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开封不一会儿阴沉沉的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虽然没有风,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他的双腿在狂奔几个小时之后还是全部麻木了,越过中牟,很快到达59旅团,身上脸上都结满冬日的冰花,荒冢旅团长根本不相信深夜骑马而来的是小野元三郎司令官,他赶紧把上司迎到旅团部,准备给他架上火堆驱寒,被拒绝了,小野反倒让他陪着在旅团部前面的一块空地上跑步。
“司令官 外面太冷还是回屋里吧!”
“啊,我——”
荒冢迅速明白了司令官的意图,他冒着严寒在旅团部前面的一片沙地上向他汇报新黄河对岸敌人的情况:
“将军 ,对面是 A 军14 军37 军,看来我们守卫的这段新黄河又要和支那人来一场渡河与反渡河的恶战了!”
“荒冢君 ,你认为支那人真正的渡河地点就是对岸的小李庄地区吗?”
“将军 ,我不敢隐瞒自己的想法,虽然支那人对自己渡河的地点大张旗鼓,但是从他们军事调动和辎重输送上完全可以这样确定,他们的突击位置就在这里,因为支那人认为这里河面宽展有些地方河水较浅,即使我们把河上的陈冰用炮火炸碎,他们也能淌着水冲上堤岸,不像郑州北的老黄河那样深不见底,人掉下去就没有生还的希望,我相信渡河地点就在这里!”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是的, 将军阁下!”
“但是我隐隐约约感到敌人在小李庄地区的一切军事行动都是为了掩盖背后更深的军事目的, 如果轻信了敌人声东击西的伎俩被他们这一系列的表面现象所迷惑,那么这次黄河战役我们就将全面遭受失败,一旦支那大量的部队突过黄河,整个战略格局就会被打乱,这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所不能允许的,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粉碎这次敌人发起的黄河战役,稳定我们的占领区, 我今夜冒着严寒来到前沿部队,就是想实地看一看,听一听你们这些一线指挥官的看法!”
“将军 ,这样严寒的天气你怎么不注意身体,亲自来到前线,你要了解情况只需要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出马受严寒之苦呢!”
“唉!现在敌情不明,我在司令部也是坐卧不安,觉得来到你们这里能够确切掌握和了解前线的真实情况,清楚对手的一举一动,做出进一步的应对决策!”
“将军, 我从内心佩服你严谨的指挥作风!”
“不要说了,我们还是去新黄河岸边的姜家营去吧,到哪里能听到敌人隔河的活动声 能看到敌人活动的灯火!”
“啊——将军 不行 不行……那里太危险,敌人的隔河炮弹虽然打不着,但是如果那些狡猾的不要命的支那人把大炮悄悄地推到河冰上,对着我们进行射击那就危险了,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实在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走吧!我的命是小事,查不清楚真正的敌情 判断失误让敌人打过来才是真正的大事,我的命与这件大事孰重孰轻,我想荒冢君你能掂量出来!”
荒冢无法阻止小野火线了解军情,他只得和这位指挥官一起骑马来到新黄河岸边的姜家营,在那里他能清楚看到沿岸几十里支那军队活动的灯火,也能隐隐约约听到从对岸传来的敌军的喧哗声。
前沿的电话响了,那些从敌后传来的谍报又雪花一样向他飞来, 已经到了深夜,站在新黄河岸边,他才确确实实的感到敌人是要在这一地区动手了。
此时此刻 比他更痛苦更焦虑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这次渡河战役的主角周迅雷, 他已经和小野元三郎隔河斗智斗勇较量了一个多月,始终没有给渡河战役创造出来一个合适的条件,小阳春之后新一场冷空气的到来给他提供一个渡过黄河的基础,要想渡过这条大河,还有另一个必须具备的不能绕过的条件,那就是想尽办法把渡河地段敌人的主力调走,否则即使老天爷提供再好的条件也是无用的,现在第一个条件老天爷给送来了,万事俱备就差第二个条————调动旧黄河北岸的 46 师团一旦把这个师团调离北黄河防线,那么周迅雷昼夜运筹的渡河战役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如果一个人总是把对手当草包的话,其实他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草包,对岸的小野元三郎是个经历一世战争风云的人物,面对周迅雷起初的雕虫小技他能轻易的上当受骗吗?要想彻底让小野听从他周迅雷指挥,不拿出十二分的智谋把假的做成真的小野是不会上这个当的。
现在 他已经拿出了渡河战役的最后一个杀手锏,作为诱惑表演的 37 军14 军全部到达指定位置,1939 年1 月 24日19 点,担任诱敌的两个军准时向对岸的日军发起攻击,一时间炮火纷飞,诱敌部队踏着河冰向日军发起了冲锋,很快新黄河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炮声机枪声冲锋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天空都大红了,在战区指挥下,37 军 14 军使出浑身解数进行淋漓的表演,如果这样大的声势再不能使小野信以为真把 46 师团从旧黄河北岸调到中牟地区,可以这样说,A军的渡河作战计划也就彻底泡汤了, 这几个月的心血也算白费了, 夜已很深,周迅雷看了看表,对赵燕来说道:
“参谋长, 命令 79 旅立刻行动!”
