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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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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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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镇》连载

第一十二章 吃烧鸡

妈妈知道庶民的脾气,正在为志强提心吊胆,以为他惹了这么大的祸,晚上这顿揍是躲不过去的了。谁知事有凑巧,爸爸这天运气好,多挣了好几块钱,一高兴,把这事给忘了。在回家的路上,还花了五角钱买了不少糖块,撒给了孩子们。这么多年来,这是破天荒的一次。妈妈都感到惊奇。看起来不是丈夫不疼孩子们,就是生活逼的,穷怕了啊!

“姨父来了!姨父来了!”

正在大家高兴的时候,志强拉着姨父的手,从外边喊着进来。“大姨父!大姨父!”

听见喊声,舒琴舒范志国都迎了出来,高兴地围在姨夫身前身后转。

“姐夫,你来的正好,今天我多挣了几块钱,难得你来,咱们俩炒两个菜,喝两盅。”

“有钱喝酒了?真不简单!”

“这不姐夫来了嘛,没钱也得喝呀!何况现在咋说也比前些日子好了一些,今天又多赚点,你这谢家的大功臣来了,怎么能不喝点酒呢!再说,咱们哥们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可把我想坏了!要不是天天出挑子,怕耽误钱,我早就去看你了。”

“好!难得一聚。我们就喝两盅。不过,我这两盅酒也不白喝。”

“姐夫,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喝妹夫两盅酒还喝不着吗?”

“我说的意思你不明白。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姐夫,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快说出来,我心也亮堂亮堂。”“我这么说你还没明白?”

“没明白。"

“傻妹夫,公房要下来了!”

“公房?真的?"

“姐夫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这回我们更得喝了!”

“姐夫,我可怎么感谢你呢?”亭玉端着一盘炒鸡蛋从厨房走进屋来,向姐夫道谢。”

“谢我?那就喝两盅吧。”

“我是穷命人,享受不了那玩艺,还是姐夫多喝儿盅吧!”

“今天是喜上加喜,非好好喝喝不可!姐夫,来!”

自打庶民他们搬出来,鑫发就动了脑筋,下功夫,为他们找公房,让他们省点房租费。正好他通过别人认识了一位在工商联工作的老同志,在他的帮助下,找妥了这一间半草房。房费很贱,每年不过几块钱。可就这么贱的房费,还有的人家交不起哪!托欠房费的,要求减免的,在那时也不在少数。并不是租户有意赖账,确实有的人家是交不起啊!其实买私房也不贵,次一点的几十块钱就能买到,一间半的草房好一点的也不过百十多元钱,可就是有这笔钱的人家也是屈指可数啊!像鑫发这样的人家,能做点小买卖,手里还有点闲钱,也就算富户了。

亭玉费了好大劲,才掂对了激菜粉,糖醋萝卜,醋溜白菜和摊黄菜这四个小菜。若不是姐夫这样的高门贵客来,是不会有的!孩子们想上桌子和客人一起吃也是不可能的!平时庶民晚上回来,累了,高兴了,想喝口酒解解乏,顶多炒个土豆片,白菜片,还是素炒,就算特殊化了。姐夫深知妹夫家的生活状况,知道今天是开了斋了,给他准备这么多菜。他本打算告诉完后就走,不在这儿吃饭。可现在一看走不了了,妹夫妹妹如此盛情,他是不能再推辞了。再说,他真的好久没来了,也真想借此机会和妹夫妹妹好好唠唠,和外甥外甥女亲热亲热。

“今天高兴,破破例,让孩子们上桌一起吃。菜不够,我拿钱,让舒琴到街上去买只烧鸡,称二斤豆腐卷,咱们就酒喝,也给孩子们拉拉馋。”

“到我家来,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我不是比你强吗?以后你比我宽余了,让我花我还不花呢!”

怎么拦也拦不住,鑫发非拿钱不可。庶民想充好汉,却满兜也掏不出一支烧鸡钱啊!要说贵,可真不贵,满打满算,一只烧鸡,二斤豆腐卷也不过五元多钱啊!庶民的手慢慢从腰包里缩出来时,他这时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囊中羞涩的滋味。他真有点左右为难,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舒琴愣在那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更是左右为难。姨父初次到家来做客,还能让人家拿钱买菜吗?舒琴虽然还是个孩子,可她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舒琴,听姨父的。不然,我可生气了!”

