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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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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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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过了一辈子》连载

第二十六章 情何以堪(中)

我害怕有布防,走不出村子。我家挨着桃树坡,我从桃树坡走下沟底,在望不见天,狭窄而漫长的沟道里,我想起了爷爷当年向陕甘宁边区输送的一千多名战士,就是从这条沟道里走的。到了小花沟,顺着河道向南顺流而下,走到小花河与姜河交汇处,水大了,河也宽了,河里大石头和小石头,清澈见底。水从石头上流过,发出哗哗的响声。抬头望,那一群群白羊似的白云,在蓝天上无忧无虑地飘浮着。低头看,那自由自在的流水,从石头旁流过。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格外难过。我堂堂正正一个青年,怎么就不如石头沉稳?也不如白云自由自在?为什么我就不与他们辩论呢?难道这个世界是他们的吗?为什么我要舍近求远,不辞千辛万苦,冒突省革委会呢?

爬上一条大坡,走到了西塬,再向南就走到了席家村。天黑咧,我在一个初中老师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下了一道长坡,被泾河挡住了去路。湍急的河水,浪花滚滚滔滔,急流勇进。我坐船渡过泾河,就到达梨泉县地界了,客车也没遇上,直到第三天早晨,才赶到省革命委员会。

这真是“苍天有眼”,联合值班室接待了我,又把我领到政工组,一位同志指着我说:“他就是郭沫若打电话的那一个!”

我做梦也想不到每到交结处救星就来咧,难道上苍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我?李继荣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对大家说;“哦,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就是我常常给你们讲的在武斗战场上,冒了极大的风险,救了八个‘俘虏’的小伙子!怎么又遇到难处了?”

听了我的申诉,李继荣说:“这算得了什么问题呢?恋爱的过程,就是建立感情的过程。为女知青代买点商品又能算得了什么问题呢。我们马上向凤凰县打电话,要保护你,不许胡来。要立刻释放被关押的大队书记任奉明同志,口号喊错了的任永春队长,也要一路释放回家。”

有了“尚方宝剑”,我就坐车直接回到了村子里。我没有回家,他们把任奉明关押在胡记娃家里。胡记娃住在学校背后的地坑院子里,我从地道走下院子,胡记娃一家住在北边的窑里,胡记娃的妻妹宋春兰住在西边的窑里,岳父住在南边的窑里,在通神沟油坊当工人,常年不在家里住,任奉明被关押在南边的窑里。

我猛然推开门,把禁闭在里边的任奉明吓了一大跳。几天不见,他的脸色黄得像一片枯叶,惊恐万状地说:“你胆子大得很,人家捉你哩!你还敢来看我?我女人来看我,扑进来说:‘你再不敢寻短见了!’我说:‘我不死!日久则明,我不当屈死鬼。’昨天,说在公社大会上逮捕我呀。我穿着棉袄去了,我害怕那一绳子把我勒坏了!结果,没有逮捕我,也没人理我。在台子上站了半会,又把我送回来了!”

我说:“昨天早晨,我去了省革委会,那里的领导给县上打电话,叫释放你和任永春哩,怎么到现在还把你关押着?”

“任芊芊,你敢对魏军讲这话吗?” 胡记娃对监禁大队书记的工作挺经心。偷听了我们的谈话,用话激我。

我说:“你家的黑牢,恐怕得拆除了!你把魏军往这里叫,就说省革委会放人的命令是昨天下达的,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放人呢?”

“书记被国民党拉过壮丁,国民党的壮丁还能当书记吗?”

“拉壮丁,难道不是强迫的吗?更何况他还逃了出来。每个人都有历史,谁没有过去呢?当过国民党的兵,是过去的事,难道他现在还是国民党的兵?难道他现在不是我们的党支部书记吗?你还叫魏军呢,你问一下魏军,他的大和爷有没有历史问题呢?如果他说没有,你告诉他,我是不会相信的。今天,是历史的今天,没有昨天,哪里会有今天呢?”

“我要把你的反动话,报告魏军!”

