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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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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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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社火》连载

第二十章

民国初年,政府要求各村取消私塾,联合兴办公立学校,让学生全面接受现代教育。由于时间紧,学校由几个村联合办在最方便的村里或者几个村的中间。

西常村、东常村、西坡村、东坡村、王家河、雷家河、高家河、寺家村、荆山村、北涧底、南涧底、五留村等十几个村的联合小学办到了万泉寺。

万泉寺位于西常村与西坡村之间的万泉河西边河岸上,寺庙建设年代久远,无从考究,但就从院内的一颗要七八个人都抱不住的银杏树上,就能得知答案。

银杏,中生代的稀有树种,中国特产,落叶乔木,成龄的树高达40米,胸径可达4米;幼树树皮浅纵裂,大树之皮呈灰褐色,深纵裂,粗糙;种子供食用(多食易中毒)及药用。叶可做药用和制杀虫剂。银杏树形优美,春夏季叶色嫩绿,秋季变成黄色,颇为美观。

因树种稀有,生长缓慢,寿命很长,有“公公种树,孙子得果”的说法,又称“公孙树”。

寺庙依地势而建,西高东低,有几十亩大,建筑房屋多,庙宇宏大,院内柏树郁郁苍苍,周围还有百十亩土地。

民国前庙里有一百多个和尚,晨钟暮鼓,周围的老百姓避祸祈福,烧香求子,添油还愿,因而香火旺盛。

寺庙东边地势低,有大大小小几百个泉眼,不论冬夏,清澈的泉水喷涌而出,因此得名万泉寺。其中有一口最大的喷泉,当地人称轩辕泉,传说是当年轩辕黄帝为解决当地老百姓吃水而掘地得来。

轩辕泉眼喷出的水有磨盘大小,间歇的喷出一米多高,洁白的泉水好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据老辈相传,谁要是喝了泉眼喷涌而上的、莲花上的水,能长生不老。寺院在轩辕泉边上建起高高的围墙,只留几个小孔让人观看,还专门派和尚常年看管,绝不允许有人越墙喝水。

给菩萨供奉的水,都是和尚把木勺子绑在竹竿上,一点一点从莲花中心舀出来的。舀水的和尚也是寺庙里潜心向佛的得道和尚,刚入寺的小和尚,还有心不诚的和尚,都是不允许到泉水跟前去的。

银杏树和轩辕泉是寺里的宝贝,周围的香客越传越邪乎:银杏树又叫白果树,是千年树王,谁家的孩子吃了树上落下的果子,孩子就能金榜题名,福寿双全;谁喝了轩辕泉的水,就能长命百岁......

古往今来,有利益,就有私心,就有为利益铤而走险的人。因而,寺里有私心的和尚,想尽办法到轩辕泉里取水,捡落到地上的银杏果,私下卖给香客,以谋利益。寺庙里对于这样的丑事,也是屡禁不止。越是禁止,香客想要的东西越来越难弄,东西的价格自然也是一涨再涨,他出的钱越高,越有铤而走险的和尚。古往今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训,适合于任何一种人群。

万泉寺的西南面有一座火神庙,庙前有一个大广场,是王家河村农历三月二十一庙会的会底子(地址)。

农历三月二十一庙会是八社会。八社包括:东常村、西常村、西坡村、王埝村、五留村、中社村、荆山村、东营村。

八个村,每年轮值一个村,农历三月二十一前择吉日,敲锣打鼓、披红挂彩,到庙上接神像到村里,并且在村里搭台唱大戏。以祈求本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唱完大戏,再把神像送回庙里。

各村里唱大戏有讲究。如轮到东营村,大戏不能唱《三上轿》。

东营村有一个自然村叫崔家村,三上轿的主人公讲述的是崔氏女不畏权贵,贞节烈妇的故事。

相传明朝万历中期,首相张居正之子张秉仁见同窗李通妻崔氏貌美,心怀不良,邀李赴宴,将其毒死。李父告官,知府黄成玉畏张之势,竞断崔氏为张做妾。崔氏无奈同意,但先索要压轿银三千两以养公婆;再约事三件:一请知府为媒;二要新人房中免去灯火;三要张秉仁披麻戴孝为李通送葬,三件事应允,方可成亲,张秉仁一一从之。

大婚之日,崔氏女将上轿,泪流满面,不忍离开公婆、幼子,上而复下三次,最后诀别而去。夜入洞房,刺杀张秉仁,自己也自刎身亡。

《三上轿》里主人公姓崔,虽然戏剧歌颂崔家女是贞节烈女,但毕竟因崔家女自己美貌,导致是丈夫死亡,李家人痛不欲生,崔家女自己也身亡。因而崔家村不便在祈求苍天佑护时,唱这样悲壮的,跟村名有关的的戏剧。

东常村不唱《破屈寨》。屈寨,就是屈家寨或屈公寨。屈家寨位于东常村东,小沟水库的东面。

屈家寨分南寨子、北寨子,西邻小沟水库,一路为界,路南为南寨子,路北叫北寨子。南寨子人丁兴旺,仅一路之隔,北寨子仅余俩三家。

关于屈家北寨子屈家人丁稀少,是有传说的。

东常屈家是村子里的老户,相传很久很久以前,都居住在屈家南寨子里面。屈氏祖辈善良淳朴,吃苦耐劳,耕读传家,家道兴旺,人丁枝繁叶茂。

为了屈氏的千秋大业,族长决定在路北重新建造一座屈家寨,取名屈家北寨子,原来的为屈家南寨子。

屈家北寨建成时,找了大先生测了开城门的日子:人背驴的日子,就看到人背着驴,就是黄道吉日,即开寨门的日子。先生还交待,这个日子是活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把握好,千万不敢错过。

寨子建成了,要等“人背驴”的好日子才能开门,但吉日是活日子。因而,人拿着工具,天天坐在寨子前面等“人背驴”的好日子到来。时间长了,有人就对“人背驴”的吉日有所怀疑:到底有没有人背驴的事,都是驴驮人,没有听说过“人背驴”......

