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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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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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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一部)》连载

第十章 长山父子独霸鱼获 明升无惧主持公道

叶有银:我扛着铁叉向叶家土河的那棵大枫树走去,要去寻杀那条大青蛇,若被我捕杀到,则可以叫家人饱食好几天呢。大旱,土河断流,露出河床的地方,龟裂成块;积着水滩的窝窝,泥稀水浊,其中浮着头、呼着嘴不够塞牙缝的小鱼,也被人们捉个精光,就更难摸到大鱼。咦?河床传来拍泥击水之声,是有条漏网的大鱼搁浅了还是那条大青蛇出现了?我忙循声下堤,只听伙伴叶长山惊呼急喊道:“有银,快来啊——”

“长山,怎么啦?”我不闻长山回答之声,却听“啪啪啪”击泥拍水响。我打个冷颤,长山不会是遇上那两条青蛇中的一条吧?我比他大两岁,虽有杀蛇之心,但也不敢轻易靠近水潭,我嘱咐他不要去那儿,他偏要去。我跳下河床,仍大着胆向长山叫喊的方向急行,两岸树干枝桠,相牵而拱,一路罩着土河,与干涸的河床形成一个没有尽头的隧洞,弯曲折回,阴森凉飕,扑哧一声,鸟飞枝摇,鸣声惊心。我紧了紧身子,要是那条蛇出来,我就用手中的铁叉把它杀死!为了壮胆,我大喊道:“长山——”不听他回答,我更紧张起来,他不会被那蛇缠住了说不了话吧?我加快脚步,必须杀了这条蛇!这蛇也该死,湾里人都说,去年潭里银元现,青蛇出,是乱天像,征兆凶年。果然被人们说中,今年大旱不期而至,以前干旱也不过个把月,没想今年却持续三月有余,滴雨未下,地燥生烟,去年的冬麦,此时本应开始收割,现因干旱,苗枯绝收,父说什么“天无绝人之路”,这下我家和湾里许多无田无地的人家,没路可走,也不知挨过了今天,还能否活到明天,野外能弄得吃的,都被人们给吃了。我的肚子一阵一阵挛痛,一提到吃,肚里像用刀割剪铰般。河床渐软,污泥没踝,我想离大枫树下那水潭越来越近——现在就剩那深潭还没干涸,约有百十来丈长的水面。我转过前面的弯,只见一团白练横在前面,咦,那不是长山么?他趴在泥里,不会是蛇把他往水里拖吧?

叶长山:“有银,你不许过来!”

“长山,你怎么啦?”我靠近长山一寸,心就往嗓子处蹦一尺,眼睁得不能再睁,扫了一遍又一遍长山周围,并没有青蛇的影子,只见他趴在泥水里,两手在泥里摸索着,头对着我,不会是蛇把他往洞里拖吧,我停步不前道:“你被蛇咬住了么?”

“没有。”

叶有银: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了。只见他身下一条红鱼尾翘出水面,足有大人的巴掌大——好大一条鲤鱼。我想,长山之所以喊我,是想要我帮忙,他捉不起来,但又怕我捉了鱼不给他,故不要我靠近,我笑道:“我还以为你被那青蛇咬住了,可吓了我一跳。”

叶长山:有银已走过来,这条鱼是我发现的就是我的,我道:“没有蛇,我捉住了一条大鲤鱼,暂时拿不起来了。”

“鱼拿不起来,能叫你捉住了么?”

叶长山:有银哈哈大笑起来,他把个“你”字的音拖得老长,话外之意,就是这鱼没被我捉起来还不属于我,二来嘲笑我无能,这鱼若被他捉起来,就归他所有,故笑得那么开心,我道:“有银,这鱼是我的,我不要你帮忙。”

叶有银:“别臭美,我才不帮你呢,帮你捉住了,你又不会把鱼给我!”长山捉不住这条大鱼,他趴在的泥水滩,泥水齐膝,与水潭里的水相连,那鱼被他捉急了,想从这个小滩里往水潭里冲,若游过几尺,水深且宽,那就是十二缸元宝和两条青蛇的地盘,凶险神秘,之所以这条大鱼没被饥饿的人们发现,也许是人们害怕这里。我涉过泥滩,来到水潭与之相连的边沿,摆开马步,双手握叉,这里泥水没过脚踝,那鱼想逃命,就必须要跃过这里,到时我一叉叉住,这鱼就是我的了,我默念道:“鱼儿呀快逃过来啊——”

叶长山:“想逃?”我又用力把鱼压到泥里更深一些,并用手去抠它的鳃,它拍跃得更欢,溅我一脸泥水,眼都难睁开,我的手却干脆捉不住它的头,再这样下去,这鱼就会从我身下逃走,若被有银叉住,就全归他了,我道:“有银,你来帮我叉住它。”?有银全神贯注地弓在滩边,握着叉,瞄着我肚皮下的鱼,对我不理不睬,他想趁乱叉了鱼独吞,我不满道:“这鱼谁先发现的就归谁的!”

