奈已经成了不可更改不能重来的事实,就像那出窑的瓯瓮,已经过火成型无法改变了,很遗憾在我前途尚远的时候没有与你相遇 与你执手同行,我自知生命已到尽头,只有带着一腔的遗憾结束这趟轮回的生命之行,我以前总认为剿灭土匪是官家毕竟的事情,也觉得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和残忍的酷刑就能够彻底杜绝土匪的滋生,现在想起来我这种弃本逐末方法是何等的愚蠢多么的可笑啊!想起昨天那些所作所为真是羞愧难当,真的对土匪如何滋生为什么滋生这些深层的问题没有深刻的探索和思考过。
唉——土匪真正滋生的原因是社会的腐败和不公,是社会维持基本生存 基本公正的社会道德 法律在政府腐败冲刷下的坍塌,让人没有生存的活路,总之只要社会出现腐败的政府,一切怪现象都会层出不穷,社会一旦到了这个程度,原来依靠公平 公正支撑起来的社会构架体系就会坍塌,这个时候社会的支撑换成了金钱权力和暴力,只要这三个名词成为社会支撑的主要力量,那么这个社会这个王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它已经到了丧钟响起的时候,将在日暮西山中走向崩溃走向坍塌 走向灰飞烟灭。’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一句也没接腔,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望着泥水浑浊滚滚向东的黄河说:
“逝者如斯夫,来吧!今天你给我任何的死法都不为过,因为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不可饶恕!”
我把他推到一片低矮的茅草丛中,当当当三枪,挺着脖子的他并没有喷射鲜血倒下,过了良久,他感觉到自己没死,从眼黑中醒过神来:
“冯先生 你……你……”
我吹了吹枪口冒出的一缕淡烟木然的望着远方,他转过身来,用手颤抖的指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一屁股蹲在地上,我把手枪插在腰里伸手把他提起来:
“姓李的 冯某虽然一个土匪,毙人无数 杀人如麻,按照你的罪恶,今天就是把你枪毙一百次 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但是今天我不杀你了,留你这条死一百次都不足矣的性命,我想让你活在这个世上,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为自己的人生彻底反思一下,让你想一想,这世间的事情是不是所有的所有都能用杀人和被杀来解决,你也是一个读书之人,你打着剿匪的旗号可谓残暴至极,你在这里一手遮天无所不为,你干了你所能干的所有的事情,你作为一个地方官 贪 残 酷 烈 可谓登峰造极,在安阳这片土地上,欠下了多少血债啊?我今天仍然不杀你,我与自己打个赌,孽海无边回头是岸,罪恶与良知也就是一纸之隔,我相信你也会在后半生刻骨铭心的记住今日,记住我吹着枪口上的烟缕说的话,以后你不管为官为民,想到今日这个场面我相信你会永世不忘的!
今天我在和自己打赌,也是在和上天打赌,赌人性的可塑 可变,赌一个罪恶累累死有余辜该死的人不死后的人生道路以及他人生的道德良知的演变,我始终相信,在上天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被塑造的,更何况我们这些可塑性很强的生命呢,不管是输还是赢,今日你是被我痛打捡条命的那只有幸爬上岸的落水狗,上岸之后,也许就此成佛不再伤人,也许变本加厉更加疯狂继续伤人,我今日放你,哪怕我明天被押赴刑场的执行官就是你,但是这一切我都不怕,也不愿怕,因为我在与人性与良知打赌,我在与上天打赌,这个赌局是我自己设的,我就应当承担一切后果……”
那个英雄县长听到这句话确认我真没杀他的意思了,大呼一声仰天一叹:
“上天啊!今日我本人是一个丧命荒野之人,冯先生 冯冠雄这个英雄的草莽土匪给我留下一条残喘的狗命,从今以后 从此时此刻我将放下极端的为统治者杀戮的屠刀,后半生做一个乡野草民反思人生,你给我留一条性命,我将用自己的余生帮助其他的生命,以报答今日之再生,高天万丈,厚土三渊,我李震山今日之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砸地成坑的重石之语,若有相负,我全家应遭五雷轰顶焚尸体成灰!”
最后 我转过身去,面对滚滚的黄河:
“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你劫掠的这些民脂民膏就给我留在这里,带着些生活及其家用就过河回家吧!”