有一天,天气阴的重,大风、闪电,眼看这一场大雨就要来啦!在寨子外面等得不耐烦的人们,突然眼前一亮:这不就是“人背驴”吗?

原来是,一家老人不在了,亲戚来吊唁,本来是手举着纸驴,由于风太大了,害怕把纸驴吹烂了,因而,把驴背上,好走路。

世间真是说什么有什么,今天大家开了眼,真的看到了“人背驴”的现象。于是,大家一致认为,今天就是先生说得百年不遇的黄道吉日。

于是,鸣炮动土开门。突然,天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而下。雨再大,都不干停工,这是好不容易遇到的良辰吉日,雨越大,人的干劲越大。

不一会,狂风暴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干累的人们都坐到路边歇息、抽烟。这时,南寨里的屈老五从地里回来了:他一手牵着驴,一手拽着小驴的前腿,小驴爬在他的背上。

一问便知,刚才在地里干活,自家的驴生了小驴,因为下雨,天冷,小驴不能走路......

这又是一个“人背驴”的时辰!众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屈家一半人家搬到北寨没多长时间,就出现了怪事:好多家庭的当家人纷纷去世。

于是,族长又去找那位大先生。

大先生一见族长,就说:“我知道你会来的,北寨子出事了!我给你们看的是大吉之日,但大吉与大凶相连,这要看自己的福德多少,我是好心,但办了坏事,罪过,罪过。北寨子的门牌‘耕读传家’与南寨子的门牌‘鼎塬仁礼’相对应,没有毛病;巷道房屋的布局没有毛病;寨子的开门时间出了问题。虽然,看到的第一个是‘人背驴’时辰,但他背得是纸驴,是个‘假时辰’;第二个‘人背驴’才是真正的吉日吉时。开门吉时早了一个时辰,他被的纸驴,是死人用的东西,难怪......这可能也是天意吧,北寨子的屈家人要想避祸,就在寨子门口正对面,建一座寺庙,塑镇守北方之神——真武大帝像,让神灵看护大门,保佑村民平安。另外,各家要积善行德,用自家的福报求得自安。”

屈家北寨里的寺庙不大,三间北房,供奉真武大帝。院子中间栽有一棵松树,是专门从秦岭山上移回来的,又给寺庙取名青松寺,寓意北寨屈家的人丁像青松一样茁壮成长,像青松一样长命百岁。(屈家北寨的青松寺,与屈家双碑楼、铁王河鸳鸯槐,阌乡县志有记载,现被灵宝市政府确定为文物保护单位)

北寨子以北,与铁王河村交界的沟里是一望无际的竹园。这里地势低,地下水位高,适合竹子生长。这里的竹子是大竹子,就是竹子很粗,很高。开春后的新竹叶(制作竹叶茶,清肺火),麦收前后的竹笋,夏天的蛇类,冬季的鸟类,都是村民赖以生活的经济来源......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南北寨子、铁王河村紧靠着大竹园,村里家家户户成年的男女都会竹编,仅竹编一项收入,养育着祖祖辈辈的子孙。

北寨子里却有一户人家,有五个儿子,两个姑娘,可谓人丁兴旺,家族兴盛。他家的兴旺跟他的爱好有直接的因缘。

户主叫屈满仓,是著名的竹匠,闲下来,爱玩鹌鹑。

他的竹编在当地非常有名,粗活、细活都能干。据说,他编得细活——笼子装水都不漏;编得匣子密不透气;他还能打竹床子、竹藤椅、茶几等,好多有钱人家的姑娘出嫁,都要他编的竹子家具。

鹌鹑分雌雄,雌鹌鹑也叫麻鹌,体型大点,身上的羽毛暗些,不能斗架,抓到了,就关到笼子里养着,专门让它鸣叫,因而,麻鹌叫“诱子”鸟。“诱子”鸟,抓鹌鹑时,把笼子挂到网里,让它们鸣叫,引诱雄性的鹌鹑鸟入网。老百姓平常给哪些无有斗志的男人叫“麻鹌”,有看不起、贬低这些人的意思。

雄性的鹌鹑叫公鹌,体型小点,身上的羽毛明亮些,好斗,农村人抓它主要是斗架。老百姓平常给哪些爱争强好胜的男人叫“公鹌”,同样有看不起、贬低这些人的意思。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满仓对鹌鹑的痴爱。他能不吃饭、不睡觉,为了一个自己心爱的鹌鹑,把正经活都能耽误了,他都在所不惜。

鹌鹑在我国各地都有分布。一般生活在平原、丘陵、沼泽、湖泊、溪流的草丛、灌木林中,喜欢在水边草地上筑巢,主要以植物种子、幼芽、嫩枝、昆虫、无脊椎动物为食。

《本草纲目》中记载鹌鹑肉:肉能补五脏,益中续气,实筋骨,耐寒署,消结热;肉和小豆、生姜煮食,止泄痢,酥煮食,令人下焦肥。适用于治疗消化不良、身体虚弱、咳嗽哮喘、神经衰弱等症,其药用价值被视为“动物中的人参”。

《食疗本草》中有:食用该种食物,可以使人变得聪明。

农村人对鹌鹑的爱好不是食用,而是当宠物玩。玩鹌鹑分为:逮鹌鹑、熬鹌鹑(把刚抓的野鹌鹑拿在手里熟化)、洗鹌鹑、养鹌鹑、斗鹌鹑五步。

逮鹌鹑的最佳季节是冬季。时令进入冬季,地里的庄稼基本上收回了家,尤其是入了腊月大冷,地上冻了,地里更是没有了吃食,野兔子、鸟类、蜜獾等都没有食物,更没有藏身之所。

偶尔没有收割的玉米杆地、棉花杆地、谷子杆地是这些野生飞禽走兽的藏身之地。谷子是鹌鹑喜欢吃得食物,尤其是谷子杆地,可能有秕谷或者是掉在地上的谷穗吃,因而,这是鹌鹑最理想的藏身之地。

