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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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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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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镇》连载

第三章 志强出生

穷汉子盼一百个来年。打完场,送完粮,庶民用心一合计,比去年又减了一成收成。去了过年种地用的种籽,恐怕陈粮都吃不到新粮下来。何况眼下又要添人进口,怎么能不让他发愁呢?他趴在炕头上“叭嗒叭嗒”地抽旱烟,抽了一烟袋又一烟袋,好像要没完没了抽下去似,非抽出个甜酸不可。

“庶民,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呢?”

“我睡不着。”

“你不是挺能睡觉的吗?怎么突然睡不着了呢?”老婆也翻过身,扒着树民的肩头,想听听他咋说。

“亭玉,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

“有事你就说吧。今天你怎么还学的客气起来了呢?真没想到。”“不是我客气,这事儿的确不小,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这么犯难?”

“林场有个朋友,他们每年冬天都用人倒套子(用爬犁从山上往下拉木头)。倒一冬套子,整好了,比种一年地可能挣的钱还多。只是有点危险。”

“要是有危险,我看就算了。咱们再缺钱,可也不能不要命啊!这一家老小要是没了你,可怎么活呀!不去!宁可饿着也不去冒那风险。”

“我说有点危险,不至把命搭上。你把这事看得太重了。只要干活时眼睛多留点神,多动点脑筋,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苦是苦点,累是累点,没有苦中苦,哪得甜上甜呢?要想挣钱,还怕辛苦,房巴掉馅饼的事咱们穷庄稼汉上哪找去呀?!”

“你实在要去,我也不拦你。我眼下就要生孩子了,也不能和你一起上山,你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挣钱多点少点都不打紧,一定要安全第一,别出啥危险比啥都强。”

“你生孩子时,让人给他姥捎个信,让她来伺候伺候你。舒琴、舒范也不小了,有些活她们也能干。就让她们干点,别穷家养骄子,总惯着她们。”

“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到时候再说。只要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俩口子越唠话越多,越说越兴奋,足足唠了小半宿才睡过去。

没多久,庶民便赶着牛爬犁上山了。

这年冬天雪大,格外的冷。进了腊月,就冷得更厉害了。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话一点也不玄乎。西北风不停地刮着,像要把整个山村吞掉似的,肆虐地卷起地上的雪粒,疯狂地扬到天上,再落到地下,风雪扭作一团,拼命撼动着路边的树、山坳里的房屋,在大地上尽情地打滚吼叫。扬起的雪粒,打在窗户纸上,像放鞭炮一样叭叭山响,甚是吓人。

屋里生不起炉子,只靠一个小火盆和土炕发出的热量取暖,对于这样寒冷的冬天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屋子的墙角上结满了冰霜,连人的喘气都能看得见,萎缩在坑上的孩子的手脚冻的通红通红,稍不留心,就会冻坏,变成冻疮。可孩子们玩起来,疯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时间长了,孩子们都适应了,没人怕冻了,对肆虐的风雪已习以为常,没人害怕,窗外你该怎么刮怎么刮,怎么叫怎么叫,他们该怎么玩怎么玩,怎么疯怎么疯,别看孩子们穿的又少又薄,可没有人患感冒什么的。新的生命更是如此,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屋子多么寒冷,他都是要如期降临的。

不知什么原因,捎去了几次信,外婆还没来。

生过三个孩子的亭玉,只有第一个孩子是找人接的生,其余的两个孩子都是她自己接的生。这次她也不准备找人。在临盆之前,她准备了一个泥盆,一捆窗糊纸、一轴线、一把剪刀。她怕出现意外,把舒琴留在了身边。怕舒范、志国看见,碍手碍脚,把他们送到别人家玩去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高高兴兴地走了。傍天快黑的时候,一阵阵巨烈的腹痛过后,分娩开始了。当亭玉用剪刀剪下脐带,扎好,把孩子洗净,包好之后,她已累得筋疲力尽,脸色惨白地躺在了炕上。她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稍稍休息之后,就又睁开眼睛,似乎有点不放心地看起这个生不逢时的小生命。只是降生时哭过两声,再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紧闭着双眼,像是不愿意看这个不欢迎他降临的世界,又像是在安祥地沉睡,幻想着他美好的未来。他一连七天没有睁开他的小眼睛。这可吓坏了亭玉!她打发舒琴把本村的张花先生请来,看了半天,也没说出子午卯酉,就背看药箱子杀猪不吹——蔫退了。这下更急坏了亭玉,她以为孩子没救了呢!别看家穷,孩子一露头,当妈的没有不心疼的。捎信让庶民回来?他回来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不让他回来?几个还不大懂事的孩子又能帮什么忙呢?正在亭玉左右为难,心急如焚的时候,外婆赶到了。