“去吧,报告去吧!但愿你跑得快一点!”

呼卢子急急煎煎跑去告密。

呼卢子的媳妇叫宋桂香,是宋岭村的村花,借着给书记送水的机会,走了过来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对书记说:“昨天,大会结束以后,曹仁瞅了个机会,对我说:‘这真是刀下留人啊!大会就要宣布拘留任奉明和任永春,县上打来电话说任芊芊在省革委会上访,推翻了宣传队的定案。省革委会电话强调,任芊芊在‘运动’中,有突出贡献。一切别有用心的诬蔑和攻击,都是徒劳的和不得人心的。恋爱是他的自由和权利。保护任芊芊,是新政权义不容辞的责任。宣传队私设牢房,拘禁任奉明和任永春是非法的,要立即放人,恢复自由。’拜托你把这些信息,告诉书记。你传话的时候,要避开你男人。”

我对宋桂香说:“拜托老同学,做碗荷包蛋,慰劳一下受难的书记!”

宋桂香说:“老同学,不是我舍不得,我那贱人就带人来了,还不被人家抓了现行?”

“你做你的,有我在这里,他们恐怕不敢来呢!”

直到任奉明把荷包蛋吃完,魏军也没有来,呼卢子也没有回来。宋桂香取碗筷的时候,我说:“她是我的同学,一束鲜花插在牛粪上啦!”

后来,我看见宋桂香流着眼泪,说:“别哭了,心疼你那几个鸡蛋了,我会还给你的!”

宋桂香说:“看你说的,好书记想孝敬都孝敬不上哩。你问书记嘛,只要我那死鬼不在家,我都会偷偷地做好吃的,孝敬书记。那年大队因为周家山的地太远,不便管理,要偷着承包出去。女人不能把自己的幸福附属在别人身上,——我抱着这个观点,委托老同学你给书记带个话,说:‘承包给我吧!’提起往事,我的话就长了。这些话憋在肚子里也不好受,就把这段时间交给我吧。

后来,你给我回话说:“任支书说你男人是呼卢子,成日横草不沾,竖草不动。整天胡日鬼闹棒槌,不干正经事。能靠得得住吗?”

听了你的话,我心凉了,没指望了。入赘呼卢子,倒了八辈子霉,我已经绝望了。可是有一天,任书记来了,跟我谈起了承包的事,惊得我下巴都要掉了。我急忙向书记打包票,说:“好书记哩,我那呼卢子靠不住了,还有我姊妹两个呢。我并不是好吃懒做,屋里屋外,啥事不是我亲手做的呢?”但是那年收麦时,运回来的麦捆子摊了一场,不摞起来,天一下雨,眼看吃到嘴里的麦子就叫老天爷糟蹋了。

呼卢子睡觉起来,看见我姊妹在场里摞麦子呢,说:“月儿亮堂堂的,雨从哪里来?”自古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我眼睁睁地看着雨来了呼卢子撒手不管,我姊妹俩挑了一晚上麦捆子,呼卢子装病呢!

我姊妹俩干了一夜活儿,回家换贴在身上的湿衣服呢,呼卢子说:“别换了,俗话说:‘鞋湿不怕淌水’,衣服终究湿了,不换了,抬上一袋化肥,上苞谷苗去。”

呼卢子或者说:“雨过去了,你上苞谷苗去!”说话婉转点儿,我或许还能接受。我说:“把麦子都淋坏了,我上下苞谷干啥呀!你是什么人?龙口夺食哩,你觉睡不够!你不做活了,你都不能给我姊妹壮壮胆?你不害怕狼把我们吃了吗?我刚回来,你就叫上苞谷去,你以为我们是铁人吗?”

呼卢子气势汹汹地跑来打我,我逃跑了,他说:“你驴日的立下嘛!”

呼卢子拿了根竹竿,跑到崖背上打杏去了,我说:“雨天打杏,树会蒙死的。”

后来,呼卢子给他妈送杏去了,母子只知道给嘴上挖抓。他走了三天,回来在场里转了一圈,说:“我走了,你连场上水都不扫,把麦子泡得发芽了!”

