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暑易节。村里的赌场都被立本收了,他手里的地、房契越来越多,房契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一时间赎地的,买地的,赎房子的人络绎不绝。
在县城里,立本的“光明前途”则有了影响。王县长调走了,保安团团长也换人了,他被调到巡逻队当了队副;县长的大部权力被移交给县党部的书记长,县党部又成立了蓝衣社、三青团、侦缉队等机构,县政府的人马往往干的都是既出力,又不落好的活,这都不消说,更糟糕的是,县政府处处受到排挤,并且受到不信任的监视。
立本哪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本想洗手不干了,从县城一走了之,回农村。可转眼一想,自己已经过惯了白吃白拿的生活,一旦不干了,手里没有了枪,没有了光明正大的放枪权利,眼前的一切一切都会消失;还是干吧,虽然眼前受点委屈,可总比一无所有强,只要自己身上的“虎皮”在,繁华就在,不顺心的事总会有转机,只要有耐心等。
一天傍晚,西常村里赌场来了一位年轻人,他身材高大,四方脸,浓眉大眼,虎头虎脑、膀大腰圆的,嗓门很亮,一进门就喊着,要赌大一点。
平日里看惯赌场风云的王武森,一眼就看出今晚上来了送钱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于是就约了几个爱赌大点的惯赌,和他玩玩,看看水深浅。
刚过了半夜,这位年轻人就一洗三,看到武森忙前忙后的,临走时还给了两个银元的赏钱,扬长而去。
赌场中,这样的事多了去了,生手赢熟手是常有的事,主要是生手不按常理出牌,熟手见识多,顾虑太多,出牌有规律。武森没有在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像这样的生手不知在这桌上翻了多少人,坏了多少家庭。
可这个小伙子连续来了三个晚上,夜夜都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武森坐不住了,天不亮就赶到了县城,给立本说了这件事,要他给个对策。
立本现在整天忙的焦头烂额:不是抓共产党,就是巡逻维护治安,还得整天挨骂工作不力。听了武森的诉说,他那里有精力去管这些小事,摆摆手说,赢,让人家赢,人家有本事,有能耐。谁让那些爱赌大的又没有能耐,还想逞能。
武森则说这人是来砸场子的,他肯定抽老千,否则,不会场场都赢,但让人最气愤的是场场抽老千,竟然没有别人发现。要像这样下去,不但会影响赌场的生意,而且再持续下去赌场就只有关门了,立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这时上峰来电话,又让他立即出动去抓贴反动标语的学生,立本让武森先回去应付着,自己想想再说。
立本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该怎样处理这一件事。不让人家来,没有办法挡着人家;关了赌场,每天都有白白花花的银元收入......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后,迷迷糊糊地正准备吃早饭,只听见董钰在院子里高声朗读:“安得广厦千万间,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
“安得广厦千万间,安,安,对,对,对,安安,我怎么没想起来安安喃!”董钰的读书声,一下子唤起他的记忆,他自言自语道。
立本顿时有了主意,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让精通打麻将的王安安回村里与哪人在牌桌上赌一把,他可是内行人,看看他的路数,探探虚实,回来再说。
王安安,西常村王家人。个高,清瘦,肤白,身体修长,长脸,耳朵长、大,最难得是一双不大的眼睛特别的明亮,且炯炯有神,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机灵,开朗,会办事。
安安爹是松子家的长工,人老实可靠,不偷懒,肯下苦,在松子家一干就是几十年。松子家地多,他把庄稼活调理的妥妥帖帖,什么时候种什么,什么时候锄地,他都安排的周祥,松子有他就省了大劲。
一年到头早出晚归,勤勤恳恳的干,几十年如一日,想着能出人头地,能过上好日子,但到了还是个长工。
安安爹是个肯动脑子的人,农闲了,或者是干活累了,他一坐下就开始想,开始比较:大事不知道,身边的小事历历在目。就说村里的有钱人吧,靠读书的,如苏家的苏益民,书读得好,在县城教书也有名望,家里的地都是好地,旱涝保收,不说村里人不敢和人家争,就连县太爷都来给他送礼、磕头。樊家的樊冬子,有学问,有头脑,是西常村首屈一指的有钱人;靠枪把子,如樊家的立本,手里有枪,靠玩枪争得的钱财,盖起了西常村最豪华的房子,至于到底他有多少钱,没人知道;靠手艺,如贾家的兄弟三人,个个有手艺,吃百家饭,挣百家钱,人人敬仰......
