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龙池下来本想叫人,可是他看到狐喊的身手就想多观察一番。他也起了爱才之意,本来这龙池就喜欢提拔当地人,看到狐喊有能耐,又小,假以时日,定是得力助手。你说他也是的,你问一句是不是恩人就行了,偏来一句是不是官道上的那个骑马的人。你不知道你追人家追到东山吗?狐喊不躲着你才怪呢。
龙池就要去追,可是安清帮这伙人不干了,跑了小孩这不有大人在这儿吗?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就把龙池拦住了。
“混账王八蛋,不要命的狗东西。来人!”就听龙池一声大喝,茶楼四周“哗”地出现了一群持枪的兵,把他们围在当中。
“你,你是大帅?”黑衣人瞪大眼睛看着龙池问道,“刚才是那个少年在行凶,我们可是受害者。”黑衣人装作一副受害的模样。
龙池“嘿嘿”一笑,黑衣人从那笑容里捕捉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机。“竟敢对我的救命恩人动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都带回去!”龙池换了便装出来喝口茶,没想到遇上了狐喊,可他就是不明白,这小子为啥一见他就跑。
“他还真是大帅的恩人?”这黑衣人也是嘴欠,不相信地问了一句。
“废话!”押解他的兵差点一枪托打下来。
黑衣人一哆嗦,雪后的夜晚真是冷。
他有点垂头丧气,一个帮会要想长远发展,没有大的靠山根本吃不开,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早就想找的靠山竟然在这样的场合遇到了,还得罪了大帅的恩人,完蛋了。然而,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一夜之间被大帅收编了,他们帮会成员要绝对服从大帅,要宣扬“领袖至上,山主至尊,组织至上,义气第一”的理念,这可把黑衣人石秋生高兴坏了。
这一夜,整个省城很多人难以入眠,因为这一夜,满大街的兵和帮会的成员,快把城里翻了个底朝天,听人说,他们在搜寻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可把杨祥吓坏了,穿柳巷,过海子边,就来到广聚德。
这是一座气派的庭院,在路上,狐喊已经把路径打听清楚了,到了跟前,也有小时候的印象。此刻,他站在台阶下,气喘吁吁追来的杨祥急忙去叩门。门开了,他们说明来意。杨班主是狐步云的亲舅舅,他们常有走动,下边的人也互相认识,开门的是管家,正值壮年,一听是狐喊回来了,没有通报,直接带着进了后院。而杨祥跟管家嘀嘀咕咕几句后,急匆匆绕道回了余庆班。
狐喊一进院子,闻讯出来的狐家大奶奶连手帕都丢在台阶上了,她把狐喊一把抱到怀里,失声痛哭。
“儿啊,我苦命的儿。”狐喊眼泪汪汪,默默地擦拭着娘滚落的泪滴。
管家把一身长袍的狐步云叫到一边,耳语几句,狐步云大惊失色。他摆摆手让管家下去安排,看见母子二人情景,咳嗽一声,说:“都别哭了,让他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有一伙镖师正好要回龙山,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吧。”
狐喊躲在娘亲身后,晃着脑袋说:“打死我也不回去!”