“姥姥!姥姥!”三个孩子把外婆身前身后地围住,不停地叫。

舒琴把外婆挎的筐接过来,一看是鸡蛋,放在地上,然后对舒范和志国说:“快,帮姥姥脱了鞋,让姥姥上炕暖和暖和。”

外婆的屁股还未等坐稳,就急忙问:“亭玉,你生啦?”

“妈,早就捎信去了,你咋才来呢?”

“接到信后我就准备来,谁知第二天我就生病了,脑袋迷昏,浑身骨头节疼,全身不成个,连吃药带打针,足足折腾了一个礼拜才算好。好了我就要来,又找了两天车,今天可下屯里有往这边来的车,才算把我捎来了。”

说着,亭玉的眼泪下来了。

“怎么了?不是挺顺利的吗?哭什么?”

“顺利?可不,你看——”亭玉把孩子往妈的跟前推了推。

“来,姥姥看看二外孙。”

外婆刚想去抱孩子,她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上凉,就没有抱,仔细瞅了瞅说:“这孩子睡多半天了?”

“睡多半天了?生下来一直睡到现在!”

“真的吗?”

“妈,是真的。都快把我急疯了!”

说完这话,亭玉哭的更厉害了。这时外婆才意识到女儿哭的原因。她靠近火盆,烤了烤手,暖了暖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怀里,仔细看了看,又问:“这几天吃没吃奶?”

“也吃也拉,就是不睁眼睛。”

“亭玉,你不用着急,我看这孩子没事儿。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你就是急死也没有用。”“那他为什么不睁眼睛呢?”

“没到时候呗。”

“你生我们姐弟的时候,有这种情况吗?”

“没有是没有。不过,这孩子我看没啥事儿。他的眼睛虽然没睁开,可眼珠在动弹。”

“不会是瞎子吧?”

“不会,你放心好了。”

妈妈来了,亭玉心里好像有了主心骨。舒琴见了外婆,心里也蹋实多了,不像往日那么为妈妈为弟弟担心了。舒范、志国只顾和外婆亲热,似乎什么都没想。

外婆来的第二天早上,奇迹出现了。孩子终于睁开了他那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亭玉,你看!”

“他睁眼睛了!”

亭玉从炕上爬起来,去接外婆怀里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一门亲孩子的小脸蛋。

开始由于着急上火奶水少,如今火下去了,加上饭量上来了,鸡蛋多吃了几个,奶也就多了起来。孩子吃的饱,消化好,大约到了二十几天的光景,就变得白胖白胖了。他贪玩,很少哭。不知什么原因,外婆格外喜欢这孩子。没等庶民回来,就由外婆给他起了个乳名——志强。显然,外婆对这个生下来好几天没睁眼睛的小怪孩寄予了无限的希望。后来上学的时候,庶民认为外婆给志强起的乳名挺好,就又当了大名。

出了满月,外婆急着回家。好歹亭玉又多留了几天。孩子们也都不愿外婆走,一方面是和她没亲够,一方面是听外婆的故事听上了瘾,入了迷,几乎每天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舒琴就开始发动舒范、志国央求外婆讲故事。外婆的肚子里似乎有讲不完的故事。有的故事不知听了多少遍,经外婆的嘴又讲出来,就觉得还是那么亲切,那么生动,那么感人。他们最愿听的,也是最害怕的,还是那篇门闩料调和大灰狼的故事了。几经演义,后来又成为舒琴讲给弟弟、妹妹们最动听的故事了。

外婆走后,年关就快到了。过了小年,有钱人家杀年猪,蒸年干粮,张罗上街买对子、挂钱、福字,办年货的已经有了。亭玉和孩子们都眼巴眼望地盼着庶民早点带点钱回来,好好过个年。盼啊盼,盼到腊月二十六那天,从山上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有人说庶民出事了,好玄没把亭玉和孩子们急死!吓死!亭玉想扔下志强上山看看。可他太小,正吃奶,没法办,只好甘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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