我说:“你咋不扫哩?你跑啥哩?你妈就等着吃杏哩?”

宋智才是我大伯,成天和呼卢子耍钱哩,两个人好得一个人似的,说:“你寻着挨打哩,你骂人干啥呢!”

呼卢子打春兰去了,春兰朝着我骂道:“是给你招的亲,还是给我招的亲?打我弄啥呢?”

后来,呼卢子又来打我,我感觉活够了,想活也活不起了,不管是沟,还是崖?我都跳哩。我过去跳过崖,这一次我要跳沟哩!寻死前,我一个人躲在窑里,不想见人,我对春兰说:“我不在了,你想我了就看看我的照片。我活不下去了。他虐待我,一个巴掌打得我听不见了,比拳击手还给力,他把我耳朵打聋了!但是接着左右开弓,又给了我两巴掌。他对我家暴,让我恨了他一辈子。”

跳沟的时候,我还是个大肚子。不知道是我命不该绝,还是我肚里孩子命大?我跳下去,没有跌到沟底下,挂在离地面三米的二坎上了。我腰疼得受不了。几个妇女,把我抬上架子车往回拉。呼卢子轮着铁锨来铲我,吼道:‘你跳沟去了,咋没死哩?’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看热闹的人群中,跳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汉,也不搭话,对呼卢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直打得呼卢子跪地求饶。那黑漆漆的汉子走时说:“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宋桂香的舅,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以后,谁打我外甥女,我就打谁!现打现报,一次也不拖欠。我就用我这老羊皮,换你这小羊羔皮哩。”

春兰说:‘你跳沟呢!你人是胡记娃的,命还是你自己的!”

呼卢子说:“你死去呀,咋还没有死呀?”

春兰说:“你是你大的娃,你把她打死,你打死她叫我看。”

我大妈魏凤英气得嘴唇颤抖,两眼喷火,对胡记娃咆哮如雷:“你打啥哩?你把她三天一打,两天一打。你能行了,行;不行了,你给我走人。啥地方来的,走到啥地方去,走得越远越好!”

呼卢子说:“这是我的家务事,宋桂香的舅是个外人,凭什么打我呢?”

魏凤英说:“宋桂香的舅,怎么就不能打你啦?你狗日的家暴,都能叫任芊芊写一本书。宋桂香的舅把你打死,也是为民除害呢,我还放炮祝贺呢。”

我大妈为我壮胆,我还高兴哩。可是我大伯宋智才阴阳怪气地说:“桂香呀,是呼卢子叫你跳沟去哩,还是你自己跳下去的?或者是呼卢子把你推下去的?”

他的话,气得我心疼。我对春兰说:“你把他撵出去!”

我虽然是个胡拉海人,但是我和宋智才的叔侄关系,并不卯窍,丢掉了亲情,逢年过节,我再也不提东西看他了。但是我大妈魏凤英,总要提东西来给我长精神。我家对门一个老太婆笑道:“有些人,把驴骑反了!”我说:“有些人想反骑驴,还骑不上去呢!”我的话暗讽老太婆的女儿,和老太婆断亲了,老太婆硬着头皮,去给女儿追节,女儿连门都没让进去。

本来嘛,宋智才是我伯父哩,走进门先打呼噜子两记耳光。你看你侄女还不恓惶?跟外人一块儿欺负哩。

我大伯宋智才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可是我那个舅父,却说到做到。呼卢子又一次家暴,他又出现了,说:“你是不是又在欺负她呢?”

呼卢子也不答话,立即抓起了地下的一把砍刀,但是舅父毫不怯场,他抢前一步,将身子稍微一偏,躲开飞来的刀,呼卢子正欲收回刀,不料却被舅父回身一拳,只听“哎呀”一声,砍刀早被打出一丈多远,呼卢子慌忙逃生,舅父飞起一脚,把呼卢子踢翻在地,说:“算了,你这狗日的也不禁打!今天就到这里。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谁打我外甥女,我打谁!现打现报,一次也不拖欠。不信你就等着瞧,我就时常在你门口转悠哩!”