一般情况,逮鹌鹑都是在腊月有月明的晚上,到谷杆地里拉上网,在网里挂上“诱子”。一切布置好,你坐到僻静的地方静等鹌鹑上网。

腊月里,夜深人静时,大冷天,饥寒交迫的鹌鹑,一听到“诱子”的叫声,它误认为此处有食物,经过反复确认没有危险,就进入人提前布置好的网中。

野外的鹌鹑能熬到这时,都是身体强壮的好鸟。抓到后,一般不会乖乖就范的。于是,先把它关到笼子里,供应充足的食物和水,再用黑布罩着,让它适应适应环境。

在笼中喂养一段时间后,鹌鹑不再急躁,就开始洗鸟。用艾叶、霜桑叶、野菊花或茶叶熬成的水,也可以用白开水,在盆里凉到五十度左右,一手抓着鹌鹑放到温水里,一手搓洗,叫洗鸟。目的是给鹌鹑洗去羽毛上的尘土和污垢,杀菌。

洗过几次后,鹌鹑就与人熟悉了,下一步就要把鹌鹑装到布袋里熬鸟。布袋分为软布袋和硬布袋两种。软布袋,就是用棉布加一点棉花,缝一个口袋,把洗好的鹌鹑装到里面,扎口。平时,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吊到屁股后面。弊端就是不注意背后背后身子倒地,可能把鹌鹑压死。

硬布袋就是在软布袋下面加装一个木圈或者竹圈,更讲究的人在木圈或竹圈上写字或者绘画,再上桐油,红明发亮的。这样,无论你怎样倒地,袋子里的鹌鹑都安然无恙。

平常闲下来,或者晚上,把鹌鹑掏出来,拇指与食指夹着头,中指与无名指夹着两只脚,其他要握在手内,一手不停地摸着它的头,用手指敲着它的嘴,使其与人充分接触,熟化。

鹌鹑熬熟化后,就进入最后一个环节——斗鹌鹑。用竹圈围成一个圆圈,里面撒谷子,双方放出鹌鹑,两只鹌鹑为吃食,就开始争斗。自古有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古训。

相好的人斗鹌鹑,是取乐,博得大家一笑;文人斗鹌鹑,往往设酒局,输赢为博一口酒喝;但有的人把斗鹌鹑做为一种职业,当做一种赌博。

在固定的地方,定期举行斗鹌鹑大赛,专门的经纪人,要双方都下好赌注,然后离手。有时会把房子、土地、老婆、孩子输掉,也有一场富,一场穷的说法。

屈满仓属于斗鹌鹑取乐的那种。偶尔有了好鹌鹑,就是喜欢斗架的鹌鹑,他也去小型的斗场,有人问他,他笑着说:“本来是闹着玩哩,谁知还有一个好玩意儿(玩艺儿,土语,东西),试试,试试,说不定还能弄两毛钱喃”。

“单衫子里哪有套子(土语,用久了的棉花),别想吃狗肉,把铁绳都赔进去了,你想挣钱哩,人家那些人都想干啥,癞蛤蟆整天想吃天鹅肉,到时候恐怕你连气味都甭想闻,真是做梦娶媳妇,成天想美事哩......”

但满仓依旧把鹌鹑装到布袋里去参加斗赛。钱是万能的,谁见了都喜欢。因而,时间长了,村里开玩笑说:满仓鹐(土语,斗)鹌鹑哩,弄两毛,有两毛。

满仓家里挂满了鸟笼,这些鸟笼,都是自己编的,不花钱的。他让老婆给每个笼子上缝一个黑布罩,免得惊扰鸟。

他还把鹌鹑分了类。刚抓回来的,挂到南方檐下;熟化的,挂到东房檐下;训练好的,挂到北房檐下,离自己住的地方近,好照看,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诱子”鸟挂在西房的北面,这也是宝贝,是自己抓鸟全靠它,因而,也要好好照顾;西房南面挂的是自己认为不行的鸟。

要使好友或者亲戚孩子要鸟,自己答应走时再送,送到门口了,就顺手在西房南面随手下一个笼子送给他,往往这些笼子都比其它的笼子华丽些,最主要是不能让人家看出是次等货,这样,双方都有面子,这就是常人说的哈(土语,不好的)女好陪送吗。

有一年,刚入腊月,就下了一场大雪。天放晴了,滴水成冰的,格外的冷。有丰富抓鹌鹑经验的屈满仓在心里盘算着,这几天抓的鸟,要比平常抓得鸟好的多,今年有望抓到一只非常厉害的鹌鹑,正月里没事,熬一熬,要使成了,说不定就真能挣到两毛钱。

一入冬,满仓一直留意村南温火峪口的哪块没有割得谷子地,这块地离村子远,冬天了,少人去,肯定里面藏着很多好鹌鹑,每每想到这里,梦里的满仓高兴地都笑醒了。

好不容易等到有月明的晚上,满仓早早地收拾好东西,静等夜深人静时去地里抓鸟。晚上一点多,迫不及待的满仓背着东西出门。

月到半夜,村里人说参子晌午,皎洁的月光照射大地,如同白昼一样,村落、树木、田野、山川格外的显亮。

满仓出门左拐到了南北巷,月明当头,巷子明亮,路边房子的影子清晰可见。周围静悄悄地,一片寂静。

快到寨子门口的青松寺了。突然从侧巷子里转出来一头驴和两个人,一个人骑在驴上,另一个跟在后面。

满仓心想,这么早就来烧香拜佛,比我还起得早,心够虔诚的。因而,他没有多想,就跟在这俩人的后面。

真奇怪,今天晚上城门怎么没有关,临近年关了,门户要紧......满仓心里想着,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但抓鹌鹑心切的他没有理会关城门的事。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南城门,都朝村南走。满仓走的快,哪两人也走得快;满仓走的慢,哪两人也走得慢,始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哪两人不说话,满仓知道拜神的人出了庙门有不说话的讲究,自己也不好问候,只管点上一袋烟,走着抽着。

出了村,过了石坡脑、南峡、羊圈、西爬里(都是地名),眼看就要到温火峪口,这里没有人家了,这究竟是谁家的!他俩竟和自己是同路,总不能也是逮鹌鹑的吧!总不能也是到哪块自己留意的谷地逮鹌鹑吧,要使他俩抢了先,哪自己的好事就要搅黄了!

