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豫东站在树下望着远方想了很多,一些人的名字不断从他脑海里浮起又沉下去,作为曾经在他生命中发生过故事的人不断醒目着他昨日所走过的人生之路,山洞中的大厅里夏洪海正在和薛伦他们山呼海啸地喝酒,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小路在黑暗中突然九十度转个弯向西南延伸, 在转弯的地方是几十丈的断崖,他站在涯边,跟在后面的赵铁良非常担心:
“司令,小心,前面是断崖!”
张豫东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汉子微笑了一下:
“没事!”
他在崖边站了一会儿,转身朝上坡路走去,听到背后的山洞中不断地传来夏洪海 薛伦王祥发 傅友德的声音,他突然又想到了那个为掩护部队把自己置入重围的第 3 大队大队长陈正刚,几天了,卢晓松那里没一点消息,他们突围出来了吗?如果突围出来一个大队还能剩多少兵力?这一连串问题不断在他心中滚涌,他想到这次南征取得这么大的成绩,淑仪和燕纯 陈正刚他们就算为这些成绩所付出的代价,虽然是必须付出的,但在他心里还是沉甸甸的,看看这世间不管多么伟大的人无论多么聪明和智慧,谁又能做出这样无本的生意呢?包括上天本人。
张豫东爬上一个小山头,站在上面,向西南眺望,远处一片茫茫的夜色,无数的小山和远处白天能看到的一座座村庄都被隐形在这黑夜的斗篷下,没有一点形状,山风吹着他的衣服,吹着他的发眉,已经是秋天了,阵阵的秋风让他感到丝丝的凉意,脚下的草丛中,秋蛰纷鸣,这些小生命为这迷茫的夜色演奏着一场宏大的生命协奏曲,夜越来越深了,山脚下的村庄都已沉沉睡去,战争的年月在茫茫的黑夜中看不到一点灯火,不断的有犬吠从山下传来,懒洋洋的月亮从云层中钻了出来,远处的村庄 树林依然一片模糊。
正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张豫东向南望了望,皱一下眉头:
“难道又是那打不退的小鬼子围了上来?他奶奶的……老子成了一个拉棍撼狗边打边走的要饭花子!”
他转身对铁良说:
“派人查一下,南边的枪声怎么回事?然后 通知洞中的几个大队长到我这里来一下!”
顿时 芒砀山上的空气紧张起来,很快 几个大队长全都过来了,薛伦火急问道:
“司令 有情况?”
在昏沉的月亮下,张豫东慢慢指着正南方向:
“你们听,小日本的重机枪,还有小钢炮,肯定是中国军队在前面的那片村庄和小鬼子干上了,集合部队 准备战斗,夏团长 你不要走,先让铁鹰集合4 团!”
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张豫东问道:
“夏团长 你们这个团战斗力怎么样?”
“少爷 你放心,什么样的任务你就说吧!”
“听到了吧, 枪声这么多密集, 从这一点判断, 鬼子进攻的一定不是小股部队,情况现在不明确,我必须把你这个团带在身边视情况放到最重要的位置,现在不是考虑撤退的问题,如果条件许可,我们手里现在有这么多人,完全能够消灭鬼子一部分有生力量,不能让小鬼子追得我们无法喘气!”
“少爷 4 团随时听从调遣,你让攻我们攻 你让我们守绝不含糊!”
副团长铁鹰跑来。
“报告司令,部队集合完毕!”
张豫东随手还了军礼:
“你们行动很迅速,完全是一副正规部队的样子,原地待命!”
“是!”
不一会儿几个大队长和木棍营各营长都到来了,张豫东站在山坡上。
“现在情况不明,等一下情况明确了,我们立刻展开部队,各部队的长官无论是攻是守,一定要坚决果断的完成任务,不能有一点的含糊,今天夜里我判断非有一场大战不可, 我们现在手里有一万多人的兵力,虽然大部分手中的武器还是木棍,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打近身战,如果鬼子一个大队,我们只要坚决果断,凭肉搏就可以吃掉!”
正在这个时候卢晓松和各路的侦查员都来了。
“报告司令 在芒砀山西南不远的薛湖有一支不明番号的部队正在依托村庄和一个大队的小鬼子干,在薛湖以西的秦王庄发现两个大队的鬼子正在往这里赶来!”
“秦王庄距这里有多远?”
“大概有 10 多里路!”
“这个大队的兵力多少?”
“五百多人!”
“拿地图来!”