呼卢子打得我没胆量了。一天到晚,我害怕被欺负,不是害怕猪,就是害怕狗,不是害怕狗,就是害怕猫。呼卢子入赘我家,由于缺乏了解,感情基础薄弱;呼卢子性格暴躁,喜怒无常。对我施暴,成了家常便饭。那年冬天,我被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腰椎骨被踢错位了,脸被打肿了,头也被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记得呼卢子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往墙上撞。后来又把我推倒在地,脚踢脚踩,直打得我浑身到处都是伤痕。

有一年腊月二十六日,呼卢子喝了些马尿,回来叫我热饭,饭还没有热,他就催着我看饭去,呼卢子跟在我后边,我刚转过头,呼卢子把锅端起来,连饭带锅,摔到地上,把炉子也踢倒了,他扇了我一个耳光,我赶紧往外走,呼卢子说:“你弄啥去呀?”我说:“我出去呀!”呼卢子抓住我的领口,说:“你把衣服脱了!”我把外边套的衫子脱了,呼卢子说:“把里面的也脱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脱,呼卢子就把我棉袄前襟撕掉了,然后左右耳光齐扇。

呼卢子耍钱,欠下了万年债,除了我的血没有卖,家里的东西,被他卖得所剩无几。我都记不得是哪一年了,打得多了。呼卢子喝了一点马尿,把我打倒在地,一只脚踩在我的小腿上,把肌肉踩伤了,我忍不住疼痛,大声喊叫。过了一个礼拜,脚肿得就像穿了一个高腰靴子,从小腿到大腿全青啦,魏凤英拿红花油,给我消肿,红花油过敏了,脸肿得眼睛睁不开。还要给工地烙锅盔,每天烙五六个锅盔,我用一只手,把眼睛往开掰着。

呼卢子把他妈叫来做饭,我给他妈告状,他妈听都不听。到了收麦时节,我坐在高凳子上,坐在低凳子上起不来。发现呼卢子不对劲了,我就赶快逃命。有时候逃到魏凤英家里,呼卢子当着我大妈和大伯的面殴打我。我做了多少噩梦,经常梦见呼卢子拿着刀子,在后面追杀我呢……

后来,还是你,我们的好书记,救了我。把呼卢子弄去劳教了半年,回来强多了,把二流子的毛病改掉了,不家暴了。记得他从劳教场所回来,见面说:“在劳教中我一想起家暴,就觉得很对不起你!心痛如刀戳!”

说这话的时候,他哭了。

呼卢子劳教快回来了,我突然想起他爱说的玩笑话:“我没有看上你人,我看上了你的秀发了,一根长长的毛辫子,吊在圆滚滚的尻蛋子上。”

为了报复他,我把毛辫子绞啦!他劳教回来,说:“毛辫子呢?”

我说:“绞啦!毛辫子好,你跟毛辫子过去!”

他哭了。男人哭,比女人还恓惶。至于他究竟是为毛辫子而伤心,还是为他的家暴而后悔?我不得而知。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感谢支书大人,把呼卢子弄去劳教,不然,我早就死在他的铁拳下了!

宋桂香说到这里,就歇住了嘴。

呼卢子去了半天,没有把魏军叫来,他自己也没有回来。任奉明这会儿,似乎也放下心来,他咳嗽了一下,说:“呼卢子家暴,我哪里会知道?还不是任芊芊给我讲的,有一天一家人正在喝汤(注:关中人把吃夜饭叫喝汤)哩,任芊芊给我讲你遭遇家暴,我的女人和女儿都听哭了。你要感谢,就感谢你的同学吧!他使我下了对呼卢子劳教的决心。”

天黑以后,任奉明和任永春被释放回家了。

第二天,我去了办公室,刘纪正立刻走上前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说:“任芊芊同志,我们错了,向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我说:“你们没把我怎么样,赔什么情?道什么歉呢?”