他想透了,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再苦再累,要一定让孩子有出息,自己家才能有发达的一天。
当冬子在樊家祠堂办起了学堂,让村里所有的孩子免费都去上学,念书,他第一个把安安送到学堂里。他老泪纵横,没想到,一个长工的孩子也有机会走进学堂念书,他知道,只要念书,孩子就会有出息的那一天。他高兴的一夜没有睡觉,心里想,就是下辈子变牛变马给冬子干活也心甘情愿。
为了能让孩子学习好,有个好前程,安安爹没有少下心思。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偏方,取三个不同学堂讲台上的土,用红布包在一起,挂在孩子的脖子上,或者装在孩子的口袋里,孩子的书就能读得好。
他天天留意安安脖子上带的红包,要使没有带,他赶紧让他戴上。
安安爹还特意找到柏子,让他出出主意,让孩子能读书读得好,将来有出息。柏子给他出了两个偏方:清明节时,在自己老坟后两边植两颗柏树,尤其是自己爹的坟后植树,树要通正,枝繁叶茂最好;第二个方子,在吉日——“成”日子的当天选吉时,在自家院子的东南方向,避人处放置一个笔架,挂两只毛笔,笔架前放四本新买的四书五经书。遇初一、十五放四样贡品,烧神钱,上香,这种方法也有助于后人读书成才。
还仿效别人,初一、十五到老坟放鞭炮,让人说自己起来了,借众人的口,暗助孩子读书成功。
遇到每年的农历六月初三,东南村的黄花老祖庙会,自己都要捐钱许愿,让黄花老祖保佑安安读书成功。
还到荆山寺院、龙王潭都许过愿......
安安虽然进了学堂,也整天不缺课,念书认真,读书的声音可大了,但就是不在心,前脚念了,后脚就忘了。几年下来,能说会道,字是识了不少,不下苦,到底没有学成。
安安爹能想到的办法都有用了,但安安的念的书还是麻线提豆腐——不提。看着安安不是念书的料,于是,安安爹又想让他学一门手艺,将来也好养家糊口。
他给安安说了他的想法,让安安跟着贾家学瓦匠技术,安安同意了。他带着安安去贾家干活的工地上看看:骄阳似火,匠人们挥汗如雨,浑身都湿透了......还没有回到家里,安安就说这活太苦了,不想去,他吃不了苦。
他又让安安跟着子亮学木工,碰巧赶上子亮去邻村盖房子,有多少人手都能用上,再就是有本家的哥哥——松子说得人情,子亮二话没说,让安安跟着去学徒。但不到一个月,又回来了,安安干活不上心,尺子量不准,竟把木料截短了,这犯了木匠的尺下不稳的大忌。
木匠行里有规矩:给人干活木料截短了,是要给主家赔偿的。
安安爹没有办法,又去找了冬子,要他想办法,给孩子找一个轻松一点的活,先混口饭吃,毕竟孩子还小。
樊立本在县保安团当团副,冬子写信让立本,让他给安安在县保安团找了个活,安安年龄小,冬子还让立本要多多照顾安安。出门在外,都是同村人,也是个帮手,在保安团也有个照应。
安安读过书,机灵,能说会道,也会办事,深得立本的喜欢。但过于油滑,说话不靠谱,虽然与立本走得很近,立本始终没有把他当成心腹。
一年冬天,保安团晚上抓赌,团部的院子里一下子集中了一大帮赌徒。数九寒天,黄河面上已经全部结冰,屋子外面,没有任何的防寒措施,滴水成冰。河岸上的北风呼呼的刮个不停,院子的人都冻得缩成一团,在原地不停地跺脚。
对于这些赌徒,古往今来处理的办法大都是罚钱走人。他们不犯死罪,官府也犯不上跟这些赌徒较真,静等天亮,家里送钱赎人。
安安头脑灵活,后半夜,天太冷了,就让这些人到屋子里暖和暖和,并且送上炭盆和热茶水,好生伺候,免得出事,家里赎人时不好交代。
一个身着华丽衣服的中年人,中等个,大背头,浓眉大眼,长脸,大嘴巴,让人一见就知道是一个有钱人。他坐在火炉一边烤火,一边喝茶,一直在暗暗地观察安安的一举一动。
安安百问不厌,百答不烦,总是笑眯眯的回答赌徒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还不停的给茶壶里续水。
给他倒茶水时,他看到安安一双修长的手指,感慨道:“好一双抓财的大手,真是天生的一双圣手!孺子可教亦,孺子可教亦!”安安当时只顾倒水,哪里理解这人说的话。
第二天,临走时,这位中年人对安安说:“小伙子,谢谢昨晚上一夜的照顾,我已经记住了你自报的名字——王安安,我住在东大街第三个巷子里,看到门楼最大的那个就是我家,我姓黄,你有时间了,到我家里坐坐,我断定,我们有缘,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并且会成为要好的朋友。”
一次执行任务,偶然走到了县城东大街,安安突然想起了这位黄先生。对其他几个团丁说,附近住着自己的一个同村,想去见见他,顺便让他把这几个月的薪水捎给家里,于是一个人就到第三个巷子去了。
好大的一座门楼,古香古色,大门两侧镶嵌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三千年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道终归诗酒田园,横批,清雅贤居。
他敲了门,门开了。
看门的问:“有事吗?”
