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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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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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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社火》连载

第一十八章

樊立山就是柏子带回的孩子,从小不受柏子老婆待见。她一见这个孩子就来气,不是指桑骂槐,就是直接的开口骂这孩子,这孩子从小在樊家就没有真正得到过爱。前院屋子,孩子别想踏进一步,就连平时进出、上学经过前院,都是低着头,快速过去;若稍有迟缓,就会遭到柏子老婆的大骂。

干活的长工都看不下去,有时也站出来护着立山。但立山总是低着头,无论她怎样骂,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柏子整天忙于捉鬼镇宅,有时间了,也到后院问一问冷暖,他给老婆说过多少回要善待孩子,好歹将来是立书的帮手,可他越说,老婆越对孩子不好,没有办法,孩子只能在长工堆里长大,没有真正的亲人,没有人真正关心他,关爱他,爱护他。因而,脾气古怪,性格冷漠,很少说话,都是缺少爱心的缘故。

没有娘的孩子,就像野地里的草,任风刮着;他的性格除了天生的因素外,在任意摧残的环境下练就的像野地的旋风一样,忽高忽低,忽近忽远,漂浮不定,捉摸不透。长大啦,成人啦,这样的孩子要有爱心,要有善举,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柏子虽把立山送到樊家祠堂上学,但没有人真正催他,关心他,他也是有一搭,没有一搭的上学。在学堂里整天要背诵哪些难记的、难懂的子曰诗云、之乎者也的文章,老师还要求高,又是背诵,又是习字,更让不想念书的立山,心生厌烦,不想念书了。

立本结婚那天,作为本家,他也去参加热闹的婚礼。看到新娘子妩媚动人,漂亮的如仙女下凡,他惊呆了,忍俊不住,他总是偷偷地盯着这位新娘,同时在自己的脑海里迸发出这样的想法:自己将来也要娶一个像这样漂亮的女人,自己也像立本一样风光!

在酒席上,别人都是吃的、喝的满面红光,高兴地大声说笑;立山则是面色铁青,头发也直立起来,怒发上冲冠,他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怨气,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他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木呆的坐在桌前,不吃,不喝,一言不发。与他同桌的吃席的,一见他这情况,也都在心里打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没人招惹你,真是个怪物(土语,怪人,含贬义),人家结婚关你什么事,咱还是赶紧吃,早点离开这桌,免得惹祸上身。

立本是立山家的西邻居,每次上学前,立山都要到西墙根去听听动静,听一听立本和那个让自己崇拜的女人的说话声,然后才去上学。久而久之,他已不满足在墙根听,自己做了个小梯子,爬到墙头上去看,一看就是大半天,有时学竞忘上了。

农村的邻居们偶尔有人头高过墙,看到别人家的院子是很正常的事。时间久了,警觉地立本注意到柏子家里总有人在墙头朝他院子里看,他细心地观察后,发现是本家兄弟——立山在墙上看,不是长工,就没有在心里去。

一次,立本、董钰、王武森三个人在院子里吃酒,说话声音很大,笑声也很大,立山又出现在墙头上。

立本一见立山的头从墙头露出来,就站起来大声说道:“立山,立山,有什么好看的,过来,到哥家里来,哥带你到个个角落里大大方方的看看,哈,哈,哈......”

立山被突如其来的一喊,吓了一跳,本来是偷偷摸摸的在看,现在被人家发现了,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过来,过来,兄弟,有什么好看的,到哥这里坐坐,来,快点来。”

立山怯生生地进了大门,勉勉强强的走到桌子跟前,背的大书包还斜跨在肩上。

长脸,浓眉,大眼睛,脸却没洗干净,头发凌乱,一身不合身的旧衣服,上衣长,盖住了屁股,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穿别人退下来的。脚上的鞋子,大拇指明显的穿了个窟窿,破旧的大书包斜跨在肩上。

就这些陈旧的衣服,怎么都挡不住樊立山深邃的眼光,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眼里有凶光!

