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听到杨氏的问话,吓得不敢开口,只好像捣蒜般地不停地磕头。
且说蘧玉凤吃过午饭,在屋内拿着一本《新刻毛晋编纂宋六十名家词》,坐在床沿上看,忽然听到前院外面乱哄哄的,接着听到杨氏的声音。接下来杨氏审问柱子等人,棒打柱子和二蛋嫂,以及审问和掌掴两个丫鬟。
外面杨氏的斥责怒骂和下人们的哀嚎声,早已惊动了蘧玉凤。她合上书,竖耳倾听,不一会儿就听清楚了杨氏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下人们招供,她蘧玉凤出门去了。
今天早上,她确实跟常开怀出去了,但却没有经过大门,进出都是常开怀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空中来空中去的,而下人们所看到的,却是她整个上午都在卧房内睡觉。从杨氏来这里审问下人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已经知道她出去了。她想,不如自己承认了,省得下人们替她受罪。但她转念又想,下人们都说她没出去,她却自己说出去了,那岂不是坐实了下人们欺骗杨氏的罪名了?这样一来,杨氏定然绕不过下人们,这反而害了他们。
她正犹豫不定的时候,屋内传来吴娘鬼魂的冷笑声:“哼!没见过你这样的主子,连自己的下人都保护不了,往后还有谁替你去卖命!”
蘧玉凤无可奈何道:“吴娘,她为尊长,我是晚辈,如何能与她抗衡?”
吴娘道:“尊长又如何?瞧她一副为老不尊的泼妇样,岂可不去规劝?”
蘧玉凤叹气道:“唉,我只是一个小媳妇,又只会读书,哪懂得如何规劝这样长辈?”
“哼!”吴娘的鬼魂冷笑一声,不再跟蘧玉凤说话,而是附体到她的身上去。蘧玉凤在吴娘鬼魂的驱使下,站起来,手拿着书,往门外走去。她走出卧房,走出厅屋。
这时,杨氏正在审问那两个婆子,没注意到蘧玉凤已经出来了。杨氏见两个婆子只管磕头不说话,便提高嗓门喝问道:“快说,那个贱人什么时候出去的!不说就打断你们的脊梁!”
杨氏话音刚落,吴娘的鬼魂借蘧玉凤的口,冷笑道:“哼,没见过你这样的婆婆!当着下人的面,一口一个贱人!你儿子娶了一个贱人,你儿子下贱不下贱?你儿子下贱了,你当母亲的下贱不下贱?”
这话让杨氏听得目瞪口呆!就连下人们听了这话,也都愣住了。在她门的印象中,蘧玉凤就像个小绵羊,在杨氏面前总是逆来顺受的,像现在这样敢当面顶撞她,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而且说出来的话,还让杨氏没法还嘴。
杨氏转身看着蘧玉凤,站在那里楞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她的一家之长的威严来。她指着蘧玉凤,骂道:“贱人!我家没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媳妇!敢顶撞婆婆,你当我逄家的家法治不了你!”
吴娘的鬼魂驱使蘧玉凤也抬起手来,用书指着杨氏,瞪大眼睛,提高嗓门,回敬道:“好个语无伦次的老妖婆!既然你家没我这个媳妇,何来我顶撞你这个老妖婆!你有家法,且拿来治我看看!”
这话当场就把杨氏给气疯了。下人们从未见过蘧玉凤如此说话,就算对下人,也没有用这种口气说过话,更不用说是对她的婆婆杨氏了!下人当中,唯有二蛋嫂和吕怀石知道,这说话不是蘧玉凤,而是附体到蘧玉凤身上的鬼魂。
下人们都觉得蘧玉凤替他们出了口恶气,心中都有说不出的畅快,哀嚎的人也不哀嚎了,哭泣的人也不哭泣了。但是,他们又都替蘧玉凤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见识过,杨氏发起疯来,可不是好惹的。
只见杨氏气得将眼睛瞪得圆圆的,将牙齿咬得咯咯做响,脸部的肌肉来回歪斜扭动了好几次。她喘了两口粗气,对愣在一边的两个打手,歇斯底里地喊道:“打!拿住那个贱人,给老娘往死里打!”
两个打手也从未见过蘧玉凤顶撞杨氏,今天见了,觉得真是开了眼界。他们手拿棒子,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嘀咕,这个年轻主母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当杨氏大喊,让他们打蘧玉凤时,他们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们手拿棒子,跑过去要打蘧玉凤。可他们跑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
你道这是为何?杨氏让他们打下人,他下手就打,打死了不用偿命。可是,蘧玉凤是谁?是他们的主母!蘧玉凤的丈夫逄益友是他们的老爷,他们要是打了蘧玉凤,就算是老太太让打的,等逄益友回来后,定然绕不过他们,轻了把他们卖了,重了还会要了他们的命!