他说:“找黄先生。”
看门的又问:“有约吗?”
“没有,今天有功夫,过来拜访拜访。”
“先生,冒昧问一句,您怎么称呼?”
“王安安,跟黄先生认识。”
“知道了,知道了,您在县保安团当差,主人交代过,您来了,不用通报,随时领进去见他。王先生,请跟我来。”
随着门人走进客厅,又一副对联映入眼帘:书为至宝一生读,德是良田万世耕。
主人正在和别人说话,和安安打过招呼后,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门人给他冲上了茶。
两人简单的寒暄后,安安就拱手说:“今天冒昧讨扰,没有耽误先生的事吧?上次走时先生说跟我有缘,今天有时间,特来讨教,万望先生不吝赐教。”
“没有,没有耽误我的事,也谈不上赐教,只是觉得咱俩有缘,我觉得你有天赋,应该是一位有钱人,而不应该是一位当兵的。那天我去赌场办事,也被带到了保安团,有幸结识了你这位有缘人,我知道你早晚会来见我的。你是一位头脑灵活,会说话,会办事,并且办事干练的年轻人,你是个可造就之才,在团部我观察了你一个晚上。当兵眼下风光,但不是长久之计,随时都有危险不说,将来年龄大了怎么办?”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古往今来,富在术多,不在劳身;利在局势,不在力耕。一艺在身,胜过千金。千金累人,艺不压身,随时想用,坐地生金。想不想跟我学一门手艺,将来靠着这门手艺成家立业,说不定还能光耀门庭.....”
“谢谢先生高看,谢谢先生高看,不知先生教我什么手艺?”
“赌术,就是赌博必胜的诀窍。”黄先生回答说。
“赌博都是靠运气,还有必胜的技巧,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安安望着黄先生,惊讶的说道。
“是的,凡事都有诀窍,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赌博也算一个行当,当然不例外也有诀窍,叫赌术。不论哪个朝代,无论哪个地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赌博。古往今来,天南海北,赌博大同小异,一通百通。不管老天刮风下雨,赤日炎炎,还是冰冻三尺,洪水滔天,只要心态放正,别太贪,小赌则有吃有喝,丰衣足食;中赌则有房有地,富甲一方。我看你聪明伶俐,脑子活,手脚快,一定能学会,能学精,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代宗师......”
安安静静的听着,他双手打拱说:“谢谢,谢谢,衷心感谢先生,先生,你看我行吗?”
黄先生对安安说:“你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其实,那天晚上我都注意到了,今天我给你说道说道。”
安安伸出他的双手,黄先生握住安安的右手,感慨地说:“好,好,五指修长,好一双抓钱的大手呀!”
“先生,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的这双手能抓钱?”
“你看,你的手掌宽大,手指细长,是天生的一双巧手,难得,难得,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宗师的......”
“我真的能学会?”