“姨父让你去,你就去吧。到东门口,郑烧鸡那儿去买。我听人说,他的烧鸡好吃又便宜。”

“那可是个老字号,很有名,好吃又不贵。我经常吃他的豆腐卷,真的是鸡汤煮的,味道确实与众不同。一招鲜吃遍天。我的浆汁馆要能有郑烧鸡那么大的名气,钱可就赚大喽!”

“你的豆腐脑和果子不也是很有特色吗?”

“照郑烧鸡还差的远呢!”

“姐夫客气了。我虽然来的时间短,可我也听说了,你也有个外号。”

“别人都叫我马大果子,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这可是姐夫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敢这么说。”

“那有什么?人无外名不富嘛。”“你不是也很有名吗?绥化大街小巷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你谢锡拉匠来了。”鑫发打趣地说。然后便会心地笑了。

生意人,时时刻刻想着生意。开放搞活以后,有人真的借着郑烧鸡的牌子,发了大财,那是后话。

说到这份上,庶民也只好让舒琴去买烧鸡豆腐卷了。

这次姐夫鑫发来,谢家确实是过年了!准确地说,就是过年他们也没吃上烧鸡呀!在孩子们的耳朵里还刚刚听到烧鸡这个名字,至于烧鸡是什么味道,更是天方夜潭了。

在买回烧鸡的路上,香喷喷的烧鸡真馋的舒琴直流口水。在外屋往盘子撕烧鸡,乘人不备,舒琴偷着往嘴里扔了一块,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烧鸡,她说不出该有多香,更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味。可这时她深深地懂得了烧鸡的滋味和她每天吃的清水白菜汤是有天壤之别的!

这能怪谁呢?能说孩子们馋吗?

烧鸡豆腐卷端上来了。在姨父的再三再四的动员下,经过爸爸的允许,舒琴舒范志国志强才胆胆突突上了桌子。

别看庶民家穷,孩子还是很有规矩的。若不是姨父动筷把鸡肉挟到碗里,是没人伸筷去挟的。

“庶民,你到是发句话,让孩子们都吃呀!”

“姨父不是让你们吃嘛,你们就吃吧。”尽管庶民这么说,还是没人敢伸筷去挟鸡肉。

鑫发看不下去,又亲自动筷给孩子们挟了几块鸡肉和豆腐卷。他们低着头,就着大楂子粥,吃的好香啊!

未等爸爸和姨父喝完,他们就都吃完下去了。庶民同鑫发一边喝酒一边唠嗑,别提多亲热了!

庶民对姐夫一向是很敬重的。他一方面尊重他的才干,更加尊重他的人格。他愿意听姐夫对一些问题的看法,用一句文词来说,愿意聆听教诲。姐夫头脑灵活,阅历丰富,知识面颇宽,确实知道的东西比庶民多,看事看得比他准。庶民对姐夫佩服的不说五体投地吧,也差不许多。

“姐夫,方才你说要‘一化三改’,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次运动,中央提出来的。‘一化三改’、‘一体两翼’是过渡时期的总路线。“一化”就是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这是主体。三改就是逐步实现国家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也叫,一体两翼’。”

“和我有关吗?”

“当然有关了。你就是三改的对象。”

“怎么个改法?”

“就是要把所有的单干户组织起来,成立合作社,进行集中管理,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像我这样的单干户,也要入社吗?”

“当然你也不例外,也得走合作化道路。”

“要是不入呢?”

“那恐怕不行。”

“还强迫吗?”

“开始不能。你要实在不入,共产党也得有办法。”

“入社后能有单干挣得多吗?”

“当然不如。成立合作社,要有领导,要收公益金,要给国家纳税收,还有许多其他开支,都得从工人的工资里出,怎么能赶上你单干挣的多呢?”

“我现在挣的钱养活他们还上顿不接下顿呢,要是再少了,还不喝西北风啊!姐夫,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不入社不行吗?”

“这我可办不了。这是运动,大势所趋。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说不定哪天浆汁馆就不让开了。我们找谁也没有用,只好到哪河脱哪鞋了。”

“我凭手艺挣钱,凭劳动挣钱,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剥削,到什么时候都不怕!我不入,他不能强拉我入吧?”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不过,你可要知道,胳膊什么时候都拧不过大腿!”