叶有银:长山在哀求我,我笑道:“什么你得我得,谁捉住了归谁得!”

“你这不是趁火打劫、以大欺小么?即使你捉住了,也属于我!你若是捉住不给我,我就打你,我打不赢我叫我大哥、二哥帮着打你——谁先发现归谁!”

叶有银:“谈都不谈,谁捉住了归谁!”我确实在趁火打劫,以大欺小。没办法,我家比他家更需要这鱼,好歹他家隔三差五的能喝一些粥,我家只有吃草啃树皮——鱼挣脱而跃,冲向我这里,因我这里水浅,鱼太大,以至于它侧身卧游,速度慢了许多,我眼到叉至,一下子就把鱼叉杀住,摁到泥里,又感觉叉已把鱼刺穿,鱼尾拍水击泥,渐渐无力变慢,最后一动不动。长山围过来,我捋了一把脸上溅的泥水,挑起泥中的鱼,好家伙,两尺有余,红鳞长须,红尾还在摆动,我扛在肩上就走,长山尾在身后,哭鼻子喊娘,一直到我们爬上河堤,向湾街走去。哎呀,脚底滚烫,地似烙锅,正值太阳吐火,烧烤大地,我赤身踝体,如着火般,长山尾在身后一下子抱住我的腿,左屁股蛋竟被他咬住。我反踢长山一脚,把他踢翻在地,而屁股蛋蛋火辣辣的,扭头一看,上面竟印着一圈红牙印,我骂道:“叶长山!好恶的一只狗呀!我若叉不住这鱼,它不就逃进潭里了?这鱼岂能是你的?谁捉住了归谁!”

叶长山:有银怒火中烧,一手扶着肩上的木柄铁叉,歪着身子,另一手来抓打我,我就势一滚,溜到他前面,起身就逃开道:“你抢走了我的鱼,还要打我,我要告诉我两个哥哥,还有我的父,他们会打断你的筋骨!”

叶有银:他的两个哥哥我还真打不赢,而他父叶守仁更是霸道,这个荒灾年,吃食太珍贵,他家岂能善罢干休?那我岂不白白被他咬了?只见叶铭旺晃晃荡荡地从湾街里出来,他和我玩得很友好,比我大两三岁,浑身上下也跟我一样,赤条条,精光光,无半片布蔽体遮羞。他腰间别个竹篓,拿竿竹网,估计饿得没办法,也是想到土河里捕鱼,叶长山见我并未追打他,他也不跑,还是死皮赖脸的想要鱼,我道:“你个恶狗子!我本想分一半鱼给你,你现在咬我一口,还叫我怎样分给你?”

“要你分什么?那本来就是我的鱼,快还鱼来!”

叶有银:“可我家更需这条鱼救命呀!一来,你家其实有粮,现在省着不吃是为了度冬,而我家是无半分田,没半粒米,你好歹还有一条半截裤穿,你看我,光溜溜的,却要跟我争!二来,这鱼若不是我叉住,它就逃进水潭里,就什么也没有,三呢,你又无理咬我一口,我也不跟你计较,算了,免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我分给你一点吧,这样你该满足了吧?”

“我家也没米吃,要分也是你家得鱼头,其余的都应该归我家!”

叶有银:叶铭旺也许是看见我背着一条大鱼,他一扫刚才蔫不拉叽样,屁颠颠地跑过来了,我道:“叶长山,你真是个‘小霸王’,你父是‘大霸王’,铭旺,你来为我俩评评理,你说怎样分就怎样分?”铭旺当然会向着我,他睁圆眼,似酒盅,眼珠发亮,目光随着我背上的鱼晃动而动,还没听我把捉鱼的经过讲完,他就兴奋道:“有银,你真能干,可以捉住这大的鱼。给我掂掂,好为你们分鱼。”

叶有银:我得意洋洋地把鱼从叉上取下递到铭旺手里,只见他把鱼抱在怀里,低头张嘴,一口咬在鱼背上,也不顾上面的泥水和鳞,扯下一块就嚼起来。他吞吃得太急,噎得两眼翻白,咽下后,又咬一口,我惊叫道:“叶铭旺!你……”他饿疯了,若不抢回,被他吃光,岂不白忙活?可怜我屁股上还印了一圈牙印。我去夺他手里的鱼,他撒腿就跑道:“我五天没吃一点人吃的东西,先借你的鱼吃,等我活过命来,日后再还你。”

“长山,还愣着?快追呀!”