在手电下 张豫东看了看地图站了起来。
“现在情况明了, 这是鬼子一个联队三个大队,攻打薛湖的是鬼子的一个大队,后面是两个大队,鬼子看来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他们也没有想到芒砀山地区藏着这么多的兵力,从这群鬼子攻击薛湖的情况来看,他们对背后是没有准备,在秦王庄与薛湖之间有一条白玉河,小河不大也不深,完全可以徒淌,只要我们能够在两个小时内阻挡住秦王庄这一千多鬼子,对围攻薛湖的鬼子从四面八方突然来个外包围,不管里面是谁的队伍、还剩下多少兵力,我们里应外合完全能够在野外把它消灭!”
张豫东简单分析了当前的敌情坚定地问道:
“大家对这一仗有没有信心?”
众主官齐声喊道:
“有!”
“好!现在命令!”
张豫东扫视了一下:
“第 4 团立即杀向白玉河,阻击鬼子后面的两个大队,要多层设防,掌握不少于一个半营的反击部队,随时进行反击,没有命令不得放一个鬼子过河!
第 1 大队绕过蓖麻岗从东向薛湖发起攻击!
第 2 大队穿过香茶沟从北向薛湖发起攻击!
红缨大队越过寒土岗从南向薛湖发起攻击!
战斗打响之后,行动要快,动作要猛,首先把鬼子打蒙!”
“是!”
停了一下,张豫东转过脸来对着这些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木棍营营长命令道:
“第 6 第 7 第 8 第 9 第10 木棍营!”
“到!”
“你们归赵铁良指挥 立即开赴薛湖西的乱坟岗子埋伏在通往白玉河的大路南侧,待命出击!”
“是!”
“第1 第 2 第 3 第 4第 5 木棍营!”
“到!”
“你们归我指挥,埋伏三棵树附近的庄稼地里,和赵铁良所部夹路对峙,形成一个口袋阵,战斗打响后,第1 营和第 6 营负责从南北两个方向堵死鬼子的前路,其余的八个营果断的给我扑上去,把从薛湖退下来的鬼子坚决打晕,给我一个不剩的干掉,有没有信心!”
“有!”
伏击部队布置完毕,张豫东把眼睛盯住最后的五个营长。
“第11 第12 第13 第14 木棍营!”
四位营长同时上前一步应声喝道:
“有!”
“你们由第 11 营营长肖传国指挥,开赴村西北的野草泊,准备战场支援!”
“是!”
“第15 第16 第17 第18 第19 木棍营!”
“到!”
“有第 19 营营长吕青山负责 原地待命!”
“是。”
“各部队立即行动!”
作战命令下达后,各部队迅速向指定地点疾进,夜越来越深,薛湖方向的枪声也越来越密,昏暗的月亮下,枪声 喊杀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庄大火熊熊。
围攻薛湖的是日军第 39 大队,大队长小林光一,几天来,这支中国军队忽东忽西 忽南忽北被他狂追了几百里,这次被围在薛湖,按照习惯夜里包围白天进攻,可是他等不及,因为这支狡猾的部队一路上被包围数次,可是每次都能从包围圈中跳出来,现在对手已经筋疲力尽,必须抓住机会就地歼灭。
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日军一次次冲进村子,又一次次被这支不明番号中国部队打出来,双方反复拉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攻击,仍然没有突破,第 3中队战死一个中队长才占领村前一片石房子。
大队长小林站在村外焦急地望着大火熊熊 杀声震天的小村子,旁边的炮兵正在密集的往村中发射炮弹,一颗颗炮弹带着死亡的尖利飞向目标,整个村庄成了一个拼命厮杀的海洋。
他看到村中不断冲天而起的火柱心中在想,这群中国的土匪部队虽然一路上被追得到处狂奔,到这里已经筋疲力尽,可是大日本皇军两个中队连续猛攻一个多小时竟然没有突破村子,他心中虽然对这支中国的土匪武装充满蔑视和仇恨,但是面对敌人这种破釜沉舟的英雄气概他还是油然升起一种敬佩之意。
战斗依然在村庄四周你来我往的进行,四面到处都是鬼子如潮的攻击声,在月色昏沉的夜晚,这个豫东平原的小村庄正在人类疯狂的战争中经受一场痛苦的凤凰之浴,小林光一非常有信心,他有把握在联队长带领大队人马来到之前把中国这股土匪部队彻底消灭。
在这个陷入火浴的小村子外围,铁血军各部队迅速到达指定位置,并且立即从南 东 北三个方向发起猛攻, 正在进攻的日军怎也没有想到背后会响起激烈的枪声, 突然的变局弄得势在必得的小鬼子乱了方寸,在村外小树林里指挥战斗的小林光一对在背后突然响起的枪声和冲杀声没有任何准备,在惶恐中一个日本军官仓皇跑过来大喊:
“少佐阁下 我们东 南 北三个方向受到不明部队的突然攻击!”