立本一见立山,就说:“兄弟,还挺爱学习的,书包都挎着哩。发什么楞的,把书包放下来,坐下,喝酒,吃肉。”

立山把书包拿下来,放到旁边的凳子上。

两荤两素,西风酒,景德镇的盘子、酒具和茶具......立山哪里见过这场面:精致的碗筷,色香俱佳的荤菜,细瓷的酒具,客气的让座,请吃。

俗话说,孤房儿女傻,闹市出人精。不爱说话的立山,平常在家里哪有这样的待遇。长工们都是粗人,大碗吃饭,大声说粗话,当人面大声放屁,在他幼小的心里已经习以为常了。

立本说:“兄弟,一家人不要客气,来,先吃一块肉,再来喝一个酒。”

立山还是第一次客气的被人让着吃这么好的肉,更是人生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一会功夫,立山的脸色发红,继而变黑。

立山不是欣喜的脸色发红,而是心怨,红里透着青,青里透着黑,一会功夫,脸色更加难看,眼光凶的,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会察言观色的立本这时也感到这位本家的兄弟,将来一定是一位比自己还要狠的角色,若能善加利用,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于是,他心里暗暗决定,今后要关照立山,笼络立山,一定要把立山拉到他的身边来。

立本让新婚的妻子给立山敬酒,冷若冰霜的立山才有了一丝的暖意,端着酒杯的手明显的有了一丝的颤动。

三杯过后,立山的脸色才有了缓和,望着董钰,脸上有了一丝的笑容。董钰伸手想要打开书包,立山警觉站起来,用目光投向自己的书包。

董钰笑着说:“兄弟,我只是想看看你都读的什么书,不高兴就算了。其实,我也是读书人,说不定这些书我读过,而且会背诵。”

“你看,你看,没事,没事。其实书包里没什么,就是一本书和一本字帖。我的书都是借人的,都被我弄成了刨花子(书纸卷起来了,像刨花,含贬义),主要是不想让你看习得字,字太烂......”立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低的更低了。

立山赶紧起身,从书包里把一本《三字经》掏了出来,递给董钰,又低下头。董钰接过书本,看到书皮上的名字,说:“兄弟的字写的不错,还说不好。”

“不,不是的,书皮上的名字,是苏天民师傅给我写的,书也是他替我借的,我爹他......”

“兄弟,书是好东西,能念书就好,能念书就好。这书我过去也念过,还能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妻顺......”董钰越背越快,不但立山听傻了,就连立本、武森也听得瞪大了眼睛。

谁都没有想到,立本刚过门的新媳妇还是个才女喃!

董钰用手摸着立山的头,笑着说:“小兄弟,今天认识嫂子了,今后经常到家里来。都是自家兄弟,不要拘束,放开了吃喝。”

敏锐的董钰也预感到这个兄弟不一般,肯定是人中龙凤,将来不是名流千古,就是遗臭万年!自己能善加利用,说不定也能为自己出一把力。

董钰客气的敬酒,甜美的语言,温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他脸色变得绯红,露出了从没有过的微笑,羞愧的低下头,轻轻地叫了一声“嫂子”。

“哎,这就对了,都是一家人,今后就经常来坐坐,不要拘束,不要拘束。”

“嗯,知道了。”立山仍是低着头,小声的回道。

从小没有母爱的他,这次好像真正感到了母爱,就是董钰这轻轻地一摸,在立山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立刻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从而唤醒他内心深处善良的一面,这可能就是人世间母爱的伟大之处吧!

立山临走时,立本又给他包了一块熟肉,拿了一瓶酒,对他说:“今后,想要什么,就来找哥,哥不在了,就找王武森,哥过几天就要回县里,今后回来了,就叫你过来一起吃喝......”还特意让武森送他出门。

第一次的接触,立本就发现立山是个人才,于是每次回家都要约武森、叫立山一道喝酒、吃肉。

细心地董钰,第二次见到立山,就送给立山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一个新书包。书包了还有几本崭新的书:《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书皮上都工整的写着:西常村樊立山;还有好多描红的格子纸,还给立山交待,描红纸要用完了,说一声,她还会再买,还鼓励他好好读书。

立山接过衣服、鞋子、书包,脸色通红,眼眶里明显的有了泪水。

这次,立本酒喝高了,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盒子炮,对立山说:“兄弟,见过这玩意吗?”