“唉!旅长这样一个万恶做尽的家伙为什么不杀他?要是我非把活剐剥皮不可,最后他怎样,变好了吗?”
“唉!经此碎心裂肺的大难,不要说是一个人,就是一个木头他也应该变曲为直,听说他过了黄河并没有到开封赴任,而是直接回豫东永城老家去了,他到家后,安置家小,做了一介乡野草民,去年四月份,李宗仁和小日本在徐州大战的时候,他还率领着永城抗日自卫队前去慰问部队,被日军包围,血战竟日,最后全部壮烈殉国!”
“唉!这个立地成佛的狗官真是死得其所,也真是这场战争成全了他,不错!这个狗官也有一颗爱国之心,黄河里的水没有白喝,豫东的粮食也没有白吃,也算是一条汉子,为国葬身乡梓之地,也不亏是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
“这一点就告诉我们,这世间的人性和良知是可以塑造的,恶鬼能变成佛陀,与残暴本是一个性命的两种写法,我没有看错,他最后的所作所为让我给老天爷交了一份圆满的答卷!”
大雪后的嵩山到处都是砍伐声,随着一阵阵呼喊声传来,不断有大树从高天中呼啸倒下,他们把这些大树锯成原木,再一张一张的撕成木板,为突击黄河做好前期的准备。
独立 79 旅被周迅雷作为疑兵放在郑州南小李庄地区的新黄河西岸,他们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大造渡河东进收复开封的声势,杨永清把这个任务做得有声有色,他把全旅连升三级,旅部成军部,团部成师部,营部成团部,他们在黄河西岸的小李庄地区收集木板 修理渡船,整个新黄河西岸到处都是他们为渡河准备的奔忙身影,他们准备器材的同时,还派出大量人员到各村各镇进行渡河宣传,动员当地老百姓对渡河部队进行支援,富有爱国热情的老百姓为部队做饭送粮来来回回 人来人往,好一番飞渡黄河稳扎稳打的气势。
同样东岸的小日本也没有闲着,在黄河东岸与杨永清对峙的是日本陆军独立第59 旅团,旅团长荒冢立即把河西的异常举动报告了黄淮占领区司令官小野元三郎中将,他对中国人十分了解,一面命令荒冢加强河防,另一方面让他加紧侦查,详细了解河西 A军的情况,以判断周迅雷渡河的真实性。
通过飞机的侦察和地面人员的报告,他们发现小李庄附近的新黄河沿岸,到处堆满了准备铺冰渡河的木板,在荒冢的请求下,小野连续派飞机轰炸多次,他们在飞机轰炸中也看到了对岸燃起的大火和腾起的滚滚浓烟,可是发现一个问题,这些顽强的中国人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木板,炸毁一堆烧毁一片,过几天又来一片,好像是故意消耗大日本帝国的炸弹似的,每次轰炸过后不几天还是老样子,好像对岸拥有永远炸不完的木板似的,这样三来五往,地上的一堆堆朽烂糟透的木板 枯树桩子没有少让喜欢赌气的小鬼子浪费炸弹。
就这样 新黄河两岸的敌对双方不断较量着,都在无形的眼睛中隔着新黄河揣测对方 斗智斗勇,都试图要摸透对方的真实目的,对峙的双方这种隔河较量渐渐趋于激烈,一方不懈地准备器材,另一方不懈的轰炸,双方的间谍战也达到了白热化, 总之有无数的眼睛都在暗中紧盯着以小李庄为焦点的沿河动静。
鬼子在新旧黄河对岸设置了重兵,(因为向东奔流的黄河在郑州九十度打了个弯, 在花园口折头向南)在旧黄河的北岸有鬼子的 46 师团镇守,在新黄河的东岸,有荒冢的重炮旅团防守,这两个方向的兵力相比,新黄河东岸的兵力相对薄弱了一点,新黄河河岸弯曲绵延防守起来必然兵力分散,易被对方集中兵力突破,而第 46师团防守的旧黄河北岸,虽然河面相对比较狭窄,易于冰上突击,但是国军知道这里日军兵力雄厚突破困难,弄不好突击部队会全军覆没,由此小野判断,中国军队的渡河地点很有可能选择新黄河进行突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