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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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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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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影》连载

第三十七章

晏安子是施家桥子乡旧集村文书晏永芳的儿子。他一来到这个世上,高山、贫困和寒冷就与他的命运紧紧地拴在一起,整整拴了十七年。绝对是由于难以长期忍受这种恶劣生存条件煎熬的因素,所以他在喝着苞谷糊粥长大的同时,一直发奋学习,期盼有一天考上大学,走出祖祖辈辈呻吟和呐喊的地方,过上山里人从未过过的山外人的生活。

进入18岁那年的九月,他的生命历程射来了一缕灿烂的曙光。那天,鸿雁传书,晏安子收到了西安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当时高兴极了,把录取通知书捧给父母看,捧给老师和同学们看,捧给亲戚和乡邻们看。他说西安交通大学是全国的名牌学府。他拿着这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步行百余里,该告诉的都告诉了,一转身就是一个星期。

当他兴高采烈地折身回到父母面前的时候,父亲叭着旱烟袋,母亲做着针线活,沉闷的气氛,使他敏感的意识到父母此时有着重重的心事。他问父亲,父亲沉默不语。他问母亲,母亲掉着眼泪。他真是弄不清他考上大学了父母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他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猜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子,你坐下来。”饱经风霜的母亲终于开了口。他随即坐在了母亲的身旁。

父亲说:“娃子,你这回考上大学,到毕业,需要五万多元的学费。”

“整个家当还不值一万元,就算把房子卖了,再搭上我和你爹这两条老命摸爬滚打八年十年,恐怕也无法供应你去读书。”母亲叹口气接着说。

“如果我不上大学,再过ニ十年,日子也好不起来。”晏安子想尽力说服父母让他去读书。

“算了,娃子,过几天我去找乡里王书记,争取请他给你搞个今年的当兵指标,你去当兵算了。”

“那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怎么办?”晏安子还是很想去上大学。

“这就算是我和你爹欠你的债,听话,娃子,就这样弄。”母亲劝导说。

“我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叫我咋办就咋办。”晏安子通情达理地回答父母之后,流着眼泪走进了那间属于他的房间,房间里贴满了五彩缤纷的旧挂历。

第二天一早,晏安子的父亲晏永芳来到乡里,找到王丹青提出了这个无奈的请求。

“王书记啊,我这个给娃子当爹的没得用,没有供娃子上大学的一点点本事,我现在就把他这条命交给你了,我给你下跪都行,请你万万给我儿子弄去当兵,让他光光彩彩的去那里摸爬滚打,说不定还能混出一条吃饭的路来。”

“他的身体怎么样?平时没有这毛病那毛病吧?”

“没有,没有,这娃子从小就泼皮得很,耐冻经饿,听话懂事,从来没有在外头给我惹过事儿。他那个身子骨完全踏老子的代,长得跟妈的山东大汉一样,经得起风吹雨淋,连伤风咳嗽也没有搞过一次。”

“如果是你说的这个样子,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些,王丹青心里暗自替他高兴,当即表态,只要身体合格,政审过关,一定优先考虑。之后,他又鼓励地说,当兵前能考上大学,当兵后绝对能考上军校。

晏永芳见王丹青如此坚决地支持他,顿时心上的一块石头落在了地上。他自然而然地点燃旱烟袋 ,昂起茅塞顿开的脑壳,望着天花板,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来。当时王丹青就断定,晏永芳按捺不住的欣喜完全出自他的顺向思维。

过了一小会儿,晏永芳停止了抽烟的节奏,拿起手里的旱烟袋在自己坐着的凳子腿上使劲地磕了几下烟灰,随即站起身来,在连谢直谢中与王丹青告辞,转身往家里走去。

王丹青无法看到晏永芳一路之上高兴的样子,但可以肯定他是无比高兴的。果不然,他一回家就把王丹青所说的一切完整地告诉了他的儿子。儿子听了之后既高兴又担心,“如果这次上不了学又当不成兵,说明我的命真的不值一分钱了。假若身体合格,能去当兵的话,我一定在部队用军校的录取通知书来报答你们和乡里领导。”晏安子郑重其事地在父母面前做出了掷地有声的承诺。

当年冬,晏永芳的儿子顺利通过体能检验和政治审查,光荣地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乡亲们举目相送,憨厚老实的父母叮嘱了又叮嘱,意思是叫他不要忘了“冬天的承诺”。

时间一晃便是2003年9月,那天已近夕阳西下,晏安子的父母在地里搬着苞谷棒子。不远处的邮递员大声喊着他们:“快来取信,是晏安子寄来的挂号信。”

他们爬上田坎,当着邮递员的面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

“亲爱的父母亲,告诉你们一个特大的好消息,经过首长的教育和战友们的帮助,我于前不久考入军校,正式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军医大学录取,读书期间,学费和生活费全免,每月另外补一百八十元钱。你们的儿子终于实现了上大学的夙愿,请转告地方党委、政府,我决心献身国防建设事业,忠心报效我们的祖国。特此报喜。

 儿子 晏安子

 2003年中秋之日”

看罢来信,晏永芳跟做梦一样,迷惑不解地望着邮递员:

“这是真家伙吗?”

邮递员“狠狠”地在晏永芳的背上捶了一拳,“你这个老伙,你赚了国家六七万块钱,晓得吧?!”

晏永芳这时才回过神来,带着满脸微笑,两眼直溜溜地盯着老伴,自言自语地说

“狗日的这娃子说话还算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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