于是,满仓加快了步伐,哪俩人也加快了步伐。他俩也到了哪块谷地里,突然,拐进了地里。

果真如满仓所料,他俩竟和自己到同一块地里!满仓着急的跑起来,嘴里喊道:“你们是谁呀?这可是我提前看好的地方,要不咱们共同下网......”

哪俩人不听他的话,也不会回话,径直朝地里走。

早已累得满头大汗的满仓,喘着气,开口大骂道:“都是同路人,不说不等一下,叫着还不吭声,三更半夜的你俩想吃独食......”

哪两人还是不答话。生气之极的满仓,顺手把自己的小板凳朝哪俩人砸了过去。洁白的月光照的大地如同白昼一样,满仓看见,小板凳不偏不正,砸到了驴的屁股上,驴竟惨叫了一声,顿时,哪两人和驴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仓四下寻找,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加上地里的雪得反射,谷杆子根根分明,他竟没有看得人和驴的任何踪影。

满仓刚才为了追赶他们,已是满身的热汗,顿时化作冷汗,头发和汗毛猛地一下竖了起来:遇鬼了!

他没有多想,赶紧挑着担子朝回跑。

他回到城门口,更是吓得他掉了下巴:寨子的城门竟然关得紧紧的,无论他怎样喊,看寨子门的人就是不开门!

一般情况,天黑了,寨子的大门就关了。尤其是冬季的晚上,人闲是非多,加上快过年了,好多人过不了年,都纷纷想办法,因而,贼娃子特多,再加上土匪出没,因而,被关在寨子外的人,都要等到天亮才能开门的。除非你有特殊情况,人上在城楼上看清外面的情况,确认安全才能开门。这是对全寨子的人和财产负责,不是看门对你有意见。

最终寨子的大门还是开了,因为屈满仓是个好人,都知道他有晚上逮鹌鹑的习惯。最终他没有回家睡觉,坐在门洞里看门的卧室里到天亮,不是他不瞌睡,而是被吓傻了。

天亮了,回过神的屈满仓到青松寺看了,供桌上确实有贡品,证实昨晚上有人来拜过神,不过供桌上放的是纸钱。他有怀疑自己昨晚上是赶得急,眼睛花了,于是,又到村南的地里一看究竟。

地里的雪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没有驴脚印,更没有人的脚印。只有自己刚进地踩得脚印。满仓感到很奇怪,努力的回忆着昨晚上自己扔出板凳的方向,最后在雪地里发现自己扔出的板凳,可板凳下面意外的压着一条纸驴腿,这一次,自己不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而是惊得浑身是冷汗——自己确定昨晚上是遇鬼了!

屈满仓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他那天晚上要去逮鹌鹑的哪块谷地里有某某家的老坟,这家已经没有后人了,坟也被平了。

于是,他找到这块地的主人,出了钱,重新建了坟堆,买了纸洋,遇清明节,把板凳下压得驴腿和纸洋在坟前烧了。

到后来,遇到清明节、六月六、七月十五、十月一、除夕这些鬼节,屈满仓都要给这家老坟烧纸洋。

每逢初一、十五,他还要到青松寺烧香、磕头。

就是因为屈满仓的善举,因而,他的家族兴旺,儿孙满堂。

古时候东常村张家是村里有名的大户人家,家财万贯,骡马成群,在外做着茶叶生意,在村里有一家铁匠铺,一个粉坊(用红薯淀粉做凉粉、漏粉条的作坊),可谓家大业大。

主人名叫张炳戊,生的身材高大,浓眉大眼,自幼习武,武艺高强。他为人豪爽仗义,喜欢交接四海朋友,方圆百里的英雄好汉都与之结交。

古话说,财大气粗,艺高胆大,张炳戊常常一个人徒身闯龙潭虎穴,为人解围,得到村里人的好评。

有一年,东常村来了一个游医,治好了村里好多人的病,高超的医术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可。了解后,得知这个游医叫科子,居无定所,村里好多人建议让他留在村里,也能更好的为村里人治病。

游医科子在张炳戊的帮助下,在东常村定居。科子手艺了得,能治病,能制药,加上态度好,名气很快传开了。

科子能说会道,与村里人相处很好。如爱说笑话,尤其是说空(土语,农村善意的谎言),更神奇的是张口就来。

东常村有一家纸扎店,店里专门经营人去世用的东西,如纸糊的驴、马,金银山,房子,香烛,纸钱等,店里的伙计叫王小二。

一天,王小二在店前扫地,刚好碰到科子背着药箱出门,从纸扎店门口经过。村里人都说科子会说空,无踪无影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让人信以为真。

王小二一见到科子,就大声喊道:“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喜鹊在村里的大柳树‘叽叽咋咋’地叫,我就知道今天一定有好事来临。果不其然,今天见到村里的名人,寻人不如碰人,说曹操曹操到。科子大夫,人人都说你空说得好,我还寻思着,有时间了,准备找你说一个,今天刚好碰到你,你就说一个,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让我也长长见识,免得掌柜的整天数落(贬义词,说)我是死心眼......”

“你这兄弟,听谁说的,我是老实人,那会说空。”

“人人都说你说得好,今天一定要说一个,否则,就别想走。”说着,就扔下扫帚,跑到科子跟前,一手拽着他的药箱带子。

“你这兄弟真是的,你先松手,你先松手,我今儿忙忙的有事,改天,改天。”

“啥事,有多紧,说一个再走,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王小二还是不松手。

“今天真的忙,不能耽误,否则,不好回话。”

“到底啥事?”