“行,行,一定行。人非生而知之,都是靠后天的学习得来各种知识和技能。你天生的手指长,能藏牌,况且你还读过书,有文化,加上你性格开朗,脑子灵活,一点就通。你回去好好想想,同意了,三天后,你还在这里见我。”
王安安起身告别,黄先生把他送到门外,还特别叮嘱,要好好考虑,我等你的好消息。
安安回去后,把村里打自己记事起的大大小小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家里的事也过了一遍,父亲勤勤恳恳一辈子,累的腰都弯了,到底还是给人家扛活,毒辣的太阳,父亲挥汗如雨在地里锄地;三九天冰天雪地,天寒地冻,别人坐在炭火炉旁都嫌冷,父亲则赶着骡子朝地里驮粪,嘴里出的热气形成一道白雾,在眉毛上、胡子上、头发上结成白霜。但父亲为他能出人头地,送他进学堂,求人送他到县城,每次见到他,不管多累,多无奈,总是一脸的微笑,让他别担心家里,在外面好好混......想着想着,他流泪了,当兵确实不是出路,吃的是青春饭不说,还整天提心吊胆的怕打仗,枪声一响,多少鲜活的人顷刻就没了;老了没用了,部队就让你滚蛋,部队不是养老的地方。他痛下决心,决定学一门手艺,靠这门手艺,实现自己的富人梦。
安安买了两瓶烧酒,一只烧鸡,一件貂皮大衣,如期到黄先生家。
他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深深地叫了声:“师父!”
黄先生把他扶起,说:“今天拜我为师,就是我的徒儿,我的儿子,我会把我的赌术全部教给你。打今儿起,这里就是你的家,热了,冷了,饿了,都回家来,不要把自己当外人,你师娘随时都在家里。”
打那以后,安安找理由从保安团搬到这里来住,白天在保安团吃粮当差,晚上回家跟着黄先生学艺。
第一步是掷色子(也叫骰子)。要几点打几点,手无虚发。为了让安安放心学习,黄师傅从口袋里摸出两个色子,抛出门外,说:“安安,你出去看是不是六点?”
安安跑到门外看到两颗色子都是三点,回了声:“师父,是六点。”
“两个色子都是三点吧。”
“是,师父。”
“好,你再看色子一个是五点,一个是一点,对不对?”
只见门内又抛出两颗色子,他走近一看,果然是一个五点,一个是一点,他心里暗暗称奇,十分佩服师父。
“你再看,是八点吗?一个六点,一个二点,对吗?”
安安这次不是佩服师父,而是崇拜,真心实意的崇拜!
先从糖色子开始练习,冰糖块轻,是练习他的指力和手腕力的力度。接着练习真色子,后来是铁色子,最后再拿上糖色子,安安用力一捏,糖色子就碎了。
师父见状,说:“安安,你进步很快,手指和手腕都有了一定的力度,但这还远远不够。你用力,别人就能看到,这不叫真功夫,真功夫就是,在别人眼皮下,轻松地打出去,飘洒自如,让他没有任何察觉,谈笑间挥手即成,这就叫用心杀人,杀人于无形......”
安安知道,师父是让他更好,因为赌场变幻无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事,一山更比一山高!
一次在家吃饭,师父突然向安安抛出一个色子,安安用筷子轻松地夹住,轻轻地扔到背后,师父说:“是一点吧,”
“是,师父。”
“安安,你学成了,你知道师父为什么让你练习各种色子吗?”