“没有。”

“这玩意是好东西,现实社会只要有它,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拿上它试试。”

“我不敢拿,不敢。”立山摇摇头,怯生生地说。

“有什么不敢的,拿着,将来在社会上靠它顶天立地。”立本说着就把盒子炮递了过来。

立山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盒子炮,觉得有些沉,冰冷的、乌黑的发亮的铁壳,像小眼睛一样神秘的枪口,本来有点胆怯,当双手举起枪时,眼睛就有些放光了,这东西真的拿在手里,让旁人也有些害怕。

立本说:“这不好了嘛,只要举起来,任何人见了都害怕,但平常注意举枪时,枪口不要朝人,这是要死人的,不吉利。你要喜欢,哥有时间,就教教你,保管你一生富贵,吃香的,喝辣的。”

立山这次肉吃的更多,酒竞喝高了。肉是主动吃的,酒也是主动喝的,并且端起酒杯主动地敬了立本、武森和董钰。

立山回家给柏子说不想上学了,想去县里跟立本混。柏子一听,想都没有想,立刻就拒绝了他。

樊柏子在樊家南院兄弟中排行老三,小名“樊老三”,因为他经常不下地干活,整天骑个毛驴东家西家的“捉鬼”,因而,在村落下“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三懒汉”等不好的名声。

柏子对立山说:“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要胡思乱想。孩子,爹平常事忙,顾不上管你,是爹不对;你大娘虽然平常对你态度不好,这是对你管教严格,是要你成人哩,常言说,慈母多败儿,家严出贵子,到关键时候,她自然会向着你,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喃。常言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稻粱谋。你现在还小,学堂才是你要去的地方,要好好上学,好好读书,书本里有你要的东西,黄金啦、房子啦、好吃好喝的,社会上的荣华富贵都在书本里。长大啦,你学了知识,长了本事,到那时翅膀也就硬了,你能飞多高,就飞多高,爹不但不挡你出门闯荡,还要鼓励你远走高飞,出门创世事。将来不说阌乡县,就是北京城,皇帝的金銮殿你也能去。学得越好,去的地方就越大,越是有钱的地方......”

虽然柏子没有多高的文化,但他知道要孩子有出息必须学习,学习才是孩子有前途的唯一出路。老老实实的干活,踏踏实实的做人,心里才踏实,才不会遇鬼中邪。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是几千年的古训,他整天捉鬼镇宅,最明白善恶有报的理。他也知道,自己的亲侄子一夜暴富,决不是善来的,自己不能说结果,但要自己的孩子尽量不要和他打交道,免得有一天火烧到自己身上。

樊立山在学校年龄小,个子也小,没有家长真正的关爱,经常受到别的同学欺负。

因而,大一点的同学就编着顺口溜,围着樊立山高声说:西常村,贾苏樊,樊家有个樊老三,骑着毛驴跑得欢;能抓鬼,能治病,还能画符驱灾星;罗盘针,桃木剑,装神弄鬼把人骗;不干活,光胡跑,庄稼种的一团糟;立山小,娘不亲,爹不管,从小受苦真可怜......

有一天,下了早课,立山爬在桌子上睡觉,有几个学生,又围着立山在说顺口溜。

立山突然站起来,怒目圆睁,挥舞拳头,和说顺口溜的同学打起来。

樊显德见状,赶紧去报告苏天民师傅。

当苏天民师傅把学生拉开时,个子小的樊立山躺在地上,满身是土,被大一点的同学们打得皮青面肿,一个鼻孔里还流着血。

苏天民师傅见状,把立山来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先用手卷擦了立山脸上的鼻血,接着又拉着立山问情况,看伤在哪里,还要带立山去雷家药铺看看。

立山刚才与人打架,被人打的皮青面肿,他都没有哭,而苏天民师傅替他擦鼻血,要带他去雷家药铺看伤时,他反而热泪盈眶。连连给师傅鞠躬说,不疼,不疼,没事,没事,倔强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苏天民师傅现场给学生们讲了学校的作用:学校是学习文化课,学习做人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孩子们在书本上学习古人做人做事的良好品德,如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以他人非等;学习古人为人处事、应对各种问题的智慧......