“真真紧事,我丈母娘快不行了,赶着见最后一面,晚了就见不了了,你说是不是紧事。也罢,碰巧赶到这里,你店里有现成的纸扎,顺便把老人临终的纸扎定了。小二,那是这,你给我准备一套纸扎,要最好的,等我丈母娘倒头了,我来取纸扎,付钱......”

“这真是人命关天的事,这是紧事,你赶紧去,你赶紧去,别留下念成(土语,埋怨话),我这就给你准备好,你回头来取。”

伙计王小二没事了,就坐在门口等科子来去纸扎,害怕给人家耽误了。几天过去了,但到底都没等到科子来取纸扎,王小二心里纳闷,难道科子大夫的丈母娘又缓过劲啦......

掌柜的来店里,一连几天都见到绑好的纸扎放在门口。问王小二绑扎好的纸扎是哪家定的,几天了怎么不见拿走。

王小二说纸扎是科子大夫定的。他还特意交待绑好了放在门口顺手处,自己随时来去,还把他定纸扎的过程前前后后给掌柜的说了一遍。

掌柜的一听,拿着刷子追着打他,说:“科子是说空能手,他是张口就来,空无影的事,让他说的活灵活现的,咱村里多少人都听的一愣一愣,都信以为真,结果都是笑话。你这娃真是的,麻烦不找你,你反而找麻烦,放着自在不自在,硬叫老鼠咬布袋,蛇跑到玉米地里——寻着缠杆子,你都不想一想,科子是游医,不知是哪个地方的人,到现在都是单身一个,哪来的丈母娘......”

有一回科子出诊时戴着眼镜,走到村东头遇到张老二家的婆媳两个在磨面,张老二的老婆是个热闹人,见了面很亲热,跟科子打了招呼,问科子去谁家看病。

而张老二父子俩趁磨面时间把圈里的粪出一出。

科子出诊回来,还是带着眼镜。

刚好与下地回来的屈老大相遇,屈老大随口就问科子道:“科子,你还没有下磨哩(土语,骂人的话。人戴着眼镜,形象的说他与拉磨的牲口一样,都戴着安眼)。”

张老二的老婆笑得前俯后仰。

村里性格开朗的人见面问候,大部分都是农村里的“酸话”。

如你着急的走路,就问你着急的是赶着投胎哩,或者你是拾了贼的梢连(土语,贼留下来的东西);如你走的慢,就问你说,你是吃了秀才屎了(土语,过去秀才有学问、有涵养,干事情总是慢慢腾腾的,农村人丑化慢的人是吃了秀才的屎)。

如果你说话声音大,他就说,这几天,你是吃的料大了(土语,骂人的话,牲口吃得粮食多了);你要使说话声音小,他就说,说话都不出喉咙门,像蝇子尿尿哩。

如果你干活粗糙,他说你尿尿不捉xx——大刹手,或者说整天是放屁拿手逮;你要使干活仔细,他张口就来,你这是尿尿过罗子——做(zou)细活哩;你干活积极,他就说,人家喔脚小,还没有缠裹脚条(过去裹脚时用的布条),缠了更小,或者不是毛巾绑着,头长得脖子都撑不起啦。

你头上绑个毛巾,他一见你就说,还绑上了,是怕长大了(土语,骂人的话,说你头大);或者,哎吆,头不是毛巾绑着,恐怕连门都进不去了(暗示你的头大);你端个碗出门吃饭,他说,吃饭串门子,手里端个尿盆子;你拼命的抱个东西,他说,蝇子抱个鸡蛋......

你在说大话,会说你后把(土语,脖子后面)别个扇子——扇蛋哩(土语,骂人的话,说你的头是蛋);或者,人家说得美,说破潼关不纳税;还有更损的说,我刚从集市上回来,发现到处都是卖牛肉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寓意你把牛都吹死了。

一般回答都是:你这驴欺哩(土语,驴生得),狗嘴里没有象牙;你是三界妈,管了西头,管庙前,管了西常,管东常,还管下村河里洗衣裳,管了天,还管地,整天还管人放屁;你那胎毛还没退净的吃屎娃说的是人话不是,或者你这娃拿着锯子锯斧头——句句伤父;更高级的回答是:你怎么在这哒(里),刚才在投胎崖见你说让你投猪胎......或者你是刺角子(土语,猫头鹰)叫鸣哩,好名声里没有你;或者闻着咸咸地,盐滚水喝多,净一天放闲屁;你还在这里笑哩,你都不看看,你喔鼻子都歪到哪里了(土语,骂人的话。据说,人快离世时,五官都要移位,尤其是居中的鼻子歪最为明显。传说是被小鬼捏过了,就是被小鬼点过名了,这样就离死不远了),我看离吃你的盒子花不远了(人去世了,知己的亲戚给他敬献的油炸食品,用细面条挽成的花,放在油里炸熟。往往这类小食品要分给打锣鼓的人,因而,老年人最害怕人说吃他的盒子花)。

总之,问的人有心骂人,回答的人有骂人之意,两人相对哈哈一笑,谁也不嫉恨谁,下次见面还是相互“骂”酸话。

科子一听屈老大的话,下了眼镜,望着他说:“老大,老大,你慢点走,你慢点走,我看你鼻子歪歪地(土语,骂人的话,阎王捏了鼻子叫鼻子歪,这样就快没命了),你赶紧尿一泡尿看看。”

张老二的老婆大笑。科子回头看了她一眼,指着她儿媳妇,随口就说:“你还高兴的笑哩,你老汉和她老汉在牛圈里为出粪的事都干起来了,你老汉的头都被打出血了。”

张老二老婆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先说老汉是不是在家里出粪,你娘家是不是在xx村,我刚好在哪个村子看病,碰到你老汉让人叫你兄弟来评理,还说你老汉的......你赶紧回去看看,回去看了,看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张老二的老婆一听,科子说得都是实话:老汉确实和儿子在出圈粪,自己的娘家说得也对。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笤帚,朝家里跑去。

望着她的背影,科子说:“没想到,这小脚还挺麻利的,跑回去,不跑你一勾子水才怪喃。”