“不知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赌场上既要靠你的眼力,你的心性,又要靠你的赌术,赌场跟战场一样,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只能有一个赢家,因而比战场拼的你死我活更凶残,生人与生人之间,熟人与熟人之间,兄弟之间,甚至父子之间,眼里只有利益,哪有感情,因而自古赌场无父子就是这个道理。”
“十赌九诈,各个场子有不同的色子,轻的、重的、正常的、还有里面灌铅的坑人的色子等等五花八门,你拿到色子,几秒钟内在不动声色中就要判断是那种类型,该怎样用,让你练习不同重量就是这个道理。”
安安认真的听着,不停地点头。
第二步,整牌。一副麻将共有一百三十六张牌,万牌、筒牌(饼牌)、条牌,一到九,每个数字牌四张,各三十六张,共一百零八张牌;东西南北风牌,各四张,十六张牌;白板牌、红中牌、发财牌各四张,共十二张牌。三人一桌玩,庄家门前二十四尊牌,其余两人各二十二尊牌。四人一桌玩法,两张牌一尊,每人门前十七尊;三张牌一尊,三人门前十一尊,一个人门前十二尊,多一张,放在尾部,是杠头。四人都在整牌,但谈笑间,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因此手要快,要准,眼明心亮,叉开十指把你要的牌按在手指下,滑到你的门前,迅速整好,放到你要的位置,再去整别的牌。
第三步,打色子。逆时针转圈轮庄,顺时针抓牌,就是牌场说的逆转圈,顺抓牌。打色子分为两次,第一次是找开门的地方,即开始抓牌的地方。比如,两个色子是三点,从自己开始,逆时针数三个数,就是在对门开始抓牌。对门再打色子,两数加起来就是抓牌的点。如两数加起来是十四,在对门门前,顺时针抓过留三尊(每人门口共十七尊牌);如两数加起来等于十七,对门门前的牌尽数抓完了。
做手脚,大都是你做庄家时,你要的牌放在你门前第几尊,打色子,可以打一个色子,也可打两个。但第一次都要打自首点数,一、五、九点,打自首点数,自己才有机会再打一次,才能保证在自己门前开门(抓牌),并且两次打的点数和,刚好是自己整好的、放在自己门前的牌,这样抓上来牌要么直接进和(hu),要么是一手好牌。
第四步,出牌。每次从牌场抓一张牌,从自己的牌里边把不需要的一张牌打出去。
一般出牌的规律:一四七,打一;二五八,打五;三六九,打九;下家舍八九万,需防四七万;下家舍七八饼,需防三六饼;二后打一,三六不急;金三银七臭二八,三饼握紧不能打;一对先定将,二对拆搭子,三对拆一对,四对好碰牌,五对二摸一,六对单吊将;叫牌(进和)达五万,小心和四万;慎打六九万,和了也没治;逢三不打四,赢到庄家捶桌子......
如遇到高手,也会这些路数,并且做得天衣无缝,这就看谁的手更高了。对于这样的牌局,总的来说,这一牌,你不要想赢牌,你主要目的,是把他的计划打乱,不让他阴谋得逞,让你的损失降到最小,就是最好的结局。当然,你要使牌好,赢了牌哪是最好不过啦,但大部分情况,人家已经做好了局,你是不可能赢牌的。你怎样应对,该怎样破局是关键:第一,抓牌时你搅乱他的计划。正常每人每次抓两尊,每人抓三回,拾一个底牌,共十三张牌。这时不要慌,不要乱,心静下来,在第一轮抓牌时,眼明手要快,抓三尊牌,就是无名指和小拇指再多夹一尊牌,但不能放桌上,旁边有看客,容易败露,要使败露,在赌场上叫抽老千,被人识破了,这是要出人命的。先把两尊牌放桌上,然后快速伸手抓第二回,只抓一尊,回来时把夹的这一尊放下,门前四尊,任人看不出破绽,这样一来,庄家要的牌被你第一次多抓一尊而搅乱。
这点破法,只是小技巧,但不包括更高的对手。真正的高手,他整得牌,不是一套,而是几套,因而,更难对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于比你高的对手,你斗不过人家,就适时地退出,及时止损,也算是少输钱。
第二,你出牌时扰乱他的牌路。你拿出不成牌的决心,先上去把热门牌,如二、五、八的条、筒、万,也就是把能成牌的、带嘴子的牌都打出去,免得将来他成了牌,还带嘴子,你就输得更惨啦。
第三,多接牌,偷送牌。真不行啦,就是故意拆牌,让偏家成牌,这样这局就过去啦。
接牌时,多接一张牌,牌场叫大相公,按牌场的规矩,你这次不能成牌,任何一家成了,你都要赔钱;因而出牌时,用小拇指夹着偷送不要的一张牌送到场子;要是疏忽了,少接一张,牌场叫小相公,正常情况下,遇到明杠或暗杠,不出牌,自己手里的牌就够数了,能成牌,但这是要等机会,因而接牌时,一次接两张,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些都是牌场惯用的伎俩,唯快不破......
