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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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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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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墙上的山丹花》连载

第二十一章 寻亲

夜,静下来了。

王恩义和杨铁梅料理完爹娘的后事,收拾好铁匠铺,带着她离开了伤心的窑洞,他们决定到省城谋生。经过乱坟岗的时候,几匹饿狼正刨开浅浅的坟堆,长辫子已经散乱,黑袍被撕咬开,听见有人走来,饿狼拖着尾巴龇牙咧嘴,吓得铁梅紧紧抱着王恩义的胳膊靠着山崖远远躲开。

这个时候,狐喊也到了省城。

一进晋阳城,狐喊分不清东南西北,顺着人流就过了鼓楼街,来到督军府门前,他一看到当兵的那制服,就想起了他们不分情由追拿自己,急忙躲在驼队一侧,进了帽儿巷。

狐喊干粮吃尽,零钱用光,风餐露宿,被疯狗追咬,他虽有武艺在身却并不能当饭吃,饿得两眼冒金花。

帽儿巷失去了往日的繁华,街市上满目疮痍,到处混乱不堪。

前面好像有耍把戏卖艺的,铜锣敲得叮当响。狐喊在涌动的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他惊惶不安地四处张望,不断向人们打听他的爹娘。省城这么大,他又说不清楚地址,哪里会有人知晓,路人一一摇头,匆匆而去。

听着铜锣声,狐喊想起了小时候偎依在奶奶怀里时她说过的一段话:“省城帽儿巷是个热闹的地方,奶奶姑娘时就在那儿的马戏班卖艺,后来遇到了你爷爷。直到现在,你三老舅舅一家都还在马戏班里,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这不就是帽儿巷吗?对,先找三老舅舅。

这狐喊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头扎进帽儿巷,令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钻到耍口技的那儿细细打量,只见这人手拈草珠,身穿纱袍,蓬头垢面,连鬓胡子老长,一副邋遢相,一副竹板打的响亮。一会儿见他钻进沙账之中,瞬间百鸟啼鸣,还夹杂着很多人的对话声。狐喊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瞅,这时里边传出了打斗声,还有人在喊救命。

狐喊怒不可遏:“呔,朗朗乾坤,何人如此放肆!”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踏了上去,揭开沙账定睛一看,哪有旁人,就是那说相声的一个人端坐在小凳子上,不禁傻眼了。

那耍口技的见有人闯入,两手叉腰站了起来,狐喊急忙抱拳道歉。

有人就说:“耍口技的要钱了,大家还不掏钱要待怎地?”

好心人就提醒狐喊:“那位小哥你快出来吧,耍口技的不会怪你的,叉腰是他向人要钱的招牌。”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扔钱。狐喊一脸尴尬,溜到一边。

那边又是一片叫好声,狐喊循声过去,只见一个身体壮实的中年汉子在练杠子,只见他在杠上做着“沾棍飞”“攥杆睡”“鹞子翻身”“寒鸭浮水”等动作,最精彩的是他用两个手指头支撑,在杠子上拿大顶、倒立。

狐喊不禁拍手叫好,那人从杠上跳落地面,走路却一瘸一拐的,脸部也不平整,到处疙疙瘩瘩,看起来甚是怕人。

狐喊就呆站在了那里。

那人却又搬起两块石头“啪啪”撞击,叫狐喊过去搬一块石头站定。只见他运足了气,“啊”地一声,手掌劈下,石头应声砸碎。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脯兜售他的狗皮膏药。

当然,狐喊并没陶醉在形形色色的表演中,这些人如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各练绝招,他一个个记在心里。但他没有忘了逢人就向人打听他三老舅舅。

几经周折,狐喊终于碰到一位认识他三老舅的卖艺师傅。

那卖艺师傅告诉他,你三老舅所在的马戏班子叫余庆班,他啊,早几天在五龙口那边出台口呢,好像听人说他最近想闯关东,你要找得赶紧去。

狐喊虽然有点失望,但是有讯息总比没有好,问了路,道谢罢,一路向东来到五龙口,却与自己进城的地方不远,这一天,就在晋阳城里绕了个圈儿。

到了这儿,一打听余庆班,还真有人知道。根据好心人的指点,他拐过几条巷子,就听见了一片叫好声,顺着声音他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上,那儿人山人海。

他费力挤进去,就看到了手拎铜锣的长袍老者格外亲切,眉宇间和奶奶十分神似。

杨班主正在敲锣收钱,突然看见有个少年挤出人群向自己跑来,不禁一愣,好熟悉的感觉。

人都说,姑舅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一点没错,谁也没张嘴,刹那间一老一小莫名的兴奋。

“你是……”

“你是……”