狐家大奶奶不高兴了,把狐喊抱得更紧了,生怕一眨眼消失了。她连珠炮似的说:“你说什么话呢?我儿才来省城你就要赶他回去,安得什么心呢?喊儿那么小就跟着爹娘回了老家,你们怕孩子认我,见了老二夫妻不亲,不让我回去看喊儿。不让回就不让回吧,你知道娘心里有多想你。哪个孩子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老二家夫妻要对孩子好,喊儿会离家出走吗?你凶什么凶,有本事朝你兄弟吼两句。喊儿,别理他,咱回屋里去。”
狐步云指着娘俩的背影,“这事由不得你们。既然喊儿已经过继给了他二爹,就得听他二爹的话。这次他跟家里人不告而别已是犯错在先,都是娘把他惯坏了,不怨他二爹管教他。”
不曾想,一只脚跨进门口的狐喊转身怼了他一句:“你凭什么说我错了呢?你是没看见二爹要我命的那股劲儿。”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凶狠的能把人吃了。大人管教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从小练武术,你二爹能打得过你?你能耐可是大得很啊,刚才不是三拳两脚就把安清帮十几个人干趴下了吗?还怕你二爹?他不就是恨铁不成钢吓唬吓唬你罢了,你就记恨他。唉,这样说,我更不能留你,要不,你二爹会怎么想?再说,你爷爷奶奶年岁也大了,他们也很担心你,你不回去侍奉,他们真是白疼你了。”
狐家大奶奶哪有心情听狐步云这一堆话,只是紧抱着狐喊不放,嘴里叨叨着:“喊儿,不怕,有娘在,他不会对你怎样的。来,跟娘走。”
“走?往哪走啊?他得罪的可是安清帮,帮会岂是我们一般人能招惹的。得罪社会上的混混也就罢了,刚才管家说,他连大帅也敢招惹,不知道做了什么事,你们听听院外的动静,满城都在搜寻他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子。”狐步云捶足顿胸,生气极了。
“喊儿,到底怎么回事?”狐大奶奶一听也急了。
“娘,没啥事。就是打死几个匪徒,揍了一群该揍的人。连大帅我都救过。没事!”狐喊说得平淡,众人听了不亚于小院里扔了一颗炸弹。
把个狐步云气得半天喘不过气来,一旁站着的小青年连忙小声安慰,“爹,弟弟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安慰,你就不看他性子野,需要慢慢裹笼,可不敢再呛他了。再说了,生这么大气,对你身体也不好。”狐笑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他喜欢一直留在身边的这个儿子。
“喊儿,不是我和你娘冷落你,你也知道你做的事,现在外面无论是混混还是官府,都在搜寻你。你说你留在省城多危险,明天一早,你就混在镖师的队伍里赶紧出城。”听了狐笑的话,狐步云耐下性子来劝说狐喊。
狐家大奶奶一听也慌了,搂着狐喊说道:“听你爹的话,还是先回老家躲躲,风声过了你再回来。”
狐喊只是不吭声。
不管这个夜晚有多少难以入眠的人,第二天的太阳照样在晋阳城升起,残雪发出刺眼的光,被驼铃声击碎。
广聚德大门口,十几匹骆驼身上驮着沉甸甸的货物,三辆马车的车轱辘深深陷在雪后初融的泥土里。骏马长嘶,几个精壮汉子整装待发。
狐步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给了霍镖头,“这一路就辛苦你了,这封信请转交家父。拜托拜托!”他转身把衣裘裹得只露着两只眼睛的狐喊叫过来,“这是我二弟的孩子,生性顽劣,还望一路多多照看!”
听得狐喊心里一阵酸楚,他转身朝高门大院看去,影影绰绰里哪有母亲的身影。
一脸络腮胡子的霍镖头一作揖,“狐大少爷尽管吩咐就是,霍某岂敢不从!”
狐步云摆摆手,狐喊以前只骑过驴,马倒是没骑过,被一个镖师抱了上去。
狐家少奶奶被管家和丫环拦着,抽抽噎噎倚门哭泣。
寒冬腊月,才下过雪,天气寒冷,街道上的行人都缩着脖子,步履匆匆,倒显得空荡荡的。
车队过了海子边,离首义门不远,就出城了。因为有驼队,他们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快的铃铛声,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拉着一辆黄包车拐进了一条小巷。狐喊第一次见黄包车,觉得挺新鲜,不由得打量了一眼拉车的,这一打量不要紧,他眼光里“腾”地燃起了一堆火。
“我要屙屎!”狐喊紧皱着眉头,抱着肚子,嘴里还“唉哟唉哟”地呻吟着。抱着他的镖师以为他肚子疼,跟总镖头说了声,准备找个茅厕。狐喊挣扎着下了马,说:“你在这等会儿,我看那条小巷有个茅厕。”
那镖师也不疑心,就由他去了。狐喊走到巷子口,早不见了黄包车,他小跑几步,蹬着墙壁就上了房顶,看的镖师目瞪口呆,打马追过来,“呔,下来!”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一百来里路,我也走不丢。”话音未落,狐喊已没了影迹。镖师气哼哼地追上车队,总镖头叹了口气,胡渣子上就结了冰花,“能有啥办法,他家里人都管不住,我们回了龙山如实说就是了。”
狐喊在马上看到的拉车人正是王恩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