有一回,本村的一家刚出生的孩子发高烧,让人请科子诊治,科子没有到,孩子就断气了。

在农村有讲究,小孩子夭折,不能在家里过夜,否则,对孩子不好,对家里也不好。

通常都是用小褥子包好,里面放上真银现钱,送到僻静的地里,让野兽或者飞鸟把他吃了,他的灵魂直接上天,寓意本次投胎失败,孩子又没有做恶,灵魂会尽快升天了,随上下一轮投胎。

要使埋在地下,孩子的灵魂就要入地狱,还要经过轮回才能重新头胎,这样对孩子不公平。

在农村对于过世人的轮回,有这样的说法:地府的入口在各村的土地庙,过了入口,就进入黄泉路,路边开满了好看的彼岸花,路的尽头是望乡台,人常说上了望乡台,远望家乡回不来。接着来到恶狗岭,你要使没有东西护着,没有喂狗的食物,很可能被恶狗啃食殆尽。这时,你把女儿给你的保护伞打开,并且放出伞上的动物,或者拿出儿孙给你供奉的肉类贡品,扔到地上,趁野狗抢食之际,赶紧通过。紧接着又来到金鸡山,同样的道理,你若没有东西护着,没有喂鸡的食物,可能被金鸡啄食,你把儿孙给你供奉的谷类贡品扔到地上,趁金鸡抢食之际,赶紧通过。这就是给过世的人敬献的贡品里,有荤有素的原因。过了这两关,亡魂多少都有伤害:恶狗岭让亡魂肢体撕裂,金鸡山让亡魂灵魂啄食。

下一站,就来到了野鬼村,这是黄泉路的中段,也被称为“修复站”。在野鬼村滞留的亡魂有两种:一种是因过野狗岭、金鸡山时受到了伤害,亡魂因肢体残缺,无法继续前行,留在此处,通过抢夺健全的亡魂的肢体完成修复;另一种是孤魂野鬼,没有后人祭祀的东西、孝敬的银钱,这些鬼贫穷、饥饿,无依无靠,整日靠拦路要钱生活。来到野鬼村,你把临死时,儿孙给你烧的钱,撒在地上,人鬼神一样,见钱眼开,野鬼们纷纷都抢着去捡钱,你就能顺利通过。这就是人常说的“买路钱”,据说需要撒三斤六两的纸钱,才能通过,这就是为什么临死前要烧大量的纸钱的原因。任何地方都是拿钱买路,人神鬼殊途同归!

常言说,黄泉路上没客栈,一站一站都要赶紧走,就是这个道理。

下一站,就来到了阴曹地府——风都成,做为鬼府的都成,也是高楼林立,宏伟高大,气派异常,烟雾缭绕,寒气逼人。城门楼高大,大门紧闭,门两边镶嵌着一副对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横批,风都成。烫金的字发出幽幽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进入鬼城的第一站是迷魂殿,所有的人排队登记,核对个人的信息是否有错:有同名同姓的叫错了;有的是误叫了;有的阳寿未尽,意外原因提前到阴曹地府的等等情况,地狱不会枉收任何一个人的。只要阳寿未尽,立刻送回;阳寿已尽,阎王派鬼立刻把他收归地府。这就是常说的阎王要你三更死,没人留你到五更。要使有错了,就赶紧把人送回去,这会肉身还停放在自家的堂屋,还能来得及。因而,就有了,人都死了好几天,又平白无故的复活过来的怪事。

个人信息核对准确无误,下一站就是十八层地狱的伏养阁。伏养阁相当于今天的邮局、快递驿站,儿孙给你烧得纸钱、东西在这里领取。领完了东西,来到鬼界堡,就是宿舍,投胎前,都是住在这里。

每天,都有小鬼把你带到地藏王菩萨的办公府邸——莲花台。小鬼把你在阳间的一切善恶之事,都悉数澄清了,登记造册,报到地藏王菩萨哪里。一切都核实完毕,上一世的恩恩怨怨、错错对对到此为止。

从此,你就没事了,一直安静的住在这里,静等着地藏王菩萨的判决,到下次投胎前。

小鬼根据地藏王菩萨下发的轮回名单,收回你的房间和物品,带你去还魂崖,进入下一轮轮回。路上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就是人人熟知的奈何桥,奈何桥边有一块三生石,“三生”代表“前生”“今生”“来生”,石边坐孟婆神,她备有闻名于世的孟婆汤,每位要投胎的鬼必须喝一碗,忘记前世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

这就是常说得:阎王笔定生死人,孟婆汤断红尘事。

有各种原因,不愿投胎轮回的鬼,如懒散惯了的鬼;好吃懒做的鬼;受尽红尘之烦,不愿在踏入红尘的鬼,他们都想尽各种办法逃避轮回。做鬼时间长了,有了各种阅历和经验,就成了阴间的老鬼,这就有了在阴间游荡的精灵鬼魂。

尤其是今生为爱情痴迷的鬼,执着的坐在三生石边等着与自己的情人相见。有《竹枝词》为证: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轮。惭愧古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习惯了,都不愿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去,因而,民间有鬼怕投生,人怕死的说法。

还魂崖边有六个圆道,发出各色的光,即六道轮回。六道轮回指的是:寅申是人道,子午是佛道,丑未是鬼道,巳亥是仙道,卯酉是畜道,辰戌是修罗道。

地藏王菩萨早已定好你下一辈子的福祸,小鬼要你跳下悬崖,根据自己积德福缘的深浅,分别进入不同的轮回圆道。

孩子虽然夭折,没有机会与亲人相处一生,但毕竟孩子跟自己有一次缘分。因而,为了孩子好,为了孩子不受地狱轮回之苦,尽快的转世为人,孩子的父母、亲人再有伤心,都会这样做的。往往把孩子送到地里的人要可靠,要把孩子真正送到僻静的地方,还要保证孩子能尽快被吃掉,进入下次轮回。

过度的伤悲,一家人哭成了一疙瘩(土语,一团)。科子建议,还是赶紧把孩子送走吧,说不定,孩子能赶上下一个好人家。

主人也说是的,事已至此,已经无力挽回了,就赶紧......