二人异口同声却又同时闭了嘴。

狐喊从脖领里探进去,从脖子里取下一个精致的金锁,那是他十二岁开锁的时候奶奶送给他的,奶奶说那是她娘家的陪嫁,如果是三老舅舅,那他一定认识。

杨班主锣也扔了,钱也不收了,两手抓着狐喊的胳膊左看右看,嘴里嘟嘟囔囔,“你是喊儿,你是喊儿,对吧?可怜的孩儿,你是怎么找到此处的?可把你奶奶急死了,以为你出事了。你说你,从龙山到晋阳城,就一天的脚程,怎么这么多天没音讯呢?啊,你说,路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狐喊落下两行眼泪,喊了一声:“三老舅舅!”泣不成言。

“不说了,见了就好,见了就好,吃饱饭你就回去,可不能让你奶奶操心了,这几日,眼睛也快哭瞎了。”

杨班主跟练把式的说了声,带着狐喊来到场地后边搭的窝棚里。窝棚里一个老太太正在缝衣服。

“叫老妗子!”杨班主笑哈哈地拉着狐喊给他介绍。

“老妗子好!”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问:“这是……狐喊?”

哦,敢情爷爷奶奶把他离家出走的消息在亲友圈里传了个遍。想到这里,狐喊倒有点局促,脸先红了,就在这时,不争气的肚子却一个劲儿“咕噜咕噜”地叫喊,他越发尴尬。

“他老妗子,你先给孩子做口饭,我出去招呼一下。”杨班主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又叮嘱狐喊,“别乱跑了,晋阳城可不比龙山县,三教九流,吃了亏都不知道找谁。你先歇息会儿,让你老妗子给你做饭。”

说完,杨班主一低头出了窝棚,老太太安顿狐喊吃饭。

一碗稀饭,一碟老咸菜,烧了五六张起面火烧,刚端上来,狐喊就感觉嗓子里有只小手伸出来,他叫了一声:“老妗子……”

“别客气,快吃吧!”狐喊也不再讲究了,猛吸一口稀饭,就着老咸菜,抓过起面火烧,狼吞虎咽。

看的老太太背转身子直落泪,“慢点吃,慢点吃,你这多少天没吃饭了?”

狐喊不答话,一会儿工夫,桌子上的饭菜都进了肚子了。他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老妗子,让你笑话了。这几天就着冰雪啃着饼,这终于吃了一顿饱饭。谢谢您!”

“你这孩子,说哪里话呢?咱一家人不说两句话,往后不要这么客套。”老太太一手拿针在头发里抹了抹,继续缝衣服。

“老妗子,我也从小练武,您跟老舅舅说说,我也加入余庆班,行不行?”狐喊正在央求老太太,杨班主一矮身钻进窝棚。

杨班主虎着个脸,“要说吧,我这余庆班的确是在晋阳一带的马戏班子中算比较大的,那也是响当当的,那些没有饭吃的江湖人纷纷投靠,也就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绝技演员,节目相当精彩。往年啊,每到逢年过节,总要被请到督军府和有钱人家表演几天,赏钱自然也不会少。可是,眼下龙池大帅不信这一套,其他乡绅也效仿,咱们余庆班沦落到街头卖艺了。咱们余庆班也有几十号人要吃饭,眼看坐吃山空……”

老太太一听他说这些,有点生气,“别扯那些没用的,孩子是到省城寻爹娘的,怎么能让孩子留下呢?狐喊,你说是不是?”

狐喊眨巴眨巴眼睛,说:“全听三老舅三老妗安排。”

别看老太太拿着缝衣针,看事情和纫针一样,准得很,她说:“要入伙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咱们家里有好几个人都是班子里的顶梁柱,你三老舅功夫无人可及,资历又老,说话是有权威。可是,孩儿啊,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我们,怕是会让你爹娘担心啊。这样吧,我们先把你送到广聚德,给他们报个平安。你呢,好不容易来一趟,想玩,就在省城玩几天。”

杨班主吹胡子瞪眼睛,嘴巴一张,嗓门真大,震得窝棚中灰土直往下跌,“你这小兔崽子,三老舅见了你不亲?来了还没坐热屁股就要走人。”

老太太眉一挑,斜睨了杨班主一眼,说:“孩子,别听你三老舅胡说,他就那德行,明明一副菩萨心肠,非要装成一个大恶人。”

杨班主小孩似的,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说:“你这老婆子就多嘴,我逗着喊儿玩呢。一会儿收了场子,我就派人送他去广聚德。你啊,要是什么时候想你三老舅了你就过来跟我唠嗑唠嗑。”

狐喊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我舍不得三老舅三老妗,二老对我这么好,要不是找爹娘,我还真不想走。”

老太太咧着嘴笑了,“看你这孩子,嘴巴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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