本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爸爸多赚了几个钱,公房又解决了,可说起入社的事儿,把他的情绪又整低落了。全家人谁都不明白入社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是担心家里比现在收入还少,日子不好过。鑫发见说入社的事儿严重影响了大家的情绪,就又把话题转到搬家的事上来。

“入社的事还早呢,以后再说吧。房子很快就下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房子在什么地方?"

“离这儿很近,不过几百米。”“大姨父,是真的?!”

“是真的,在你们家现在住的地方往西北走不过五百米,有个大空场,空场的东边有两趟草房,邻街的那趟把头的一间半。”

显然比现在住的宽绰了,房费又比私人的便宜,大人孩子那种感激之情无不溢于颜表。这在谢家目前来说,可以说是件头等大事啦!中国人自古就有安居乐业的说法。有了公房,就意味安居了。这谁都知道。

“这太好了!太好了!”

听姨父说的地方,志国和志强都高兴得连喊带蹦。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呢?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离现在住的地方近,不能同已经打得火热的三丫水生国生三林五林狗剩小驴子等小朋友分开,还能继续在一起玩。这样的好事儿,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呢?

鑫发兴奋,多喝了两盅,庶民不放心,亲自送他回家。

烧鸡豆腐卷一样剩了一点,姐弟几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都想吃,可谁也没有吃。舒琴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留着爸爸下顿喝酒吧。”没人吱声,就原封不动地放到了碗架里去了。再往碗架放的时候,乘人不备,舒琴还是禁不住诱惑,偷着往嘴里扔了两块鸡肉。因为着急,好玄没把舒琴噎着。她赶忙装着去厕所,跑到外边细嚼了嚼,才算咽了下去。

难怪孩子们都这么馋,一年到头,别说吃烧鸡豆腐卷,就是荤腥都很少见啊!买不起蔬菜,多数时候是包米面大饼子撮大葱大酱,包米楂粥就咸菜条子,就是偶尔做点土豆白菜酸菜之类的汤菜,用点豆油也是少得可怜的。不说是白水煮也差不多。就连过年,也未必能吃上两顿饺子。记得去年过年就没吃上饺子。靠舒琴去菜库干小工,摘菜挣的五元钱买了一袋黑面,蒸了两顿黑面的菜馅饽饽,好歹把年过了。就是平日的粗菜大饭也不是能够管够吃的,也时常打凉,亭玉就不声不响地饿着,等下顿再说。她的胃病就是这么饿出来的。没有办法,吃点稍好的东西,如大米饭馒头什么的,就得分着吃。亭玉的白面油饼烙得格外好,可以说是民间一绝(用开水烫一半面,冷水和一半面,烙时再稍微大点油,火候再掌握好了,就甭提多好吃了!),可年巴月吃上一顿,那就觉得更香!吃时,还不能管够,每人只能分上一张。庶民出去干活,特殊优待,才给两张。每次,孩子们都吃得甜嘴巴舌的。亭玉做在先头,吃在后头。她知道志国能吃,总是把自己分的那份偷偷地撕一块给志国。就是妈妈给的吃了,志国也只是大半饱。他不愿剥削妈妈的,每次都这样说:“妈,我吃饱了。”

“妈让你吃你就吃,我还有呢。”

“你骗我!”

“我不骗你,你快吃吧。”

志国眼见就这么一张饼了,而且比他们的都小,他不肯吃。可他肚子里的馋虫,闻见妈妈烙的香喷喷的油饼,从嗓子里伸出了小舌头,非鼓动他吃不可。在妈妈的再三劝说下,志国还是抓起了那块多得的油饼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这那里是一块小小的油饼啊!它分明是一颗能包容整个世界的最伟大的母爱的心啊!这些一件件一桩桩似乎极其平常的小事,它却永远珍藏在志国和志强童年的记忆里。母亲,对儿女们来说,总是给予,从不期望回报。不,她也期望回报——那可不是只能添饱肚子的饼啊!

志国在吃饼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后来他才慢慢悟出来的。

马上就要住公房了!不用总搬家了。意味着有了属于自己真正的家了,全家人都高兴的半宿没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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