主人对科子说:“科子大夫,你是好人,你今天好人就当到底。我跟咱村里的进才关系好,我家里刚刚出了这事,也不方便到人家家里叫人家,你回去顺路,麻烦你帮我叫一下进才,就说我有事找他......”

科子满口答应了主人。他回药铺顺路经过进才家门口,喊了进才出门来,给进才说,让他去某某家,人家有事找他,进才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科子走了,进才想:科子是说空高手,某某家有事,我们俩关系好,他为什么不来叫我。他不由得一笑,莫不是是科子路过我家门口,知道我跟某某关系好,顺路又说得一个空吧......

进才就没有理会科子的话,当然就不会去某某家。

隔了几天,进才和某某见面。一见面,他就埋怨进才说,都是好朋友,关键时,用你一下,你都推三拉四的不来帮忙......

经他这么一说,进才这才明白,科子这次没有说空,说的是实话。但人家事情已经过啦,于是随口说:“下回,下回,一定早点去,一定早点去。”

于是,在村里就有了两句笑话语:科子嘴里只有一句实话——你有病了;进才撂娃哩——下回着!

真话被当成了假话,假话又被当成了真话,科子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说实话,村里有科子的地方就有笑声,就有热闹。

可是,科子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嗜钱如命,不管谁,科子看病收钱,从不含糊。假如偶尔有人没有拿钱或者钱不够,他都会在一个月内,假装路过你家门口,顺便把你欠的钱收回。

俗话说,天可变,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张炳戊对科子的百般好,都没能唤醒科子的内心深处的感动,为了钱,科子还是把恩人的恩惠忘到了九霄云外。

有一年,土匪闹得凶,到处抓人绑票,各村闻讯,也都组织村里的青年人,配备刀矛盾等武器,加紧巡逻,加紧防备。

张炳戊树大招风,自然在绑票之列。由于科子告密,张只身去东常村屈家寨办事的行踪被土匪知道。土匪围攻屈家寨,要寨子里把张炳戊交出来,否则,就要血洗屈家寨。

屈家寨城墙厚度厚,外城门口和内城门口都安着门,且两号门都用铁皮包着,门洞里住着看门的人和打更的人。

土匪放火烧门,第一道门被打开了,门洞里堆放的柴火也被点着了,熊熊的大火,浓烟滚滚,人根本无法靠近。

于是,土匪又采用强行登城墙的法子。但城墙高,坚固,屈家人心齐,在城墙上准备了石头、棍棒、土枪,土匪该用的办法都用了,始终攻不破屈家寨。

最后土匪在半夜偷偷地攀上城墙,被夜巡的村民发现,村民与土匪在城墙上肉搏。

由于城墙窄,好多人都从城墙上掉下去,其中有张炳戊,不幸的事,张炳戊从城墙上掉下去身亡。

科子告密的事最终还是暴露了,村里人都骂他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于是被村里人赶出去。

土匪攻打屈家寨的事,也被文人改变成戏剧传唱,以歌颂张家祖先的英勇不屈,歌颂屈家寨为人仗义的事迹。

但土匪攻打去屈寨的事,毕竟张家、屈家都付出了很高的代价,所以东常村唱大戏不唱《破屈家》这处戏。

传说火神庙香火旺盛,庙门口有一个手持钢叉的赤发童子是玉簪奶奶(土话,念nuenue)的外甥,受的香火多了,日久成精,开始到附近的村里偷吃鸡、鸭等小家禽,接着是猪、狗等大型牲畜,甚至耕地的牛都敢偷吃;最后发展到后半天,它在路上专等单个人经过时,拦路吃人,附近村里的人都听说三月二十一庙会底子附近有怪物吃人,晚上就不经过这里;于是,它又满地里寻找和大人一起去地里的小孩子。

周围村里丢东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于是各村的百姓也加强了防范。

有一天夜里,它偷吃邻村一家的牛,因主人有防范,听见牛叫,就拿起工具、举起火把追赶,一直追到火神庙,没了踪迹,村民四下寻找,最后才发现门口的童子嘴上有血迹。

可能是人追的紧,它还没有来的急擦去血迹,人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吃人的怪物是庙门口的赤发童子成精做怪。

于是请来王家河的大法官——王铁固,俗名“截山腰”、“知觉(jijiao,先知先觉)”,来整治成精的童子。

“截山腰”先到西常村西北角玉簪奶奶庙禀明玉簪奶奶此事后,又在火神庙前设坛,坛上放香炉、香、酒、黄纸、七寸铁钉、铁环、炭炉,一只纯红的大公鸡等物品。

午时三刻时辰一到,焚香念咒,七寸铁钉和铁环在香炉前祭了,放在炭火炉烧红,让身穿红衣服的大汉,把火红的七寸钉子钉到门前的童子的双脚上,再浇上铁水钉死,火红的铁环套到童子的手臂上,套死;再用鲜鸡血点在童子的额头,把三道鸡血符化成灰,用酒调和倒在童子的头上。

为了以防万一,又向玉簪奶奶告知,把她的庙搬迁到三月二十一会底上,让她镇着自己的外甥,永保四邻八社的安宁,永保百姓幸福安康。

邻村的大户出钱出牲口,把西常村西北角的玉簪奶奶庙拆下来的木料,运到王家河村西南,择日建在王家河西南的三月二十一会底上。

从此后,再也没出现过万泉寺附近有怪物吃人的传说。

朝代更替,队伍你来我往,万泉寺有房住、有吃的粮食,理所当然被当做临时住宿的地方或者治疗伤兵的地方,队伍走时庙里的值钱物件被洗劫一空,最后连塑像上的鎏金都被刮走了,积了多年的香油(还愿的人为寺庙捐的灯油,一般是棉籽油)都被洗劫一空。

队伍一走,为了保命,寺里的和尚也纷纷卷铺盖出逃,诺大一座寺庙,大门敞开,只剩下一个老和尚看管。

周边的老百姓也趁机到寺庙里去抢东西发财,如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香炉烛台、门窗、地砖等等,最后连庙门都被拆掉拉走,一句话,能搬动的物件都被掠走了。

还有更奇葩的人,他们怀疑佛像里藏有金银财宝,于是逐个把佛像都打碎了找财宝......