小林光一这时才清醒过来,大声对副官吼道:
“哪来的敌人 ……难道从天上掉下了的吗?”
事已如此 他依然还是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听着在越来越紧的枪声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感到情况不妙,如果村内的敌人再冲出来,那么他的部队将陷入内外夹击之中,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于心不甘,可是又能怎样?他不禁仰天长叹:
“唉——天不灭这股中国的土匪!”
他向河西的联队长报告情况之后,命令部队停止攻击,迅速向联队主力靠拢!
日军虽然撤了下来,但是战斗队形并没有散乱,这是日军的战斗素养,在薛湖村向西有三四华里,张豫东正带着木棍部队埋伏在一片片庄稼地里,只等小鬼子从前方撤下来, 尽量用最近的距离在短时间内扑到敌人面前, 让鬼子的火力失去作用,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这个被圈定的鬼子大队就难逃被歼的命运。
前面的枪声越来离他们越近,鬼子边打边撤,撤退得不慌不忙,后面追击部队的喊杀声也越来越清晰,撤退的鬼子就要进入木棍部队的大网中,这些被日军俘虏受尽折磨的战士一个个手握木棍咬着牙等着仇人的到来。
张豫东趴在庄稼地里, 天空中的月亮昏昏沉沉, 视距非常有限, 追杀声越来越近,可还是看不到一点身影,黑夜里,只能看到一片片爆炸而起的火光,警卫连都上了刺刀,等待着一声令下,在野草丛生的开阔地外的大路上依然没有看到鬼子的撤退的影子。
正在这个时候,西面的白玉河方向突然响起激烈的枪炮声,张豫东知道 4 团隔河与救援的小鬼子干上了,夏洪海也是一个十几年兵龄的老兵,从徐州撤下来之后,自己在芒砀山收集一些残兵游勇组成了这支部队,这次张豫东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他,他一个团对鬼子大半个联队确实有些吃力,但 这是成为铁血军之后的第一仗, 他对兄弟们说,就是死也不能丢人,谁的防御地段出了问题,谁就坚决堵住,堵不住砍下脑袋堵,夏洪海这个人做事比较狠,他说过的话谁也一点不敢含糊, 前几个月,鬼子围攻芒砀山,守北山的部队擅自后撤,他二话不说从执法队员手中夺过大刀大喝一声把汤东耀的脑袋砍了下来,接着连长又被他砍下了两个,最后一个连长唐永成往后跑得快,才幸免人头落地,他一边跑一边大喊:
“现在我代理营长,弟兄们跟我打回去!”
接着几百把刺刀一口气攻占了丢失的山头,最后把北山丢失的哑口全部夺了回来,在天黑撤退命令下来到时候,部队打得只剩下一个连,那个从夏洪海刀下逃出性命的连长唐永成格升为营长,至此 对夏洪海的命令谁也不敢再有半点含糊。
这次张豫东命令4 团在白玉河阻击鬼子大半个联队,虽然也知道战斗任务艰巨,但是他还是咬了咬牙,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决不允许他的部队编成铁血军后在老朋友面前丢人现眼,如果是这样,那以后铁血军中哪还有他的位置,张豫东那些将领谁还看得起他,所以接受任务之后,他给手下的三位营长都下了死命令:
“这次撤退命令不在我这里,没有命令你们就是把部队打光也不允许后退一步,谁要是胆敢给我放一个鬼子过河,执法队手里的鬼头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命令如此严厉,让人不寒而栗,就是心中有点小九九也瞬间打消了,他们一个个都看到了北山汤东耀营长和两个连长血淋淋的人头,知道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魔鬼杀起人从来就是不眨眼。
夜色中,因为第 39 大队在薛湖突然遭到不明部队三面围攻呼叫甚急,鬼子联队长冈田立即命令部队向白玉河冲来,河西岸顿时压来敌人大量部队,鬼子没有任何准备嚎叫着趟着河水就向东岸冲来,前面是第 4 团第 1 营,营长是个三十多岁被鬼子东洋刀削掉一只耳朵的陈威虎,他从徐州撤退中,因为睡过头掉队了,就带着十几个有同样命运的兄弟上芒砀山投了夏洪海,因为他性格直爽作战喜欢拼命,夏洪海非常赏识,一直很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