第五步,算账。牌场的规矩是一牌一算账。成牌了,在牌场叫“和”(hu)了,“和”牌分好多种。牌场成牌的规矩因地域不同玩法各异,但大同小异,还有现说、现定的规矩。
“通和”,就是无论谁打的牌让赢家成牌,三家都出钱,偏家和庄家出的钱不一样。以一二块底钱为例,无论谁打出的牌,偏家成了,偏家都出一块,庄家出两块;要使庄家成了,偏家每人两块。要使偏家自摸了,就是需要的牌自己抓到了,偏家每人两块,庄家四块;要使庄家自摸了,每人四块。
“点炮和”,就是谁点炮,谁出钱,就是谁出的牌让赢家成牌了,你一家出钱,其余两家不出钱。
“空中炸,搬到猴”,就是自摸成牌,在空中未放下,就要喊:“炸”,这时,要把放在杠头的色子,俗名叫猴,推到桌上,否则,赢了不算。
明杠,就是人家有三张相同的牌,你打一张相同的牌,叫明杠,谁打成,谁出钱;如有三张一万,谁再打一张一万,人家就是明杠;暗杠,就是接了四张一样的牌,家家出钱,如麻将中任一张牌,接了四张,叫暗杠。
“通和”,以两块、四块为底数的牌局,一般情况的计算输赢情况。
偏家任一家平成牌,其余两个偏家每人输钱两块,庄家输钱四块;偏家自摸,就是“炸和”,其余两个偏家每人输钱四块,庄家输钱八块。
庄家平成,偏家每人输钱四块,庄家自摸,偏家每人输钱八块。
带嘴子分为官嘴和私嘴。官嘴是万牌、筒(饼)牌、条牌,任意一种二、五、八的将(一对),算一嘴;成二、五、八的边数字(数字相连)算一嘴,如二三四或三四五,三数相连;牌夹二、五、八的数字,如一、三夹二或四、六夹五或七、九夹八,即夹张成牌,算一嘴,三嘴为满嘴。
私嘴是一、三、六、七,成法同上。输的钱数,是现场规定,没有规律。如一嘴多少钱,输赢就是这个数字。
顶的规矩。庄家已成一牌,他还是庄家,叫蹲庄,从第二牌开始,就有顶的规矩。以二块、四块底钱,坐三个钱为例,庄家平成,不顶的偏家输四块底钱,三块坐钱,共输七块钱;自摸,就是炸和,输八块底钱,六块坐钱,共十四块钱。
庄家平成,顶的偏家输四块底钱,三块坐钱翻倍,就是六块,共输十块钱;自摸,就是炸和,输八块底钱,四倍的坐钱,就是三块钱的四倍,十二块,共输二十块钱。
要使这牌不顶的偏家平成了,庄家输四块底钱,三块坐钱,共七块钱;自摸,庄家输八块底钱,三块坐钱的二倍,就是六块钱,共输十四块钱。
要使顶的偏家平成了,庄家输四块底钱,三块坐钱的两倍,就是六块,共输十块钱;自摸,庄家输八块底钱,三块坐钱的四倍,就是十二块钱,共输二十块钱。
偏家赢偏家都是两块钱。
拉的规矩。庄家已成牌两次,现在是第三庄开始,就有了拉的规矩。
不顶不拉的偏家,庄家输赢了都是正常出钱。
既顶又拉的偏家情况,即第三牌的输赢计算。庄家平成,输四块底钱,第二牌顶钱已到六块(三块坐钱的二倍),第二牌的顶数的二倍,就是六块钱的二倍,输十二块顶钱,拉钱也是十二块钱,共输二十八块钱;自摸,输八块底钱,第二牌的顶钱的四倍,就是二十四快,拉钱也是二十四快,共输五十六块钱。
庄家第四牌平成,输四块底钱,第三牌的顶钱的二倍,就是十二块钱的二倍,二十四块钱,拉钱也是二十四块钱,共输五十二块钱;自摸,输八块底钱,第三牌顶钱的四倍,就是十二块钱的四倍,四十八块,拉钱也是四十八块钱,共输一百零四块钱。
再赢,算法就是平成是四块底钱,加上上一牌的顶钱的二倍,拉钱的二倍,就是输的钱数;自摸,八块底钱,加上上一牌的顶钱的四倍,拉钱的四倍,就是输的钱数。
顶、拉的偏家成牌了,庄家前面成牌赢得钱数,就一笔购销;自摸了,庄家自摸赢得钱数同样一笔勾销。
其他偏家平成,庄家输四块底钱,二倍的三块坐钱,共输十块钱;偏家自摸,庄家输八块底钱,四倍的三块坐钱,共输二十块钱。
偏家赢偏家都是两块钱。
因此,牌场上切记不要受人诱惑,激你上火,既顶又拉,几牌下来,弄不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这就是平常说的牌场出人命就是这个道理。
第六,和牌、臭牌。庄家牌不好,有权利和牌,就是出牌时把牌面翻转,扣下,寓意自己甘愿放弃庄家,向三家求和,要使三家都同意,自己的庄家结束,下一家接庄,继续开打。
四家都没有成牌,最后余十尊牌,为臭牌。一般情况,和牌、臭牌不和杠、臭杠,就是牌虽然和了、臭了,但是有明杠或者暗杠的,都要出钱。
经过几年手把手的训练,安安的牌技基本上达到师父的要求。
为了检验他的手艺,一天晚上,黄师傅对安安说:“今晚上有个牌局,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替我去应付一下,你准备准备,让佣人把你送到地方。”临走时,黄师傅给了他二十个大洋的本钱,告诉他,无论输赢,不要恋战,更不要向他们借高利贷。
