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年在大字报里含沙射影,似乎说:“在关仓事件中,强志南这个宁玉洁必杀的人,任芊芊都抵制了。” 于是,得出结论:说我“了不起,说话算数。” 我对李永年对我的表扬和恭维,表示感谢。当然,我也知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使奔向疯狂武斗的浊流得以缓冲而已。但是你说我了不起,我认为你李永年更加了不起。有事实为证,当时我抵制枪杀强志南等八个‘俘虏’,是以一个组员的身份抵制的。我再了不起,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组员。你跑去烧锅,降贵纡尊,你还是一个组长。水大漫不过鸭子,因此,最了不起的还是我们的组长李永年,李永年不必谦虚。
好啦,不必再说了,免得李永年下不了台。
这张大字报贴出来,李永年再也不作声了。一张大字报,使我大获全胜。但是一双眼睛,却使我一败涂地。
我在关仓事件始末写道:“我看见胡志毅提着一把手枪,边跑边吼:“枪毙了,这些‘俘虏’!这些狗日的!”胡志毅的叔父在这次武斗中被打死了,感情冲动。为了材料的真实性,我没有因为他曾经和我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而隐瞒,我将此话如实讲述了一下。大字报贴出来,看的人很多,我不知道胡志毅是什么时候看的。我上厕所的时候碰到了他,他一句话也没有说,那一双像狼一样的眼睛,恶狠狠地瞅着我。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双眼睛。当然啦,仅仅说那双眼睛险毒是不够的。那是一双极其复杂、极其丰富,饱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既有威胁恐吓,又有大祸临头,死刑前的乞求,此处无声胜有声,我对这双会说话的眼睛,表达出来的无声语言,心领神会。胡志毅是县人委干部,和我接触不多,但是这一双恶狠狠地瞪着我的、燃烧着凶光的狼眼,引起了我巨大的震撼和惊恐。思来想去,我退让了。当然,也有对于同一个组织的同志的原谅和包藏、我写了个声明,声明他的喊话只是发泄个人情绪而已。经过这件事情,我非常鄙视我自己,觉得有时候我跟熟透了的杏子一样,有点儿发软。
罗英来信说:“你被一个军人拦在学习班大门外,不准进去,无奈之下,你去找县上的领导,那个拦挡你的军人受到了严厉的批评。有一天,贫下中农宣队员集体到军代表那里告你的刁状,军代表非但没有批评你,还在大会上给了你最高的褒奖。你的这些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你把这位可敬的军代表找一下,理直气壮地请求他解决你被克扣的几年的工资和补助,解决一点实际问题,总比褒奖有用得多。”
省报社一位叫郑天祥的著名编辑朋友来到凤凰县,在学习班看了我的大字报,说:“你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令人佩服!建议你把抢救八个“俘虏”的事迹,向北京反映。”我写了一封信,寄给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郭沫若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