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已定,吴娘的鬼魂通过叶儿的口,大声哭闹起来:“好呀,相公,你不念夫妻之情倒也罢了,你不想要这腹中的小祖宗,奴家就让你逄家断子绝孙!”
吴娘的声音自然跟桂娘的声音不同,逄益友和杨氏也听得出来。但他们都以为,那是因为桂娘被打后,羞恼的缘故。
吴娘的鬼魂只能通过叶儿的口说话,不能控制叶儿的身体,但桂娘可以。桂娘是个聪明人,听了吴娘的话之后,立刻明白吴娘的意思——必须拿叶儿腹中的胎儿来治住逄家母子俩。桂娘指挥叶儿的身体抬起手,发疯似地往叶儿高高隆起的腹部,乱拍乱打起来!
吴娘见桂娘没轻没重地乱打胎儿,担心桂娘将胎儿打死了,这样就没法要挟逄益友母子俩了,急得喊了起来:“轻点,轻点!”这让逄益友听起来,还以为是他母亲杨氏着急喊的呢。
逄益友见桂娘发了疯,一时没了主意。他也担心桂娘把胎儿打下来,但他也不允许桂娘冒犯他的母亲。
吴娘见桂娘只会撒泼,而逄益友站在一边犹犹豫豫,便通过叶儿的口,替桂娘哭诉道:“相公,你好狠心啊!你既然不怜悯奴家母子,奴家也不想活了。你拿一根绳子来,奴家现在就吊死在你逄家。奴家生是你逄家的人,死是你逄家的鬼。就算死了也不去投胎,就住这屋子里,看着你娶的新人一个又一个,上吊的也一个又一个!”
逄益友听桂娘说得凶险,再也不犹豫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桂娘的身边,抓住桂娘的双手,用哽咽的声音说道:“娘子,俺求你别这样!”
桂娘趁机扑到逄益友的怀里,哭泣道:“相公,你要嫌弃奴家母子,俺们死了,你好再娶个年轻美貌的,岂不两全其美?”
逄益友听了桂娘这话,心顿时完全软了下来。他抱住桂娘,抹了一把泪,哽咽道:“娘子,俺岂是那样无情无义之人?俺求求你,别再作贱自己和腹中的小生命了!”
“相公,奴家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桂娘说着,抱住逄益友放声痛哭,边哭还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瞟站在一边的杨氏。
刚才,杨氏见儿子扇了大逆不道的媳妇一记耳光,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现在,她又见儿子和媳妇抱在一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相互安慰,惺惺相惜,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她错看了儿子,也错看了这个媳妇。这个媳妇不是一般的泼妇,而且很有手腕,完全拿捏住了儿子。她这个当婆婆的惹不起他们,也只好“躲得起”了。她想,自己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到老了,却被这个妖精一般的儿媳妇赶出家门,也是报应。
“唉,”杨氏叹口气,接着道:“你们两口子别闹了,为娘搬出去住,将这祖屋让给你们夫妻就是了。”
逄益友听了这话,像是受到了刺激似的,放开桂娘,跑到杨氏面前,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娘,儿再不孝,也不能让您搬出去!”
桂娘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假声假意地说道:“相公,婆婆要搬出去住,你不许,就是忤(wǔ)逆了长辈的意思,这才是不孝呢!”说着,走到逄益友的身边,故意歪斜倒在逄益友的脚边上,接着假装痛苦地喊了起来:“哎哟,哎哟,只怕是这肚子里的冤家要提前出来了。”
逄益友无奈,只好转过身来扶桂娘。杨氏确信,这媳妇铁了心要赶她,儿子也留不住她。这时,管家吕怀石从外面进来。她对管家说道:“怀石,你去雇一辆远行的马车来。”
吕怀石答道:“是,老太太!您要去哪儿?”
“你只管雇来,问那么多干啥!”杨氏没好气道。
“慢着!”没想到,桂娘却对外面喊了起来。吕怀石听到喊声,只好站着不动。逄益友还以为桂娘回心转意了,便站了起来,然后将桂娘也扶了起来。
桂娘在逄益友的搀扶下,走到吕怀石面前,对他说道:“你先去预定了,明天用车!”她又转向杨氏,道:“婆婆,您老人家何必如此心急?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媳妇如何不孝呢!媳妇送您的礼物只有‘鹅滚蛋’,并未外加一匹马,把鹅放到马背上站着——让您‘立马滚蛋’。”
听了这话,杨氏和逄益友都哭笑不得。
桂娘又对两个婆子说道:“把这‘鹅滚蛋’,抬到厨房去!让他们把这鹅宰了,今晚媳妇要好好孝敬婆婆;把这蛋煮了,好给婆婆带着路上吃!”
“是,太太!”两个婆子应声,抬着鹅篮子到厨房去了。
事已至此,杨氏也只好先回房休息去。逄益友明白,桂娘是不会再回北城边的租住房去住了的。他只好将桂娘搀扶到他和蘧玉凤原来住的间房去。
安顿好桂娘后,逄益友担心母亲,才偷偷地到母亲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