老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辰一到,连本带利一起还上。据说佛像是东坡村一个人带头砸得,他后来生下一个聪明伶俐,整天笑呵呵,没有任何欲望和追求,为人和善,助人为乐,人人都说是好人,但一辈子没有结婚成家的的儿子。

他又生下一个头脑灵活,但少有头发、没有胳膊、腿瘸、每只脚只有三个脚趾的姑娘,她用脚洗菜、切菜,蒸馍、包饺子、擀面条样样会,还会用脚缝衣服,脚比平常妇女的手还巧,最后这个姑娘嫁给了苏益民家的长工——春来。解放后,因没有房子,住到了西常村的关帝庙,也生了一个伶俐机智,健康健全的儿子,但因各种原因没有结婚,这都是后话。

万泉寺再也没有香客布施了。

昔日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老和尚和被破坏的七零八落的房子。

老和尚为了生机,亲自到寺庙周围的地里干活。他到轩辕泉的下面有水的地方开了水田,种植水稻;又在稍微高一点、能灌溉的地方种小麦,种玉米,维持生活。

认识老和尚的人问他:“别的师傅都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现在的情况大不如以前了......”

老和尚回答道:“我老了,走不动了,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况且我师傅葬在这里,我答应他一辈子要替他看好坟茔。我是师傅捡来的流浪儿,不是师傅,我早都就饿死路边了,我要报答师傅的养育之恩。”

有一年,天气大旱,一户姓任的人家逃难到此,在万泉寺旁边的窑洞住下。他们白天外出要饭,晚上住在窑洞里。

时间长了,老任与老和尚熟悉了,天阴下雨,天冷下雪,不出去讨饭了,来庙里与老和尚坐坐;老和尚也慷慨的把自己吃不完的粮食,主动的送一些给老任一家人,一来二去的俩人成了好朋友。

一个下雪天,老任没有外出讨饭,与老和尚在聊天,聊着聊着,聊到了他们一家人的经历:自己本来也有一个温馨的家。家里有几亩地,有一头牛,一家人一年四季都勤勤恳恳的下地干活,虽然辛苦,但日子也过得很幸福,孩子农闲了也能到私塾念书。可是,这年代,兵荒马乱的,自家的牛被当兵的赶走了,家里的粮食、值钱的东西也被抢走了,遇到天气大旱,皇粮都交不起,这就有可能被抓入狱,那就是死路一条。被迫无奈,只好出门逃难,等到天下太平了再回去,自家的房子,祖坟都在老家......

同是天涯沦落人,老任的悲惨遭遇勾起了老和尚的伤心处:自己小时候也是随父母出来逃荒,父母被饿死,自己被饿昏死在路旁。幸亏自己命不该绝,被路过的师傅捡回一条命,师傅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有了同样的遭遇,老任与老和尚的关系就更近一层了。老和尚建议老任一家人,抽出时间,与自己一同在寺院周围开荒种地,这些地原来都是寺院的好地,都是这几年兵荒马乱的,租种的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出门逃荒,弄成这个样子。

不知不觉,快十年过去了,老和尚干不动了。他把自己种的地全部给了老任一家。

老任一家听了老和尚的建议,在万泉寺定居下来,由于自己能干,种的地多,也不用缴纳皇粮,虽然经常有人偷盗,但几年下来也能吃饭无忧。

老任一家人把老和尚当成自己的恩人、亲人对待,虽然他不能下地干活,但一日三餐送到他的炕前,保证他的老年生活。

看到老任一家的善举,老和尚也很欣慰,庆幸自己晚年遇到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于是,就在自己快不行时,给老任托付:自己死后,用一页芦席裹了,埋到师傅的身边,自己要陪师傅同眠。老任要能做到这一点,自己也不让老任白忙活,师傅临终前还交待了万泉寺周边的一块风水宝地。自己的师傅说,这块宝地,要使没有破坏,一定能出一个大官,最少也能出一个小官......

老任含泪答应老和尚的嘱托。

最后,老和尚要老王搀扶他到寺外东边的沟边上,他用手指着东边的沟说;“老任,你看,万泉河从这个沟里经过,弯弯曲曲的,每一道湾都有一条小河汇入,都有一个好穴位。我师傅说,要使有九条河流汇入,都汇集到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叫九龙口,这是要出真龙天子的穴位。万泉河里虽没有九条河流汇入,但也好几条河流,到了万泉寺东面这块洼地相会,常言说,出官的地方小,葬官的地方大,因而,别看他地方小,这可是一处好穴位。我和师傅占一处,你将来占另一处,你的子孙后代一定能出一位当官的。你的穴位就在......”

老和尚去世后,老任为报答老和尚的救命之恩,花尽了所有积蓄,给他买了一口薄皮棺材,把他葬在他说的地方,老和尚如愿以偿的与自己的师傅同眠。

老任百年后,也葬到了老和尚给指他的穴位上。果真自己的孙子读书、参军,最后在部队上得到了较高的位置。

西常村里的私塾老师王敏学、苏天民、贾佩章、樊天旭,东常村里的私塾老师屈思公、白永清、张进财,邻村的私塾老师都解散了私塾,学生合到了万泉寺小学。

私塾里大部分的学生都去了小学读书,因而,学校里大小学生不一,县上要求参加考试,考中的学生,到县里高中学习。

樊显德、樊天智、樊可智、樊志英、樊志清、苏三民、苏景荣、雷殿甲,东坡村的任仰文等因成绩优秀,进入县里高中学习。

还有一部分,没有去小学上学,有的是因为交不起学费,像给人扛活的长工家里的孩子;有的是没有心思上学,过去就是在私塾混日子,像樊立山、张宝贵这样的学生;还有的是家里缺劳力,需要下地干活的等等原因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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