叶有银:“铭旺,你站住,你个畜牲!”铭旺被有气力的长山拦住,他低下头,估计是又要咬鱼,此时的长山趁机一跃,一下子就从后面抱住了他,他仍不失时机的又大咬一口。忽然听他 “哦”的一声闷叫,他把鱼扔掉,反脚把长山踢趴在地上——他屁股蛋蛋上也印了一圈牙印,原来长山又獠牙伤人。我迅速赶上,只见鱼背被他咬去一半,也许他嘴里的鱼肉太多,他不停地把肉吐出来,接了满满一捧,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喘着粗气,鼓着腮,磨着牙,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额上沁出些许汗珠,全然不顾屁股被咬的疼,以及地面的滚烫。长山趴在地上哭天喊地,半天爬不起来,脸花似猫,挂泪沾尘。我拿起鱼叉柄,把鱼叉住扛到肩上,愤愤道:“铭旺,你是个畜牲,只有畜牲吃生食!”他对我骂不还口,吃个肚儿饱,张圆嘴,深呼吸,脸上淌着幸福的笑容,我火冒三丈继续骂道:“抢我的鱼,你个土匪胚子!你哥叶铭青是个大‘土匪’,你是个小‘土匪’,你哥被剿‘匪’司令部的人枪毙了,你就不怕么?”他突然泪下,蓦地立起,睁目切齿道:“不许骂我哥!他不是土匪!我饿昏了才吃了你的鱼,放心,我日后会还你一整条!”

叶有银:铭旺小心翼翼地把捧着的肉放进腰间的篓中,回头去找他的竹网去了。我扛着鱼就走,长山在后面哭叫道:“有银,你霸占了我的鱼,我要告诉我父,说你把我捉的鱼抢去了,看他不剥了你的皮!敢惹我?!”

叶有银:我心一紧,他父很霸道,又有两个哥哥撑腰,莫非我要吃大亏?

梅古月:明升一大早就起床,他说要让我饱餐一顿,我满心期待着,可现在大半上午了,也不见他回来,去了哪儿呢?我出门去看守田里的麦子是否被人偷摘,刚出湾街,只见明升扛着一些树枝,一路拖着走来,就是吃那么?我迎上去道:“明升,麦子被偷了多少?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兴奋道:“麦穗被人掐了一些。我在河岸上发现了一棵别人拉下的油树,折了回来,回家把外面的死皮剥掉,里面的红肉茎剥了晒干,舂成面,可以充饥度日几天。回头我还要去弄些,或捋些皮树叶等,还耐心守两天就把麦收割了,到时就可以度日了。”“这样旱下去,连水稻都种不下去,日子不好过了呀。”我很失望,又是吃草啃树,油树皮吃了肚疼,还拉稀,野草野菜,有的苦涩难咽,咽下后又肠结难解,长疱生疮。我们的日子会变好么?我还总幻想着买田买牛,若是能顾着肚子,不吃草啃树,我想,那也应该是好日子了,便道:“树呀野菜的不是早被人采摘光了么?居然还能弄这么多回来?”我也欣喜起来,有吃的总比没吃的强吧。我俩一起往家里走,只见叶长山跟在他的父叶守仁身后,气势汹汹地凶进了叶有银的家里,他们怎么啦?只听叶守仁吼道:“有银,你个狗儿子,竟敢爬到我家长山头上撒尿!你为什么要抢走我家长山捉的鱼?你个狗娘养的是活得不耐烦啦?”

“明明是我捉的鱼!你家长山还咬了我的屁股!”

叶长山:我父身强力壮,还会怕皮包骨头的你们么?我狡辩道:“明明是我捉起的鱼,被你抢走。”有银的大大道:“长山,你在说谎么?我家有银说你把鱼儿捉跑了,在鱼儿冲向水潭时,是他把鱼给叉住的,怎么会是抢走了你捉起的鱼?守仁大哥,我已把鱼剖成两半,正准备叫有银送给你们一半。我想,要不是我家无粮可吃,这鱼我一点都不要,没办法,我家比你家更需要这鱼,好歹你家还屯有粮。”

“我家屯有粮,这鱼就该归你们的呀!?长山,这鱼是你捉的吧?”