安安知道,这是师父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不负师父的培育之恩,把这几年所学的本领都展示一遍,要给师父争光。
佣人把他带到一座气派的高门楼前,自己叫门。古香古色的门楼也镶嵌着一副对联:传家有道唯忠厚厚德载物,处事无奇但率真真诚天下,横批是:天赐百福。
门开了,佣人把他送了进去。佣人对安安说:“我在车上等你,你出来叫我。”
安安随门人到了客厅,客厅里灯火通明,客厅的中堂,挂着一张岁寒三友画,画的两边,有对联:自静其心延寿命,无求于物长精神。穿过客厅来到书房,门人走进客厅,对着主人说:“先生,客人到了。”
“让他进来,让他进来。”
安安走进书房,整个房间弥漫着淡淡地檀香味。墙上挂着一幅松鹤延年的画,旁边对联是:云卷云舒大自在,花开花落真性情。中间放了一张桌子,上面铺着红色的绒毯子,一副精致的骨质麻将摆放在上面。已经有几个人在里边喝茶,低声的说话。
主人是一个微胖、秃顶、长脸、大眼睛,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安安一到,他就笑着说,本来约的是你师傅来玩玩,他今天有点不舒服,让你来替他......好,各位,今天我是东家,我给大家服务,茶水、香烟、瓜子我会随时送上,你们几个开始玩吧。
安安坐了东方其他三人分别做好后,主人取出东西南北风,洗了牌后,让安安先抓个南风,按照顺时针方向,他换到了对坐。
牌过四头,一头是四圈,共打了十六圈牌,就每人坐过十六次庄家,夜已深了,主人说:“夜已深了,夜宵已经备好了,大家今夜娱乐到此为止,吃了夜宵再走。”
安安吃过夜宵,走出大门,佣人仍旧在车上就在等他。他坐在回家的车上,刚才牌桌上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浮现:打色子、偷牌、送牌、多接牌等等师父教的手艺全用了。
回到家里,书房的灯还亮着,他直接就去书房。
黄师傅还在书房看书,安安一进门就说道:“师傅,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我回来了。”
师傅一抬头,摘下眼镜,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回来了,回来就好,好,今天时间晚了,早些睡吧,今晚上的情况明天再说吧。”
安安径直走到书桌前,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放到桌上,说:“师父,这是今天晚上的全部收获,您收好。”
“你这娃,这是干什么,你辛苦了一晚上,这都是你挣得,是你靠手艺挣得,这些都是你的,你收回去吧。”
“师父,这都是您的功劳,这些都是您的,我能有这样的手艺,全仰仗您的栽培......”安安激动地说道。
“这是咱俩有缘,都是你辛辛苦苦的练习出来的,我只是尽心的点拨罢了。”
“不,不,不,全靠师父,全靠师父。您早些休息,您早些休息。”
说完,安安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安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反复的想着牌桌上的每个细节......
其实,佣人把安安送到,就回身把黄师傅也接到了这里。黄师傅就坐在偏房里,主人也给他端来了茶水、瓜子、香烟。
主人不停的在牌场走动,回到偏房给黄师傅说牌场的情况,黄师傅时刻关注着牌场上一切动静。
今天晚上这个局是黄师傅设的,他是想锻炼锻炼安安的实战经验,这几位都是县里赌场的老板,都是牌场的精英,安安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都说这个孩子定力好,不骄不躁,眼快手快,牌艺也不错,牌品也好。古话说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点不假。
临走时,黄师傅给安安的钱上都打了记号,看看打记号的钱有多少,就知道安安牌桌上的一切情况,他这是对安安几年来学习的考验:在牌场输赢的应对;是否有赢钱不骄傲、不轻浮,输钱不气恼、不烦躁,喜怒不形色的良好牌品;检验他赢钱后的表现,看看他是否是个视财如命的人,最后确定他是否是一个可造就之才......