“好!”
赵燕来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
“接 79 旅,嗯杨旅长吗?命令你部立即开赴郑州以北的老鸦陈地区,必在凌晨三点到达指定位置,嗯嗯……严格保密 立即出发!”
周迅雷的鼻尖上排满了渗出的汗粒,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如果今夜再不能把老黄河北岸的 46 师团调离防区,那么 A 军要想到敌后去就必须走崇山峻岭的大别山,从那里渡过淮河才能到达敌后,由于路途很远道路崎岖又是敌我全牙交错的地方,不到山穷水尽他决不会走那条路,如果真要走那条路,不要说手下的旅团长笑话他周迅雷无能,那些同仁故旧也会嘲笑他——廉颇老亦。
一切的一切都已配合到位,周迅雷正在指挥部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从对岸我方地下人员传来的情报证实,46 师团除了整装待发之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周迅雷拿到这份同样内容已经读了一百遍的电报,他的汗水慢慢从脸上和鼻尖上凝成汗滴落了下来,副军长已经带着 353 旅355 旅整装待发,一旦接到命令立刻出发,他身边只剩下参谋长赵燕来和一群不停忙碌的参谋,周迅雷急得火烧火燎,每分每秒钟都像刀割一样,让他十分难捱 痛苦极了,再这样下去他这副血肉之躯非得燃烧不可。
为了配合 A 军渡河,1 战区长官程潜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害怕一个军不能把戏唱真,他投了两个军,如果这样大的动作再不能诱使敌人上当,A军要想在郑州渡过黄河就十分渺茫了,程潜和周迅雷一样,深夜里都在等待着敌我时势发生变化,手中拿到的电报还是老样子——46 师团没有动静!
在这样的深夜,小野的每一秒钟也并不比程潜 周迅雷轻松多少,他们三个人都在一分一秒的时间煎熬下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就是双方将领斗智斗勇的时刻,设套的一方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套逼真,让对手看不出任何破绽,把假的事情做真甚至于超过真的事情,以诱使对手上当受骗,解套的一方也同样使出全部的智慧在沙海中去沙存金,双方就这样的较量着坚持着斗智斗勇,看谁能在这场高智慧的较量中诱使对手走向被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双方绷紧的神经都要断裂了,突然参谋送来一份电报,周讯雷一看蹲在后面的石头上,鼻孔里喷着热气,像头将要决战的野牛一样,瞪着眼睛承受着决战前的痛苦沉默,他慢慢站起来走缓缓地拿起电话:
“良弓 46 师团已经调动,你现在出发,到达古荥需要三个小时,那时候 46 师团也可能快到中牟地区了!”
周迅雷又拿起另一部电话:
“冯冠雄, 你部立即开往郑州以北的柳林地区,务必在三个小时之内赶到!”