武森在立本家里结识了立山,听了立本的表扬,通过观察,也觉得立山是个特别的孩子。自己一天在村里游手好闲,有的是时间,于是有事没事的在上学路上或放学路上等着立山,要么陪自己喝酒,要么闲聊。

酒兴时,还表演一套拳给立山看看,当看到武森蝎子倒爬墙、徒手劈砖等精彩处,不甚言语的立山由衷的拍手叫好。

武森对立山说:“武术从小处说,能强身健体,更能防身护命,还能保护财产;从大处说,能光宗耀祖,能保家卫国,尤其在乱世中更显威力,如......”立山对于武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于武森更痴迷了。

一次,借着酒劲,立山拜武森为师,让武森教授自己武术,自己愿意吃苦耐劳,勤奋练习。并起誓:从明日起,不再睡懒觉,早起练武,还让武森严格要求他,他一定靠武术出人头地。武森本心就愿意接近立山,更也乐意收立山为徒。

天不收,地不管的立山,遇到学堂放假或者自己不愿上学时,立山就去找武森,让他教授武艺。

武森真心地教,立山用心的学,再加上立山能吃苦,又勤奋,脑子还灵活,功夫见天的长进。

没过多长时间,说顺口溜的同学,在学堂里都不说了,并且都被人打脸都肿起来了。

上课时,苏天民师傅看到了,关心的问情况,是否被家长打了,还埋怨说家长出手太重,他要到家里跟家长说说等。但这些学生都说不是被家长打了,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碰的,千万不要告诉家长等等。

其实,这些爱说闲话的学生是被樊立山打了,别看着他个子小,但他跟着王武森学了武术,他能徒手打倒几个同龄的孩子。

苏天民师傅的善心却在所有的学生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尤其是在樊立山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好印象,他到死都认为苏天民师傅是个好人,是个心底善良的大善人,他一辈子尊敬他。

一天,放学回家吃饭,一个长工端着饭碗,放了一个响屁,另一个说闻着味是柿子屁,两个人在吃饭时说起了屎尿的话题,其他长工跟着起哄,哈哈大笑。

立山站起来说:“都在吃饭,能不能不说屎尿的脏话。”接着端着碗就要离开了。

一个长工就说:“人没见长,脾气倒见长了。”

另一个说:“可不是嘛,真把自己当成掌柜的了,你都不在镜子里照照,是个什么东西......”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什么!”暴跳如雷的立山,把碗摔到地上,冲上去就打,偌大一个长工,竟被小孩子压倒在地上,打的一脸的鼻血。

另一个上前来挡,无意间碰到立山右胳膊上的胎记,立山像发疯的公牛,又冲向他......

几个伙计见状,竟没有一个敢上前劝架。

听到打架的声响,在里屋吃饭的老妈子,出来才挡开了立山。

做饭的老妈子对立山说:“孩子,我都听见了,是他们不对,我娃也不要生气,他们都是粗人,没有讲究,都是无意的。”

虽然,立山依旧不依不饶,但对他有恩的老妈子说话了,立山愤愤地瞪了躺在地上的伙计,转过身走了。

老妈子回头又对伙计们说:“干了一晌活了,不累呀,吃饭都占不住嘴。大家都在吃饭,说话真要注意点。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守嘴不惹祸,守心不出错,老人说的一点不假......”

立山一个孩子,竞徒手打倒两个大人后,再也没有长工敢当面跟他作对。

立山对武森更加崇拜,武术真的有用,有了武艺,一个人就能降服几个人,他更加刻苦练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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