梅古月:我们已走到叶有银家门口,驻足观看,只见长山泥点干污的脸红着不语,也许是说了谎,只见他父厉声厉色,对他使眼逼问,他才点头称是。那叶守仁听后,大大列列地进入叶有银家的灶房,提着两片鱼出来道:“这鱼是我家长山捉的,那就不可能分一半给你们!走哇长山,不中用的东西!你除了哭还会什么!”

叶有银:“大大,他们把鱼都拿去了!父到哪儿去了?”

“找你父做什么?算了,我们不要这鱼,反正我们即使饱了这餐,下餐还不照样没得吃的,不要也罢。”

叶有银:我很委屈,明明是我捉的鱼,凭什么要被他们拿走?就凭他家有几亩田地而我家一无所有?或者长山家有两个哥哥?或者长山的父是甲长?我的屁股还被长山咬了,还没找他算账,他父竟然还要到我家来抢鱼,大大还想着要分一半给他家,叶守仁倒好,竟然都要拿走,也未免太霸道了!我忙抄起一把锄头叫喊道:“叶守仁,你今天要是把鱼都拿走了,我就挖死你!平时你们家在湾里霸道,事事先有利你家而无别人,我家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欺负!?”

“你有种!今天这鱼我拿定了,我倒要看看你敢我碰我一根汗毛试试!?”

叶有银:我扬起锄头向叶守仁挖去,却被大大抱拦住,我哭喊道:“大大,明明是我捉的鱼,还被长山咬了一口,岂能白白让他们拿走鱼?这口气怎能咽下?饿死也是死,不如一命抵一命,挖死他,好为湾里人除他这一害!他是湾霸又怎样?我连水潭里的那条大青蛇都敢打,还怕他?”大大道:“守仁大哥,你们快走吧,有银不懂事,你们还是快走吧,他蛮起来真敢挖,不能因这鱼而伤了和气呀。”

梅古月:叶守仁不知是理亏还是胆怯有银不要命之势,唤上长山,提着两片鱼溜出门,明升却放下手里的枝桠,上前把正出门的叶守仁堵在门口道:“你个大人跟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也能争也能抢?!‘劈柴看纹理,讲话凭道理’,你又不看看你手里提的这条鱼,它比你家的长山能短得了几寸?你家长山就有那么能干?能捉到这么大的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银,你把锄头放下!”

梅古月:有银倒还听话,放下锄头,他娘儿俩也就不再扭作一团,只是静候明升为他们主持公道。这时,左邻右舍的人围拢过来,叶守仁起先被明升质问得吱吱唔唔,面红耳赤,正所谓“理亏嘴不响”,片刻,他却反嘴相咬道:“怎么?叶明升,这事好像与你没半点关系,你凭着有兄弟三人,就可以熊心豹子胆横插杠子!?少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今天这事我管定了!不错,我有兄弟三人,但在湾里不损人利己,不亏心亏义,而你仗着当了个破甲长,又有三个儿子,却在湾里横行霸道,难不成只许你活命就不许他人活命?长山,这条鱼长短和你差不多,你实话告诉叔,这鱼是你捉起来的还是有银捉的?”

叶长山:真是“有理的会说话,无理的会吵架”,来之前,我说只要一半的鱼,父却非要把整条鱼霸来,这下倒好,谎言一攻就破,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的脸也红得发烧,吞吞吐吐回道:“我肚子压着鱼,叫有银帮忙把鱼叉住,有银不干,后来鱼从我肚皮下冲向水潭,有银才一叉叉住了鱼,我说只要一半,我父却骂我苕,非要拿整条鱼。”父扔了鱼,一巴掌抽在我的后脑勺,打得我往前一个趔趄,扑到明升叔的怀里,父还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你怎么说是你捉的?鱼我们不要了。叶明升,你、有、种!”

梅古月:叶守仁怒瞪红眼,一字一顿,横鼻子竖眼就拉着长山走出人群。湾里还没人敢这样与叶守仁对着干,除了明升兄弟三人,尤其是明升和二哥月升两人常与他发生口角,为大家主持公道,但叶守仁跟我们举中乡公所的人、保长及“剿匪”的周排长搞得熟络,本来人就坏恶,再又攀上那些人得罪得他起么?你叶明升犯得着让他这个甲长当众出丑?他威严大失,颜面丢尽,想必怀恨在心,若暗处使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顿时心慌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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