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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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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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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同尘》连载

第四章 小白楼里的故事

因为严富春的心里还没有走出周彩霞与阿双全的阴影,严富与黄丽娟的这段感情,就一直未被杨老师看好。这段最后没有形成姻缘的情感,随着严富春和黄丽娟双双拿到硕士研究生的毕业证书和硕士学位证书后,也划上了句号。

之后,黄丽娟最终还是依照她父亲的意愿,进了省人民医院工作,当了一名行政干部。而严富春也因为工作能力,被上级单位领导在视察时看中,将他调入到了省经济计划委员会来工作。这一年,是公元一九九一年十二月。

那天,省经济计划委员会的领导到严富春所在的单位来视察,看到走廊上严富春正在徒手在墙壁上写标语,既没有事先用铅笔划格子,也没有用粉笔拉线条,完全凭他的一手书法绝活,在墙壁上自由书写。只是因墙壁上不够光滑,油漆要连续写几遍才能将字涂写均匀。而严富春的方式则更为简单、粗暴,他先是排笔将每个字的轮廓勾一遍,然后再接下来进行重复的涂写。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位领导也是个文化人出身,一手毛笔字和钢笔字也是写得漂亮。现在看到严富春徒手在墙壁上用排笔自由书写宽高近二米多的宋体字时,惊为天人,不禁感叹道:现在,还有这等功夫的年青人真不多,是个人才。就是不知他的毛笔字和钢笔字写得如何?

陪同考察的领导就让严富春下来,写几个字给领导看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严富春的毛笔字和钢笔字,同样写的漂亮。特别是一手行楷,颇有王羲之的风范。喜得领导在视察完后高兴地道:今天来到这里,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一个人才。后来得知,这个人才是刚刚研究生毕业后回单位工作的。那时候莫说硕士研究生,一般的本科生都比较少见。领导一听,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不容错过。于是,当场拍板,就让下面办手续,将严富春从一个区级机关的小部门,直接调到了省经济计划委员会的大机关去了。

严富春就在浑浑僵僵中,随着一纸调令去了省直机关,开始步入了他人生中最为辉煌、最为满意、最佳状态的工作中去。这次的调动,成为他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刚进机关时,严富春还是一个见习生,每个月的基本工资只有七十二块六毛钱。一九九一年的时候,物价已经开始有点贵了,这么点钱肯定不够花。但当时他想,自己已经参加工作了,不好再向父母开口要钱,因此就只好节衣缩食:每天吃食堂只打一个素菜,再自己买点辣椒就着吃;晚上食堂不做饭,严富春就买了些挂面,自己在宿舍里用电炉子煮青菜挂面吃。那时候,弟弟已经长大成人,而且他自己认为,既然都有了孩子,就算是结过婚的人了,不能再挤在父母家里了,就向单位申请了一间集体宿舍,虽然不大,能栖身就行。

当时正值盛夏,严富春也没有钱买电扇和凉鞋,只好每天穿着布鞋上班,晚上就睡在宿舍的楼顶上。有一天,严富春正在他宿舍的楼顶上睡觉,突然间一个中年女人跑上来,说是要找她走失的花猫,把严富春吓了一大跳。等他定眼一看时,这才发现,这个中年女人,竟然是他当年在滨江读“夜大”时的班主任沈茹芸,俩人就在楼上交流起来。因为是傍晚,天又快黑了,加之许老师寻猫急切,也就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临走时,严富春问到了许老师的家就住在这幢单身宿舍的对面的家属楼里,并表示,一有机会就去看望老师。

果然,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严富春就用手头不多的一点钱买了礼物去看望这位在电大时的班主任老师。当年,班主任许茹芸在学校里对严富春挺好的,但严富春这个人不喜欢巴结领导,谁在任上他就跟人家保持距离,因此上大学期间严富春虽然也曾回过滨江市,但因为不知道许老师家的住址,一次没去看过班主任。但如今严富春毕业了,而且在意外中遇到了许老师,还得知了她家的住址,他就觉得也该去看看班主任了。

许茹芸老师见到严富春很是吃惊,又很高兴。这是因为,原来在学校里屁股后面围着班主任转的那几个“好学生”,此时都找到了新工作,有了新单位,立刻就把班主任给忘了。当时,社会上有许多这种“过河拆桥”的势利小人,在大学里也不例外。

当天,许茹芸老师与严富春谈了好几个小时,说那些她觉得该来看她的学生一个没来,而她从来没想到会来的倒来了,可见世态炎凉,不由一阵长嘘短叹。

严富春就对许老师说:“在学校那会儿,我也觉得您对我挺好,但您是领导,我不好巴结。现在不同了,我参加了工作,自己挣了钱,当然第一个就要来看老师了。”

