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鲁元公主也顾不上礼节,不等召唤便千里迢迢自赵国赶来洛阳求见父皇刘邦。鲁元公主进了皇宫,一见到刘邦便扑通跪下,膝行至刘邦面前,泣不成声,连连哀求父皇饶过夫君张敖。
鲁元公主哭诉道:“父皇明鉴,张敖一向忠厚善良,知书达理,循规蹈矩,对您敬畏有加,自从您让他继承赵国王位以来,他对您感恩戴德,报答您犹恐不及,从未在背后说过您半句不敬之言。他对女儿我温和体贴,处处宠让,悉心呵护我们的孩儿,如此善良厚道的人怎会置女儿与孩子们的生死安危于不顾,图谋伤害父皇?恳求父皇明察秋毫,宽恕了张敖罢,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可怎么活啊!”
鲁元公主说完,跪地叩首,哭泣不止,刘邦让侍女搀起鲁元公主,公主哭着甩开侍女的手臂,依然跪坐于地上泪流满面,状极悲切。
刘邦见女儿如此悲伤,心中怜悯,只好上前好言抚慰,亲手扶起鲁元公主,对女儿说道:“你身为公主应该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父皇自会将此事调查清楚,秉公处置,绝不会冤枉了张敖,你且退下罢。”
鲁元公主这才止住哭声,由侍女搀扶着回后宫歇息。
时隔不久,刑部廷尉把审理贯高的情况和供词呈报给汉高帝刘邦过目,刘邦听了廷尉禀报,看完贯高的供词,听说贯高受尽了狱中酷刑仅剩下一口气,仍然坚持说图谋弑君之事乃自己一人所为,与赵王张敖毫无关系,遂点头说道:“嗯,朕还从未见过如此刚直忠烈之人,为保护其主子宁死不屈,真乃壮士矣!”
少顷,刘邦问廷尉:“你认为还有必要继续审问吗?”
廷尉迟疑了一下,如实答道:“启禀陛下,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若是继续用刑,只怕是这个贯高已经无法承受......”
但是,刘邦对贯高的供述仍然将信将疑,于是他心生一计,把贯高的同乡、中大夫泄公召来(175),让泄公以同乡和友人的身份去狱中探视贯高,借机试探贯高的真实想法和供词的真伪。
泄公来到狱中,见贯高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动弹不得,不禁黯然唏嘘,泄公对贯高说道:“贯大人,你我二人既是同乡,又曾为挚友,无话不谈,你实话告诉我,赵王究竟有没有参与密谋刺杀圣上?如果确有此事,你又何须袒护赵王,遭受如此酷刑,到头来还不是要被判杀头灭族之罪,这是何苦?”
贯高有气无力地对泄公说道:“泄兄与我是同乡挚友,我贯高视你为知己,请问泄兄:天下有谁不爱护他的父母妻儿?如今,我贯高满门都将为这事被判死罪,难道我明知赵王有罪,还要牺牲几十口族人的性命去保护图谋弑杀圣上的赵王吗?但是,赵王确实没有参与密谋刺杀圣上,我又怎能为保全自己家人的性命去诬告无辜的赵王呢?倘若我为了免受刑罚便如卑鄙小人一般诬陷赵王,即使到了九泉之下,我良心何安矣!”
泄公探视贯高归来,将狱中与贯高攀谈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向汉高帝刘邦做了禀报,刘邦听了半晌无语,不禁为贯高的忠直之举所打动,更加不忍杀了贯高,经过再三考虑,刘邦破例下诏赦免贯高等人,不再继续追究其阴谋弑君之罪。
中大夫泄公奉刘邦之命来到狱中,将此喜讯告知贯高,泄公对贯高说道:“恭喜贯大人,圣上感念你忠直坦诚,不惜以性命保护主子,甚为怜惜,已下诏赦免你和赵王,不予追究治罪,不久你就可出狱返回赵国与家人相聚了。”
贯高听后长舒一口气,欣慰地对泄公说道:“我贯高受尽酷刑而不死,就是为了活下来,替赵王辩解他确实没有参与谋反,不应被牵连治罪。如今赵王无罪获释,我的罪过也算是得到了救赎,死而无憾矣!然而我心里明白,圣上赦免我,非是我无罪,而是圣上仁慈宽厚,动了恻隐之心。况且为人臣子者,有图谋弑君之恶名,我还有何颜面再侍奉圣上和赵王呢?即便圣上不降罪杀我,我贯高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赵王清白已证,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欲知后来之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解:
(175)中大夫,秦置,掌管议论的官员,汉武帝时改名为“光禄大夫”,掌顾问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