第二天吃过早饭,黄师傅把安安叫到书房,安安走到桌子前,坐下。
昨天晚上放在桌上的钱还是原样放在那里。
黄师傅说:“安安,从桌子上放的钱上可以看出你的牌艺不错,你说说,昨晚的情况。”
安安把昨晚上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细细的给师父讲了一遍。
黄师傅听后,连声说道:“好,好,好,看来你的牌艺学得很好了,师傅高兴,非常的高兴。不过,美中也不足之处,就是还有些小细节,你没有把握好,可往往是这些小细节,导致你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一定一定要牢记。你已经很好了,不是师傅鸡蛋里挑骨头,是师傅希望你更好,更优秀......”
安安连忙点点头说道:“师傅说的是,师傅说的是。凡师傅都希望自己的徒弟比自己强,自己的手艺才能发扬光大;没有一个师傅愿意自己教的学生一个不如一个,师傅都是为我好,哪有害我的道理。无论怎样,您只要认为哪些地方需要注意,您就吩咐,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到牌场的人都是为发财而去的,没有一个憨憨、怔怔(大脑不清楚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刚开始打牌,人人都精神抖擞,注意力集中,眼聪目明,加上旁边的看客,他们都是眼睁睁的盯着牌场,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打牌人的眼线(探听消息的人),这个时间段,明的暗的有多少眼睛盯着,千万不要做手脚,再高明的手段,再快的手法,都容易被人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能人后面有能人,千万不敢大意,千万不敢大意,否则,一旦败露了,就要出人命的。要到后半夜了,人都有些疲惫了,或者对方赢了好几把,正得意时;或者输了好多钱,心里正烦躁时,人的注意力情绪化了,要么说风凉话;要么垂头丧气,捶桌子,骂板凳;要么张三出的牌怎么了,李四胡乱碰牌等牢骚话漫天。或者牌场上太紧张,打牌人有点瞌睡,旁边的看客也有点瞌睡时,大家思想上放松了,这时做手脚,不易被人发现,更容易得手。”
“赌场无父子,说的意思是赌场上没有任何感情,不能夹带任何情绪的因素,只有纯粹的金钱关系,不是你赢,就是他赢,牌场上只有一个赢家。喜怒无形于色,心平气和,不出手,就一点都不动,输的再多都有要面不改色,身子稳如泰山;一出手,就要让对方大出血,让他血本无归,一次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自己要成的牌,都是死牌,就是说只有一张可成的牌,要么是有人碰了,放在旁边;要么是别人手里有三张牌,整个牌场都没有见一张牌;也要让对方感到再有一点点,他就赢了,你抓到这张牌,是你侥幸,是你运气好,他要能抓住,一样风光。这样一来,他下次还要和你玩,和你比运气,你就财源滚滚了。”
“安安,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的苦练,你学成了,你出师了,师傅真心替你高兴。可喜可贺的是,你的手艺更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呀。但还有些小毛病,小细节,你今后在牌场上注意了,就万无一失了。相处这么长时间,说个真心话,我真舍不得你走,但我不能留你了,树大分叉,人大分家,你已学成了,要再把你留在身边,就是对你不公平。从今往后,也该展翅高飞了,你还年轻,今后的路更长,更复杂,一切就要靠你了,遇事要多想,多看,多分析,不论大牌场,还是小牌场,牌场上总有高人辈出,奇招辈出,牌场上的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做不到的。只要上场,每场都要小心应对,不可疏忽大意,更不能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否则,结局就会很惨,切记切记,这是我的最后嘱托。”
安安跪到黄师傅面前,泣不成声。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连师娘都出面了,但黄师傅仍旧坚持要他走,并且要他没有事不要回来找师傅,不是师傅心狠,不愿看到弟子,因为这是行规:学成出门的弟子只要有了难以解决的事,才回来请师父解决,这预示着弟子的无能。
最后安安含泪说:“师父,我也真舍不得离开您,您的恩情,我终生难忘,您老保重,我随时回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