许老师一听,直夸严富春有良心。正说话间,许老师的女儿叶子仪下班回家,严富春见到她不由一怔:这许老师的女儿好漂亮!在经过交谈得知,叶子仪正与市里一位副市长的公子在谈变爱,据说目前追求她的男孩子,没有一个连恐怕也有二个排了。便格外地多看了她几眼:一绺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逸,新月般美丽的黛眉,一双美目流盼妩媚;可爱的鼻子粉腮含羞,娇艳欲滴的两瓣樱唇;如花般的娇靥如同凝脂,娇嫩的皮肤嫩泽如柔蜜,身姿绰约,圣洁高雅。当时,严富春正处在失去陈双全的痛苦时期,还没有度过“悲伤期”呢!见到如此漂亮的美女,心里不由自主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与这样的美女同床一梦,就算是让自己死一回,那人生也是值得的啊!

此后几年,严富春与许老师一直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每年春节、端午、中秋三个节日,严富春都要抽出时间带上礼品去看望她。其实人家并不稀罕严富春带去的那价值几十块的水果和糕点,人家看重的是,这个已经不再被她所管的学生所表现出的真正的情谊。

多年以后,许老师那心肝宝贝似的女儿叶子仪离婚后,许老师硬要女儿嫁给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甚至不惜让女儿给他作情人都行,足见其对严富春的认可。后来,严富春经不住许老师的多次劝说,只得将她的女儿叶子仪调在自己身边照顾她,以安慰老师的心。

又是一个明媚的春天的早晨。从小在农村里放牛的严富春,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当大地朦朦胧胧,如同笼罩着轻纱的一个小姑娘,从东方露出半边脸,整个世界都盖上一层红色的锦缎。那个脸上红红的,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这才慢慢跃出地平面,悄悄地用她那一双明亮的双眼,注视着人间发生的一切。

还是在北京读大学期间养成的晨练的习惯,严富春已经坚持五年了。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坚持习惯性动作并重复执行的“毛病”后,而一旦这种习惯坚持几年,就会在头脑里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基本上就很难改掉了。因此,每天的凌晨五点多钟,严富春就会来到离他家最近的东湖公园所辖的水果湖来晨练。

严富春推开家门走在春光下,满目的阳光灿烂,所有春天的气息都向他扑面而来,将他所包围。而最令人具有最深切的是,一个人全部的感官,就会在这一瞬间得以舒展、滋润:那种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夹杂着南风吹来的草香,让你的嗅觉在第一时间里得到满足;清凉中带着暖意的春风拂过脸宠,像似扬尘的空气中飘落几丝细雨顿感清爽。映入眼帘的是,清新的树木点着浅浅的绿,仿拂不舍得将一腔的柔情泼完,使你在不知不觉中醉倒;耳边除了远处的车流声声就是那悦耳的鸟叫了,唧唧喳喳很闹但不吵,给这个很有活力的春天早晨平添了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脚下的一切也仿佛都是新的,路边那嫩嫩的刚出土的小草和开出的小白花,在微风中轻摇着妙曼的身姿;街道两旁、广场周围,尽是早起晨练的人们,男女老少,肤色各异,但都是步履矫健,活力四射;身边疾驰的汽车、林立的高楼,在点点新绿映衬下显出了这座城市的现代和美丽。远去,一股淡淡的、薄薄的浅灰色的雾气,笼罩着城市,白茫茫的一片。再仔细观察公园周围的房屋和身边的场景,这才发现,树木像隔了一层薄纱,模模糊糊看不清,公园那边原先高耸的建筑,却有一半在雾中。再看那天边红着脸的小姑娘,上半身是红色的,下半边却是灰蒙蒙的,仿佛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连衣裙。

晨练结束后,严富春就简单地在宿舍里进行了洗漱后,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单位上班。

严富春所在的工作单位是一幢银灰色的大楼,后来人们干脆叫它“白宫”。因为它之前曾是省政府首脑机关的大楼,后来首脑机关搬到另一个更高级的大楼里了,这个大楼就做了省经委的办公大楼。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幢大楼门前的哨兵没有随首脑机关一起撤走,而是留下来继续守着这个大院。在这个外人看来多少有些神秘感的大院内,人们总是习惯称这栋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欧式建筑为“一号楼”。它厚实的墙、宽大的办公室、高阔的门窗以及外墙通体粉饰的银灰颜色,给人一派肃穆之气。可能是当年的机关并非如今这般臃肿,人员也并非现在这般庞杂,所以只盖了个五层带帽。一晃五十多年过去,如今它在周围鳞次栉比的各式新颖豪华楼群的包围与映衬下,委实有些不太协调,尤其在百花争艳的春天里更显得有些碍眼,但却丝毫不妨碍人们对这幢大楼产生出神秘感。

在那个流行时尚的年代里,它颇像一位赋闲的将军,虽然不怎么中用了,但余威犹存,至少进出这里的人们,都可感知门前哨兵那笔挺的站姿所带来的庄严与神圣。那时,单位门口有武警哨兵站岗的,都是能给人们带有神秘感的。