命令发出,周迅雷如释负重,A 军渡河战役付诸实施,几万大军于在重山峻岭间急速穿行,迅速向目标扑去。
46 师团为了防止敌人在新黄河突破河坊,被小野连夜调到新黄河东岸的中牟地区,准备与荒冢旅团合兵一处对突击渡河的中国人进行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小野一生的铁血生涯,贯看了沙场上的春风秋月,不拿出看家的真功夫很难动摇这个老狐狸,尽管新增加的两个军在西岸展开声势浩大的诱敌行动,但是小野还是咬牙坚持到最后才给黄河北岸的 46 师团下达开赴中牟的命令,命令下达后,他始终认为既然支那人敢于渡河,他们突击位置绝对不会是新黄河的小李庄地区,而是会选择郑州以北旧黄河的某一地段,可是新黄河上铺天盖地的炮火让他不得不屈服,如果支那人真用——“太史慈射箭”把部队摆在这里进行假戏真做,到那的时候就会铸成大错,他像一个赌徒,面对在新黄河西岸猛烈的炮火和敌人一浪又一浪的渡河突击,他只能违心地将这个宝押在新黄河上。
当 46 师团离开驻地向中牟地区运动的消息传到程潜那里的时候,这个老军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周汉梁 这一次又感动了上天!”
宋铁臣的部队由嵩山地区向北直插老黄河岸边的古荥地区,周迅雷带着两个旅朝着郑州北的柳林地区猛进,阴沉沉的黑夜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中原大地死气沉沉好像这个世界是个无人的世界空旷可怕,部队在悄悄的疾速行进,什么声音都没有,全是沙沙的脚步声。
周迅雷部于午夜零点到达柳林地区,部队迅速停了下来,他来到担任前部突击的 352 旅,冯冠雄正在给两个团长分配突击任务,突然看到军长到来,冯冠雄和两位团长同时向军长行了军礼:
“冠雄 ,现在敌情已十分明了,在 352 旅突击地段只有小鬼子少量的河防部队,不过 他们的炮群很厉害,我们突击过河首先要把对岸的炮兵干掉,否则他们一顿炮弹把河冰敲碎我们只有望河兴叹了!”
“军长, 你放心,根据侦察 小鬼子的炮群分两部分,一部份在黄河对岸的居家渡,另一部分在王家滩的树林里,位置及坐标我们都已标好, 我们的炮也要分成两部分,同时向这两个目标发起猛烈的炮击,坚决把这两个对我危害最大的炮群干掉,只要能干掉鬼子的这两个炮群,剩下的就是对岸敌人的碉堡了。”
“我们的火炮射程不够,你打算怎么办?”
“把火炮悄悄推到我军的射程之内,在冰上向鬼子的炮兵阵地发起炮火覆盖!”
“嗯!必须这样做,只能这样才能消灭危害!”
负责铺板的部队悄悄爬下黄河大堤,在静悄悄的夜里,听到被冰甲封锁黄河呜咽着 怒吼着,木板铺成的道路慢慢向前延伸,风越来越大,慢慢响起狼嚎鬼哭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不过这样的风声正好掩护部队的行动。
因为天气这几天出现奇寒,鬼子沿岸的哨兵不敢在外面逗留时间太长,过一会儿都要到地堡里暖暖身子,否则就有可能被冻成僵硬的尸体,外面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加上今夜又起了那种杀人的鬼嚎风,雪花被风裹着嗖嗖乱飞,这样的天气也是老天在帮助周迅雷和他的 A 军,一门门大炮很快从南岸慢慢推下来,炮轮裹着棉花和布,就这样在突然而起的鬼嚎风中,A 军把大炮阵地设到了河中心,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样设置炮兵阵地很危险,一旦敌人发现,小鬼子一阵炮弹过来,A 军的炮兵部队就会瞬间沉入河底。
可是为了能够准确消灭敌人的炮兵,我们的火炮因为射程有限,必须冒着这样的危险把炮位前置。很快 各突击部队也都到达预定位置,一切都准备完毕,周迅雷点了一下头,冯冠雄拿起电话大声吼道:
“邙山 怒吼!”
话音刚落,在黄河上分散摆开的两个炮群同时怒吼起来,无数炮弹呼啸着向对岸的目标砸去,由于突然的密集的炮火覆盖,对岸敌人的阵地腾起一片片的火光,连环的爆炸响彻整个夜空,与此同时我突击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呐喊着向河对岸扑去,前面奔跑的冲锋人群在对岸敌人碉堡扫射下不断在河冰上扑倒,铺路部队跟在突击部队的后面把木板向前延伸,整个黄河对岸都打成了一片火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