他们把我拉上热炕,和我拉家常,说闲话,刘纪正说:“省上和县上都对你反映的问题很重视,怎么处理哩?上面都有具体的要求,领导要求保护你,不要和你较劲,不要和你过不去。我们也不会多嫌你的,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革命同志嘛!运动初期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迫害,县委为你做了平反。武斗期间,你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了八个‘俘虏’。这些事情,我们都很敬佩。今后,你还要帮助我们工作呢!”

晚上,我和任金娃到任奉明家里去了,任金娃说:“我就说怎么不见任芊芊了,原来他到省上告状去了。还幸亏他,逮捕你呀,电话蹦楞楞地打来了;‘立即放人’!哎呀,这道命令下达得多么及时啊!”

任奉明笑着说:“谁又说不是呢?那天,一个好心人偷着叫呼卢子女人转告我说:‘明天逮捕你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哩。’结果呢?在大会上他们一声也没有吭,让我又回来了!”

我语重心长地说:“老哥,那天我跑到呼卢子黑牢去看你,你怎么也不相信我的话,我气急败坏地对你说:‘理想和信念的动摇,是危险的,也是不可原谅的。’这话很冲动,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祸从天降,罗英在水库工地一场意外事故中丧生。噩耗传来,这真是天塌地陷。我跌跌绊绊,晕晕乎乎,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赶到黄荡坡水库工地的。

这里乱得像一个飞逃的蜂群。在凤凰河左岸的一个依山的平台上,围了一大圈人,吕秋山抢前一步,搀扶住我,说:“今天凌晨5点左右,工地采购员把刚拉回来的炸药缷下车,还来不及转运入库,回去喝了一壶茶的功夫,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堆炸药就爆炸了,因为距离近,偏偏就把广播室炸飞了天。你是为罗英而来的,唉,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请节哀。你来了,就协助我们处理后事吧!”

广播室的房屋,被夷为废墟。我的泪珠儿在眼睛里滚过来滚过去,心口里堵着一团热辣辣的东西,怎么也哭不出声来。这不啻晴天霹雳,万箭穿心。一个花朵般美丽的姑娘,怎么就叫万恶的火蟒吞没了呢?世界上除了母亲以外,最疼我的那个女人去了。我无法控制满腔的悲痛,眼泪花儿喷喷下,我哭唤着:“罗英啊,你还没有等到迎亲的队伍,怎么就把自己嫁给了天堂?罗英啊,罗英!你快回来!你带走了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你!上帝啊,上帝!你既然终究要亲人弃世而去,你又何必创造出承受不起生离死别之痛的人类?杜鹃啼血,惆怅悲凉。你走了,让我为谁谱写柔肠寸断的悲曲?而我那刻骨铭心的忧伤又由谁来抚平呢?罗英啊,在你攀登摩天岭的时候,在你痛苦煎熬关仓血雨腥风的时候,在你讲述翠华姑娘爱情悲剧传说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你是火炬,照亮了桃树坡那黑洞洞的夜晚;你是飓风,驱散了马家村车站那个像棉团似的滚滚浓雾……”

一个年轻的生命离我而去。我心头憋了千言万语,怎么也喊不出来。喉咙堵得非常难受,我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护士,正在给我换吊瓶,望着她从吊架上拿下的一个空瓶子,我忽然想起要是当初我带着罗英去找贺书记,怎么会有这夺命大难?吕秋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失去知觉功夫不小了,幸亏提前准备了救护车和医护人员,你一定想着要是接受了贺书记的好意,罗英哪里能在这里遇难呢!”

我有些奇怪,说:“吕社长,你又不是孙悟空,怎么就钻进我肚子里去了?你怎么知道贺书记跟我那些事呢?”

吕社长说:“哎呀,贺书记为你安置工作, 是回报你护送他离开县城的救命之恩,你没有接受,但是这段人间佳话,传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白自孝还对贺书记说了你和罗英恋爱的故事,贺书记说:‘那就一块儿安排吧!让我来成全他们吧!’听说贺书记还对白自孝说:‘给你把事办了,别忘记给任芊芊捎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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