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菊也合上眼睛,但说什么也睡不着。她奔腾的思绪仍在想象的天地里纵横驰骋,驱赶着她的睡意。直到过半夜,她才被晃动的列车送入久违的梦乡。睡着了,他们才真正成了天真无邪的少年,忘记了世上所有的烦恼与忧愁,在梦乡广袤的天地里相依相伴相携相拥,一会儿他们脸蛋挨着脸蛋,一会儿邱菊的手搭在志强的胸口或嘴边,一会儿他们勾手搭肩,紧紧地拥在一块,挤在那条小小的长椅上,别提多么和谐,多么亲热,多么甜蜜了!可是,好景不长,一声粗暴的喊叫,野蛮地闯入了他们有生以来最甜蜜的梦乡。
“睡觉的醒醒,醒醒,检查边防证了!”
“干啥呀?人家怪困的。”
一个边防战士猛烈地晃着志强的肩头,大声说:“检查边防证了,醒醒,检查完再睡。”
从梦中醒来的志强和邱菊看看管他们要边防证的战士,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叫边防证,点蒙,谁也没回答。
“你们家长呢?”
“就我们俩,我们什么证也没有。”
“到边防来干什么?”
“到马场去看我妈妈。"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寿珠。”
“她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不知道?”战士感到奇怪,疑惑,十分严肃地对他们说:“下火车后同我们一同到边防检查站去!听到没有?”
邱菊和志强都没有吱声,他们很害怕,不知道犯了什么法,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他们。他俩不住地瞅那几个当兵的,目送他们又去检查别人。至于这里为什么要边防证?边防证是个什么东西?到哪去开?他俩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只好等待命运的裁判。
下了火车,邱菊和志强被两个当兵的带到了边防检查站。其中有个小兵好奇地问:“你们俩家是哪的?”
“绥化的。”
“你们是绥化的?"
“哪有什么奇怪的。看起来你好像去过绥化。”
“岂止是去过。我就是绥化人。”
“那咱们还是老乡哪。”
“我问一个人你们认识不?”
“谁?”
“谢志国。”
“你认识他?”
“他是我小学同学。"
“他是我哥哥。”
听这个战士这么说,志强高兴得好玄没跳起来。他心里想:这下可遇见了救星了!他也顾不得问人家叫啥,姓啥,亲切的称人家哥,和人家一门套近乎。
“哥,咱们是老乡,你又是我哥的同学,这回你可得帮我们的忙啊!”
“你们俩胆挺大,什么证件也没有就敢到边防线上来?仗着你们俩岁数还小,要不然哪,就得把你们先拘留起来审查,看是不是想偷越国境的分子,或是不是特务什么的。”
“这么严重啊!”志强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严重得很。我们抓住的偷越国境的人,有的都判了刑。”
这个小兵是个班长,经交谈,他知道志强是志国的弟弟,对他们格外的亲热起来。到了检查站,让战士给打来了洗脸水,让他们先洗洗脸,然后和他们一起吃早饭,不再对他们横眉冷对。这时志强才想起问他的名字。他叫吴守成。吴守成,志强是没见过,可他的名字却挺耳熟,过去听哥哥常说。
“吴哥,我过去常听我哥说起你,好像你们的关系还挺好。有一次下大雨天我哥哥回家要学费,把脚扎了,倒在你家门前,被你家大婶救了,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有这么回事。你的记性还真挺好。我和你哥在班级是最要好的。有一次我和外班的两个小子打仗,被人打倒了,眼看就要吃大亏了,被你哥赶上,他冷不防的上来,把那两小子都打跑了。我好打仗,他经常帮着我,我俩好是出了名的,打仗也是出了名的。"
越说越近,越说越投机,志强就把邱菊家的情况都告诉了守成,引起了守成的极大同情:“我帮你们同马场联系,联系好了,我用车送你们去。"
“那可太好了!我先谢谢吴哥!"
邱菊听到这些情况,见真的遇到了老乡,遇到了好人,她也来了精神,不再愁眉苦脸,担惊害怕了,也敢说话了。
守成给马场挂去了电话,得知寿珠刚好转到附近的另一个马场去了,他又给那个马场联系,谁知这个马场电话坏了,联系不上。听到这一情况,邱菊和志强又着急起来。守成请示了站长,站长批准了守成的请求,由他开车送他们到那个马场去找邱菊的妈妈。
这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大草原,几十里地内没有人烟,除了蒿草之外,偶尔有几株野生的榆树或杨树在风中挺立着,不管春夏秋冬,像是草原上的哨兵在那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检查站通往马场的路,完全是土路,坎坷不平,异常难跑,八九十里的路程,吉普车足足跑了三个多小时才算到达了目的地。下车一问,甚是不巧,寿珠刚好准假去看丈夫了。听到这个消息,邱菊眼泪“唰”的一下子掉下来了。
“邱菊姐,别哭,我再陪你去监狱。”志强怕邱菊着急,急忙劝慰,“这也许是好事。不一起连爸爸不也看了吗?”
没有办法,只好返回检查站。足足折腾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不知怎么的,邱菊心里反腾,脑袋迷糊,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邱菊姐!邱菊姐!你怎么啦?”这可把志强吓坏了。
守成也替志强着急,急忙帮助他召唤邱菊,好不容易才把她唤醒。邱菊醒来后又是一阵呕吐,折腾得面如土色。看起来是邱菊见妈妈不在,扑了个空,一股急火,加上连日来的奔波疲劳,把她弄病了,而且不轻。
志强一看这可坏了!邱菊病了,走不了,他俩又没带几个钱,去了治病的,可怎么回家呀?!他也急得两眼直冒金星,不知如何是好。
“别着急了,你们在站里住下,我找医生给邱菊看看,好好再走。你们俩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邱菊只管养病,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那怎么行?守成哥,这都够麻烦你的了,让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志强,我们还是走吧!”邱菊咬着牙说。
“你能挺得住吗?要是在火车上严重了,那就更不好办了!”
“走什么走?你们就听我的!”守成几乎就是在向他们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