严富春到这栋楼内上班的时候,那是一个坐着不动都淌一身大汗的酷暑。而作为一个刚分配过来的大学生,初来乍到,自然只能是“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似的埋头干活,拖地抹桌打开水,早来晚走多干活,多做少说多请示,绝少串门子侃大山,更不会打探什么趣闻轶事。

当然,严富春上班后,他的父亲没少告诉他说,在机关里做事的一些“规矩”。严富春的父亲下放前,也是个领导干部,也曾是从机关里走过来的“老革命”,机关里的“山里山规”当然心中有数。所以他就教儿子除了要“沉着冷静”、“聪明机智”之外,也要学会“察颜观色”,还要会“看事做事”。因此,严富春的表现,算是典型的“中规中矩”。

随着时日渐长,严富春隐隐发觉这栋楼里有许多令人挥之不去的东西,它仿若尤物一般,成天被那些“机关油子”们驱赶着直往自己的耳朵里灌。出于好奇,后来严富春开始注意倾听起这帮哥们姐们大叔大姨们的谈吐和议论来。想不到这些不咸不淡的东西,竟成了那时节严富春打发单身寂寞的“生猛海鲜”。

凭着自己的敏锐的观察,严富春从人们的谈资中,已然琢磨出些许微妙。严富春发现这“白宫”里的人们在喝茶、看报、打哈欠之余,侃得最多的是李世春与许茉莉之间的昨天和今天的故事。

起先,严富春以为偌大一个城市,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这“许茉莉”不可能是昔日那个插队的知青“许茉莉”。再者当年的许茉莉是何等的尖刻与圆滑?然而,让严富春不可思议的是,他不敢相信的事却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事实。这个名声不太好的许茉莉,就是昔日那个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惹,什么人都敢骂的“许茉莉”,真的有种“世界很大也很小”的感觉!

再看这许茉莉,虽然还是很漂亮,但她的打扮却不忍卒视。按时下流行的说法是,她的确很性感,甚至性感得有些风骚,而且又是很能来事的那一类女流之辈,这就为她的工作与生活奠定了另一种资源优势。在讲究根正苗红的时代,她在“工农兵大学”里一毕业,沾父亲是省工业劳模的光,特招进了“白宫”,成了一名机关打字员。她与李世春纯属工作关系而熟识继而又“亲密接触”的。

而李世春则是在上世纪60年代后期省属中专毕业时,靠领导在上面活动被直接点名要到这里的。他依仗父亲与张副省长这层特殊的关系,又凭着自己的踏实肯干,李世春的仕途真还是一路春风得意,没几年光景就干到了正处。

李世春当时是机关里的办公室主任兼人事处长,在外人眼里,他无疑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有些窝囊废的副厅级领导都不比他威风,至于与他同级的那些处级干部们大都寒他三分。其实他的背景并不显赫:出身汽车兵的父亲抗美援朝归国后,成了张副省长的小车司机,母亲和两个姐姐刚开始都在老家务农,至到九十年代中期,她们才在政策的允许下,以“投靠亲友”之名进城。

再看看人们调侃他们的,无非是许茉莉的“三大”、“三快”,李世春“死也值得”之类的“亚黄色段子”。这许茉莉的“三大、三快”,谓之屁股大、奶子大、嘴巴大。倘使单独作为描述她本人的形体特征,倒也惟妙惟肖,只是人们对许茉莉这“三大”的注脚的确过于黄色,想来有些难以启齿。

严富春只是惊讶于人们戏说许茉莉的“三快”:转干快、进步快、提拔快。干了两年多的打字员,许茉莉是她们那一拨人群中,第一个转为国家干部身份的(那时还不兴叫公务员)。至于后“两快”,实则是一个意思:提升快。许茉莉由普通工人到国家干部,再到副科和正科级,总共只用了五年时间,而由副科到正科却不满三年。想想严富春对桌的老秦头年已五十有七,孙子都是上中学的人了,却依旧是个副处调(研员)的遭遇,颇为其愤愤不平。

许茉莉进机关那会儿,机关里会多文字材料也多,身为打字员的她加班加点便成了家常饭,有时还得干通宵。李世春作为办公室主任,又分管文印室,他不可能对打字员加班之事不闻不问,否则任务完不成自是难脱干系。起初,他也曾为这加班加点在心里直犯嘀咕,也曾安排手下其他人来应付过。但后来他惟恐一个单身女子在这夜黑的楼内担惊受怕,想到反正家眷不在一起自己单身一人,索性就不再安排别人了。这样,一来可以帮助搞校对、油印,二来还可以充当“护花使者”,满足了领导需要不说,至少可以排遣孤寂的时光。谁知这接触一多,他心里居然滋生起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念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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